十几天后,林格鲁斯出现在意大利,他想把许多年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调查清楚。他打算先见一见科西达安医生。这个青年曾经是米尔德莱丹的未婚夫,据说后来变心了,和一个有钱的美国女人结了婚。
林格鲁斯经过多方查寻,终于找到了科西达安医生设在梅那尼奥的私人诊所。住进附近的一家旅馆后,林格鲁斯马上向人打听此地是否有英国医生,得到的回答是:有一个名叫科西达安的医生,是伦敦人,他常到旅馆来给客人治病。林格鲁斯在旅馆登记簿上用的仍然是“诺曼·弗得斯”的名字。住进旅馆的第二天,林格鲁斯佯称有些感冒,请人去请那位英国医生。
很快,医生来了,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高高的个子,十分英俊,烈日把皮肤晒得黝黑,清澈的蓝眼睛深邃而又温柔,年龄看上去还不到三十三岁。科西达安医生等病人把“病情”说完,为他听了心脏,量了体温。
“不用担心,大概您有一点风湿病吧?休息一天就会好的。后天我可以再来一次,不过,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
林格鲁斯暗暗赞叹医生的机敏。
“贵重金属商科西达安的商店与您有什么关系吗?”林格鲁斯信口编出一句谎话。
“不,我和这家商店没有关系。我生在达比夏的乡下,在一个老式的家庭中长大,可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亲人。”
“一个人生活很不方便吧!你应该早一点结婚才对。”
林格鲁斯注意地看着医生说道。医生的回答出乎意外。
“也许我这辈子不会结婚了。”停了一下,科西达安医生接着说,“我每天在这个旅馆里搭伙,一年当中只有这个季节在梅那尼奥开业,一过六个星期,就要往北走。如果您愿意,请随时到我这个单身汉的住处来作客。”
医生走后,林格鲁斯将新的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科西达安医生原本和米尔德莱丹有过婚约,可是,在她父亲去世之后,他立即解除了婚约,与一个有钱的美国人结了婚……等等。我这是听谁说的,对了,是和男爵在一起的那个小伙子特雷芒说的,而特雷芒说消息来源于男爵。那么,男爵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呢?他会说听别人这样讲,晤,看来靠不住!十有八九是男爵自己编造出来的,对,这才是真相。”
林格鲁斯从旅馆的客人们那里了解到,医生很受大家的爱戴,人缘又好。
他熟悉这一带的情况,许多人有了难事愿意找他商量,他和旅馆的客人相处得也十分融洽。
当天晚上,林格鲁斯邀请科西达安医生吃晚饭。
饭后,他们在一起散步。夜晚的凉爽让人忘记了白天的炎热。林格鲁斯事先打听好了,在湖畔五百米高的地方,有一幢美丽的别墅,是已故的布尔库男爵在世时建的。林格鲁斯朝那个方向走着,在能够望得见别墅的地方,他站住了。现在那幢别墅已经属于一个意大利人所有了。
“那个建筑实在太美了,不知道谁住在里面?”林格鲁斯有意问。
“巴洛特伯爵。”
“您的患者?”
“是的。”
“那别墅是父辈留下的吧?”
“不,是买下别人的别墅。从前,它属于布尔库男爵。”
林格鲁斯等的就是这句话。要说的话终于引出来了。
“布尔库男爵?就是那个专门收藏象牙雕刻的布尔库男爵吗?”
“不,您说的这个人是我所说的布尔库男爵的弟弟,哥哥死后,他卖掉了这座别墅。”
“人世间真是变化无常,不管是男爵还是普通人。”
即使看不见表情,林格鲁斯也明白自己这番话牵动了科西达安医生的心。
“您认识那位先生,弗得斯先生?”
“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我和男爵是不同身份的人,只不过在他家里住过两天。您一定觉得奇怪,我怎么会住在他家里,如果您也认识那位先生的话,我就讲给您听听。”
“在他哥哥去世的时候,他来过此地,我们见过面,当时,大家称他巴戈因先生。”
林格鲁斯开始了自己的叙述。讲他去男爵家中做象牙雕刻交易的经过。他讲到男爵的性格,讲到青年特雷芒,讲了最后男爵终于妥协用一千英镑买下了那件象牙雕刻。科西达安一直默默地听着,林格鲁斯似乎突然想起了似的,提到了米尔德莱丹。
“另外,他家中还有一位漂亮的小姐,一位很可爱的小姑娘,听说是布尔·库男爵的侄女……”
“不错,已故男爵的干金。”
“这么说您认识她?”
“……非常熟悉。”科西达安痛苦地低下了头,“您刚才提到的这些人我都认识。我曾经是男爵家的特别医生,一直到夫人去世都是这样。我与已故男爵的关系非常亲密,他是一个出色的人,弗得斯先生。他完全不同于他的弟弟巴戈因先生,两个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您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一对亲兄弟。也许他不如现在的布尔库男爵头脑敏锐,但是在另一方面,在为人上,他比现在的男爵高出一千倍。”
“都是亲兄弟,竟会差出这么远吗?”
“对,从相貌到心灵毫无共同之点。已故的男爵身材高大,酷爱运动,曾在战场上建立过功勋,又是一个感情深沉的人。夫人去世以后,他很悲伤。他的死好象是去追她似的。”
“听米尔德莱丹小姐说,她的一个弟弟也死了。”
“对,她弟弟叫鲁德比克,在父亲去世一年后也死了。”
“那姑娘太可怜了!父母、弟弟相继去世,这么沉重的打击她怎么受得了?”
“是很让人同情。”
“说实话,我很替她担心,米尔德莱丹小姐跟他叔叔在——起,看上去并不幸福。我刚才说到的那个青年特雷芒,很爱慕小姐,这谁都看得出来。特雷芒是一个非常正派的青年,我问起他,小姐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悲伤,他对我讲了您刚才说的这些家庭的不幸。不仅如此,他还告诉我一些有关小姐个人的事,都是男爵对他说的。据说,米尔德莱丹小姐曾经有一个未婚夫,也是在此地开业的医生,因为她父亲去世,那个青年抛弃了她。您知道这件事吗?”
“你说什么?”医生的声音在颤抖。
“您是说巴戈因先生这样说的?”
林格鲁斯点点头。
“是的,是布尔库男爵说的。那个医生也太无情了,大概因为他觉得小姐的父亲一死,没有了靠山和前途而抛弃她的吧?”
科西达安医生没有马上说话,看得出他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借着闪电,林格鲁斯看到了一张被极度的激愤和痛苦扭曲的面孔。林格鲁斯试探地说:“如果我的话刺伤了您,那么请您原谅,我只是因为突然看到男爵的别墅,才引出了刚才这番话。如果您知道那个人是谁的话,我想我们可以想想办法给那可怜的姑娘一点帮助。”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可以说,太熟悉了。”科西达安医生的声音似乎注入一种力量。“之所以那样说,弗得斯先生,我就是那个男人,米尔德莱丹小姐从前的未婚夫。可是不是我,是她,在父亲去世后解除了我们的婚约。”
“但是,米尔德莱丹小姐却认为是您抛弃了她,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我非常希望您能把详细情况讲给我听听。事实上,除了刚才对您讲的那些情况,我还知道更多的事。与其用我一个人的大脑来思考,不如我们俩一起分析更有效。”
科西达安医生想了一下,认为林格鲁斯的话有道理,便同意了。
“米尔德莱丹小姐在父亲遇难的六个星期之后,和弟弟、叔叔一起离开了梅那尼奥,我们讲好了一年内结婚。可她走之后,我只收到过她的一封来信,也是最后一封信。我给她写了无数封信,没有回音。于是,我给她的叔叔写了一封信,不久,巴戈因先生一个人来到梅那尼奥,我见到了他。他对我说,她已经不是从前的米尔德莱丹了,她变心了。说她因为父亲的去世,心情很坏,打算把自己过去的一切全部忘掉。
“巴戈因先生很同情我,一再宽慰我。他说自己曾试图劝他的侄女改变主意,说他希望米尔德莱丹小姐和我结婚,我信了他,这个骗子,现在我真想杀了他。”
“确实是个骗局。从您的话中,我发现了那个男人的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很显然,他不希望您和米尔德莱丹结婚。但是他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要谨慎从事。我总觉得有什么坏事在等着米尔德莱丹小姐,请相信我……要下雨了,我们明天再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