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拉·芭莉抵达纽约时发现刑事组的理查德·奎因警官极为伤心。她了解他的感受,因为她特地由好莱坞飞来,要来报道重量级拳王迈克·布朗和挑战者吉姆·考伊之间的比赛,两人今晚在体育馆要打十五个回合以争夺拳王头衔。
“你这可怜虫,”宝拉说道,“那么你呢,大师?你是不是也很失望,买不到比赛的票?”她询问埃勒里·奎因先生。
“我是个扫把星,”埃勒里消沉地说,“如果我去了,一定会有一些悲惨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为什么要去?”
“我还以为目击悲惨事件的发生是人们去看拳赛的目的。”
“喔,我不是指像击倒那么温和的事,是一些更可怕的事。”
“他是担心有人会把别人干掉。”奎因警官说道。
“哼,难道这不是经常发生吗?”埃勒里问道。
“不要理他,宝拉,”奎因警官不耐烦地说,“听着,你是个新闻记者,你能不能帮我弄到一张票?”
“你也可以帮我弄一张。”奎因先生哼着说。
所以芭莉小姐笑着打电话给菲尔·麦奎,著名的运动编辑,并说服了麦奎先生晚上开着他那辆小型敞篷车来接他们,然后一起到上城体育馆去看拳赛。
“你对这场比赛有何看法,麦奎?”奎因警官充满敬意地问道。
“对这件麻烦事,”麦奎说道,“麦奎不想表示任何意见。”
“我看拳王应该可以收拾考伊这小子。”
麦奎耸耸肩:“菲尔对拳王没好话的,”
宝拉大笑:“菲尔和迈克·布朗从迈克得到头衔后就势成水火。”
“无关私人,你知道,”菲尔·麦奎说道,“只是,还记得其特·贝利斯吗?那个古巴男孩。那是在奥立·史坦要把迈克·布朗弄进重量级时,那场比赛是串通好了的,迈克知道,其特知道,大家全都知道是串通好了的,其特·贝利斯应该在第六回合时躺下。呃,迈克一如往常一样出场,重击其特把他打得半死,只是为了好玩。其特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月,出院的时候只剩半条命了。”麦奎邪恶地笑笑,轻柔地对着要过马路的老人按喇叭。然后,他重新启动,并说道,“我想我就是不喜欢这个拳王。”
“说到串通……”奎因先生开口。
“我们说过吗?”麦奎无辜地问道。
“如果这场拳赛是干净的,”奎因先生沮丧地预言,“考伊会宰了拳王,他会好好地痛打他一顿,这大个头家伙渴望夺下拳王头衔。”
“喔,那当然。”
“可恶,”奎因警官笑着问,“那到底今天晚上谁会赢?”
麦奎回敬他微笑:“呃,你知道盘口的,三比一押拳王。”
当他们开进体育馆对街的停车场时,麦奎嘀咕着:“说魔鬼魔鬼到。”他把小型敞篷车倒进一辆十二汽缸鲜红豪华轿车旁边。
“这又是什么意思?”宝拉·芭莉问道。
“旁边那辆红色的车,”麦奎笑道,“是拳王的。或者该说,是属于他的经纪人奥立·史坦的。奥立提供给迈克用,迈克自己的车已经卖掉了。”
“我还以为拳王很有钱。”奎因先生说道。
“不再有钱了,都花在诉讼上。好几十件判决缠在他身上。”
“今晚之后他应该就有钱了,”奎因警官羡慕地说,“为自己赢得超过五十万元奖金呢!”
“他一毛钱也拿不到,”麦奎说道,“他亲爱的妻子——你知道艾薇,曲线玲珑的前脱衣舞女——艾薇和迈克的债权人会把它搜刮干净。来吧。”
奎因先生协助芭莉小姐走下敞篷车,并随手把他的骆驼毛外套丢在后座。
“不要把你的外套留在那里,埃勒里,”宝拉抗议,“会被人偷走的。”
“随他们拿,那是件破衣服,也不知道这么热的天我带来干什么。”
“来呀,这边来呀。”菲尔·麦奎热情地招呼着。
由拳击场边的媒体区看过去,整个会场里一片喧闹,两个重量级的选手在绳圈里你一拳我一拳地打着。
“有什么问题吗?”奎因先生警觉地问道。
“人们到这里来是要看重武器的,不是玩具手枪,”麦奎解释,“看一下节目单。”
“六场预赛,”奎因警官说道,“也都是不错的拳手。那这些人还在鼓噪什么?”
“重量级,次中量级,轻量级,还有一场中量级,然后压轴戏才上演。”
“那又怎样?”
“这节目单太单薄了。拳击迷到这里来是要看两个大个子互相对决。他们不希望被一群蚊子所干扰——即使是好的蚊子……哈提。”
“那是谁?”芭莉小姐好奇地问道。
“哈提·戴,”奎因警官替麦奎回答了,“以赌为生,城里最厉害的投机者之一。”
哈提·戴就坐在几排之远处,戴着一顶昂贵的巴拿马帽。他有一张鼓鼓的脸孔,色泽有如冷掉的米糕,他的眼睛则是两粒葡萄干。他对麦奎点点头就转回去看绳圈了。
“通常,哈提的脸像一块生牛排时,”麦奎说道,“表示他在为某件事烦恼。”
“或许,”奎因先生阴沉地补充,“这位先生闻到了老鼠的味道。”
麦奎望着埃勒里的旁边,然后微微一笑:“那就是拳王太太本人,艾薇·布朗。一个尤物,嗯,老兄?”
那女人慢慢地沿走道走下来,她挽着一个干瘪矮小的人的手,他则神经质地咬着一根没点燃的雪茄。拳王的太太是个曲线玲珑的人,脸孔像佛洛伦斯的浮雕贝壳。那矮小的人带领她到一个座位后,优雅地鞠个躬,就匆忙离去了。
“那个小个子不就是布朗的经纪人奥立·史坦吗?”奎因警官问道。
“没错,”麦奎回答,“注意到那出戏了吗?艾薇和迈克已经分居好几年了,奥立认为这对宣传不利,所以在公共场合他非常照顾拳王太太。你觉得她怎么样,宝拉?女人的角度总是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奸诈,”芭莉小姐说道,“她是个过度装扮的贪婪女妖,有着坏女人的直觉,永远不知道如何恰当地使用化妆品。廉价——非常廉价。”
“昂贵——非常昂贵。迈克早就想要离婚,但艾薇一直拖——迈克自己也把事情弄得更麻烦。嘿,我该上工了。”麦奎靠向他的打字机。
夜更深了,群众鼓噪,而埃勒里·奎因先生,这位著名的侦探,觉得很不安。具体来说,他的昂然六英尺之躯紧绷得像小提琴的弦。那是一种熟悉但总是危险的现象:表示有谋杀案在酝酿之中。
挑战者先出场。迎接他的是一阵欢呼,像是涨潮时的河水撞击在堤岸上。
芭莉小姐惊叹地喘着气说:“他真帅!”
吉姆·考伊确实是个相当英俊的小伙子,六英尺六英寸高,宽得可笑的肩膀,又长又平滑的肌肉,还有古铜色的皮肤。他摸摸没有刮的脸颊,孩子气地对着疯狂的群众微笑。
他的经纪人巴尼·霍克斯跟着他进入绳圈内。霍克斯是个高大的人,但站在他的拳击手旁边他显得微不足道。
“穿拳裤的海克力斯,”芭莉小姐屏息说道,“你曾经看过这么壮的体格吗,埃勒里!”
“比较适当的问题应该是,”奎因先生忌妒地说,“他能不能不让身体躺下去?那是重点所在,我的小姐。”
“对一个高大的人来说应当敏捷,”麦奎说道,“比你想的还要敏捷。或许不像迈克·布朗那么快,但是吉姆有身高手长的优势,而且他壮得像头牛,像以前的费波一样。”
“拳王出来了!”奎因警官叫道。
一个高大丑陋的人走下通道,翻进绳圈之中。他的经纪人——那个干瘪的人——跟着他,在台上跳动着,嘴里还咬着那支没点燃的雪茄。
“呜——呜——呜!”
“他们在嘘拳王!”宝拉叫道,“菲尔,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非常讨厌他,”麦奎笑道,“他们讨厌他因为他是一个下流的、残忍的、恶劣的笨蛋,像骡子一样死硬,像垃圾一样乏味。就是这原因,亲爱的。”
布朗有六英尺二英寸高,活像只黑猩猩,有着宽阔的毛绒绒的胸部,长长的手臂,隆起的肩膀和又大又平的脚。他的五官很特别,特别地残酷。他无视于不友善的群众以及眼前又高又壮又年轻的对手。他看起来像一具无感情、无反应、非人的战斗机器。
但是奎因先生,他独特的天赋就是观察入微,他看到布朗强而有力的下颌在皮革般的脸颊下隐隐抖动。
奎因先生的身体再一次绷紧了。
当锣声响起展开第三回合时,拳王的左眼像一条紫色的切口,他的嘴唇裂开淌着血,他的胸膛随着喘气上下起伏。
三十秒后他被逼到角落,像一只斗败的野兽。大家可以看到他的后腰渗出血来,染得拳裤像一朵鲜红的花。
布朗压低身子,双拳举到头部,护着他的下巴。高大的吉姆·考伊欺身上前,巨大的拳套重击布朗的身体。拳王往前倾,缠住考伊那只古铜色长臂。
裁判把他们两人分开。布朗又抱住考伊,两人相拥起舞。
观众唱起了《蓝色多瑙河》,裁判再次介入两人之间,并厉声警告布朗。
“卑鄙的背叛者。”菲尔·麦奎笑道。
“谁?你是什么意思?”奎因警官疑惑地问道。
“你看赔偿金。”
拳王抬起被打烂的脸,向考伊软软弱弱地挥出左拳。
考伊带着笑容向前逼进。
拳王应声倒地。
“美得像一幅图画。”麦奎钦佩地说道。
等数到九的时候,在观众的咆哮声中,迈克·布朗挣扎地站了起来。考伊庞大的身形逼近,铺天盖地地,连着十二个重拳痛击布朗的身躯。拳王的膝部软下来,最后,一记呼啸而来的六英寸大上勾拳准确命中下巴,布朗轰然倒地。
这回,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可是他搞得好像真的一样。”麦奎缓缓说道。
体育馆里充斥着喜悦和过多的血腥渴望。宝拉看起来有点不舒服。隔几列之遥的哈提·戴站起来,狂野地看着四周,然后排开人群走了。
“哈提不再哈哈笑了。”麦奎吟唱着。
绳圈里挤满了警察、经纪人、职员。吉姆·考伊几乎被喊叫的人群所湮没,他笑得像一个孩子。在拳王的角落那头,奥立·史坦慢吞吞地钻过绳圈,走向已失去知觉的布朗。
“没错,”麦奎说着,起身伸展四肢,“那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放水,老兄,而我年轻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几近无懈可击的。”
“听着,麦奎,”奎因先生气恼地说道,“我也有眼睛。你怎能如此肯定是布朗把自己的头衔送出去的?”
“你或许是中央大道的爱因斯坦,”麦奎笑道,“但在这里你不过是个外行到家的拳迷罢了,奎因先生。”
“依我看来,”奎因警官在嘈杂中辩称,“布朗被打得很惨。”
“喔,那当然,”麦奎嘲弄地说,“听着,你们这些呆子。迈克·布朗拥有有史以来最好的右勾拳。你们今天晚上有没有看见用过右勾拳——不用多,一次就好?”
“呢,”奎因先生承认,“没有。”
“当然没有,一次都没有。他有好几十次机会,尤其是第二回合。当时吉姆·考伊防御时拳套摆太低,但迈克怎么做?把他致命的右勾拳打入冷宫,拼命用他那可笑的左刺拳——那连打宝拉都不够看——然后只是双拳护脸、抱住对手和站那儿挨打……当然,他装得很像。不过这位卸任拳王还是百分之百放水!”
众人协助大猩猩离开绳圈。他看起来又粗暴又疲惫。
他身后有一小群人,笑着。矮小的奥立·史坦焦躁地不断把人们推开。奎因先生看着布朗太太,窈窕的艾薇又苍白又气愤,匆匆忙忙地跟在他们后头。
“看起来,”奎因先生叹道,“是我错了。”
“什么?”宝拉问道。
“喔。没什么。”
“听着,”麦奎说道,“我要去找个人,不过我会和你们在考伊的更衣室碰头,然后我们可以在那儿看场现场示范,吉姆答应要指点几个年轻小子一些技巧。”
“呃,太棒了!”宝拉叫道,“我们怎么进去,菲尔?”
“你还带着一个警察跟着你干什么?透点奎因警官的威风给她看看,警官。”
麦奎瘦削的身影无精打采地走了。埃勒里的头皮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他皱着眉牵起宝拉的手。
新拳王的更衣室里充满了烟雾、人群和喧嚣。年轻的考伊躺在一张训练桌上接受按摩,就像是格列佛在小人国里一样。他幽默地回答问题,对着镜头微笑,放松肩部肌肉。巴尼·霍克斯松开衣领跑来跑去,四处递雪茄,活像新拳王的父亲。
群众多得挤到隔壁的淋浴室去。在地上和靠近淋浴室的窗户边有许多空瓶,有五个人聚精会神地豪赌。
奎因警官与巴尼·霍克斯说过话后,考伊的经纪人就把他们介绍给新拳王。他看了一眼宝拉后说道:“嘿,巴尼,清一下场怎么样?”
“当然,当然。你现在是拳王了,吉姆小子!”
“好啦,你们这些人,你们照的照片已经够用一辈子了。他说你的名字是什么,美人?芭莉?这个名字真可怕。”
“你的还不是听起来像苦役吗?”宝拉冷冷地问。
“真的,唉,”吉姆大笑,“走吧,出去,各位。这位女士和我有一些事要做。嘿,不要再擦软膏了,路易,他根本没有碰到我。”
考伊滑下按摩桌,巴尼·霍克斯开始把人群赶出淋浴室,最后考伊抓了几条毛巾,对宝拉眨眨眼,走进去,关上门。众人听到淋浴的嘶嘶声。
五分钟后菲尔·麦奎走进来,他流着汗而且有一点摇摇晃晃。
“嗨,希特勒,”他喊着,“拳王在哪里?”
“我在这里,”考伊说着,推开淋浴室的门,用毛巾擦着他赤裸的胸膛。另外一条毛巾围在腰部,“嗨,菲尔小子,马上就穿好衣服了。嘿,这小妞是你的吗?如果不是,我就要主张所有权了。”
“别闹了,别闹了,拳王,我们与五十二街有个约会。”
“当然!你怎么样,巴尼?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你们自己去玩,”他的经纪人用慈父般的语气说道,“我、我要跟管理单位洽谈金钱的事。”他跳着进入淋浴室,出来时戴着一顶帽子,手臂上挂着一件骆驼毛的外套,爱怜地抛了一个飞吻给他,然后就出去了。
“他换衣服时你不会要待在这里吧?”奎因先生暴躁地对芭莉小姐说道,“来吧——你可以在大厅等你的英雄。”
“遵命。”芭莉小姐顺从地说。
考伊捧腹大笑:“别紧张,朋友,我不会跟你抢的,女人多得是。”
奎因先生带着芭莉小姐走出房间:“我们和他们在车上会合,”他简短地说。
芭莉小姐喃喃说道:“遵命。”
他们静静地走到走廊尽头,转个弯走到由体育馆通往街上的小巷子。走在巷子里时,埃勒里还可以透过淋浴室的窗户看到更衣室:麦奎拿着一个酒瓶,考伊和奎因警官都举起杯子。考伊穿着运动内衣还真的——呃……
奎因先生催促芭莉小姐走出巷子,穿越街道到停车场。
车子一辆辆开走了,但属于奥立·史坦的红色豪华轿车还是停在麦奎的敞篷车旁边。
“埃勒里,”宝拉温柔地说,“你真是个傻瓜。”
“嘿,宝拉,我不想讨论——”
“你认为我要说什么?是你的外套,傻瓜。我不是警告过你有人会偷的吗?”
奎因先生望着敞篷车的内部,他的外套真不见了。
“喔,那个啊,我反正本来就打算要扔。听着,宝拉,如果你认为我曾经有一瞬间忌妒那个庞大的……宝拉!怎么回事?”
宝拉的脸色在弧光灯下发白。她用颤抖的食指指着血红的豪华轿车。
“那——那里面……那不是……迈克·布朗吗?”
奎因先生迅速地瞄了瞄豪华轿车的后座,然后他说:“到麦奎的车里去,宝拉,而且看另外一边。”
宝拉爬进敞篷车里,不停地颤抖。
迈克·布朗跌出车外,直挺挺躺着。
过了一会儿,奎因警官、麦奎和考伊走过来,不知听了麦奎的什么话一起笑起来。
麦奎停步:“嘿,那是谁?”
考伊陡然说道:“那不是迈克·布朗吗?”
奎因警官说道:“让开,吉姆。”他在埃勒里旁边跪下来。
奎因先生抬起头来说:“没错,是迈克·布朗,有人把他当做针垫了。”
菲尔·麦奎大叫一声跑去找电话;宝拉·芭莉爬出麦奎的敞篷车追随他,想起了她自己的职业。
“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吉姆·考伊开口,大口吞着口水。
“永远地败了,”奎因警官严肃地说,“嘿,女士走了吗?来,帮我把他翻过来。”
他们把他翻过来。他躺着,两眼瞪视着上方的弧光灯。
他的衣着整齐,软帽还塞在耳朵边,身上穿着灰色的软呢外套,都扣好了。他的腹部和胸部被刺了十刀,穿透他的外衣,流出了很多的血,他的外套全湿透了。
“身体还有余温,”奎因警官说着,“这是几分钟前才发生的。”他站起身凝望着聚集的群众。
“或许,”拳王开口,舔着嘴唇,“或许——”
“或许怎样,吉姆?”奎因警官问道,看着他。
“没什么,没什么。”
“你为什么不回家?别让这事毁了你的夜晚,孩子。”
考伊紧闭着嘴:“我要留在这里。”
奎因警官吹了警哨。
警察来了,菲尔·麦奎和宝拉·芭莉回来了,奥立·史坦和其他人由对街出现,人群愈来愈多,埃勒里·奎因先生爬进史坦的车子的后座里。
红色豪华轿车的后座是个惨烈的战场。血迹洒满羊毛垫子和地毯,而且地毯被弄皱且损坏了。一个大型的外套扣子和纤维片断还沾在一个垫子上,旁边则是一件皱巴巴的骆驼毛外套。
奎因先生拿起那件外套,那纽扣就是由那上面扯下来的。外套的前面,一如被害人的衣服前面一样,沾了大量血迹,不过血迹有个图样。奎因先生把外套放在椅子上,前片向上,把纽扣穿进扣洞里,血迹完全就吻合了。当他解开纽扣,并把外套的前面两片分开,血迹也分开了,在有纽扣的那一片血迹的纽扣外缘约一英寸的地方形成一条直线。
奎因警官的头探进来说:“那是什么东西?”
“凶手的外套。”
“我们看一看!”
“它不会告诉你任何关于穿着的线索。相当便宜的外套,标签被撕掉了——没有可供辨识的标志。你看得出来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爸?”
“什么?”
“凶案的发生,毫无疑问,是在这车里。要不就是布朗和凶手同时进入车里,或布朗先在车里而后凶手才来,或是凶手先躲在车里,等布朗来。不论是哪一种情形,凶手是穿着这件外套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里有激烈格斗过的迹象,激烈得使布朗把攻击者外套上的纽扣扯下来。在格斗过程中布朗被刺了好几下,他的鲜血四射,不仅染遍他自己的衣服,凶手的衣服也是。从血迹的位置来看,在格斗的时候凶手的外套一定是扣着的,也就是他穿在身上。”
奎因警官点点头:“外套留在这里是因为他不想被看到身穿血衣,还小心撕掉了所有可供辨识的标志。”
从奎因警官身后传来宝拉发颤的声音:“那会不会是你的骆驼毛外套,埃勒里?”
奎因先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说:“不是,宝拉。”
“这又是怎么回事?”奎因警官问道。
“比赛开始前埃勒里把他的外套留在菲尔的车子里,”宝拉解释着,“我告诉他会被偷,真的被偷了,而现在又有另外一件骆驼毛外套——在这辆车里。”
“这不是我的,”奎因先生耐着性子说,“我的有一些明显的特征是这件没有的——第二个扣洞处有香烟烧过的痕迹,右边口袋里有个洞。”
奎因警官耸耸肩就走开了。
“那么你的外套被偷跟这件事就没有任何关联了?”宝拉发抖着问,“埃勒里,我需要一支烟。”
埃勒里照办了:“完全相反。我的外套被偷与此大有关联。”
“可是我不懂。你刚才说——”
奎因先生提供火柴点燃芭莉小姐的香烟,同时专注地凝视着迈克·布朗的尸体。
奥立·史坦的司机是个脸色难看的家伙,他扭绞着帽子说道:“迈克告诉我比赛结束后他不需要我。他说他会在大广场接我。他说他要自己开。”
“是吗?”
“我有一点——好奇。我在那边摊子上吃了一根热狗,然后我就——看着。我看到迈克过来爬进后座——”
“他一个人吗?”奎因警官问道。
“是的。只是进去坐在那里。有几个醉鬼过来,然后我就看不清楚了,好像是有别的人过来,在迈克之后进入车里。”
“谁?是谁?你有没有看到?”
司机摇摇头:“我看不清楚。我不知道。过了一会儿,我想那不干我的事,所以我就走开了,等听到警笛时我才回来。”
“在迈克之后进人车里的人,”奎因先生以热切的口吻问,“那人穿着一件外套,喔?”
“我猜是的。是的。”
“你没有看到其他发生的事了?”奎因先生继续问道。
“没有。”
“没关系,其实,”埃勒里喃喃自语,“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清楚得像太阳一样。一定是——”
“你嘀咕什么?”芭莉小姐凑在他耳边问道。
奎因先生吓了一跳:“我有吗?”他摇摇头。
接着一个总局的人带来了一个打扮花哨的小个子,眼神带着恐惧,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奎因警官说道:“好了吧,欧仁思,有人听到你在酒店里乱讲话。怎么回事?”
那个小个子尖锐地叫道:“我不要惹麻烦,不要。我只是说——”
“怎么样?”
“迈克·布朗今天早上来找我,”欧仁思说道,“然后他对我说:‘欧仁思,哈提·戴认识你,他以前接受了你的许多赌注,’他说,‘所以去哈提那里下五万元赌注,赌考伊会以击倒我获胜,’迈克说,‘你帮我下五万元赌注,懂了吗?’他说。然后他又说:‘如果你告诉哈提或其他人你帮我下五万元赌考伊赢,我会把你的心挖出来,打断你的手,’他说,还不止如此,所以我下了五万元赌考伊以击倒获胜,哈提以十二对五的赌注收了赌金,他不肯再提高赌注了。”
吉姆·考伊怒吼:“我会打断你的脖子,该死的东西。”
“等一下,吉姆——”
“他说布朗作弊!”拳王叫道,“我是公平公开摆平布朗的。我是公平公开打败他的!”
“你说你是公平公开打败他的,”菲尔·麦奎喃喃说道,“但是他作弊,吉姆。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警官?舍弃他的右拳不用——”
“那是谎言!我的经纪人在哪里?巴尼在哪里?他们不会扣住这场比赛的奖金的!”考伊怒吼,“我公平地赚了——我公平地蔽得拳王头衔!”
“不要紧张,吉姆,”奎因警官说道,“每个人都知道你今天晚上很卖力。听着,欧仁思,布朗是否拿现金要你帮他下注?”
“他破产了,”欧仁思畏缩地说,“我用赊账的方式下注。计算的结果要到隔天才会出来。之所以我知道这没问题,因为有迈克本人赌考伊底,这场赌稳操胜券——”
“我会把你打烂,你这个吹牛的骗子!”年轻的考伊大叫着。
“不要紧张,吉姆,”奎因警官安慰他说,“所以你用赊账下了五万元赌金,欧仁思,而哈提以十二比五的赌注接受了,你知道这都没问题,因为迈克会放水,然后你收取十二万元把它交给迈克,是这样吗?”
“是的,是的,这就是全部了,我发誓——”
“你最后一次见到哈提是什么时候,欧仁思?”
欧仁思看起来很害怕并向后退。看着他的警员还摇了他一下,但是他固执地摇着头。
“那么会不会是,”奎因警官温柔地说,“哈提不知怎地发现了你下的五万元不是你自己的,而是为迈克·布朗下的,可能吗?可不可能是哈提发现这是诈赌,或怀疑是?”奎因警官厉声地对一个警员说道,“去找哈提·戴。”
“我就在这里,”人群中发出一阵贝斯嗓音,这位肥胖的赌徒缓缓走出来,怒气冲冲地对奎因警官说道,“所以我就是傻瓜,呃?我应该接受责难,呃?”
“你知道迈克·布朗打算放水吗?”
“不知道!”
菲尔·麦奎笑出声来。
接着矮小的奥立·史坦,苍白得一如他那死去的拳手,叫喊着:“哈提干的,警官!他发现了,然后他等到比赛结束,他看到迈克躺下去了,就到这里来干掉他!事情就是这样!”
“你这混球,”哈提说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干的?他有没有打算放水你不会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的女人把他逼上梁山。不用你告诉我。我知道你和那艾薇婊子之间的事,我知道——”
“各位,各位。”奎因警官带着满意的笑容说着。
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艾薇·布朗从人群中挤出来,扑到她丈夫的尸体上供新闻界拍照。
当摄影记者贪婪地拍摄时,哈提·戴和奥立·史坦互相仇恨地对望着。群众聚集过来,奎因警官愉快地对他儿子说:“不是太棘手,不是太棘手,有结论了,就是哈提·戴,好啦,现在要做的是找到——”
埃勒里笑着说:“你骑在一匹死马上。”
“呃?”
“你在浪费时间。”
奎因警官看来不再愉快:“那么我应该怎么做?你告诉我,你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我应该知道,”奎因先生说,“你该怎么做?找出我的外套。”
“嘿,这跟你那件狗屁外套有什么关系?”奎因警官咆哮道。
“你找到我的外套,或许我会找到你要的凶手。”
这是一件很特别的案子。首先是驱车到体育馆来,然后是菲尔·麦奎不怎么喜欢迈克,布朗的对话,然后是绳圈边的闲话,预赛,主赛,拳王被击倒,以及所有其他——都是不重要,琐碎的细枝末节……直到奎因先生和芭莉小姐漫步走过停车场并发现两件事——或是说,丢了一件奎因先生的外套,但找到了迈克·布朗的尸体,就这样有了一件重要的谋杀案,一切都是那么精密,那么耀眼。
接着埃勒里立刻开始寻找他的外套,似乎他那件又破又旧的外套比全身是洞躺在停车场上的迈克·布朗还要重要。死者像一只被弃的轮胎,而迈克的太太,曲线玲珑的艾薇趴在他的胸膛上吸泣,要老天和纽约的新闻界见证她是如何深爱着他,可怜的大猩猩。
所以看起来是迈克·布朗在比赛后和某人有个秘密约会,因为他支开了奥立·史坦的司机,而且约会地点一定就在奥立·史坦红色豪华轿车的内部。而且不管他是谁,他来了,和迈克一起进到车里,发生格斗,他用了长而尖锐的东西刺了迈克十来下,然后逃走了,留下他的骆驼毛外套,因为胸前都是血的衣服会使他现出原形。
由此牵连出凶器的问题,所以每个人都四处寻找,包括奎因先生,因为凶手应该会在逃跑的过程中将它丢弃。果不其然,一个警员在一辆停着的车下面找到了——一把长长的,看起来很邪恶的小剑,没有特殊的记号也没有指纹。
但是找到凶器后奎因先生还是坚持要继续搜索,终于奎因警官很不高兴地问他:“你到底要找什么?”
“我的外套,”奎因先生解释,“你有没有看到谁穿着我的外套?”
但是群众中几乎没有人穿外套。这是一个暖和的夜晚。
因此奎因先生终于放弃他的古怪搜索行动并说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要做什么,不过,就我来说,我要回体育馆去。”
“老天爷,为什么?”宝拉叫道。
“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的外套。”奎因先生耐着性子说。
“我跟你说应该带在身边的!”
“喔,不,”奎因先生说道,“我很高兴我没有,我很高兴我把它留在麦奎的车里,我很高兴它被偷了。”
“但为什么呢,你这大白痴?”
“因为现在,”奎因先生带着神秘的笑容回答,“我必须要去找它。”
当殡仪馆的车子把迈克·布朗的尸体载走的时候,奎因先生穿越停车场进入通往体育馆换衣间的小巷子。奎因警官一脸迷惑,不过还是促使每个人尾随他儿子的脚步——
他特别关注哈提·戴先生、奥立·史坦先生和艾薇·布朗太太。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终于大家群集在吉姆·考伊的换衣间里。艾薇对着更多的照相机哭泣,奎因先生则闷闷不乐地看着巴莉小姐的红色草帽,它看起来像只茶壶。门口有一阵喧闹声,而后大家看见巴尼·霍克斯由几个职员和拳赛主办人陪同站在门槛边。
“咦,”巴尼·霍克斯以疑惑的眼神看着四周,“你还在这里啊,拳王?什么事?”
“很多事,”拳王粗鲁地说,“巴尼,你知不知道布朗今晚作弊?”
“什么?这算什么?”巴尼·霍克斯说着,很有教养地望着四周,“谁说的?哪个肮脏的骗子说的?我的拳手赢得这个头衔是光明正大的,各位!他公平公开地打败布朗。”
“布朗在比赛中放水?”陪同霍克斯的其中一人问道,他是拳击委员会的一员,“有没有证据?”
“有个头啦,”奎因警官温文有礼地说,“巴尼,迈克·布朗死了。”
霍克斯大笑,然后他停下来急急忙忙地说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搞什么名堂?布朗死了?”
吉姆·考伊疲惫地挥挥他的巨掌:“有人今晚干掉他了,巴尼,在对街史坦的车里。”
“好呀,我是个白痴,我是个白痴,”他的经纪人屏息凝视,“所以迈克是自找的,嗯?好呀,好呀,这可棘手了,丧失了他的头衔和生命,谁干的,天呀?”
“或许你是不知道我的拳手死了!”奥立·史坦叫道,“是啊,你现在了不起,巴尼!或许你和迈克约定好了,要他作弊使你的选手可以赢得头衔!或许你——”
“今天晚上还有另外一个犯罪事件。”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众人怀疑地看着埃勒里·奎因先生走向霍克斯先生。
“唔?”霍克斯还是目瞪口呆。
“而且,除非我的眼睛欺骗我,”埃勒里继续说着,在巴尼·霍克斯面前停步,“我找到了。”
“嗯?”
“在你的手臂上。”奎因先生轻轻地从霍克斯先生的手臂上拿下一件破旧的骆驼毛外套,展开来加以检视,“没错。就是我的。”
巴尼·霍克斯沉默着,他脸色发青。
奎因先生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他又把骆驼毛外套翻过来。他把袖子摊平检查袖洞的接缝,有一点绷开。外套后面也有裂缝。他抬起头谴责地望着霍克斯先生。
“至少你可以做的,”他说,“把我的财产依原来状况归还给我。”
“你的外套?”巴尼·霉克斯丧气地说,然后他吼着,“这是在搞什么鬼?那是我的外套!我的骆驼毛外套!”
“不对,”奎因先生客气地反驳,“我可以证明这是我的。你看,在第二个扣洞这里有一个香烟烧过的痕迹,右边的口袋里有一个洞。”
“可是——我在我放外套的地方找到的!它一直都在那里!比赛后我穿着它走出这里,到办公室跟这几位先生谈话,而且我——”经纪人住嘴了,他的脸色由青转为苍白,“那我的外套呢?”他慢慢地问道。
“你要不要穿穿这件?”埃勒里由警员手上拿了那件在奥立·史坦车里找到的沾满血迹的外套,像一个恭敬的服装销售员一样问道。
奎因先生在霍克斯眼前举起那件外套,霍克斯沉重地说:“好吧。这是我的外套。我想这是我的外套,如果你这样说的话,那又怎样?”
“所以,”奎因先生回答,“有人知道迈克·布朗破产了,他已经一贫如洗,即使是今晚的巨额奖金也不足以偿还他的负债。有人说服迈克·布朗今晚放水,提供给他一大笔金钱。这笔钱没有人知道;这笔钱不必交给他亲爱的太太和债权人;这笔钱完全属于迈克·布朗,所以迈克·布朗说好,也知道他透过欧仁思先生向哈提·戴下一个大赌注可以赚得更多的钱。有了这两笔钱他就可以冷眼笑看这个冷酷的世界。
“或许布朗和他的教唆者约定比赛后立即在史坦的车里见面给钱,因为布朗一定会这么要求,所以布朗把司机支开,坐在车里等。教唆者依约前来,身上带着的不是报酬而是一柄尖锐的短剑。用了这柄短剑他为自己省下一大笔钱,而且确保了迈克·布朗永远不能把这件邪恶的事告诉这邪恶的世界。”
巴尼·霍克斯舔一舔他干涩的嘴唇:“不要看我,先生。”
“巴尼·霍克斯一无所有。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奎因先生继续说着,并没有留意霍克斯先生:“一个巧妙的问题,朋友。你看,教唆者穿着骆驼毛的外套来到犯罪现场,而因为它沾满了血会暴露他的身份所以他不得不把它留下来。同时,在凶案旁边的车里有我的骆驼毛外套,它惟一的好处就是没有沾上人血。
“我们发现有一件外套被丢在史坦的车里,而我放在相邻车子里的外套被偷了。巧合吗?不太可能。凶手显然是用我的外套来取代被迫留下来的外套。”
奎因先生停下来抽根烟清醒一下,若有所思地凝望芭莉小姐,她也正以感性的崇拜看着他。心灵胜于物质,奎因先生想着,以一种特别的满足回想起芭莉小姐是如何凝视着吉姆·考伊的肌肉。没错,心灵胜于物质。
“怎样?”奎因警官说道,“就算是这家伙拿了你的外套,那又怎样?”
“但那正是重点所在,”奎因先生惋惜地说,“他拿了我又破又旧又不值钱的外套。为什么?”
“为什么?”奎因警官莫名其妙地复述着。
“是的,为什么?这世界里的每件事都有理由。他为什么拿我的外套?”
“呢,我——我想是要穿。”
“非常好,”奎因先生鼓掌,又看着芭莉小姐,“完全正确。如果他拿了,他就有理由,而在那个情况下它的惟一功能就是它的穿着性,也就是说,他拿了它是为了要穿它。”他停下来,然后喃喃地说,“但他为什么会要去穿它?”
奎因警官看起来很生气:“好了,埃勒里——”他开口说道。
“不,爸,不,”奎因先生温柔地说着,“我的话是有目的的,那是要点,是重点。你可能会说他要穿它是因为他外套内的衬衫沾了血迹,因此需要一件外套来遮住血迹。你是不是这样想?”
“喔,当然,”菲尔·麦奎热烈地说,“就是那样。”
“在运动这方面你可能是个爱因斯坦,麦奎先生,但在这方面你只不过是个外行的侦探迷而已。不对,”奎因先生说着,猛摇头,“不是那样,他不可能在衬衫上面沾了血迹。由外套看来,他攻击布朗的时候,他是扣上纽扣穿着的。如果外套是扣着的,他的衬衫不会沾染了布朗的血。”
“他当然也不会因为天气的关系而需要外套,”奎因警官说道。
“确实。整个晚上都很暖和。你看,”奎因先生笑道,“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呀。他把他自己的外套留下来,撕掉了标签和其他可以辨识的标志,不必担心被找到——要不然他会把它藏起来或丢弃。这么一来,你或许会说他就穿着外套里面的衣服逃走就好了嘛。可是他没有。他偷了另外一件外套,我的外套,来脱逃。”奎因先生轻轻地咳嗽,“所以很明显,他偷了我的外套为了他的脱逃,难道他需要我的外套来脱逃?是不是没有我的外套脱逃的时候就会被发现?”
“我不懂,”奎因警官说道,“他会被发现?可是如果他穿的是普通的衣服——”
“那么显而易见,他不会需要我的外套。”奎因先生点头说道。
“或者——嘿!如果他穿的是某种制服——如果他是体育馆的服务人员——”
“那他还是不会需要我的外套。制服是个绝佳的保证,可以让他穿越人群不被注意。”奎因先生摇摇头,“不对,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我马上就看出来了。”他瞥了瞥奎因警官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那就是,如果凶手在那件染血的外套里面穿有衣服——任何足以蔽体的正常服饰——那么他就可以穿着那些衣服脱逃。但是因为他没有,这就表示他没有穿任何衣服,你看,所以他需要一件外套,不仅用以来到犯罪现场,而且用来脱逃。”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宝拉终于说道:“没有穿衣服?一个……赤裸的人?怎么会,像是爱伦·坡笔下的人物!”
“不,”奎因先生笑道,“只不过是体育馆里面的人物。你看,今天晚上我们这里有一些绅士就是没有——几乎没有——穿衣服。简单说,就是斗士。或者,你可以说,拳手……等一下!”他很快地说,“这是一件很特别的案子,主要是因为几乎当我知道有谋杀案的时候,我就解决了最困难的部分。在我发现布朗被刺杀,而我的外套被凶手偷走却留下他自己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凶手一定是十三人之一……布朗被杀后还剩下的十三个拳手。你们知道今晚体育馆里有十四个选手——十二个分成初赛的六组,另外两个在决赛组。
“十三个拳手中是哪一个杀了布朗?这是我从一开始就想的问题。因此我必须要找到我的外套,因为那是我用来辨识凶手和罪行间的具体关联的东西。现在我找到我的外套了,而且我知道十三人中是谁杀害了布朗。”
巴尼·霍克斯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得大大的。
“我是个高大、相当壮的人。事实上,我有六英尺高,”
埃勒里说道,“然而这位凶手,穿着我的外套脱逃时,绷开了袖孔和后面的接缝!那表示他是个高大的人,比我还高还壮。
“今晚十三个拳手中哪一个比我高比我壮?啊,可是今天的节目单很清淡——重量级,次中量级,轻量级,中量级!因此这十二个初赛的拳手都不可能杀害布朗。因此只剩下一个选手——一个六英尺六英寸高,虎背熊腰,一个有明显动机的人,最强的动机——去诱使迈克·布朗放弃今晚的比赛!”
这一次沉默变成有所涵义的了。吉姆·考伊的笑声打破了沉默:“如果你指的是我的话,你一定是疯了。迈克被杀的时候我正在淋浴室里冲澡呢!”
“没错,我指的是你,吉姆·考伊先生,”奎因先生清清楚楚地说,“淋浴室是你的计划中最聪明的部分。你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走进淋浴室,拿着毛巾,关上门,打开莲蓬头,套上裤子,抓起巴尼·霍克斯挂在里面的骆驼毛外套和帽子,翻出淋浴室的窗户到巷子里,从那里到街上再过街到停车场只要几秒钟。当然,当你在犯罪过程中把霍克斯的外套染上血之后,你不能冒险穿着它回来,而你又需要一件外套——有扣子的外套——在回程中遮住你的裸身,所以你偷了我的,对此我非常感谢,因为要不然——抓住他,好吗?我的右勾拳不够强。”奎因先生说着,优雅地避开考伊突然向着他奔来之势。
当考伊被蜂拥而至的拳脚打倒时,奎因先生歉然地对芭莉小姐说道:“毕竟,亲爱的,他是世界重量级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