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巡官直接走进车库的休息室去,他面对的是个奇形怪状的画面——那里头的男男女女有的站,有的坐,有的坐立不安,有的唾沫横飞,充斥着不耐烦、不安和不满的气氛。巡官看了看现场值勤的一位刑警,用力一踏脚,要注意现场安静,果然所有人都应声涌了过来,喘气声、抱怨声、抗议声、质问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都退回去!”萨姆用他最雄壮威武的声音一吼,“现在请大家合作,不要抱怨,不要质问,不要抗议,你们越合作,事情越快好,你们也就越快回家。”
“杰薇特小姐,你先来,你有没有看到谁放东西到被害人口袋里——我指的是他站在你前面时?”
“那时我和我的同伴正在聊天,”年轻女孩说着,舔了下嘴唇,“而且,那时候车子里非常闷热——”萨姆忍不住咆哮起来,“回答我的问题,有,或者没有?”
“没有,没看见。”
“如果有人放东西到他的口袋,你会注意到吗?”
“我想不会的,当时我和朋友在讲话……”萨姆立刻转身问大块头男子——灰色头发,有张冷酷到近乎凶恶的脸,隆斯崔倒下去时,就是他扶了隆斯崔一把。他回答说,他叫罗勃·克拉森,职业是会计,尽管出事时他就站在隆斯崔身旁左侧,但他没感觉有什么异样。克拉森在回答问题时,他脸上那种狰狞的气味忽然消失了,甚至因为不安而显得苍白,说话时嘴巴也不太听指挥,变得有点滑稽。
中年的意大利男子安东尼奥·方塔纳——是个粗壮、蓄着胡须的理发师——说,他刚从理发店下班回家,整趟车他都埋头在一份意大利报纸中,他完全无法提供什么线索。
接下来问的是售票员,查尔斯·伍德,编号2101,在第三大道电车上服务了五年之久,身材高大、一头红发,年纪约五十岁左右。伍德说,他记得被害人的长相,也记得被害人是从第八大道和一群人一起上车,他还记得,被害人拿了一张一元钞票,买了十张票。
“伍德,那群人上车时,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没有啊,当时车子挤得满满的,我要关车门,又忙着收钱。”
“你以前有没有看过被害人?”
“有啊,他常常在这个时间搭这班车,好几年了。”
“知道他的名字吗?”
“不知道。”
“那么,他的同伴里面有没有你认得的人呢?”
“有一个吧!灰头发的、个子小小的一个男的,我看过他和被害人一起搭车。”
“那你知道这个人的姓名吗?”
“也不知道。”
萨姆抬头看了下天花板:“现在,你再仔细想想,这非常重要,我需要确实无误的回答。在第八大道那一站,你关好车门,车子开动,好,车子离开这一站之后,有没有人上下车?”
“没有,长官,车子客满了,所以到下一站第八大道转角时,我连门也没打开,没有人再上来,从我后门这边也没人下车,但我不知道前门是不是有人下车,这个你得问我的搭档吉尼斯,他是司机,他应该知道。”
萨姆找到司机吉尼斯。他是个肩膀很宽的爱尔兰人,编号409。吉尼斯说他在这条路线上开了足足八年时间,从没见过被害人,说完他想了想,又说,“可能是这样吧,我要开车,不像查尔斯得面对乘客。”
“你确定从没见过吗?”
“呃这——好像,好像又有点印象。”
“从第八大道后,有人从前门下车吗?”
“根本连门都没开过,巡官,你应该知道这一线电车,绝大多数的乘客都是从起站坐到终站,再换渡轮到新泽西去,那边有一堆公司。而且,达菲警官也可证明我说的,他刚好就站在我旁边——下班回家,他是警官没错嘛!总之,他正好在这车上,这太好了。”
萨姆听着眉头紧皱起来了,但这是隐含某种兴奋成分的皱眉深思:“好,没问题,过了第八大道那站后,门就没再开过,不管前门或后门,是不是这样?”
“没错。”伍德和吉尼斯异口同声。
“很好,辛苦你们啦。”巡官转而询问其他的乘客,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东西怎么跑到隆斯崔口袋里,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其中,有两名乘客含含糊糊地说了些,但一听就知道是瞎热心硬联想出的无聊猜测,老经验的萨姆没理会他们,只吩咐乔纳斯把这些人的姓名和住址全登记下来。
这时,皮波第副组长扛一个装满杂物的粗麻袋,喘着气冲了进来。
“中奖了吗?”萨姆向。
“一堆破烂,你看看吧!”皮波第把麻袋往地板上一倒,有碎纸片、破报纸、空烟盒、断了芯的铅笔头、点过的火柴棒、被踩扁的碎巧克力糖,还有两份破旧的时刻表——完全是一般的垃圾,没任何软木塞或针的线索,或者说,没有哪样东西和软木塞或针有一点点牵连。
“我们搜了整辆车,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只差没用显微镜去找。因此,这帮人要带了什么花样上车,我想,现在也可能还在他们身上。”
萨姆的灰眼珠陡然一亮,他是纽约警局最干练的出名的巡官,靠着他超人一等的精力,灵敏的反应,一脑袋丰富的常识,以及他充满威严的大嗓门,一路从基层爬到现在的职位,办起案来一板一眼,丝毫不打折扣,而且当机立断,绝不迟疑……
“那就表示只剩一件事要做,”他说,“开始搜身,这屋子里每位老爷夫人。”
“搜什么?”
“软木塞、针、还有所有和身份、场所不合,看起来碍眼的东西,谁呱呱乱叫不合作,就揍他一顿,开始吧!”
皮波第莞尔一笑,走了出去,一会儿,带回来六名男警和两名女警。他跳上椅子,大声吆喝,“每一个人听着,现在请排队,女士一边,男士一边,嘴巴闭上,谁想早点回家,就早点排好队。”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萨姆巡官背抵着墙,香烟挂在嘴角,冷酷地看着倒不如说是闹剧的这一幕。女警用坚定有力的手,毫不客气地搜身,翻口袋,检查皮包、帽子和鞋子,而认为遭侵犯的女士们则报以此起彼落的尖叫声,男士则一般努力保持着优雅的风范,安静如一群待宰的羊羔。搜完身,则由乔纳斯负责记下姓名、公司和家里地址。萨姆警官虽不动手,但他那锐利如鹰的眼睛没放过任何一个人,他喊住一个男人,一个瘦孝苍白、办公室职员型的家伙,穿一件旧旧的外套,萨姆要他到一旁脱掉——那件防水野战外套,男人吓得当场嘴唇都紫了,萨姆仔仔细细地检查完,一言不发把外套还给他,这人如获大赦似地几乎是逃命般离开。
很快的,人都走光了。
“啥都没有。”皮波第失望地说。
“再检查这间屋子。”
皮波第率领手下再次地毯式的搜索,包括墙角边,包括长椅下的所有垃圾杂物很快全清理在一起。萨姆叉腿坐在从原来麻袋倒出的废物堆上,仔细地用指头拨弄搜寻。
最后,他看了皮波第一眼,耸耸肩,快步走出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