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且持续地敲着大槻茉莉子走进去的那扇白色公寓大门,目的是不给对方考虑的时间就强迫他打开门,因为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老实说,我也已经没有残留半点力气和精神去思考、推敲其他策略了。
“什么事啊!是谁?”大槻茉莉子怒吼着用力打开了门。
房里有个男人的声音低声地喊:“喂!不要开门。”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我一脚踏进狭窄的玄关,看见黑色的机车长靴散乱地丢着,混在女性的鞋子里。九天前的晚上打算踢我的头时,那双鞋几乎可以反映出我的脸般被擦得亮晶晶的,不过现在却因为傍晚的雨及养老院树丛里的泥巴而显得脏兮兮的。
“你有什么事吗?”大槻茉莉子站在门口盯着我看。可能是因为后面有一名男子在的缘故,她显得气势很强盛。而在这时她也认出我来7。
“你……是在姐夫店里的客人吧!该不会是跟踪我回来的?”她回头看向里面。“喂!隆男,你出来一下啦!隆男!”
连接在玄关和楼板后面,还没渗入居住者臭味的崭新厨房对面,可以看见排列着富有流行感色调家俱的客厅。从那隔间敞开的拉门阴影里,只传出一声“狗屎,笨蛋”的骂声作为回应。
“我想要和阿久津……隆男见面。没有被你的魅力所吸引实在非常抱歉,不过可以叫他出来吗?”
“隆男?”
我点点头,然后朝客厅里说道:“出来露一下脸吧!只是有两、三个问题想要请问你,并没有其他意思。只要你告诉我停车场那件事的经过,我也没打算要追究什么。”
从客厅拉门的阴影里,阿久津探出头来,是个头顶快要碰上拉门门楣的高个子——果真是那位穿着机车服的男子没错。他穿着白色t恤,下半身只着一条深绿色紧身短裤,手里拿着一个还剩下半杯啤酒的玻璃杯。就算外面那台摩托车是处于只要一发动就可以骑走的状态,以他这副打扮也无法逃走吧!他好像才刚淋浴完,头发仍湿湿地沾在额头上面。
“隆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最讨厌麻烦事了。”
“啰唆!你安静一下。”阿久津从客厅走出来,把手上的玻璃杯塞到大槻茉莉子手上。
“你先进去里面!我根本不认识这位大叔,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你先进去里面把那扇门关起来。”
“……这里可是我的房子,所以你不要说些自作主张的话。”
“我知道。只要五分钟就可以结束了,你先到那边去……拜托你!”
大槻茉莉子用不满的表情退到客厅,并大声地关上拉门。
阿久津走到厨房的桌子边拉出椅子坐下。“如果只要一下子的话你可以上来,不过要快点把话说完。”
我把屁股靠在玄关的鞋柜边缘,面向阿久津。在这种无法判断对方抱持着多少敌意的情况下,不脱下鞋子才是上策。
“你到底想问什么?如果是那些你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是我做的事的话,就不用再谈了。”
我苦笑了。“什么证据之类的那种我们双方都不习惯用的言词就不必再说了,况且这种时候也无需再讲些无意义的话浪费时间。”
阿久津眼珠子往上挑地看着我,接着就用近来年轻人习惯用的那种洋气十足、有点暧昧的姿势表示赞成之意。
“如果你们除了在‘艾尔美食家’停车场袭击我,并没有犯下其他什么罪行的话,就把那天晚上全部的事情都说明清楚。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也不记得有袭击过任何人。你所谓的‘你们’到底是在说谁的事——”
“就是细野。这里既不是法庭也不是警察署,袭击我的事以后你要否认几次都无所谓,不过在这里就先不要对这种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作意气之争了,让谈话快点进行下去不是比较好吗?”
阿久津以不符他本性的为难表情陷入思考。我发现这个年轻人似乎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也发现就算让他开口了,依然无法更接近事件的核心。但我有两、三件事无论如何也想先确认一下。我从口袋取出最后一根不带滤嘴的纸卷香烟,用纸火柴点了火。
“你仔细听我说!委托你们袭击我的人,和在那个停车场从后面打我头的人是同一个吗?还是他们有什么关系?”
阿久津本想表现出漠不关心的态度,不过做的并不好。他以不沉稳的动作拿起桌上包装华丽的外国香烟,用抛弃式打火机点了火。通常没有智慧的人在仓皇失措时,似乎都会无意识地采取和对方同样的行动。
“而且——”我接着说道:“今晚把你们约到‘惠寿苑’养老院的恐怕也是同一个人。没错吧?”一听到惠寿苑这个名字,阿久津马上就变了脸色,香烟的烟好像堵住喉咙似地咳了起来。他对这件事居然被我知道而感到吃惊吧!因为那里是他差一点被巡逻制服警察捉住的恐怖地方,也是他弃朋友于不顾,自行逃出的屈辱之地。
我加强了语气。“喂!你们袭击我到底拿了多少钱?你知道那时候青鸟的行李箱里究竟有多少钱吗?你们有分到钱吧!如果你们和对方平分的话就有三千万:要是分成三等分的话,你们两人可以拿四千万。在行李箱的小旅行箱里,可是放了整整六千万的现金啊!”
“六千万……”阿久津呆呆地张嘴注视着我的脸。“骗人……开玩笑的吧?”
我沉默地摇了摇头。这时,客厅的拉门突然发出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的声音——这间房子的主人正竖耳偷听着。
“看你这种表情,你们收到的大概只是零用钱程度的小钱吧!今天晚上对方到底又说了什么,把你们约到那间养老院去?”
阿久津以非常不痛快的表情转过脸去。
“你不觉得巡逻警察出现的时间太过凑巧了吗?看来你们是落入了某人精心设计的圈套了。”
“什么圈套、什么六千万,我们么也不知道……但那些都是真的事吗?”
阿久津把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熄灭的香烟投进桌上的烟灰缸。我一抬起身体把手伸向烟灰缸时,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将烟灰缸推来我这边。我用手拿着烟灰缸弹掉香烟的烟灰,再把它放在鞋柜上。
“假使细野在惠寿苑被捕,不久后警察应该就会把矛头伸向你这里来了。如果是这样,难道你不想先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卷进什么犯罪事件吗?这并不是在威胁你,因为那个人所犯下的罪行是我没有夸大其实的重罪!倘若不想变成他的共犯,你就必须先说出袭击我的经过。”
“重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把原因告诉我。”
这时客厅的拉门被打开,大槻茉莉子露出脸来。“隆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也不知道。”阿久津发出听起来很不安的声音回头看着我。
“拜托你告诉我那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
“你先告诉我。假如你先说的话,我才会告诉你你说的‘那个家伙’到底是怎样的重罪犯。”
阿久津还踌躇着是否有路可逃。
我又推了他一把。“只要细野一被调查的话,惊察马上就会到这里来。如果你去自首,事情应该会有转机;但若你就这样被当作是‘那个家伙’的共犯而逮捕的话,光是到解除嫌疑所花费的调查时间,就有可能必须在猪笼里蹲一个月。”
阿久津的动摇更强烈了。对于这个从没想过的话题,他对我的警戒心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大槻茉莉子反而表现得很冷静。
“如果警察到这里来就不是开玩笑的事了。隆男,这个人说的事大概是上星期你和朋友两个人各赚了二十万的事吧?如果那时说的是真话,你们就应该没做什么坏事才对呀!那个委托你们挑衅这个人的主使者,只顾着在那撒谎说些对自己有利的话罢了。最重要的是,把这个人的头打昏的并不是你们,而是那个付钱的人吧?”
“没错!就是这样!”
“所以最好向这个人说明事情的经过,然后照他说的去向警察投案比较好。”
“但是……”阿久津说不出话来。连女朋友也叫自己去自首,他的脸上清楚地表现出弱懦。
“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警察在我这里把你逮捕。如果事情变成那样,我爸绝对不会再让我和你见面了,而且我也必须立刻从这栋公寓搬走。”
这个比赛从一开始阿久津就不曾有过胜算。
“你快点说吧!”我捻熄了香烟。“到底要不要去警察局自首,等你听完自己是被卷进什么事件后再决定就可以了。你们两个人可以慢慢商量。”
阿久津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也或许是因为明白了对大槻茉莉子来说什么才是最优先的事而感到害怕,所以开始说了起来。
“那天傍晚五点左右,我在‘四枪手’打麻将时,有个声音很奇怪的男人打电话来。所谓声音奇怪就是……总之……”
“是种很低沉,让人搞不清楚是男是女的声音吗?”
“不,是男人的声音没错……”
“是像变声器一样模糊的男人声音吗?”
“没错!就是那种感觉。那个家伙问我要不要和骑摩托车的朋友一起赚钱,说是个很简单的工作,事后一人还可得二十万。因为只要对某个男人挑衅,并痛打他一顿,然后威胁他说:‘如果你不对胁迫的那个女人放手,下次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说那个男人背后也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绝对不会去报警;而且他只是个小小恐吓者,也不是什么黑社会份子,所以不必担心会被寻仇——他是那样说的。”
我苦笑着从口袋里取出“LongPeace”香烟。
阿久津看着我的脸说道:“那些全都是他胡说八道的话吧?即使是我也没完全相信那些话……但细野还有每个月分期付款的摩托车贷款,我打麻将也输得很惨——”
“明明自己不会打,还想和那些跟职业级没什么两样的人打牌。”
阿久津盯着大槻茉莉子看,但好像说不出什么可以反击的话。我撕开香烟包装,抽出一根香烟之后小心地卸下滤嘴点了火。他们两人用像在参观什么不可思议的仪式似的眼神,直盯着我的动作看。他们是那种对于香烟上有滤嘴、照片是彩色的,以及家里和车子装设冷气才是正常的世代,倘若有任何问题,也必定认为会附有模范解答吧!
我吐出烟以后询问道:“那个打电话的人是怎么知道你们的事,你有问他吗?”
“哎呀!问了啊!可是那个家伙马上说:‘我好像把工作委托给错误的对象了。’然后便打算切断电话,因此我就不敢再问他了——”
“你自己没什么推测吗?”
“我猜可能是从玩摩托车或是打麻将,还是细野所热中的那些摩托车竞赛或赛艇之类的朋友那边打听到我们的,也或许是曾经在那些场合看过我们……能想到的大概就只有这些了。”
这个问题中的人物,根本就不是阿久津和细野可以简单探究的对象。
“那件赚钱的事接下来如何呢?”
“……他叫我九点之前和朋友一起骑摩托车到环八大道和井之头交叉路口附近的‘Sunny Side’去,然后在那边待命,等待下一通电话。在‘Sunny Side’那里已经预先用我们的名义给了一万圆,所以我们可以用那笔钱随意点东西吃。但是他有特别叮嘱,如果我们想好好地完成工作赚到二十万,不得喝超过两瓶罐装啤酒。”
“你们在那里是怎么确认要等的人是我?”
“在你进来店里之前,他有打电话来描述你是什么样的人,叫我们预先记牢。”
“他是描述我的外表,还是我在‘Sunny Side’的事?”
“都有描述。他提到了你的大概相貌和体格;又说如果现场有人叫‘渡边’接听电话,那立刻出来接电话的人就是了。”
“然后呢?”
“你出去以后他又打了一通电话进来,叫我们到‘艾尔美食家’去,并且详细地指示我们一小时后住你出现的地方必须做些什么——要捣乱打来给你的电话、在停车场对你挑衅等等。”
“我知道了。现在请你告诉我,关于那个在停车场从后面打我头的男人的事。”
阿久津摇了摇头。“那个没什么好说的。总而言之,我和细野照着他的吩咐袭击你以后,事情的发展就完全出乎我们意料之外,而且也不是可以说出‘如果你不对胁迫的那个女人放手,下次绝不会就这么算了。’这句话的状况。因为那男人突然出现在那里把你打昏,我们连感到吃惊的时间都没有,他就突然丢了一个很厚的信封给我们,然后大喊:‘惨了,快逃!’于是我们惊慌地跨上摩托车迅速逃走了——连信封里的内容也没有确认。幸好里面真的装着四十万,但假使里面装的是废纸,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当时看见那名男子真的只有一瞬间而已。”
“把你记得的事通通告诉我。他的体格呢?”
“我想大概是身材矮小的那一型。”
“隆男所说的身材矮小不准啦!”大槻莱莉子插嘴说道:“在他眼里看来几乎全是身材矮小的人。”
“到底是怎样呢?”
“听你这么一说,那应该算是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吧。总而言之并没有过胖,也不会太瘦。”
“年纪呢?”
“大约是三十到四十岁之间吧!并不年轻,也不怎么老。”
“脸上有没有什么特征?”
“当时停车场很暗,几乎看不到脸。我注意到他好像戴着太阳眼镜和黑色帽子。”完全是一副没有自信的说法。
“声音怎样?是像电话里变声器男人一样的声音吗?”
“不,无法清楚判断……但也有那种可能。我并不觉得是完全不同的声音。”
我叹了一口气,就连阿久津也是一副无精打彩的表情。
“今天晚上你们两人一起去那间养老院,也是那个男人打电话来约你们去的吗?”
“没错!他说有比那天晚上更轻松的工作,而且还可以赚到两倍的钱……我们约好八点半在那间养老院一楼的管理办公室见面。到那边时,我和细野完全被那种火灾后的废墟景象吓了一大跳,在和他商量之后觉得分开行动会比较好,但却没想到警察会出现在那里,我完全吓到了……除了把细野丢下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如果我去通知他的话,一定连我也会被逮捕的……我想如果是侵入火灾之后的废墟,应该写个悔过书之类的马上就可以出来吧!”
“所以你们和这个事件有接触的,就只有那个用变声器讲电话的男人,以及那个在停车场出现,有可能和他是同一个人的男人——这样而已吗?没有一个声音像男人一样低沉,用字遣词却像是女人在说话般的人吗?任何线索都可以!”
阿久津稍微想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把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就算取下滤嘴,味道还是和我吸惯的香烟有所差异。
我也没有期待恃他能提供什么线索,关于在电话里的男女两人,或是停车场上的人都没任何收获。我不知道是否能就这样相信阿久津的话,不过谈话的过程很顺畅,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就像搜查本部无法完全放弃我是共犯的可能性一样,对于阿久津他们是绑架共犯的可能性为零这件事,他们也无法断定吧!总而言之,搜查本部应该会对细野和阿久津两个人彻底调查。
“如果你的问题问完了,可以告诉我那个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吧!”阿久津的表情好像对这种一知半解的事情感到害怕。
我凝视着他。“放在青鸟行李箱里的六千万是绑架案的赎金。当时把我打昏、用四十万把你们赶走以后,停车场里就只剩下那个男人和行李箱里的赎金了。”
我在没有提到真壁家等名字的状态下,把稍微详细一点的案件概要说给他们听。阿久津和大槻茉莉子一听全都呆住了,然后连珠炮似地分别向我提出问题。可以说的我就回答,不应该说的事我也没说。
“但那家伙把我们引诱到那间养老院大厅到底是打算做什么?你说过那是一个圈套?”
“在你们抵达养老院不久前,我去查看了一楼管理办公室,那里残留着遭绑的人质曾被监禁在那边好几天的迹象,而且里面还有人质所持有的小提琴。”我并没有说出被害人的尸体躺卧在那扇窗户下的事。“细野被当作是袭击我的绑架犯,早已受到警方通缉。如果在那种地方被警察逮捕,会受到怎样的嫌疑和追究你应该可以想像的到吧?”
“畜生!那个家伙光用四十万就打算把我们陷害成绑架犯……不能就这样放着细野不管。”真不像是他会说的话,不过他打算要向警察投案的意愿好像提高了吧!
“你不知道细野被通缉的事情吗?”
阿久津摇了摇头。“因为细野一拿到钱就说要把那些钱翻成两倍、三倍,还骑着摩托车在附近的摩托车竞赛场和赛艇场来回参加比赛……直到昨天输得精光回来。横滨则是自从那件事后都没回去过,所以关于通缉这件事真的完全不知道。”
“那么绑架犯有把人质送回来吗?”大槻茉莉子没有遗漏重点地提出问题。
我回了句“还没有”——也不一定非要撒谎不可!“所以想请你们对这件案子保密。目前绑架案件还在进行中,如果被公开的话,说不一定会危及人质的性命。”阿久津和大槻茉莉子点了点头。
“我要去哪里自首比较好?”
因为先前隐瞒了绑架案是发生在目白署辖区里的事,因此针对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十秒钟。如果阿久津自首后,提供给脑筋动得比较快的大槻茉莉子什么特别的线索,说不定会让她起了想要趁机赚一笔钱之类的可笑计划,我可不想让他们防碍警方的搜查。
“你到新宿署去投案,向一个叫作锦织的警部说明情况,这样应该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解决。虽然我不是不相信你,但如果你一小时后没去新宿署投案,我就必须把这里是你的藏匿处这件事通报给警方了。”最后这句话我是对着房子的屋主说的。
“你不用担心,听了你的话以后,我更不可能把细野丢着不管的……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带我一起去警察局的。”
“那样还能算是真正的自首吗?”新宿署也好、目白署也好,我根本一点都不想靠近。
“……对了!你为什么会被牵扯进这个案子里?”下决心要去警察局自首后,阿久津的头脑好像开始正常运作了。
“因为我是被害人父亲和舅舅的旧识,所以被委托运送赎金,后来又接受他们委托协助警方的搜查工作。”虽不太正确,不过也不能说是谎言。现在应该是我退场的时候了,于是我从靠着的鞋柜上站起来看一下手表。“必须在一个小时以内啊!”
我从裤子口袋里取出大槻茉莉子的自行车钥匙说道:“还给你。”并以低空投球的方式向她抛去。待她明白拿到的是什么东西时,我已经在门外了。
我打算招辆计程车载我去高圆寺站,所以走回“大槻大楼”,却在大楼前看到停了包含便衣警车在内的四台警车。尽管已经这么晚了,依然有二、三十人围观、聚集在那里,我跟着混进人群里。在“无名咖啡屋”前,店主夫妇用担心的表情互相依靠着。大迫警部补和室生刑警正从体育用品店和房地产商之间通往二楼的楼梯跑下来。室生用手指朝我刚才走回来的方向给前面的警车司机下达指示,接着两名刑警便慌张地进入第二台便衣警车里。
阿久津隆男大概会来不及去自首而被逮捕吧!其实年轻人并非故意不采取具有常识的行动。他们也打算努力、下定决心要采取有常识的行动,但是因为老人的时间总是运转得比他们更快,所以对他们而言时间老是不够用。
回到停在荻洼的青鸟已经三点半左右,我的心理和身体全变成像是关门以后酒吧里用来擦拭吧台的湿抹布一样了。我再次进入刚才为了要掩饰而进去过的电话亭,拨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背得起来的女人的电话号码。关于在这种时间还打电话的借口,今晚或是明天早上应该都不会受到警察的询问吧!我自问自答。在电话铃声响起的第一声结束前,我突然想起今天是对方不在的日子。今晚的我完全不像平常的我,而我清楚地知道原因何在——因为……说不定是我杀了那个少女……
我返回新宿,把青鸟开进途中看见的第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务旅馆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