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起事件中,确定犯人的条件大致有四个。”
裏染竖起了右手除拇以外的四根手指。
“犯人是什么人呢?教职工方面,除了增村老师以外都有不在场证明,学生们在刚放学后的时间带里十分混乱。不过没有证据表面犯人肯定是学校里面的人。因此有嫌疑的人太多,我先缩小一下范围吧。”
他回过头,在黑板上写字。
——“第一个条件”。
文字的位置很靠上,看来会随着推理用掉黑板的所有版面。柚乃第一次看到裏染的字,运笔十分漂亮。虽然很可能是在这样的场面才特意认真写字。
放下粉笔,他马上开始说明“第一个条件”。
“最开始的起因在朝岛随身携带的物品上。事件发生当日,我看到到了保管在升学就业指导室里的现场遗留物。作为现场的后台没有几件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被害人的。在场还有一些人不知道,哥哥,能请你介绍一下么。”
被点明的袴田犹豫了一下,随后老实的打开手册,念出了遗留物清单。柚乃的心里又思考起了没有意义的事情,大家会不会因为刚才的称谓,把裏染和哥哥当成兄弟呢。
“我看看,朝岛随身携带的物品,首先是面巾纸,放在裤子的左口袋里。广播室的钥匙、钱包和手机在右口袋里,学生手册在白衬衣的胸口口袋里,DVD是屁股口袋。此外,现场还有其他的遗留物,黑伞在男厕所里,缎带在右后台。……就是这些。”
“谢谢。朝岛的物品有奇妙之处。就是裤子左口袋和右口袋的均衡。左侧只有面巾纸,但右侧装了钱包、手机和钥匙串。就算右边是利手侧,这种情况也太不正常了。”
“啊,的确……”
柚乃已经在升学就业指导室里听到过这段推理,没有听过的哥哥和白户等人似乎被指出了盲点。
“但也不算很奇怪吧……”学生中有人说道。是学生会的正经少年椎名。
“说不定有人偏爱只在一侧口袋里放东西,把什么东西都装进去。”
“的确如此,真冬同学很聪明。”
“我的名字是亮太郎。真冬是女性的名字吧……”
“哦,的确。总之你很聪明。如你所说,这条线索不能断言为疑点。往口袋里装什么东西因人而异,朝岛可能是一个奇怪的人。但是,先假定平时的朝岛不会往口袋里装太多东西,只是在被杀害时处于与往常不同的特殊状况吧。
“参考朝岛平时的认真性格,这个假设有一定的考虑价值。我对这种情况进行了推理。”
裏染似乎在追寻思考的历程,离开讲桌在黑板前来回踱步。
“左侧有一个小物件,右侧有三个。如果随便把右侧的一个移到右侧,两个口袋就十分平均了。但实际上只有右口袋装得鼓鼓的。这是为什么?……率先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犯人移动了物品。
“可能是这样的情况,原本两个口袋里各有两个小物件。但犯人杀了朝岛后,出于某种理由从左口袋拿出一个小物件,然后放回了右口袋里。结果就导致了不均衡。”
“为什么要这么做?”戏剧部的松江椿歪了下脑袋。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当然是那件物品对犯人有用。杀人后,必须要使用钱包、手机和钥匙串中的一个。因为钱没有少,所以应该不是钱包。是想删除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吗?但电信公司还有记录,只要警察稍微调查一下马上就会暴露。因此我觉得最可能的就是钥匙串吧。
“那是广播室的钥匙。而且在作为杀人现场的旧体育馆后台就有广播室。犯人使用从朝岛身上抢来的钥匙,进入了广播室……会是这样吗?”
说到这里,柚乃终于明白了。
两天前裏染突然要去广播室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上述都是你的猜测,只是列出了你想到的可能性。”
裏染回答“是的”。
“我刚才的推理仍然陷在假定的领域,难以说是事实。……但是。”
“什么?”
“请听我再做一些猜想。我想想讲到哪了,对了,犯人使用钥匙进入了广播室。我不知道犯人去广播室干了什么,于是去广播室看了看。”
“啊,那时候你让我……”戏剧部部长梶原说道。
“是的。梶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对广播室很熟悉,所以我向他求助。当时他告诉我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唉?我说了什么?”
“你无心的说了一句,‘旧体育馆的广播室里能看影像’。”
梶原的确说过。
他在等待的教室里被点名后说“看了前辈们的公演记录”,裏染还向他确认“广播室里能看影像?”。
“影像。我马上就想到朝岛的物品中有DVD。是不是那张DVD里有什么秘密?我有了这个想法,于是得到哥哥的许可后借了钥匙串和DVD,去旧体育馆的广播室。”
“稍等一下,我可不记得给了你许可。”
“只是你忘了。”
“不,我真的没有允许……”
“我继续说吧。”裏染没有理睬哥哥的反驳。虽然身上穿着正装,用语也很礼貌,但这一点仍然没有变。
“我强调了好几次,此前的推理都是我的猜测。犯人从朝岛的随身物品中拿走了钥匙并且进入了广播室,这个推理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但是综合我前面的话,这个假定——至少犯人搜索了被害人的所有物——有很大的可能性。
“原因就是,朝岛的尸体被移动过。从后台的侧幕布内侧移到了舞台中央。可以这样解释犯人的这个行为:犯人想要找朝岛身上的物品,所以把尸体从昏暗的后台移到了有照明的地方。还有把从左口袋掏出的钥匙串放回右口袋的理由也很单纯,因为尸体的左半身沾满了血。
“犯人从左口袋取出钥匙串时,血还没有流到下半身。但尸体被背靠在演讲台上放置,没过一会儿血就流满了左半身,沾到了口袋上。发现的面巾纸就粘着血。如果自己的手沾上血说不定会留下证据,犯人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无可奈何的把钥匙放回了没有沾血的右口袋。”
“哦”,白户很佩服的叹了口气。
“同时这也意味着从犯人拿走那件物品到还回来,中间过了一段时间。只是操作手机的话花不了几分钟,所以被拿的是钥匙串,犯人在广播里做了什么的可能性很高。”
通过冗长的解讲,裏染的猜测越来越有真实性。但仙堂没有退让。
“这只是可能性,然后硬凑起了道理。”
“的确如此。”
“……你明白的话,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因为我在广播室的调查结果证明了上述所说都是事实。”
让观众们着急再着急的演出效果十分出色。学生们再次喧哗起来,仙堂的嘴唇也不禁扭曲。
“你能证明是事实?”
“是的。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犯人拿走了朝岛的钥匙进入广播室,然后在那里看了DVD。”
“犯人怎么会做这种事……你是怎么?”
“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马上就会解释。”
裏染停止踱步回到讲桌旁,朝观众们露出微笑。
“广播室里有电视、DVD播放机和录像机。”裏染平淡的讲述。
柚乃也亲身去过广播室,完全无法想象当时的调查可以证实上述推理。那次只看了学校介绍DVD的调查?怎么可能。
“教学楼中的广播室换了电视,于是把老电视拿到了旧体育馆。当时我想看下DVD,于是接通了播放机的主电源。但是……”
“没有启动?”梶原似乎回想了起来。
“对。没有启动。插在插座上的是录像机的插头。对吧,袴田妹?”
“是的。”柚乃答道。
“因为DVD播放机的插头没有插入,所以我插了进去。”
但他没有道谢,柚乃的心中抱怨了一句。
“袴田妹插入了插头后就通电了。但这次又是播放键不灵。根据梶原所说,因为以前按得太用力,按钮已经坏了。所以无奈只能用摇控器。我当时找摇控器找了半天,因为放在了日式点心的箱子里。旧体育馆的广播室与新体育馆的不同,十分脏乱,器材的摇控器因此都收在了那里面。我按下播放键。DVD视频马上开始播放了。
“大家注意到了吗,马上就开始播放了。”
“这怎么了?”
当时也在场的梶原似乎有些困惑。
“这很重要。但当时我还没有注意到,直到视频播放完。
“DVD是学校介绍的VtR,做得很出色,但我想不出与事件有什么特别的关联,也不知道犯人是否看了这张DVD。我心想犯人说不定会留下其他痕迹,于是四处调查。……结果徒劳无功。
“但是,梶原向苦恼的我搭话。昨天看的录像带还在录像机里,他想拿出来。当然,我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允许了。他走到录像机旁拿起我放在那儿的摇控器,操作了一下。于是,录像机启动了!”
裏染张开双手表现他当时受到的冲击,但观众似乎没有同感。
“你在说什么?”仙堂问道。
“你不明白吗,刑警先生。摇控器是录像机和DVD通用的!梶原告诉我,可以通过开关切换模式,选择到底控制录像机还是DVD机。”
“这又怎么了?这种摇控器很常见……”
“刑警先生,不对,大家也请思考一下。梶源等人在事件发生的前一天,看公演记录看到很晚。因为闭校的时间迫在眉睫,他们走的很匆忙,慌张到忘了拿出录像带的程度。”
戏剧部的众人互相对视,点了点头,好像还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于是到了事件发生的当天。上课时间内没有人使用过体育馆的广播室。插座处插的还是录像机的插头。录像带也老实的呆在录像机里。一切都和前一天没有变化。但是——我按下摇控器的按钮时,马上就播放起DVD了!
“就是说,摇控器在我按下以前,就已经被设定到了DVD模式!”
“这又怎么了……”
仙堂的牢骚发到一半,就察觉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因怒火有些红晕的脸色刷的变白了。
柚乃也发觉了。哥哥和梶原也是。
“梶原把摇控器递给我时,没有碰过按钮。在场的我和袴田兄妹都能很确定的证实。
“再整理一下思路。戏剧部在前一天看了录像,很着急的回去。根据梶原自己的话,录像机的开关也失灵了,所以他取录像带时虽然人就在录像机的附近,仍然使用了摇控器。对吧,梶原?”
“啊,嗯……录像机除播放键以外,还有许多按钮失灵。所以我习惯用摇控器了……”
“因此,你前一天看录像的时候,也是用摇控器操作的吧?”
“是的,当然。”
“戏剧部使用摇控器看了录像。就是说,当时摇控器是设置为录像机模式。然后他们慌张的离开。录像带还留在录像机里没拿出来,插头也没有拔。大家想一想,收起了摇控器的戏剧部部员们不可能特意切换摇控器的模式。”
学生会会长发出了惊叹。其他不知道在广播室的调查经过的学生,也明显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但是,当我拿起摇控器时,已经设定成了DVD模式!这很奇怪。只能认为某人在我之前使用过DVD播放机。DVD的弹出键是好的,那么使用摇控器就肯定是用来播放。事件发生的当天,那个人在广播室里看了DVD!”
裏染宛如控诉一般把身体探到了讲桌上。
“那个人会是谁呢?随身携带体育馆广播室钥匙的只有朝岛。就是说只有他才能不引人注意的出入那个房间。朝岛三点三分进入了后台,在被杀前去了广播室,看了DVD。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插座上插的是录像机的插头。看了DVD的人换上了DVD播放机的插头,然后又换回了录像机的。这个举动明显是为了隐藏。某人想消除自己来过广播室的痕迹。这样想来,那个人不像是堂堂正正进入后台、而且被人目击到的朝岛,更可能是杀了他的犯人。
“上述推理就证明了犯人从死亡的朝岛身上拿走钥匙,在广播室看了DVD。”
裏染停顿了片刻,打开瓶子喝了口水。
所有人都愣住了。梶原空张着嘴,仙堂也僵硬的站在原地,无法开口反驳。
“……摇控器没有切回原来的模式。这个很细节的问题是犯人的唯一失误。”
嘴唇从瓶口移开后,裏染继续讲解。
“要是没有这个失误,我的推理就会撞墙吧。但反言之,这个事实正是确定犯人的重要因素。那么继续往后推理吧。
“犯人在杀人后仍然留在现场,看了DVD。他看了什么影像呢?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而必须特意在杀人现场看呢?我又做了一个假设。
“首先,假设那张DVD在朝岛的手中。所以犯人在杀害他拿走DVD之前,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另外,犯人被迫必须马上确定里面的内容。不能拿着逃跑,到安全的地方播放,而是必须当场确认。……这是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朝岛被杀时,身上带着两张DVD。要在社团活动中用到的学校介绍DVD和对犯人来说很重要的DVD。大概这两张DVD碟片上都没有记标题。”
柚乃想起来了。学校介绍的碟片和DVD壳上的确都没有标题。
“犯人无法区别哪一张才是自己想要的碟片。虽然可以把两张都拿走,但另一张很可能与广播部有关,如果不见了会马上被别人发现。这样一来,调查的重点就会放到与影像有关的方面,说不定自己会被纠出来。
“犯人想到这些后,决定以身犯险,当场确认碟片里的内容。牺牲几分钟的时间进入二层的广播室,播放DVD,只拿走自己要的那一张,另一张介绍学校的DVD放回朝岛的口袋里。”
“原来如此……”袴田感叹道,但还是不服气的对裏染摇了摇头。
“但是,这个假设仍然只有逻辑上的可能性。虽然因为后来的调查最终得到了印证,但现在先放下不管。另一方面,犯人在广播室里看了影像,从这个事实能推断出犯人的哪些特征呢?第一个条件就在这里。”
“啊,对的”,柚乃转变念头,裏染的推理是以确定犯人为核心的。猜测犯人采取了哪些行动并不是最终目的。
“这里的要点在于,原本旧体育馆里的广播室没有电视。刚才我也提到,大约两个月前,教学楼里的那台旧电视搬到了旧体育馆。在此之前,那间广播室里看不了影像。
“但是犯人很自然的去了广播室,在那里播放了DVD。他——或是是她——知道广播室里能看影像。从这一点可以判断,犯人是很熟悉广播室内情的人。更准确的说,是经常使用旧体育馆广播室的人。”
观众中附合条件的大部分学生同时紧张了起来。
“经常使用旧体育馆的广播室,这个条件可以大幅限定嫌疑人的范围。如果两个月前电视才被搬过来,毕业生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毫无疑问,这是在校生的干的勾当。就是说,眼下聚集在这里的戏剧部,学生会,还有广播部……”
“请稍等一下。”举手的是广播部的那位有些阴暗的一年级生巢鸭。
“我觉得不能因为我们知道可以看影像,就怀疑我们。广播室里有电视不是秘密,说不定我们偶然间与别人聊起,因此说出了这件事。我就跟好几位朋友抱怨过,搬电视机时特别辛苦。”
“这样啊。”巢鸭的分析合情合理,但裏染仍然游有余。
“那么,你告诉那位朋友摇控器在哪了吗?”
“唉?”
“摇控器。你想想,在标着樱羊羹的空箱子里。”
“……不,这种事没有说过……”
“大家明白了吗。”裏染的视线从巢鸭转向了众人,“这是第二个要点。那个樱羊羹的空箱子。摇控器就保管在里面。戏剧部慌慌张张的回去时,也没有忘记把摇控器放回箱子里。如果位置不对,梶原肯定会注意到。所以很明显,对经常使用旧体育馆广播室的人来说,那里是习惯性的位置。
“但是,对第一次去广播室的人来说,很难去那里面找摇控器。就连经常去新体育馆广播室的人也不知道吧。把摇控器都放进和式点心的箱子里,是只有散乱不堪的旧体育馆里才有的规矩。所有的名侦探肯定都推理不出来,一般来讲应该放在显眼处的摇控器居然放在那样的箱子里。要是在那么乱的房间里乱找,估计会花费很长时间。”
“的确,这点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袴田回想着在广播室的发生的事情,同时表示了同意。这次裏染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对吧?就像我重复了很多次的那样,播放DVD必须要用遥控器。
“假设犯人不是常去广播室的人,而是普通的学生。他因某个机会得知了广播室里有电视和播放机,或者是他对此一无所知,但认为广播室里一般都会有电视器之类的设备,所以去了广播室。进入后,他发现的确有电视,还有DVD播放机。但是按钮不灵,想用摇控器,却又找不到。因为他还处于犯罪现场,每一秒的时间都很珍贵。如果是思维正常的人,肯定会放弃寻找,把两张DVD都拿走吧。
“但是,真实情况是犯人从标着羊羹的空箱子里拿出了遥控器,并且使用。把模式切换到了DVD。室内丝毫没有留下犯人寻找的痕迹。一般学生即使知道广播室里有电视,也不会知道摇控器的位置。这样一来,我们要找的犯人果然还是被限定在了熟悉旧体育馆广播室规矩的学生中。”
他说到这里又停住了。巢鸭已经沉默不言,没有继续反驳。
裏染面朝黑板,在“第一个条件”的旁边写上了刚才推理的结论。
——“在校学生,经常使用旧体育馆的广播室”
柚乃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后背有种发冷的感觉。
刚才的推理解答了数个疑问。裏染只调查了使用广播室的学生的不在场证明,让仙堂关注朝岛的DVD,在体育馆广播室里对梶原的提问,以及在教学楼里对广播部部员的提问。裏染的这些举动都是基于上述的推理。
怎么会这样呢。当时只是看了影像的调查让柚乃觉得毫无意义,但这个男生却从中推理出了这么多线索。哥哥问他“你发现了什么吗?”时,裏染的头脑中已经把嫌疑人限定在了十余人的程度,弄清了犯人犯罪后的行动,甚至明白了动机与影像有关,以及移动尸体的理由。从遥控器的模式设定这个非常节细的事实出发——
裏染承受着来自观众充满畏惧的视线,继续用平淡的语气推理。
“第一个条件终于得出了。据此,嫌疑人一下子缩减到了十余人。继续推理第二个条件吧。”
“第二个条件和第三个条件都主要与不在场证明有关。朝岛是在三点三分到三点十五分之间被杀害的,但犯人具体时何时杀人,何时逃离现场暂且不明。我这就要确定具体的时间。”
“……要怎么做?”
戏剧部的志贺用问题催促他往下说。
“基本上和推理第一个条件时相同,着眼于某件遗留物。”
“某件遗留物?”
“是伞。”
“又是伞么……”
因为佐川部长那件事,完全被摆了一道的警部又露出了苦脸。
“不过是伞,毕竟是伞,刑警先生。在那件遗物留的背后隐藏着大量且重要的情报。开门见山的说,往后的条件都与那把伞有关。比如密室之谜也可以通过那把伞解决。”
“唉?”
裏染漫不经心补充的一句话,使场上产生了极大的反响。特别是在现场亲身感受到过密室的乒乓球部和戏剧部成员,反应更加夸张。
“密室?通过伞?”
“裏染,你解开了室密之谜?真的?”
“我解开了,今天早上终于。”
裏染回答了眼睛圆睁的梶原和佐川部长,然后,“那把黑伞放在了男厕所里。详细情况我已经向刑警解释过,所以在此略过不谈。总而言之,我认为在那个时间不可能会有人把伞忘在厕所里,所以我做出推理,伞是有意被放在了那里,也就是犯人的伪装工作。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刑警的认可,而且警察向学校中的人确认时,的确无人认领那把伞。因此,伞是犯人故意留下的。我相信自己的这条推论绝对没有任何漏洞。此前我一直坚信如此。
“但是今天早晨,当我看到了比天气预报更早到来的雨水时,发现了问题。把伞当作伪装工作的推理似乎有几个矛盾的地方。
“原因就在于,事件发生当天的天气预报也不准。”
屋内除了裏染,所有人都看向了窗外。
点点滴落的雨珠,可以说是六月的代名词。今天预报的是从中午开始下雨,但雨在九点就开始了。
那天——
“直到事件当天的前一天,对事件当天的预报都是多云。到了第二天早晨突然下起大雨。所有人都不会想到那天会下雨,包括犯人在内。”
是的。事件当天的天气与前一天的预报不同,下起了大雨。所以柚乃和早苗才会有抱怨下雨天的那段对话——
“但是,犯人选择了伞用作伪装的道具。只有在下雨天才会使用的长伞。因为是伪装,所以不能引人怀疑。在没有下雨的日子里把伞落在厕所里很不自然,马上就会被人发现是伪装吧。但是犯人在事件的前一天不可能预知第二天会下雨。
“就是说……如果伞是伪装,那么肯定是犯人在事件当日临时想到的方法。这就很奇怪了。”
“也没什么奇怪的吧?”广播部的副部长森永悠子用和往常一样爽朗的声音说道。
“只用拿着伞放到厕所里吧?不用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就算是当天想到的办法……”
“你的想法也有道理。那么,来把犯人完成伪装工作的步骤做个分类吧。”
裏染拿起粉笔,用不会妨碍到在黑板一侧写“条件”的大小,写下了字母“A”和“B”。
“首先作为推理的前提,关于那把伞的所属有两种情况。其一,那把伞不是犯人的私用物品,其二,那把伞是犯人的私用物品。”
他简洁的在A的下面记上“不是犯人的私用物品”,B下面记上“是犯人的私用物品”。然后用粉笔在A的一侧敲了敲。
“先考虑这边。那把伞不是犯人的私用物品。就是说,犯人平时用的不是这把伞,这把伞是专门为伪装准备的。在这种情况下,犯人是如何准备的这把黑伞的呢?”
这次裏染没有写在黑板上,而是把伸出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弯曲,用来计数。
“一,早晨从家里出来时,从家里带的。
“二,上学途中从某个地方拿到的。
“三,来到学校后,从校内的某个地方拿到的。
“如果没法事先准备,伞的来源必然包含在这三种情况里。我会从第一种情况开始逐一讨论。
“从自己家里拿的。那么犯人在上学时就拿着两把伞,自己平时在用的伞,和用来伪装的伞。因为在下雨,所以合情合理。但这样一来,除了打着的伞以外,犯人的手中还有另一把近乎全新的黑色长伞。这样很奇怪吧。怎么看都很奇怪。别人看到犯人时肯定会产生‘那个人什么会拿着两把伞’这样的疑问。虽然可以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但伪装用伞的特征被别人记住是很致命的。谨慎的犯人不可能做出这么招摇的行为。如果是小型伞还可以隐藏起来,但那把伞太大了,肯定藏不住。第一种情况排除。
“用同样的道理,也能否定‘在上学途中从某个地方拿到’这第二种情况。在电车中偷的,或是在店里买的,可以想到很多种可能性,但不论是怎么来的,拿着两把伞走在外面都很显眼。这个也排除。”
裏染的推理宛如连发的机关枪,柚乃不得不全速的运转头脑。
总结一下,现在在推理第二个条件。如果认为伞是用来伪装的道具,就要考虑伞的来源,因为拿着两把伞上学很招摇,所以伞是从家里带出来的可能性,以及在上学路上拿到的可能性都被否定了。……嗯,推理到这里都没问题。
“那么,第三种情况。到达学校后,从校内的某处拿到的。学校里有许多学生的伞,大概能行得通。大家思考一下。
“如果要获得额外的伞,最先想到的是,借还是偷,以及向哪个人下手。但是放学后仍然在下雨,不会有人把必要的伞给别人,或是借出去。即使确有此事,在昨天的调查中物主也会举手表示那把伞是自己借给某人的。
“另外,偷来的这种可能性也不存在。如果有人的伞被盗,在调查时失主也会举手表明。”
“我有问题。”像是在记者会上的提问环节,香织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笔。
“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丢了的伞以及放在房间里没人要的伞都有很多,只要捡来用的话。”
“正是如此”,回答了青梅竹马的问题。
“的确在这么宽广的校园里,有许多丢弃的、或是忘在某处积灰的伞。即使捡来用也不会有人注意,不会有人抱怨。……但是,那是一把什么样的伞呢?那把黑伞几乎全新,很高级,没有一点污渍,骨架也完好。真的有人会把这样的伞丢掉或忘在某处么?简直无法想象。事务员的证词也表明失物中没有那样伞。
“拿来的,借来的,偷来的,捡来的。在校内能得到伞的途径只有这些。虽然还可以在午休时出校购买,但和前两种情况一样必须同时拿着两把伞,所以排除。根据以上论述,第三种可能性也完全排除。”
排除,排除,排除。
回过神儿来时,所有的获得途径都被否定了。
“那么,A前提就坍塌了。那么,B前提——用于伪装的伞是犯人自己的私用物品,只有这个可能性了。接下来加以讨论。”
裏染配合着讲解挥了一下黑板擦,把A前提擦掉。然后敲了敲字母B——“犯人的私用物品”。
“如果犯人使用的是自己经常用的伞,携带的问题就解决了。只要顺势把挡雨的伞放到厕所里就好。这样只用带一把伞。……但是,这样一来又有了新的问题。把唯一的伞放在现场的犯人,怎样才能逃到外面又不被淋湿呢?
“进行犯罪时,外面还在哗哗的下雨。如果把伞留在现场逃到外面,肯定会被淋湿。犯人不会做这么显眼的行为。如果从离教学楼很近的舞台左侧逃跑,说不定可以不被淋湿,但当时针宫就在舞台左侧的出入口附近,所以犯人只能从舞台右侧逃跑。即使当天针宫不在,犯人也不会选择人目众多的教学楼方向作为逃跑路线。犯人起初就打算从右侧进入,然后同样从右侧离开。”
“肯定是这样吧。因为犯人让朝岛打开了右侧的门锁。”
袴田点了点头。
“但是呢,这样一来,不打伞的话肯定会全身湿透。犯人在进体育馆时必须带两把伞,用于伪装的伞,以及扔掉第一把后使用的伞。”
“那个……”
推理越来越复杂,柚乃再次做了总结。
那把伞是犯人为了伪装准备的,这种情况已经否定了。所以只剩下“那把伞是犯人自用的”这种情况。但是扔掉自己的伞后又无法逃离体育馆,所以必须再带一把逃跑用的伞。原来如此,柚乃理解了。
不,等下,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又变回了第一种情况。必须有两把伞,但又不能从自己家里、以及在上学路上得到……”
“哦,对的,对的,你很聪明嘛,袴田妹!”
裏染兴奋的敲了敲桌子,看来他觉得面对柚乃没必要保持礼貌。
“大家明白了么,就结论而言,犯人无论如何都需要两把伞。但就像我刚才所说,上学时拿着两把伞太显眼了。当然,犯人也不可能事先准备。那么得到第二把伞只能是在到学校以后,或是使用上学时能藏在包里的那种雨具——拆叠伞或雨衣。”
“啊,也对”,柚乃改变了想法。现在的情况与A前提不同。B前提下的“第二把”不是被扔在厕所里的黑伞,没人知道那是一把怎样的雨具。所以有可能是拆叠伞。
还是说,裏染已经知道那把伞是什么样子?
在柚乃的期待与不安中,机关枪继续射击。
“在这里,我还要逐一的讨论可能性。首先是在学校里得到。和刚才的讨论一样,借伞是行不通的,外面下着大雨,没人会把自己的伞给别人。偷伞太危险。如果物主通报,拿着偷来的伞的怪人就会暴露。还有一种可能是犯人自己在前一天丢了伞,事件当天取回。但根据教工的证词,事件之前几天的失物中没有伞。所以这种可能性被否定。
“那么是捡到的吗?现在的推理没有之前的限制。犯人捡到的伞不一定是全新品,所以捡到旧伞用来逃亡是可能的。
“但是考虑到犯人的心理又会如何呢?如果我是犯人,肯定会把那把捡来的、不知物主是谁的伞留在厕所里,然后打着自己的伞逃跑。不过,这只是没有证据的推理……”
“不……我可以认同。”仙堂说道。
“本来就不会有人把自己日常使用的东西留在犯罪现场。偷来也好,捡来也罢,如果事前拿到了替代用品,所有人都会将那把用作伪装。”
警部今天第一次帮侦探说话。裏染微微一笑,恭敬的他向行了一礼。
“谢谢你,刑警先生。……这样在学校里得到的可能性也消失了。那么只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折叠伞和雨衣。”
他停顿了一下,喝了口瓶装水润了润嗓子。
“犯人扔了自己的长伞,随后换用折叠伞或雨衣。这样的雨具不太适合用在瓢泼大雨中,但只要不特意的引人注意,也会不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个方法有充分的合理性。
“——但是,第一个条件可以绝对的否定这种可能性。”
唉?随着怀疑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向写在裏染身后黑板上的文字。
“第一个条件,在校生,经常使用旧体育馆的广播室”
“根据第一个条件,犯人经常使用旧体育馆的广播室,也就限定在了戏剧部、学生会以及广播部的成员中。回想一下事件当天他们的的行动。
“首先是戏剧部。他们三点以后在活动室里集合,然后去了旧体育馆。在雨中所有人都打着伞。对吧?”
裏染向梶原确认,他保持着警惕的同时,表示了同意。
“接下来是学生会。正木和八桥被警察拘留到了六点多,然后回到学生会室与一年级的成员会合。当时又下起了雨,回去的时候他们还发牢骚。当时所有人都打着伞,对吧?”
“是的。昨天八桥在你面前说过。”
面色认真的正木表示同意。
“那么最后是广播部。所有人在活动室里等待朝岛,但过了三点二十分响起了公告事件的全校广播,于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和其他学生一道回家了。当时还在下雨,所有人都打着伞。对吧?”
“是的。我不是说过么。我们不知道朝岛与事件有关,所以大家都回去了……”
森永悠子面对低年级学生毫不畏缩,还用了有些威慑力的口气。
裏染在讲桌上张开双臂,“总结下刚才的线索,就会变成这样。犯人是经常使用旧体育馆广播室的人。他,或者是她把自己的伞扔在体育馆里,使用折叠伞或其他便携性雨具逃跑。随后与同伴汇合,在雨中和其他同伴一起外出!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犯人已经没有了长伞。但在数名朋友的面前,必须使用雨具,折叠雨或是雨衣。不论是哪一种,其他人肯定会感到奇怪。外面的雨这么大,为何会用这么小巧的雨具?第二天当警察进行确认时,应该能回想起这个异常之处……但是,所有的社团中都没人提出。”
有可能是嫌疑人的当事人互相对视着。纷纷嘟囔起“没有人使用了折叠伞或雨衣吧”。
“就是说,不论犯人是谁,那个人肯定拿着长伞!这样一来又如何呢?明显产生了矛盾。犯人回到教学楼后,从哪里得到的长伞?根据我刚才的证明,如果犯人得到了另外的伞,为了避免风险,肯定会将那把留在体育馆里。
“使用折叠伞的可能性也被否定了。这样一来……”
“等下”,仙堂打断了裏染的话。
“在经常使用广播室的人中,只有一人没有和同伴一起回去。就是秋月美保。”
被叫到名字的瞬间,美保发出了轻声的尖叫。
“可疑的人只剩下她了。”
“是的。但是刑警先生,秋月可是空着手进入后台的。”
“……!”
“她本来就没有可以扔的伞。有一点我想放到后面再讲,那把伞是男性用伞。不可能是秋月的私用物品。
“……因此,针对伞的来源,考虑到的所有可能性都被否定了。”
裏染说着把B也擦掉了。只留下了粉笔的粉末在黑板的周围飞舞。
那把黑伞不是犯人用来伪装的。从那一天的早晨到放学后,犯人不可能得到那把伞。
而且,那把伞也不是犯人自用的。如果是犯人的私有物,在逃到外面时必须还有另一把伞,而经常使用广播室的人绝对拿不到另一把伞。
柚乃颤抖起来。那把在体育馆的厕所里发现的黑伞,连警察都觉得掉在哪里都不奇怪而没有理会,如今看来却孕育着许多矛盾,逐渐成长为一个巨大的怪物。
推理还没的结束。
“……根据以上推理,犯人在事件当天不可能得到那把黑伞。也就是说,不可能用伞当作伪装。——但是,伞却出现在了现场!”
裏染加经、强了语气。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那把伞与事件没有关系,只是被无关的人忘在了那里?不,这也不可能。在还佐川清白时,我已经证明了那把伞不是单纯的失物。不是失物,但也不是伪装。那究竟是什么呢?
“剩余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是犯人使用的伞,但不是用来伪装,而是以防雨为目的拿到了杀人现场。但因为某种原因,犯人不得不把伞留在现场。大概是突然性的偶然原因。犯人随后回到教学楼,想办法拿到了别人的伞,当作自己的来用。”
“这是什么意思?”袴田有些糊涂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犯人扔掉了唯一的伞,空着手在雨中逃跑?这样混身不都湿透了吗?这是不可能的。你刚才也做了这样的推理吧?”
“嗯。但我刚才的推理有个大前提,就是犯人一开始就打算用伞作伪装。现在我说的是,犯人本没打算作伪装,但因为某个原因不得不扔掉伞,结果反而发挥了伪装的作用。”
“呀,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犯人逃到了哪里?”
“这点我也不知道。不是伪装也不是失物,那么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就是犯人无奈的把随身携带的伞扔掉。但这样一来,犯人又无法外出了。
“难道犯人没有逃向外面,一直在后台?不,这样也不对。从后台出来的只有以梶原为首的戏剧部部员,他们是从活动室来的,即使犯人是他们之一,为了再次回到活动室也必须要外出。毫无疑问,犯人必须离开体育馆。
“但是,外面下着大雨。混身湿透的跑进教学楼?这样的举动太不理智了。经常使用广播室的人聚集在活动室或是来到体育馆时,身上都没有湿。啊,只有一人全身湿透的离开了学校,那个人是例外。”
裏染看向畏缩的秋月美保,“犯人要想逃跑,只能在不弄湿衣服、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逃到外面。犯人扔了自己的伞,在后台和广播室里也没有其他伞。犯人是怎么逃的?还有什么办法?能不弄湿衣服逃跑的办法……”
他的话停住了。再次拧开瓶盖,喝了口水。观众都一动不动的等着演讲人的后续解答。
解答密室之谜。
“……还有办法。”裏染缓缓的说道。
“答案从一开始就明显的展示在了我们的面前,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你们为什么没察觉到呢。——大家请去走廊。差不多该来了吧。”
裏染说着指向了门口,一行人从佐川部长那一端开始按顺序站起身来。仙堂和袴田起身,柚乃纳闷来的到底是‘什么’,也跟在后面。
约三米宽的走廊里被二十五个人挤得满满的。裏染最后一个从大会议室里出来,反手关上了门。
他探头看向走廊深处,似乎在确认什么。
“啊,好像来了。大家看那边。”
所有人都看向了裏染指的方向——
“怎么会!”仙堂第一个大喊。
几名警服湿透的警察走了过来。还有一个东西。
随着他们从走廊远端靠近会议室,身影越来越鲜明。周围接边发出惊叹声,一行人中只有裏染冷静的在做解说。
“是的,大家都明白了吧。犯人就是和那个一起离开了体育馆。
白户的部下们从很远的地方搬来的东西,就是盖着蓝色塑料布的双轮车。
“仔细一想,其实很简单。进入了体育馆然后又出来的东西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双轮车的前部。”
裏染再次让所有人回到房间里,从拉门的间隙指着蓝色塑料布。会议室里又加入了几名推来双轮车的警官。
仿佛是推理进入了最后关头,为了让犯人无处可逃似的。
“那个双轮车上堆满了许多用于戏剧的道具。有家具之类的大家伙,外面还盖着防雨布,所以货物的高度将近二米。从前面几乎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从后面也是同样。大家知道了这一点后,再来复习一下当天双轮车的动向。
“首先是前半部分进入了体育馆内,遇到了一个有高差度的台阶,因前面的三条和梶原离开了,所以推不进去。那两个人走向后台,拉起了幕布,随后听到了袴田妹的尖叫。”
还留在入口处的志贺庆介和松江椿很着急,想进体育馆。但巨大的双轮车挡住了路,进不去。所以他们无奈的再次把双轮车拉出来,放到一旁,只有人进去了。随后志贺很机敏的锁上了门。
听着裏染的说明,柚乃和刚才一样,又有一种恐怖抚摸着后背的感觉。
是的,只有双轮车在密室中进了又出。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呢。
“这里的要点在于,梶原等人进入右后台后,直到双轮车被拉到外面之前,有厕所一面的走廊完全是视线的死角。就是说,犯人藏在了厕所里。因为某种理由,犯人不能从右侧逃跑,想要从左侧逃跑却又遇到了戏剧部,而且外面还有针宫。犯人正束手无策时,突然发现了机会。盖着防雨布的巨大双轮车。还有尖叫声。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后面的人想要把双轮车拉出去再进来。只要躲在里面,就能在戏剧部部员和针宫都注意不到的情况下逃出去……。犯人看准这个瞬间靠近双轮车,藏身到防布雨底。当然,双轮车因此变重了,但拉车的人数也从四人减少为两人,拉车人把变重的原因归于人数减少,不用担心露馅。
“但是,这又会产生一个问题。就是伞。犯人的伞太大了,而装满东西的双轮车又没有多少空间。犯人为了自己躲藏,不得不扔掉伞。对。因为伞阻碍了逃跑。这就是伞被扔在厕所的理由。
“防雨布会为自己挡风遮雨,所以没有伞也无所谓。而且来到外面后的情况与舞台右侧不同,走廊近在咫尺。犯人只要等到体育馆外空无一人时,不慌不忙的走进教室楼就好了——实际上,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针宫和正木听到尖叫后马上就向体育馆里窥探。只有像这样利用双轮车逃跑,犯人才不需要伞。”
观众们刚从冲击中恢复,裏染的推理就宛如波纹般浸入了他们的脑海。
当时在现场的人,以及调查了现场的刑警们都哑口无言了。特别是亲手帮犯人逃跑的戏剧部的众人,加之刚才有关广播室的打击,就像是掉了魂似的。自己的尖叫声为犯人逃跑创造了机会的柚乃也有同样的心情。
“双轮车啊。的确是个盲点……”
香织的自言自语代表了所有人的心情。
“这也是正常的想法。之前我的想法也局限在了用伞逃跑,直到反向找到答案后才想到这一点。很可笑吧。我甚至想到绑线锁门的方法!”
哈!哈!哈!裏染如他所说,大笑了起来。
“双轮车变成盲点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门被双轮车完全堵住,被物理性的封锁了。因此所有人都认为犯人没办法从那里出来。本来有厚度的双轮车,被当成了门板。这样不行。
“——因此,密室之谜终于解开了。除此以外,犯人应该没有别的方法在不被雨打湿的情况下逃跑。那么,咱们回到原点吧。”
裏染回过头,在黑板上的“第一个条件”下面写字。
写的当然是“第二个条件”。
“我刚才说第二个条件和第三个条件都与不在场证明有关,我要证明犯人什么时候进入体育馆,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我刚才的冗长证明解释的当然是后者,什么时候出来的。
“犯人藏在双轮车的防雨布下出来。戏剧部部员拉出双轮车是在发现尸体的同时,也就是三点十五分。反言之,犯人在三点十五分之前都没有从后台出来。”
裏染在讲话的同时挥动粉笔,写下了条件。
——“第二个条件三点十五分之前没有不在场证明”
搜查的幅度再次缩小。
“以上是我关于丢弃的伞和密室的最终结论。怎么样,刑警先生?”
“裏染向仙堂征求意见,警部还在发呆。
“呀,这个随你怎么说……”
“哦,很没底气的发言呢。你不批评我的猜测成分太多吗?”
“虽然是猜测,但没有其他制造密室的方法了……”
“但毕竟只是猜测。”
裏染的话像是在否定自己的结论。
“关于伞的推理暂且不谈,从伞派生出来的密室诡计没有确凿的证据。正如刑警先生所说,没有其他的方法。但是,我的推理毕竟只是逻辑推演,可信度不高。犯人在三点十五分之前一直呆在体育馆里,随后利用双轮车逃离,这个结论需要证据来印证。很有意思的是,在我完成这段推理后,这个证据就自己找上了门。
“那就是早乙女泰人的证词和秋月美保的证词。”
观众的视线从站面黑板前的男生,转到了混在己方中间的少年和少女。
“早乙女目击到秋月没有打伞,从体育馆的右侧门出来,敲了几下门后逃跑似的飞奔而去。我问他具体时间,他回答看到秋月后,又看到了戏剧部的人拖着双轮车过来。就是说,是在戏剧部到达体育馆之前的事情。
“警察似乎怀疑秋月就是犯人,但我不这么认为。有几个理由。其一,她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行动。进入后台时被佐川看到,出来时没有打伞也引人瞩目。作为犯人,敲门的举动意义不明。其二,她和朝岛一样空着手进入后台,不可能把伞带进去。其三,也是最为物理上的理由,在她离开后,有人锁上了右侧的门锁。从外面无法锁门,而且她也没有做出那样的动作。这样一来,只能认为有人从内侧上了锁。那个人随后故意制造出密室,从现场消失,因此可疑度远远高于秋月。比起把秋月视为犯人,锁门的第三者更加可疑。”
袴田开口说道。
“有人看到秋月出来,但没有证据表明犯人还留在里面……”
“是的。但我后面的推理会增加这个结论的可信度。在将近三点十五分时,犯人还在后台。于是从右侧出来的秋月似乎在对里面的人传达什么信息,敲了敲门。这与犯人因为某种理由,不能使用右侧的出口,最终隐藏在双轮车里逃出的假设完全符合。
“我相信只要直接与秋月面谈,肯定能更加接近真相。于是把她叫来了学校,听了她的供述。”
他省略了“没经过警察允许”的部分。
“她在后台的经历十分可怕。就结果而言,多亏了她的证词我才能确定犯人。那么,还是让她本人来讲述吧。”
看来似乎是事先约好的,裏染让开位置,美保回了一句“好”,同时站了起来。
她的表情很紧张,但能感到她心中已经凛然的拭去了恐怖。她代替裏染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深呼吸了一口气,讲出了和几个小时前同样的故事。
“一周前……朝岛打来电话。”
“就是这么回事。谢谢大家。”
说完后,裏染让美保回到座位,自己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观众听完在杀人现场与犯人共处过一段时间的少女讲述的冲击性体验后,再次一片惊呼。
“请大家冷静一点。特别是刑警有许多话要问她吧。但等我的推理结束后也不迟。解谜环节即将进入最终关头,请继续听一会儿。”
众人因裏染的话冷静了下来。他做法看似是在出风头,但柚乃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他想尽可能转换犯人对美保的注意力。
裏染咳了一声,“我觉得秋月的故事都是真实的。她不是犯人的话,就没有必要撒谎,而且进出后台的时间、掉落的缎带也和其他证据一致。她证印了我的所有推理。
“首先不用多说的是关于密室的部分。她想关住犯人,所以传达出自己就在右侧门外的信息。因此犯人不能从右侧逃离。那么就只能从左侧思考逃跑的方法,考虑到时间的问题,从那里出去的方法又只有藏在双轮车中。我的推理是正确的。
“另外,关于第一个条件有一个微妙的点,就是犯人真的是以DVD为目标吗?真的是犯人使用了广播室吗?这个部也得到了补充。因为朝岛是由于影像的交易而被叫过去,所以犯人拿走DVD就是理所应当的行为。还有,朝岛死后有人从二层的楼梯走下来,这说明犯人曾去过广播室。
“接着,黑伞是犯人的私用物品,这个结论也得以证实。犯人去广播室时,伞被放在了右后台。广播室在左侧。厕所同样在左侧。如果犯人一开始就打算把伞当作伪装,去舞台左侧时肯定会带着伞,然后放置在厕所里。犯人没有这么做,而是去了一趟左侧,然后回到右侧拿伞,然后又去左侧的厕所放伞,为了逃离再次来到右侧……这样相当花了双倍的功夫。犯人的时间很宝贵,不可能采用这么没效率的行动。因此,那把伞肯定是犯人的私用物品,本来就没打算当作伪装使用。
“还有一点,也是最根本的问题。犯人是单人做案。朝岛在电话里说,犯人要与他一对一的交易。因此犯人只有一人,有共犯的可能性也消失了。”
原来如此。推理逐渐得到了证实。柚乃终于明白了裏染“刚才的话证明了我的许多想法”那句话的意思。
“那么根据以上的推理,我来想象下犯人采取的行动吧。”
裏染这次自己编起了故事。
“犯人杀了朝岛后,为了寻找他身上的东西把遗体移到了有照明的舞台上,然后找到了DVD,但不知道两张中的哪张是自己的目标。幸好犯人在左口袋里还找到了钥匙,离戏剧部的到来还有充足的时间。于是犯人去广播室确认了里面的影像。因为很熟悉广播室,所以五分钟就能完成吧。确认了哪一张是目标后,犯人把配线复原,离开了房间。但此时唯独忘了把摇控器的模式切换回去。
“犯人压低脚步声回到舞台上,想把学校介绍的DVD和钥匙串放回去。但这时出现了一个问题,血流到了裤子上,因此不能碰左口袋。即使戴着手套,如果沾上血说不定仍会惹人怀疑。犯人无奈的把钥匙放回了右口袋。然后正当他休闲的想要从右侧的门逃走时……突然察觉到了异常。
“伞上有一个缎带。正如大家所知,这是秋月临机一动留下的缎带。犯人感到纳闷,这是谁放的?还有别人在?犯人偶然间看向门,本应该锁上的锁,如今却开着。犯人为了确认,想把门打开一条缝……此时门发出了‘咚’的响声。”
裏染突然大喝了一声,坐在前排的几个人身体颤了一下。
“犯人当然也吓了一跳,吓得混身颤抖吧。有人就在门外。这样一来就无法逃跑了。犯人为了阻止那个人进来,从内侧上了锁。想想看,这个举动是犯人为了保护自己反而锁住了房间,的确是有些罕见的密室。
“于是,不能从右侧逃跑的犯人穿过舞台来到了左侧。但这边也有问题。针宫就站在厕所的窗外,而且戏剧部的部员正推着双轮车向这边过来!他们比往常的时间早了五分钟,对犯人来说这是不幸的偶然。现在出去会被发现。于是犯人暂且躲进了厕所的隔间。
“后来的发展我在破解密室时已经说过了。尸体被发现,有人尖叫。犯人想藏在双轮车里逃脱。虽然不得不把伞丢下,但自己藏在塑料布下也不会被淋湿。刚好厕所的地面有水,即使伞上没有指纹也会被认定是由于在水里泡过,不会引起怀疑。在这一瞬间的判断力正是犯人的可怕之处。结果,犯人完美的逃脱,随后志贺锁上门,形成了密室。”
“我真是做了多余的事……”
志贺很愧疚的挠了挠头。裏染否定了他的说法。
“一点都不多余。如果没有上锁,就不可能确定犯人是怎样逃跑的了。这样一来,就要拓宽调查不在场的证明的时间段。志贺的小举动和秋月一样,都为找出犯人立了大功。”
“我有个问题。”
八桥千鹤举起了白皙漂亮的手。
“秋月没有看到犯人的样貌吧?这样的话,我觉得离找出犯人还有很远的距离。”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裏染露出了笑容,看来他已经预想到了这个问题。真是的,他到底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实际上一点都不远,已经相当接近了。如果是在小说里,大概后面只剩下了五页。确定犯人的线索在秋月的故事中全都出现了。”
“……真的?我可没看出来。”
“是伞。我不是说了吗?从第二个条件开始,后面的推理全都是以伞为出发点的。”
裏染面向众人,一个词一个词的宣布。
“接下来——开始——解说——推理的——高潮部分——第三个和第四个条件。”
“剩下的两个条件很快就能解释清楚。非常的简单。只要着眼于伞的话。
“根据秋月所说,黑伞放在了右后台,楼梯底下的文化祭海报上,像是在隐藏。我听到这些时,受到了不亚于看《大魔法峠》时的冲击。”
“我听不懂你的比喻,也不理解你受到冲击的理由。”
袴田说道。
“你不明白吗?那么换种说法吧。明明有伞放在过上面,但文化祭的海报却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
“放在上面的应该是一把湿了的伞。”
“啊!”第三次提示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意味着什么。袴田的手册掉在了地上,千鹤也睁圆了眼睛。
“这很奇怪。犯人是通过朝岛打开锁的右侧门从外面进来的。在大雨中从外面。伞肯定是湿的。那把伞放在了用模造纸制成的手绘海报上,大概放了五分钟以上。纸会泡涨,墨水也会化掉吧。至少绝对不可能保持原样。但警察在找到缎带时拍摄的照片上,映照出的却是很普通的海报。没有一点褶皱,也没有墨水化开。发生了不可能发生的事!”
柚乃也想起来了。午休时裏染听完美保的话后,查阅了哥哥的笔记的复制件。他看向其中一页,同时嘟囔了一句“果然是这样……”。
他调查的就是在缎带的发现现场,曾经有伞放在上面的海报的状况。
“为什么海报没有异常?伞毫无疑问的曾放在过上面。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伞没有湿,是干的。正因为这样,犯人才敢公然的把伞放到纸上。
“伞是干的。就是说,犯人进入了体育馆,却没有打伞。难道他使用了和双轮车同样的方法,在没有被雨打湿的情况下从外面进入?我觉得不可能。因为不像逃脱时是紧急情况,采取这么麻烦的举动没有意义。因此,他不是从外面进来的,而是从教学楼里直接进入了体育馆内。穿过那条有屋檐的外走廊。”
“很精彩。”白户佩服的摇了摇头。
“不,简直太精彩了。”
“犯人通过了外走廊。但是下午三点后佐川一直在体育馆里,所以三点后进入肯定会被目击。所以犯人进入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之前,也就是早于正常的放学时间。这点是绝对的。因为那天没有学生早退,所在能在上课时间走动的学生,只有身在提前下课的班级才有可能。……提前下课的班级,那天只有一个。”
裏染一口气说到这里,再次拿起粉笔朝向黑板。
写上了第三个条件。
——“第三个条件从三点以前没有不在场证明(二年级D班)”
“因为犯人所在的班级提前下课,所以比朝岛更早的来到了后台。朝岛不是在舞台中央,而是在右后台被刺杀,以及死于约定的三点十分之前都是由于这个原因。大概朝岛正要去右后台打开门锁时,就被隐藏起来的犯人袭击了吧。”
“这样啊,所以会在右侧……”
仙堂轻声嘟囔道。从他的声音中已经听不出恶意了。
裏染又喝了一口水,继续推理。
“三个条件都推出来了。后面还有一个。最后的条件极为简洁,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
“犯人拿着黑伞。那把伞是男士用的高级货,是犯人的私用物品。把男士用的黑伞当作私用物品使用的犯人,不必多想,肯定是男性。假如有女生使用那把伞,平时肯定会特别扎眼,在刑警轮流询问物主时,应该肯定会有人想到。所以犯人是男性。”
说出来的确很简单,而且是无可置疑的事实。间不容发之际,黑板上又响起了粉笔的声音。
——“第四个条件男性”
写完最后的条件,裏染再次面向观众。
“……如同我一开始预告的那样,四个条件都集齐了。”
柚及吸了口气,注视着黑板。
通过长时间的思索得出来的结晶。
第一个条件,在校生,经常使用旧体育馆的广播室
第二个条件三点十五分之前没有不在场证明
第三个条件从三点以前没有不在场证明(二年级D班)
第四个条件男性
“说不定已经有人发现了,满足这四个条件的人只有一位。就是说,那个人就是犯人。”
“啊……”
香织翻起笔记本,小声惊呼了一声。柚乃凑了过来,那一页上总结了昨天调查的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
经常使用广播室的人中,直到三点十五分前没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四人。生学生的正木,椎名,广播部的巢鸭,蒔田千夏。
在他们中,是二年级D班,而且又是男性的——
“那个人没有三点以后的不在场证明,也没有三点十五分以前的不在场证明。那个人很了解广播室的内情,甚至在确定影像时打了电话,在形式上制造了不在场证明。那个人藏在双轮车里逃脱后马上跑进教学楼,从仓库里拿了一把伞,当作替代品。随后若无其事的走进了体育馆,戒备着调查的进展,同时隐藏起了自己的身份……”
随着裏染的描述,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向了一个人。
他没打算反驳。因为他反驳不了。裏染基于冰冷的事实与逻辑、严密组织起来的推理确证无疑,所有人——包括犯人自己对此都一清二楚。
他也逃不了。强壮的警官们已经守住了门和窗边。
他被逼入了绝境。
“……可恶。”数秒的沉默后,学生会长正木章弘愣愣的发出了嘶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