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罗玛逃走后,克斯独自品味着痛苦和失望,原来就性格怪异的他变得更加孤僻了,整天待在家里一步都不外出,每天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他已经不去布达佩斯了,雇了一个人打理着自己生意上的事务,搞得整个人老气横秋的,基本过起了隐居的生活。他变得非常讨厌女性,一心埋头研究精神鉴定学。津科特的人们一开始就认识这位性格古怪的人,人们只有在晚上透过卧室的窗户才能看见里面的灯光,屋子的大门几个月都没有打开。很少有人见到克斯本人,他好像生病了,周围的人都非常担心。人们试着去敲了他家的大门,贝拉·克斯用微弱的声音回答着,在睡衣外随意套了件衣服就出来了。他生病了,一直躺在床上。因为是一个人所以没有办法,不过倒是很欢迎那些照顾自己的人。他也不叫医生过来。住在附近的人听他这样说:“我现在活着和死去没有什么两样,始终处于半生不死的状态。自从她走了后,我都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克斯没有骨气,四十岁的男人像个得了抑郁症的女学生一样。人们安慰了他很久,虽然不愿意还是把医生请来了,还请了一个白天做看护的卡门老婆婆来照顾他。
当时的克斯整天愁眉苦脸的,失去了正常的状态。有一间房间里放着逃走的妻子罗玛的衣服和鞋子,这间房间是卡门婆婆绝对不允许入内的。婆婆觉得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但是还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他三周。他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婆婆便请了假,克斯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
他也开始时常去布达佩斯了。下午,他开车从津科特的家中出发,深夜或者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婆婆由于在神秘境地住过,因此大家对她也非常感兴趣,经常会有一群好管闲事的人围着她,怀着同情心和好奇心向她打听有关那个被强烈悲痛打击过的克斯的事情。老婆婆一夜间就变成了一位大红人,开始大谈特谈了起来,其中她说过这样一段话:也许你们还不知道,我见过那个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在二楼的一间房里收藏着逃走的夫人的衣物,主人告诉我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允许进去,听到这样的话我就更想进去看看了。我趁着主人睡觉的间隙,忍不住偷偷进去看了。那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对面还有一个隐藏的房间,房门锁着。我从钥匙孔往里面看了一下,发现对面墙壁下摆放着五个铁皮厂的大桶,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桶,老婆婆,是多大的桶啊?”
“要伸开两手合抱才行,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里面果真装着什么东西吗?”
在附近的山里有不少的秘密造酒者。人们认为那些桶里装的是他从那种地方购买来供自己在家解闷的酒。也有人分析说,他关着门在家自己酿葡萄酒,然后悄悄地把酒销售到布达佩斯的小酒馆里。这样的传言被传到克斯唯一的朋友利特曼的耳朵里了,有一天利特曼把卡门婆婆看到五个大桶的事和大家的传言告诉了克斯。他笑着回答道:“这真是有意思—秘密造酒,我不是一个敢铤而走险的人。”他的性格果然是有点神经质的认真,“那些是汽油。汽车用的汽油,因为比较危险,所以我就放在铁皮厂的大桶里,储存在二楼。我有一位在布达佩斯开石油厂的朋友,他的厂破产了,我想都是用得上的东西,所以就低价向他购买了五桶,说实在话,我都有点用不完。”
这样的说法立刻平息了镇上人们的议论,没过多久,人们就不知不觉中忘记了克斯家里的五个铁皮厂大桶的事情了。利特曼曾经告诉过他一次出逃者的消息,克斯好像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好像他们在维也纳幸福地生活着。听到这个我比什么都高兴,我到现在都还爱着她,也不想打扰她的幸福生活。我只是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仅此而已。”说完之后就转换了别的话题。
但是克斯的行为在津科特当地人看来就更加奇怪了。他在这段时间里频繁地去布达佩斯。这看上去有点奇怪,人们多少还留着中世纪的迷信思想。女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传说贝拉·克斯会魔法。一群相信占星学的妇女聚集到了一起,每个人都描述着自己的算命天宫图。所谓的算命天宫图是指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由自己出生时的星座主宰的,人们对这样的命运进行图解。大家的评论被流传开来,依旧认为贝拉·克斯是一个可怕的怪人。
他接受了利特曼的劝告,聘请了一位女佣。赫内拉·比特弗为他工作了两个月,却没有得到工资,她说自己去催要的时候,克斯异常愤怒,差点把她给杀了。
“我把放在书柜抽屉里的魔法镜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如果盯着镜子看一分钟就能知道自己未来丈夫的模样。不论是谁都想知道将来和自己结婚的男人的模样。我就盯着镜子看了起来,一直看着。突然我感到身后有危险,就回过头来看,克斯就站在我的身后。他想用绳索套住我的脖子。我不顾一切地跳了起来,大声喊叫着,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克斯往后退了两三步,用恐怖的眼神瞪着我,马上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着实让我吓了一大跳。他一边说是和我开玩笑一边把绳索扔到了地上。我非常明白这绝对不是恐吓或者恶作剧,克斯是真的想杀死我。我拼命地从那个家里逃了出来,捡回了一条命,但是那种恐怖的眼神我再也没有见过。”
之前除了卡门婆婆以外,还有一位住在津科特负责清洗的老婆婆,她每周五会到克斯家进行打扫。由于大家的评论声如此之高,挑起了老婆婆的好奇心,她透过屋顶的通风窗户向那间有问题的房间眺望,被说成是装汽油的五个铁皮厂的大桶一列排开。但是克斯发现了她的偷窥,清洗的婆婆立刻就被他赶了出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曾经被人遗忘的传言又卷土重来了,大家都不相信那个大桶里装的是汽油而是偷偷酿造的酒,这是一九一四年五月的事情了。八月世界大战爆发了,即使是小小的津科特镇,也有很多人出征打仗,连贝拉·克斯也在群众的呼声中上战场了。所有的事情都维持着原状。只是前面提到的,他在离开前用铁棒把窗户都加固了,连门也用钉子钉牢后才离开。
直到一九一六年五月份,那个房子两年都没有被打开过。克斯每周去布达佩斯两次左右,每次都是在半夜两三点才回来,这时的津科特小镇已经完全进入了梦乡。经常提到的他的私用小车,实际上是辆破烂不堪的汽车,带着轰隆的响声从大路上疾驰而过时,都会把镇上的人们吵醒。但克斯是非常富有的。听到众多的评论之后,津科特的警察开始进行刑事侦查。负责侦察的警察在跟踪他的过程中渐渐和他亲近了起来,通过交谈发现他并非那样怪异,反而是个非常亲切和随和的人,从此就和他交上了朋友。他们经常还会在咖啡店里交谈,和利特曼一起三人在克斯的家中通宵玩纸牌。因此警察对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怀疑。这个有点奇怪的人物—贝拉·克斯在津科特继续着他安逸的生活。
一九一四年一月,冬天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从津科特到布达佩斯的洋槐森林里。离开小镇半英里处有一处偏僻的地方。贝拉·克斯和一位穿着漂亮毛皮外套的年轻女性亲密地走在一起,这样的情景很久没有见过了。这情景被人们看到后又引起了一阵风言风语,说他抛弃妻子又找到了新的情人。但是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他们二人继续交往的身影了,也没有其他的人再见过这个女人。她只是偶尔来到布达佩斯,并且就只在那一天和克斯在森林里散步—镇上的人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又隔了几个月,利特曼在距离津科特四英里去巴克斯法的路上,认出了正在和一位陌生女性挽着手散步的克斯。克斯并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和那位女性热烈地聊着。在附近的树荫下,停着他那沾满泥的汽车。卡罗利·克鲁特是布达佩斯最繁华的地方。这里的丝绸商的女儿——二十二岁的路易莎·路兹特向同市杰斯弗瓦路区的警察说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