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讲,陈浩的婚姻应该算是一场争夺爱人的斗争。结婚不久,他就发现妻子和自己的雇主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想尽一切办法要把妻子的心从老总的身上收回来,可是却一直没有成功。周倩倩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外交家,每每当陈浩对她失去耐心的时候,她会非常温柔的对待丈夫,让他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是他唯一贴心的亲密爱人,可她就是不不肯把全部的爱交给陈浩,她的理由仅仅是:结婚以前大家都说好的了,现在反悔算什么男人?喜欢别人你就去找,我绝对不拦着你。
就陈浩的脾气秉性而言,他原本是宁肯和妻子离婚也不肯受这样的侮辱的,可是孩子的出生进一步束缚了他的手脚。
陈浩来到了王总开设的医药公司做销售工作,享受着高收入的白领生涯。每个月他都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外地跑业务,凭着自身的努力,他的业绩提高得很快,与其他同事相比,他的工资和奖金长得也最快。
不久,妻子也来到这家公司做起了财务工作。
几年下来,陈浩买了房子和汽车,银行里也有了相当数量的存款。看上去应该有的都有了,可是他并不开心,因为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妻子靠和姓王的耍手腕弄来的。结婚不久他就想和妻子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他希望妻子和那个姓王的断绝关系,他自己慢慢找工作,将来他会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妻子把他臭骂一顿,告诉他说,姓王的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为什么不能从他那里拿点补偿回来?你不愿意我和他有瓜葛?结婚以前就说好了,现在反悔你算什么男人啊?你要是不开心就去包个二奶,没钱我给你,不成我把卧室让出来……,老公,你也想想,不要这份工作,你再去当搬运工?我和儿子可是等着你养那……
陈浩被过去艰难的生活经历彻底吓怕了,因此,尽管知道这样的生活很不光彩,却无法当真下那么大的决心和妻子离婚,离开自己的孩子。
有时候他疑心东儿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是那孩子长得特别像自己,尤其是嘴角的那条细细的纹路。孩子逐渐长大了,越来越变得和母亲一个鼻孔出气,和他的关系却越来越紧张。他明白老总为什么经常安排自己出差,他也能想象得到,自己不在北京的时候,老总和倩倩以及东儿在一起的时候可能更像是一家人。
他试图在外面和小姐鬼混过几次,然而要命的是找不到一点感觉,终于,陈浩惊恐的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自己之所以离不开这个家,离不开妻子和儿子,并不是因为妻子耍手腕给他带来了丰厚的收入,也不是有什么其他类似的原因,而是因为他死心塌地的爱上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当初伏在女人身上时说过的愿意做她的奴隶一类的话,曾经以为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是几年以后,他真的成了她彻头彻尾的奴隶,而且居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了。
他欺骗自己说,只要给我时间,我会让她回心转意的,可是女人似乎早就看透了他的伎俩,因而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夫妻战争中处处都高他一筹。
本来,陈浩的生活会一如既往的继续下去,在妻子的揶揄下,在儿子的轻蔑中,在老总的淫威下苟延残喘,然而命运却让他遇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年的年底,公司招聘了一批业务人员,作为主考官之一,陈浩面试了十几个应聘者,其中的三个人被录用。录用工作结束以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陈经理吗?您好,我是柳红药。”
“哦,柳小姐,对不起,我已经安排人给您发了电子邮件……”陈浩遗憾的和对方讲话的同时,脑海里出现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孩子的形象。他对这个柳红药的印象非常深,她出生于1978年,身高1.68米,毕业于人民大学,学的是财务。这个女孩子拥有很好的气质,长得也漂亮,可惜性格比较内向,不太适合做销售工作。陈浩和她面谈的时候,几乎是以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对方,但是印象归印象,最终决定录取名额的时候,陈浩毫不犹豫的划掉了她的名字。
“谢谢陈经理,我已经收到了,我想说的是,不管结局怎么样,我还是应该谢谢您对我的鼓励。”
“没有什么,公司最终没有录用您,并不说明您的能力差,要知道,任何一家公司招聘员工的时候都只会招收最适合的人才,未必会收留最优秀的。”虽然这话有点过于程式化了,可是陈浩的语调却非常真诚,因为他知道柳红药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陈经理,我觉得您为人非常真诚,其实我给您打电话的主要目的是想和您约个时间,请您吃顿饭。您知道,我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缺乏自信,不知道该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定位,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非常想听听您的意见。”柳红药的声音带有一种女性特有的磁性,让陈浩听了感觉非常舒服,对着电话听筒,他似乎已经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淡淡的幽香。
“好啊,这两天我的事情比较多,这样吧,有时间的话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其实他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陈浩忽然不想让对方感觉自己对这事过于热心。
“是吗?太高兴了,我等您的电话,千万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啊,陈经理。”
柳红药的语调中明显表现出来的惊喜感染了陈浩,他也笑了:“放心吧,不会的。”
周末,陈浩在西单附近的一家餐厅见到了柳红药。
两个人兴致勃勃的谈天说地,陈浩惊讶的发现对方和自己居然有许多共同的爱好,于是,本来是要探讨一下柳红药的职业生涯,他们却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来谈论歌剧和交响乐。
餐馆里的客人渐渐的走光了,等服务员略带尴尬的请他付帐的时候,陈浩才悚然惊觉,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
“等等,陈经理,不是说好我请客吗?”柳红药拦住了陈浩,陈浩笑了,他拍了拍柳红药的手:“不要客气了,你的工作还没有着落,等你赚了钱再请我不迟。”
并肩走在长安街上,陈浩忽然有一种怅惘的感觉:为什么我没有早些遇到这个女孩子?他相信,如果能在遇到妻子以前见到她,那么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得到这个女孩子的爱情,可惜……
陈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您……怎么了?不开心?”柳红药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陈浩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答道。
“陈经理,真没想到您的知识这么渊博,刚才您对瓦格纳的分析简直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柳红药说着,也不知不觉的也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四目相对,不由得同时暗自吃了一惊,因为他们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炽热的火花。
“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陈浩忽然想赶快离开她,他隐约感到有些害怕,担心过多的接触会伤害到这个可爱的女孩子。
柳红药住在苹果园附近的一个小区,他们简单的到了别,陈浩就开车离开了那里。
手机响了,是柳红药发来的一条短信:陈经理,谢谢您的晚餐,也谢谢您那些精辟的见解,今天是我最快乐的一天。
陈浩烦躁的打开车窗,让冰冷的空气涌入车内。在生意场上打拼了几年,阅历不可谓不多,可是为什么今天会如此牵挂这样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孩子?
陈浩不由自主的把这个柳红药和妻子做了一下比较:两个人都很漂亮,但是却拥有截然不同的气质。妻子像是一个华丽的花瓶,看上去光彩夺目,可是却无法摆脱根深蒂固的凡俗气质,柳红药则像一个古朴的瓷瓶,乍看时不会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可是细细观赏,则会不断的带给人惊喜的感觉和美妙的享受。
从那天起,陈浩的生活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自己没有留意自己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妻子却似乎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不断的盘问他,最近都有什么活动,遇到了什么人等等。
陈浩颇有些不耐:“你问这些干吗?不是说我的事情你不管吗?”
陈浩的表现让妻子很不满意,于是夫妻之间爆发了婚后的第一场冷战。
自从上次见面以后,陈浩几乎没有一天不想柳红药,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要再和她联系了,因为不会有什么结果。他们之间的交往到此似乎应该划上一个句号了,可是出乎陈浩预料的是,柳红药又拨通了他的手机。
年元旦那天下午,陈浩正在书房玩电脑游戏,忽然手机响了:“陈经理,您能来一下吗?我……有些不舒服。”
柳红药的声音异常虚弱,陈浩吃了一惊:“去医院没有?要紧吗?我打120让他们去接你……”
“不要不要,我只想……你能来一趟,要是忙就算了……”
“好,四十分钟我到你那里,告诉我你的详细地址。”
陈浩按动门铃的时候,因为紧张,他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她的病很严重吗?送医院还来得及吗?
门开了,柳红药瘦得像个骷髅,摇摇欲坠的站在门口,看到陈浩,立刻露出了满脸的惊喜。
“红药,怎么了?”陈浩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走,赶快去医院。”
“不要,休息一会就好了。”柳红药无力的挣扎一下,然后便如一片柳絮一样轻轻的把头靠在了陈浩的肩上。
“怎么了?什么病?为什么不去医院?”陈浩一边扶着柳红药来到卧室让她躺下,一边惊讶的打量着她的房间。
这里是一个简陋的一居室,脏兮兮的墙壁裸露着没有任何装饰,卧室的墙上糊了一些报纸,看上去还好一点。双人床上的被褥很洁净,上面放了几本书和一个CD唱机。
客厅有一个很脏的长沙发,一个茶几,一个简陋的书桌,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小书架,旁边是没有收拾的碗筷,廉价方便面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他伸手摸了摸柳红药滚烫的额头,又拉住了她像鸟爪子一样干瘦的小手。
“你多久没吃饭了?”陈浩用低沉的语气问道。他太熟悉挨饿的滋味了。
“我……没有……”柳红药的避开了他的眼睛,但是眼泪已经快要流下来了。
“好了,好了。”陈浩拍了拍她的头。“我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陈浩到超市大包小包的提回来许多东西,进屋先给柳红药倒了一杯酸奶:“先喝点酸奶开开胃,我来做饭。”
厨房里面缺东少西,可是陈浩却开心的当起了大厨。他乒乒乓乓的忙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夸张的叫了一声:“开饭喽!”
他在桌上铺了一块桌布,然后逐一端上几道菜,又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束鲜花:“新年快乐!”
柳红药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陈经理,谢谢您……”
“谢什么?大家都是朋友,来,趁热吃。”他熟练的打开一瓶红酒,在两只高脚杯里面各斟了半杯。
天黑了,鞭炮声也响了起来。原本冷清的房间此刻也充满了暖意。
柳红药虽然表现斯文,但是面对桌上的鱼肉却依然现出了一副馋相。陈浩殷勤的为她布菜斟酒,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吃饭当中,陈浩的手机忽然响了。
“哦,我晚上不回去吃了,你和东儿一起吃吧。……哦,对不起,忽然有点急事就担搁了,忘记告诉你,……还不是生意上的事情?好了好了,我晚点回去。好的,再见。”
柳红药一直在不停的吃东西,此刻却忽然放下了筷子:“是您的爱人吧?您还是回去吧,今天是新年。”她的眼睛里面似乎有一道暗影。
陈浩若无其事的笑了:“不用,快吃吧。”他不想对这个还不是很熟悉的女孩子讲太多,只是有些郁闷的干了半杯红酒。
酒桌上的气氛忽然没有了刚才的融洽,开始变得有点沉闷了。
“你还没有找到工作?”陈浩没话找话的问道。
“没。”
“欠了房租?”他四下看了看,看样子六百元就能租下来。
“欠一点,没关系。”柳红药似乎不想说这些。
陈浩不再讲话,他们再次陷入了沉默。
“谢谢你,陈经理,我……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酒和菜都是你买的,我就借花献佛,敬您一杯吧。”柳红药有些羞涩的举起了杯子。
陈浩笑了:“客气什么?大家都是朋友,谁请谁都一样。对了,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也许我能帮你推荐一下,很多公司和我们有业务往来。”
柳红药笑了:“谢谢您,随便什么工作都可以。”她似乎对这个提议没有什么兴趣,眼神依旧显得有些黯淡。
“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陈浩关切的问道。
“没有。——其实说说也不打紧,我对工作真的没有要求,对我来说都一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陈浩有些吃惊。
“我欠了钱,很多钱,为了读大学,为了……父亲的病,可是父亲去世了,现在整个家庭只能让我一个人抗。弟弟就要高考——,算了。”她忽然低下了头,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
“你家欠了多少外债?”陈浩一边喝酒,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七万多。——不说了,大过年的,开心点。”柳红药在脸上抹了一下,仿佛要把那些不快通通抹掉,眼里还有泪花,却开心的笑了。“能认识您真的很荣幸,我还担心您把我给忘了。”
“哪里话,认识你,我也非常开心。”陈浩笑了。自从上次见面以后,他根本就不敢再和她联系,他本能的感觉自己可能要迷上这个可爱的女孩子,他怕影响家庭的和谐,其实真正害怕的是她对自己没有感觉,怕她只是单纯的把自己当成兄长。
“上次听您谈了那么多瓦格纳,所以我借了一套《漂泊的荷兰人》,可是感觉不是很好。”女孩子轻巧的转移了话题。
“《漂泊的荷兰人》是瓦格纳早期的作品,真正能代表他最高成就的是他晚年才完成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总共是由四部分组成的,全部听下来要十六个小时。”陈浩也变得轻松起来。
“真的?真了不起,那么长的时间。下次他们来北京表演,我一定要去看看。”柳红药艳羡的说道。
“这个有点难。即使在德国,想看这出歌剧通常也要提前几年预定才能搞到票。我有一套卡拉扬指挥的CD唱片,去年去美国度假,顺便买了一套dvd光盘,想看的划我借给你。”
“DVD就算了,我没有设备,下次您把CD借给我听听就好了。”
和谐的感觉终于回来了。他们开心的聊着天,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了。
“太晚了,你该休息了。——你的身体不好,早点睡吧。年底工作不好找,你别急,还有,欠债的事也不要太担心,毕竟……”
陈浩起身告别,一边说,一边拿出钱包,从里面数了一千元钱放到了桌上:“你把房租交了,顺便买点营养品。”
“怎么好意思……”柳红药尴尬的低下了头,看样子简直要钻到桌子底下。
“客气什么,等你赚了钱还我就是了。”陈浩爽朗的笑了,他轻松的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柳红药的家。
三天后,陈浩拨通了柳红药的电话:“你在家吗?我找你有点事。……好的,待会见。”
花灯初上的时候,陈浩敲响了柳红药的家门。
柳红药虽然还很瘦,可是气色却好了许多,见到陈浩的时候,她的眼睛都在放光:“陈经理,您来了?”她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给你带了几张唱片,有空听听吧。”陈浩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到了桌上。
“谢谢陈经理……”柳红药惊喜的打开盒子:“哇,这么多?真漂亮。”她手忙脚乱的翻看着,高兴得不知所措。“等我有了钱,一定要买上几百张……”
陈浩有些心酸的看着这个女孩子,她独自背负了那么多重担,承载了那么多痛苦,要求却那么简单。
“还有……”陈浩从包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慢慢的打开,里面是几扎捆在一起的崭新的钞票。
“这是八万元钱,你先把债还了,你弟弟上大学的时候再想办法吧。”
“什……”柳红药刚刚吐出一个字就仿佛被噎了回去。她呆呆的看着那捆钞票,嘴巴忽然笨了起来,以至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天给家里汇过去吧。”陈浩把那捆钞票推了过来。
柳红药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陈经理……”她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不要这样,你休息吧,我走了。”他站了起来。“别忘了锁上房门,小心点。”
“等等!”柳红药叫了一声,她来到陈浩的面前:“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同病相怜而已。”陈浩轻松的笑了。“我曾经有很多次饿着肚子在街上到处寻找,希望能拣到一元钱好让我坐车去听课,可惜我的运气一直都很坏。那时候我非常希望有人来帮我,哪怕请我吃碗炸酱面,因为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最让我朝思暮想的就是忽然能吃到一碗热腾腾的……”
“陈……”柳红药泣不成声,她忘情的一把抱住了陈浩,鼻涕和眼泪把他的西装都弄脏了。
“别这样,将来别忘了还给我就是了,啊?”陈浩轻轻的在她的头上拍了拍。“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别走了,今晚就在这里……”柳红药抬起头,脸上挂着鼻涕和眼泪,决然的看着陈浩。
陈浩笑了:“我帮你不是为了这,因为……有共同的爱好,而且……”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这些理由连自己都骗不过去。
“我可能永远也无法还掉这么多钱。你喜欢我,我知道。”
“别胡说了,还不上就慢慢还,实在不成就算了,何苦那么认真?——我有老婆孩子,我很爱他们。”陈浩轻轻的推开了女孩子。
“你喜欢瓦格纳,喜欢肖斯塔科维奇。”柳红药笑了,她想说点什么,却忍住没有说。
“怎么了?”陈浩有些奇怪的问道。
“没有什么。其实您的婚姻并不幸福。”她看他的眼神热辣辣的,让他有些抵挡不住。“幸福的男人怎么会花费大量时间听这类音乐?”
看着柳红药美丽的大眼睛,陈浩有一种崩溃的感觉。“我要走了。”他轻轻的,但是坚决的把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小手拉开,推门出去了。
“喂,你不怕我拿你的钱跑了?”柳红药叫住了他。
陈浩没有回话,只是回头笑了一下,向她挥了挥手。
柳红药看着他一步步走下楼去,然后叹了一口气,关上了房门。
为什么我不能留下?因为我喜欢你,也因为我不是没有责任感的男人。
陈浩在车流中慢慢的前进,他打开车窗,任冰冷的风吹拂着滚烫的额头,渐渐的他恢复了常态。
周末下午,陈浩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玩电脑游戏的时候,接到了柳红药的电话。本来应该是家人团聚的时间,他却经常用来玩游戏或者听音乐,他的家庭似乎有他不多,没他不少,他本人对家庭的观念也有些淡薄。
妻子和他的关系忽然变得微妙了,倩倩对他比以前投入了更多的关注:干吗去了?和谁在一起?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我问过小赵了,昨天晚上他没和你在一起。
孩子这么大了,可是妻子却忽然有了危机感,她曾经把这个男人牢牢的抓在手里,可是如今却感觉失去了对他的控制力。
陈浩的确变了,心境变得出奇的好,对妻子也更有耐性了。有时候他会不知不觉的傻笑,有时候又会独自叹息一两声。凭着女人的直觉,周倩倩知道丈夫的心里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因此恨得牙根痒。为了不让他漠视自己的存在,她不断的在两人之间制造摩擦,可是让她泄气的是,不论她多么的蛮不讲理,丈夫都忍了,并且对自己依旧那么漫不经心,仿佛她周倩倩不是陈浩的老婆,而是房间力的一件摆设。
周倩倩终于有了打碎门牙和血吞的感觉,她曾经规定夫妻之间任何一方不许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因此自己也心安理得的和那个王老总暗渡陈仓,可是等她发现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这里了,她立刻焦虑起来。“我就不信抓不住你!”她暗自发狠,与此同时,对王总也明显的冷淡下来。
陈浩的生活习惯没有改变,周末他仍旧留在办公室或者去剧院,很晚回家,周倩倩偷偷的跟踪了丈夫几次,却一直没有抓住她想要的证据。不过偶尔她会打一两个电话骚扰一下,却碍着面子,不肯明白的向丈夫表示自己吃醋了。
柳红药的心情似乎很糟糕,她之是问他能不能立刻到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就挂了。
陈浩的心情忽然轻松起来,他明白自己的沉重并非来自家庭或者工作,而是因为连续几天没有来自柳红药的消息了。
在花店里,陈浩让一个女孩子为他配一束鲜花。什么花?随便你吧。不,不是女朋友,是……女性的朋友,很好的朋友。
柳红药看上去依旧很瘦,面色也很不好。她有些冷漠的看着陈浩和他带来的那束花,毫无表情的接受了,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好点没有?”陈浩没有留心她的冷漠,只注意到她的虚弱。
“好了。”柳红药的脸色依旧有些阴沉。
直到此刻,陈浩才感觉她有些不对。“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她神经质的站起来在卧室里面转了两圈:“你先坐,我去冲个澡。”她不等陈浩回话就拿起毛巾进了卫生间。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不间断水声,陈浩忽然担心起来:她怎么了?为什么这样不开心?他心神不定的倾听着,唯恐因为身体太虚弱,她会忽然晕倒。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柳红药的头发盘着,穿着一件旧睡衣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脖子很细,看上去似乎难以支撑头部的重量。
她面无表情的拉上了卧室的窗帘,然后脱了睡衣,赤条条的站到了陈浩的面前。
陈浩觉得喉头发紧,他呆呆的看着她羸弱而纤细的身体,感觉有点头晕目眩。
柳红药麻木的看着陈浩:“来吧。”
她退了两步,坐到床上,躺了下来,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陈浩呼吸急促的站了起来,吃吃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过来吧。”女孩子笑了,她的眼神让陈浩感到心痛。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陈浩觉得很疲惫,便慢慢的坐了下来。
“别废话了,我有点累。”柳红药有些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你帮助我,借给我钱,为的不就是这个吗?她暗自祈祷:让这事快点过去吧。
陈浩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觉得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
“我……还要去见客户。”陈浩忽然像老了十岁。你为什么这样对我?难道我真那么无耻吗?我喜欢你,可是如果得不到你的心,就算一辈子都睡在一张床上又有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你这么轻视我?
他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了。
这个女孩子有一种让他心碎的感觉。陈浩知道她不爱他,可是既然接受了他的帮助,她觉得必须有所回报,因为她一无所有,所以才会想到这种方式。她不明白,陈浩帮助她仅仅是因为喜欢她,因为对她的窘境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而这样的回报方式让他觉得尴尬,觉得自己在她的眼里很无耻,所以他才会痛心的走。
柳红药安静的躺着,听着陈浩站起来和她道别,听着他拖着脚步走出房间,听着他关上大门的声音,一直等到房间里忽然静了下来,于是她的泪水慢慢的涌了出来。
“陈浩……陈浩……”她扭动着身子,幻想着这个男人伏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忽然她跳了起来,拿起手机迅速拨通了陈浩的电话:“陈浩……对不起,我……真的很喜欢你。”
陈浩把汽车靠在路边停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茫然的点上,然后大大的吐出一个烟圈。
三月,万物复苏。陈浩利用周末的时间开车带柳红药去潭柘寺走了一趟,她说要去许个愿。回来的路上,他们在一家音像店停了下来,买了几张唱片。
“上来和我一起听一会音乐吧。”在楼下,柳红药笑盈盈的提出了邀请,陈浩笑了:“好啊。”
柳红药的卧室依旧简陋,但是已经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打开一张新买的唱片放入CD机,原始而古朴的音乐流水一般的流淌出来。
陈浩坐在沙发上,惬意的看着她,她一边张罗泡茶,一边不时的投以一个充满柔情的眼神。
仿佛来自远古的鼓声由远而近,原始人类的吟唱也一波三折的起伏着,单纯的音乐、悠远的意境让听的人忘却了尘世间的一切烦恼。
柳红药把茶放在陈浩的旁边,然后缓缓的跪在了他的面前,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起来吧,别傻了。”陈浩有点紧张的拍了拍她的头。
柳红药抬起头,用略显惊讶的神情的注视着陈浩。这个男人勤勉,渊博、为人正派,无时无刻不显示出优雅的绅士风度,他多有吸引力啊。音乐让她忘却了所有的烦恼,这一刻她只想让他把自己拥入怀里。
陈浩被女孩子的眼光融化了。“红药……”他犹豫一下,终于颤抖着抓住了女孩子的手,抱着她站了起来。
柳红药伏在陈浩的怀里,仿佛来到了世上最安全的避风港。在轻柔的音乐声中,他们慢慢的转着简单的舞步。
音乐停了,他们两个也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两人相互对视着,两双眼睛在碰撞之下不时的闪着火花。
“红药……”陈浩有些尴尬,他想说什么,可是柳红药伸出一个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然后轻轻的凑了上来,于是,他们吻到了一起。
夜深了,柳红药偎依在陈浩的怀里,一点也不想动。
“感觉……怎么样?”她低声问道。
“从没有这么好的感觉。”陈浩把额头靠在柳红药的颈后,一边回答,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臂膀。
“有没有你妻子好?”话一出口,柳红药就后悔了。
“傻子。”他不想说什么,因为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女人达到了灵与肉的完美结合,他不愿意在此时想到妻子,不愿意让对方,也让自己扫兴。
此后,他们几乎每周都要见上一两次面,每次见面都要提前一天约好。
柳红药找到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不高,可是做得很开心。
周倩倩感觉到丈夫和自己的距离越拉越远,她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她经常没来由的找茬和丈夫吵嘴,可是陈浩永远都敬而远之,处处让着她。
姐姐陈春妮的到来让周倩倩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她不断的出言讥讽,试图激起丈夫的怒火,她明白,只要自己能够激怒他,就有希望再次牢牢的控制住这个男人,因为她太了解他了,然而最终她失望了。
生活在继续,陈浩和柳红药的约会也在继续,直到陈浩遇到了车祸,事情才发生了出人预料的变化。那次车祸彻底改变了陈浩的命运,也改变了和他有关的几乎所有人的命运。
陈浩每周都在那间简陋的屋子里和柳红药幽会,对他而言,生命因为有了爱情而产生了新的意义,这些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妻子吃醋捻酸,却奈何他不得,同样,儿子的冷嘲热讽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他已经彻底陷入了情网,无法自拔了。
背着妻子,他把可支配的现金几乎全都给了柳红药,他为她买高档服装,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东西,为她弟弟支付学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把那么多钱搞没了,将来怎么向妻子交代,在他看来,和爱情相比,金钱简直没有什么分量。
陈浩恢复意识的瞬间,感觉到有人正一边往他的脸上淋水,一边拼命摇撼着他,同时在大喊大叫。他的头晕晕的,浑身酸痛,仿佛刚从一场宿醉中醒来。天是黑的,凉风轻微的拂过他的面颊,让他有一种继续睡下去的想法。
我怎么了?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一个人抱着,那人正手忙脚乱的拿着矿泉水瓶往他的脸上洒着水。
“先生,醒了?感觉怎样?”那个人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的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什么怎么样?”陈浩想站起来,可是四肢都不怎么听使唤。
他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小巷当中,路两边是茂盛的槐树,然后是高高的红墙。身边的路灯可能坏了,没有光亮,一辆熄了火的夏利出租车斜斜的停在路边,此刻他正身处汽车和一株槐树之间,抱着他的人看上去就是出租车的主人。
一对情侣手挽手款款的走过来,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他们两眼,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先生,真的对不住,我没注意到您忽然从树后跑出来,所以居然又把您给撞了。”司机满脸的惶恐,甚至陈浩都有点不忍了。
陈浩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他回头看了看,抱着他的人三十多岁,满脸胡茬,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看看地上,有大大的一束玫瑰花,还有几张CD唱片。
“你……撞了我?”陈浩问道。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车给撞了,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走,我送您去医院,唉,都怪我……”司机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一边扶他站了起来。
陈浩站起身,仍旧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看了看地上的玫瑰花,他慢慢想了起来,上午接到红药的短信,约他晚上见面,她要烧菜给自己吃。
“几点了?”他问司机。
“八点多。”
“该死!”他活动了一下肢体,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这是什么地方?”
“前面拐过去就是雍和宫。”
“我来这里干什么?”陈浩自言自语,他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好像整个下午的事情都被他忘记了。“我说,你把我撞得不轻,很多事情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他恼火的看着那个手足无措的司机。
“对不起对不起,我送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司机一脸的惶恐,看样子似乎在担心陈浩会不会因此讹诈他。
“你先送我去苹果园,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按时去赴约,却莫名其妙的跑雍和宫来。
他知道一定是因为被车撞得休克了,才会忘记许多事情。要不了多久就能想起来,所以并没有太着急。
“把名片给我一张,有什么问题我会找你。”
司机连忙摸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您放心,我不会赖帐。——不过我还是建议您先去检查——”
“不用,我有很要紧的事情。”陈浩不耐烦的打断了司机。他知道,因为自己没能按时赴约,红药一定很着急,于是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可是拿出来以后才发现,他的手机已经从中间裂开,根本就不能用了。
“这个……,我赔您……”
“再说吧。”陈浩恼怒的把手机放进衣袋,心想这家伙到底怎么开的车?
到苹果园有很长一段路,因为陈浩的脸色很不好看,所以司机一直在专心致志的开车,不敢再和他讲话。
陈浩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他活动一下肢体,除了腿部和肩膀还隐隐作痛,其他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松了一口气。
陈浩按动门铃的时候,隐约听到里面正播放着流行音乐,于是会心的笑了,他明白,虽然红药很喜欢古典音乐,喜欢歌剧,可是毕竟无法摆脱时下流行的快餐式音乐的影响,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房门打开的时候,他听到柳红药欢快的说了这样一句:“送晚餐的来了……”
可是当她发现站在门外的是陈浩的时候,柳红药的嘴忽然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仿佛见到了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陈浩笑了,他知道红药肯定在为自己着急,于是指着膝盖部位划破了的衣服说道:“刚刚被车刮了一下,没有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殷勤的把那束花递了过来,向前一步进了房门,左手轻轻揽住了柳红药纤细的腰肢,想如往常一样在她的脸上吻一下,可是柳红药却仿佛忽然见到一条蛇一样,猛然往后跳了一步:“你……”
陈浩左手的鲜花悬在半空中,吃惊之下右手仍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红药,怎么了?”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卧室里传出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红药,谁来了?”
“哦,是送……送晚餐的……”柳红药慌乱的把陈浩推了出来,低声向他耳语:“快走,我会向你解释……”
然而卧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他吃惊的看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陈浩,陈浩也吃惊的看着他,柳红药则依旧试图想把他推出去关上房门。
“等等!”陈浩忽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他怒不可遏的问道:“他是谁!”
里面的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满脸病容,身材很瘦,睡衣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此人中等个头,如果不是因为生病,长相应该满英俊的。他吃惊的看着陈浩手里的那束玫瑰,一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他是谁?”他指着陈浩,同时目光阴骘瞪的看着柳红药。
柳红药停了下来,不再往外推陈浩,她用一种让人心碎的悲哀眼神看着陈浩:“你来干什么?”
陈浩本能的感觉到房间里面的男人和柳红药的关系非常密切,因此妒火中烧:“是不是我搅了你的好事啊?”突如其来被愚弄的感觉让他几乎想杀了这个装腔作势的女人。虽然我有老婆,有孩子,可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不奢求得到你的全部,却不能容忍你对我的欺骗。为什么你总是让我感觉你的心中只有我一个,背着我却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本来我以为你的爱是真的,可是现在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房间里的男人无力的靠在卧房的门上,脸上慢慢的现出一副死灰色。
柳红药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几乎瘫软下来。她回头看了看穿睡衣的男人:“罗健,快躺下吧。”
那个叫罗健的男人轮番看着柳红药和陈浩,眼光像蛇一样恶毒。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如果眼光可以杀死人的话,他早就把陈浩,包括柳红药杀死几十次了。
“进来吧。”柳红药无力的向陈浩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陈浩想一走了之,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来,随手把花和唱片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柳红药在他的心目中占有的位置太重要了,他希望能找到可以原谅她的理由。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没想到居然来得这样快。”柳红药的语调忽然变得无比平静了。
她看了看陈浩:“你不是问他吗?他是我的未婚夫,罗健。”她指了指罗健,然后又转向罗健:“我们到里面坐吧。”她想扶罗健进卧室,可是罗健没理她,独自进了房间,坐到了床上。柳红药跟在后面,拿了两个枕头垫在罗健的身后,让他靠在上面,然后才回头招呼陈浩:“进来坐吧。”
陈浩坐在椅子上,看着罗健和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柳红药,强烈的感觉自己是个外人,于是无端在产生了一丝悲凉的感觉。
“陈浩,对不起,我一直骗你,希望你不要恨我。”柳红药对陈浩讲话,但是眼睛却一直深情而小心的看着罗健。
“我母亲去世早,父亲再婚,根本就不管我。我在姑姑家长大,难得体会到太多的温暖,直到遇到罗健。”她伸手去拂弄罗健的头发,罗健不耐烦的推开了她的手,把脸转到了一边。
柳红药笑了,可是眼里却闪着泪花。
“我爱罗健,不能没有他,他也同样爱我。大学毕业以后我们拼命的工作,打算多攒点钱买了房子再结婚,可是,从去年年初开始,罗健变得虚弱起来。我让他去检查一下,他却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工作压力大了一点而已,直到我和他亲吻的时候感到他的嘴里有尿的味道……”
陈浩呆了一下:这个罗健干吗喝尿?
柳红药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花:“当时我们都不明白,他的肾脏出了问题,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慢性尿毒症。——尿毒症你知道吗?”她转向陈浩。陈浩默默的摇了摇头,他隐约明白一些事情了。
“我们不再考虑房子的事情,于是花了几乎所有的积蓄治病,可是我们的钱太少了。我想把我的肾换给他一只,虽然我们有相同的血型,抗原和抗体却不同,再说,就算找到型号相配的肾脏,做移植手术也要二十多万,我们没有那么多钱。没有办法,为了维持,只能给他做血液透析,一周至少做两次。每周在这上面就要花掉差不多一千元,还不包括其他费用……”
陈浩听得心惊肉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柳红药当初会饿成那个样子了。
“我们需要太多的钱,单凭我一个人的收入根本就没有办法维持,他的家……,也很穷。”
柳红药的话让陈浩觉得心酸,但是更多的是引起了他的自怜自伤的感觉。换成是我得了这样的病,她对我会这样好吗?
“我骗罗健说自己换了工作,工资高了许多,可是实际情况是,因为我无法把全部精力投放在工作上,到了年底,我就被公司辞退了。我拼命想再找一份工作,只要赚钱多,再苦再累也不怕,可是找不到。后来,我遇到了你。”柳红药回头看了看陈浩,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抱歉,有感激,也有躲躲闪闪的爱恋。
“我打电话请你吃饭的时候,其实只有四十元钱了,那天我本来鼓足了勇气想问你借点钱,可是实在无法开口,尤其是我发现我们居然有那么多共同的爱好……”
她小心的回头看了看罗健,罗健仍旧往窗外看着,仿佛夜空中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在吸引着他。
“所以我只好再去找同学。其实能借钱的地方我早都借遍了,可是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健……,我知道他们都在躲着我,可是我只能厚着脸皮在最好的朋友家的门前等着,哪怕给她跪下也要借点钱出来。”
陈浩觉得胸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于是拉了拉领口,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口子。他看了看罗健,而对方则好像变成了石像。
“不用,我有很要紧的事情。”陈浩不耐烦的打断了司机。他知道,因为自己没能按时赴约,红药一定很着急,于是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可是拿出来以后才发现,他的手机已经从中间裂开,根本就不能用了。
“这个……,我赔您……”
“再说吧。”陈浩恼怒的把手机放进衣袋,心想这家伙到底怎么开的车?
到苹果园有很长一段路,因为陈浩的脸色很不好看,所以司机一直在专心致志的开车,不敢再和他讲话。
陈浩的头脑渐渐清醒过来,他活动一下肢体,除了腿部和肩膀还隐隐作痛,其他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松了一口气。
陈浩按动门铃的时候,隐约听到里面正播放着流行音乐,于是会心的笑了,他明白,虽然红药很喜欢古典音乐,喜欢歌剧,可是毕竟无法摆脱时下流行的快餐式音乐的影响,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房门打开的时候,他听到柳红药欢快的说了这样一句:“送晚餐的来了……”
可是当她发现站在门外的是陈浩的时候,柳红药的嘴忽然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仿佛见到了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陈浩笑了,他知道红药肯定在为自己着急,于是指着膝盖部位划破了的衣服说道:“刚刚被车刮了一下,没有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殷勤的把那束花递了过来,向前一步进了房门,左手轻轻揽住了柳红药纤细的腰肢,想如往常一样在她的脸上吻一下,可是柳红药却仿佛忽然见到一条蛇一样,猛然往后跳了一步:“你……”
陈浩左手的鲜花悬在半空中,吃惊之下右手仍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红药,怎么了?”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卧室里传出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红药,谁来了?”
“哦,是送……送晚餐的……”柳红药慌乱的把陈浩推了出来,低声向他耳语:“快走,我会向你解释……”
然而卧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他吃惊的看着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陈浩,陈浩也吃惊的看着他,柳红药则依旧试图想把他推出去关上房门。
“等等!”陈浩忽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他怒不可遏的问道:“他是谁!”
里面的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满脸病容,身材很瘦,睡衣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挂在衣架上一样。此人中等个头,如果不是因为生病,长相应该满英俊的。他吃惊的看着陈浩手里的那束玫瑰,一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他是谁?”他指着陈浩,同时目光阴骘瞪的看着柳红药。
柳红药停了下来,不再往外推陈浩,她用一种让人心碎的悲哀眼神看着陈浩:“你来干什么?”
陈浩本能的感觉到房间里面的男人和柳红药的关系非常密切,因此妒火中烧:“是不是我搅了你的好事啊?”突如其来被愚弄的感觉让他几乎想杀了这个装腔作势的女人。虽然我有老婆,有孩子,可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不奢求得到你的全部,却不能容忍你对我的欺骗。为什么你总是让我感觉你的心中只有我一个,背着我却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本来我以为你的爱是真的,可是现在看来,在这个世界上我真的一无所有了。
房间里的男人无力的靠在卧房的门上,脸上慢慢的现出一副死灰色。
柳红药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几乎瘫软下来。她回头看了看穿睡衣的男人:“罗健,快躺下吧。”
那个叫罗健的男人轮番看着柳红药和陈浩,眼光像蛇一样恶毒。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如果眼光可以杀死人的话,他早就把陈浩,包括柳红药杀死几十次了。
“进来吧。”柳红药无力的向陈浩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陈浩想一走了之,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来,随手把花和唱片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柳红药在他的心目中占有的位置太重要了,他希望能找到可以原谅她的理由。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是没想到居然来得这样快。”柳红药的语调忽然变得无比平静了。
她看了看陈浩:“你不是问他吗?他是我的未婚夫,罗健。”她指了指罗健,然后又转向罗健:“我们到里面坐吧。”她想扶罗健进卧室,可是罗健没理她,独自进了房间,坐到了床上。柳红药跟在后面,拿了两个枕头垫在罗健的身后,让他靠在上面,然后才回头招呼陈浩:“进来坐吧。”
陈浩坐在椅子上,看着罗健和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柳红药,强烈的感觉自己是个外人,于是无端在产生了一丝悲凉的感觉。
“陈浩,对不起,我一直骗你,希望你不要恨我。”柳红药对陈浩讲话,但是眼睛却一直深情而小心的看着罗健。
“我母亲去世早,父亲再婚,根本就不管我。我在姑姑家长大,难得体会到太多的温暖,直到遇到罗健。”她伸手去拂弄罗健的头发,罗健不耐烦的推开了她的手,把脸转到了一边。
柳红药笑了,可是眼里却闪着泪花。
“我爱罗健,不能没有他,他也同样爱我。大学毕业以后我们拼命的工作,打算多攒点钱买了房子再结婚,可是,从去年年初开始,罗健变得虚弱起来。我让他去检查一下,他却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对,只不过工作压力大了一点而已,直到我和他亲吻的时候感到他的嘴里有尿的味道……”
陈浩呆了一下:这个罗健干吗喝尿?
柳红药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花:“当时我们都不明白,他的肾脏出了问题,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慢性尿毒症。——尿毒症你知道吗?”她转向陈浩。陈浩默默的摇了摇头,他隐约明白一些事情了。
“我们不再考虑房子的事情,于是花了几乎所有的积蓄治病,可是我们的钱太少了。我想把我的肾换给他一只,虽然我们有相同的血型,抗原和抗体却不同,再说,就算找到型号相配的肾脏,做移植手术也要二十多万,我们没有那么多钱。没有办法,为了维持,只能给他做血液透析,一周至少做两次。每周在这上面就要花掉差不多一千元,还不包括其他费用……”
陈浩听得心惊肉跳,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柳红药当初会饿成那个样子了。
“我们需要太多的钱,单凭我一个人的收入根本就没有办法维持,他的家……,也很穷。”
柳红药的话让陈浩觉得心酸,但是更多的是引起了他的自怜自伤的感觉。换成是我得了这样的病,她对我会这样好吗?
“我骗罗健说自己换了工作,工资高了许多,可是实际情况是,因为我无法把全部精力投放在工作上,到了年底,我就被公司辞退了。我拼命想再找一份工作,只要赚钱多,再苦再累也不怕,可是找不到。后来,我遇到了你。”柳红药回头看了看陈浩,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抱歉,有感激,也有躲躲闪闪的爱恋。
“我打电话请你吃饭的时候,其实只有四十元钱了,那天我本来鼓足了勇气想问你借点钱,可是实在无法开口,尤其是我发现我们居然有那么多共同的爱好……”
她小心的回头看了看罗健,罗健仍旧往窗外看着,仿佛夜空中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在吸引着他。
“所以我只好再去找同学。其实能借钱的地方我早都借遍了,可是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健……,我知道他们都在躲着我,可是我只能厚着脸皮在最好的朋友家的门前等着,哪怕给她跪下也要借点钱出来。”
陈浩觉得胸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于是拉了拉领口,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口子。他看了看罗健,而对方则好像变成了石像。
“什么……结局?”陈浩不明白她说的结局是什么,他不能指望她离开罗键,在离开她的家以前他就已经明白他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没什么,我要走了,临走前想和你告个别。”柳红药笑了。
“你……要去哪里?”恐怖的感觉从陈浩的内心深处慢慢往上爬升,一直凝结在他的喉头,使得他难以呼吸。
“去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一个不必为了钱发愁的地方,我和罗键一起走。”柳红药的声音很轻松,可是陈浩却从中听出了从来不曾有过的决绝。
冥冥之中似乎有神灵的导引,陈浩蓦然回首,目光准确的投向不远处那幢楼房的六楼,阳台上,两个模糊的影子抱在一起,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前面的那个人看上去正在打着手机。
“红药,等等,我有话对你说,我还有……”他一边讲,一边往那个方向跑,他的汗毛根根直立,恐怖渗透了每一个毛孔:等等,不要跳,千万不要,没有了你,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活下来……
“对不起,陈浩,有话留到下辈子对我说吧。”
六层楼的阳台上,柳红药撒手扔了手机,一个小小的黑影飘然而坠,随即,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也像鸟儿一样腾空而起,然后迅速下坠。
“红药!”陈浩绝望的喊了一声,蓦然间他的两条腿爆发出无穷的潜力,他以短跑运动员的速度飞也似地狂奔几步,就在跳楼的两个人即将落地的瞬间跑到了楼下。
昏黄的路灯光下,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侧卧的姿态从天而降,一瞬间,陈浩的肺部有一种几乎要爆炸的感觉,在目光向上一扫的瞬间,他看到柳红药的脸上挂着泪水,然而表情却非常安详。
陈浩不顾一切的伸出双手去接红药,可是两个人从六楼坠下的力量太大了,他的双臂也根本没有那么坚强,因此,他的努力使得两个人坠落的速度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因为陈浩无意间拉了一下柳红药的左臂,使得他们落地的姿势发生了改变,原本是一前一后抱在一起,他们应该同时侧身落地,可是由于陈浩的介入,使得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在电光石火的瞬间转了一下,变成以罗健在下,柳红药在上的姿势摔到了地上。
陈浩的脚下发出一声闷响,同时听到自己的左臂发出一声干柴断裂般的声音,自己被巨大的冲力带动着向前扑去,摔到两个人的身上。
因为刚才的飞奔,也因为过度的震惊,陈浩剧烈的喘息着,他试图用手支撑着站起来,却惊讶的发现左臂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的右手支撑着全身的重量,侧过身子,爬了起来,坐到了一边:“红药,红药……”
柳红药躺在罗健的身上,浑身瘫软,她的睫毛动了动,睁开双眼,凄然的看着陈浩,嘴唇动了动:“下辈子……做……你的……老……”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红药……红药……”陈浩用右手轻轻的握住她的肩膀,一边轻轻的撼动,一边用耳语一样低沉的声音呼唤着她。
他恨死了抱着红药跳楼的这个男人,他自己要死,为什么还要拉上一个?为了挽留你的生命,她什么都肯做,可是你却只能给她带来死亡。
紧紧抱住柳红药腰肢的那两条胳膊瘫软的分了开来,向两边张开,使得罗键看上去就像十字架上的耶稣一样,柳红药也慢慢的从罗健的身上滑了下来。
罗健显然已经没的救了,坠楼时,他的后脑着地,在重力碰撞之下像鸡蛋壳一样摔碎了,因此看上去他的头似乎镶嵌在方砖地上,紫黑色的血混杂着白色的浆液慢慢从他的左侧头部渗出,慢慢的向外蠕动。
他的眼睛瞪视着夜空,没有一点感情色彩,瞳孔就像滴在吸墨纸上的一滴墨水一样慢慢的向四下里散开,他的鼻子因为正好撞到柳红药的头上,已经给撞平了,黑色的血正慢慢的往外流着。他的胸部剧烈起伏着,像一个破旧的风箱,起伏的速度越来越快,然后猛然顿了一下,就没有了任何动静,只有双腿还在神经质的抽动着。
远处一个声音在喊:“有人跳楼了!”
嘈杂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响了起来,一会的功夫,人们就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红药,醒醒,红药。”陈浩用完好的右手撼动着柳红药的肩膀,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落到柳红药的身上脸上,可是柳红药仿佛睡着了,对他的呼唤一点也没有反应。
“救护车,出租车,车……”陈浩回头看着围观的人们:“快叫……”
人们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有人说那个女的还有救,有的说经常见到那个女孩子,很好的一个人。
陈浩不再理会大家,他把右臂伸到柳红药的颈下,艰难的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红药,不要走,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紧紧的把脸贴到她的脸上:“坚持,我不要下辈子娶你,这辈子就要和你在一起。”
柳红药微弱的呼吸着,但是除此而外没有任何反应。
救护车来了,人们把柳红药和陈浩弄上了车,然后一路鸣笛来到了医院的急诊室。
陈浩的左臂只是脱了臼,没有什么大碍。他像一只笼中的老虎一样在急诊室外团团转着,柳红药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她的左臂断了,身体主要器官没有重大损伤,可是因为落地时后脑撞在罗健的脸上,此刻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认为她从六层楼上掉下来只受了这样一点伤简直是个奇迹。
柳红药的胳膊被接好,用了药,然后送到病房进入观察期。陈浩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直到黎明时分。
次日,医生又给柳红药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检查的结果让陈浩有些绝望:因为大脑受到剧烈冲击,柳红药此刻正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绝大部分大脑的机能已经陷入停滞状态,根据以往类似的案例推断,清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
“医生,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您的意思是不是红药已经变成了植物人?……虽然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可是毕竟还没有,电影里不是说,就算是植物人也会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康复吗?”
“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您不要再无理取闹了,要是电影真那么灵,您干吗还把您的妻子送到医院来?直接送电影院不就完了吗!”医生不耐烦的走了。
妻子……
陈浩悚然一惊,他早就忘记自己还有妻子了。
他呆坐在柳红药的身边,心里转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此时此刻,他的思维变得异常清晰。
我找到了自己的最爱,可是我还有老婆。
我爱自己的老婆吗?曾经爱过,可是现在不爱了。我有了家庭,走出了生活的困境,可是却失去了自由,甚至不得不放弃做人的尊严。可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离开我的妻子?因为我舍弃不下收入丰厚的工作,舍弃不下房子和汽车,尤其是,我舍弃不下儿子。
儿子爱我吗?不爱,他蔑视我,但是爱他的妈妈,因为他的妈妈,他也爱那个姓王的畜生。我恨妻子吗?不,因为早在结婚前我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恨儿子吗?不恨,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优秀到可以让他崇拜的地步。
我该怎么办?照顾红药,等她的父亲或者姑姑来把她接走?可是她的父亲或者姑姑会照顾她吗?他们原本就不喜欢红药,现在对他们而言,红药就更是一个累赘了。假设红药永远这样睡下去,我还愿意要她吗?她一直在欺骗我,虽然我理解她的做法,却有点不能接受,无论如何,她没有我想象的那样了解我。如果我要照顾她,妻子该怎么办?
陈浩面临着有生以来最痛苦的一次抉择,放弃红药,或者为了红药,舍弃已经拥有的一切。
民警来了,他们来调查罗健和柳红药的坠楼事件。作为事件的知情人,陈浩配合他们做了一份详细的口供。
下午,他把柳红药托付给值班护士,然后离开医院,打车回到了家里。
那一天是周日,正常情况下儿子要到青少年宫学琴,妻子要和几个女伴一起去做美容。陈浩直接开门进了屋,然而还不等关门,就听到卧室里面有一些奇怪的动静。
妻子没有出去?他好奇的推开了卧室的门,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和销魂的呻吟,两个像蛇一样搅缠在一起的裸体蓦然展现在他的眼前。
“陈浩……”妻子惊呼一声,一把推开了上面的胖子,胖子惊慌而又尴尬的回过头来,是公司的王总。
两个人像触电一样的分开,各自手忙脚乱的找衣服为自己遮羞。
“没有关系,你们继续。”陈浩笑了,他为他们关上房门,来到书房。
此刻他忽然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两小时前,他坐在柳红药身边的时候还在考虑自己应该怎么办,现在不需要再为这事费脑筋了,因为妻子已经给了他一个圆满的答案。妻子不需要他,真正需要他的是柳红药。从他自己的角度讲,他真正爱的人也是柳红药,即使她永远也无法醒来,他也愿意坐在她的身边终此一生。
陈浩的书桌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他找了一块抹布擦了一下,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他在这里忙碌的时候,听到外面房门开关的声音,过了一会,妻子推门进了书房。
“这些天你到那里去了?”从妻子的表情上看,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可是她的语气却明显有些紧张。
“你不知道?”陈浩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他搞不清楚自己去哪里了,所以想通过妻子了解一下这些天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可是这话在做妻子的听来,显然里面包含着无尽的讽刺意味,她的脸红了。
“我们结婚之前不就已经说好了吗,你不干涉我的事,我也不干涉你的事,你该不会吃醋了吧?”妻子软语温存,扭股糖一样的贴了上来,与其说是向他赔礼道歉,还不如说在对他进行着挑逗。
“你真不知道这些天我去什么地方了?”陈浩不理会妻子的温存,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还问我,你说不见就不见了,不但人不回来,连电话也没有一个,亏你还好意思问我,真不知道我这个当老婆的在你的心里有多重的分量。”妻子的声音里面明显带着一丝哀怨,仿佛自己偷人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是被陈浩逼的一样。
“你先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陈浩疲惫的向妻子摆了摆手。
他把衣兜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东西不多,除了已经解体了的手机、常用的钥匙、银行卡以外,有一把小小的钥匙看起来比较显眼,似乎是一把小号锁头用的,上面带着一个塑料编织的装饰品,钥匙的柄部贴了一块白色的胶布,上面有一个号码:316。
此外,还有几张饭店用的票据,其中一张打印的发票后面有几个圆珠笔写的娟秀的字体:C座1205。发票的抬头是阿秀酒家,日期是6月14日,时间是下午5点27分。
看样子我不是被外星人劫持了,不然身上不会多出这些东西。他看了看票据的日期,都是过去这一周里面发生过的,就是说,自己过去的一周里曾经去过这些地方。根据这些发票应该可以找到开出发票的单位,这样就能找出过去一周自己的生活轨迹了。他拿起那把钥匙,在所有的东西里面,这把钥匙可能最重要了,这是哪里的钥匙?无数的念头在大脑中闪过,忽然一个念头跳了出来:小件寄存处!在每个城市的火车站附近都有一些小件寄存处,是不是我把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火车站的寄存处了?
陈浩知道单凭想象推理无法真正解决问题,他要回去照顾柳红药,还要想办法找回丢失的七天,此外,还要尽快找个新的工作,因为红药治病需要钱,而自己帐户上的存款连十万元都不到了。——曾几何时,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天天吃到饱饭,可是如今手里拿着十万元现款,却觉得穷得日子没有办法过了。
他收拾一下随身的东西,来到卧室。
妻子穿着薄薄的丝质睡衣斜倚在床上正用一种暧昧的眼光看着他,陈浩清了清嗓子:“我要走了,明天你到公司顺便帮我递交一份辞职报告,报告我放书房了。我会经常来看东儿,还有,等你方便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办一下离婚手续。”
这话说得有些不自在,以至于倒好像是他自己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情一样。
周倩倩吓了一跳,她从来没有想到丈夫会这么认真的向她提出离婚的要求,在她的印象里,陈浩一直是个窝窝囊囊的人,因为贫困,因为贪图丰厚的物质生活才和她在一起,可是现在她却无端的感到了恐惧,她不知道丈夫没回来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无论发生过什么事情,看样子都非常严重,因为她从丈夫的眼里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决心。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同意!”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同意不同意是你的事,我已经决定和你分手了。——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下,根据法律规定,夫妻双方只要分居时间超过两年就可以单方面提出离婚诉讼,所以,就算你不同意,两年以后我们还是要分开的,看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上,还是彼此留个好印象吧,我走了。”
陈浩轻松的走出了家门,自从认识周倩倩以来,他似乎还从来没有过这么轻松的心境。
周倩倩呆呆的坐在床上张大了嘴巴,她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像晴空打了一个霹雳一样,把她给震懵了。
她几乎从来没有把丈夫放在眼里,自从认识了陈浩,她一直在利用女人特有的狡黠以及一些小手段控制着丈夫,并从中得到了无穷的乐趣。丈夫是个很聪明的人,也是个很懦弱的人,这让她很不满意,可是丈夫当真要离开她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样了解这个男人,要命的是,她惊惶的感到自己根本就无法当真离开这个看上去懦弱实际上却非常果断的男人。
一刹那,她忽然咬紧牙关:妈的,该死的王胖子害苦了我,我要杀了他!
那个给了她和丈夫工作,给了他们高收入,让他们过上中产阶级生活的老板此刻在她的眼里成了她不幸婚姻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