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堂丽儿今年二十七岁,单身。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然而当他一走进这栋伫立在小石川的小小住宅……
“您回来了。”突然冒出一个将双手三根手指贴地,跪坐在地上迎接自己的人。也难怪秋生会瞪大了眼睛。
至于绅堂,则是对着这个身穿草绿色和服,恭恭敬敬地迎接自己的美女说道:
“我回来了……呵呵。”
他一边开心笑着,一边拿下帽子。虽然有部分原因是因为秋生张口结舌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不过像现在这样逗趣的对话似乎也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哎呀,这位莫非就是您之前提过的秋生?真是个可爱的助手呢!”
年纪约莫三十岁出头吧?和服美女温柔地笑了笑,对秋生说:“我叫做早苗。”她只说名字而不说姓氏的理由,秋生不久之后才知道。
“来,请进来吧。”
早苗领着两人前往的地点不是会客间,而是起居室。她就像个新婚妻子一般,帮绅堂脱下外套,连同帽子一起细心地挂了起来。至于绅堂手中的长条状布包,则是交给秋生保管。
透过重量与触感判断,秋生立刻察觉到布包里面装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却不知道绅堂为什么要带这种东西过来。
虽说是起居室,但每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就算客人进来也不觉有失礼数。可是……
“信件已经寄到了吗?您会这么快回来,真是让我吓一大跳呢。”
“虽然这么说,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把室内打扫得这么干净了。”
“打扫是日常功课呀!为了能够随时迎接您回来。”
就像是平常总是外出工作的丈夫回到家,而妻子出面迎接的感觉。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演得还真是相当到位。当然,这幕并没有把“丈夫的助手”也包含在内。
“……”话虽如此,对方还是确实端了一杯茶给秋生,可见早苗应该没有恶意对待秋生的意思。
“绅堂老师真是坏心眼,以为要等很久就突然出现、以为到此结束却又跑来……”
“因为早苗小姐是个很机灵的人,总是让我很想吓吓你啊。”
“哎呀……呵呵呵。秋生小弟可别变成这样的男性喔?”
“啊、是……”
这个偶然丢过来的话题,让秋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早苗对秋生发出的视线和言词都非常地天真无邪,这就表示她所拥有的器量,让她能够迎合一个年幼的男孩……也就是她眼中所见的秋生。
事到如今,就连秋生也看出绅堂与早苗之间的关系了。如果她是一个明显把秋生当成电灯泡看待的女性,自己也能心安理得地丢下一句“我回去了”然后起身离开。
(真是个好人……)
秋生也发现那并不是表面工夫,而是她原本就拥有的宽宏气量。尽管脸上甚至露出了可爱少女般的笑容,不过还是让人隐约感受到一股女性特有的深奥。
(……真复杂。感觉真的很复杂。)
但是秋生还是觉得有点坐立难安,有点呼吸不过来,而且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对不起早苗,跪坐的双脚不断地动来动去。
“话说回来,有关你寄来的信。”
开心地聊了一阵子之后,绅堂主动提起正题。早苗回应了一声“嗯”,表情有点黯淡下来。
“现在也还挂在内室里……那个,因为我不敢用手去碰。”
“不不,这样很好。只要交给我们就够了。”
秋生跟着绅堂一起站起。双腿虽然有点麻,但是正好和终于进入正题的紧张感互相抵消。
他们在早苗的引导之下,前往内室。
在那里,两人看见了那幅画。
“喔……”
“……”绅堂发出了微微赞叹的声音,而秋生则是说不出话来,倒吸一口气。
那幅画,是一幅卷轴。上面画的,是一只异形生物。
描绘异形生物的图画,不论东西古今都不在少数。秋生也曾见过几幅,但是从来没看过有人能把这个题材描绘得如此魄力十足。
仿佛欲刺杀观书一者般的强烈眼神,加上微微倾斜的脖子,感觉画中生物似乎瞪着自己。
图画本身只画了上半身,肩膀到胸膛的骨架十分粗犷,而且皮肤和衣服的细节全都画得非常精细,雄壮而不粗俗。
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动起来的跃动感。虽然题材应该是想像中的生物,但是外貌之逼真,足以让人轻易想像出延伸至画面外的全身样貌。
(好像随时都会跳出来似的……)
秋生的脑中浮现出自己也觉得有点老套的感想。这时绅堂开了口。
“这东西会跳出来的喔!”
因为他这句话实在说得太突然,秋生忍不住“咦?”了一声,抬头望着他。
“事情的确是如此吧?早苗小姐。”
“……是的。”露出不安神情的早苗,在两人身后点了点头。看到这幅画轴散发出来的魄力,秋生也能体会她想要保持距离的心情。
根据早苗的说法,这幅卷轴是她亡夫的友人转赠给她的。当初看到这幅画轴时,其魄力以及大胆的描绘手法就深深吸引了她,于是她非常开心地把这幅画轴挂在内室。然而就在一个月前,开始发生种种不可思议的现象。
“刚开始是呻吟声……”这幅画轴开始夜夜传出呻吟声。
早苗感到害怕,便委托自己的兄弟们帮忙确认真相。到了半夜,就在他们的眼前,画轴中的生物竟然从画里跑了出来,威胁正在监视的他们。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逃出房间后,异形就没有追上来,也无人伤亡。后来这幅画轴的传闻变得越来越诡异,最后已经不只是传闻,根本就是闹鬼的画轴了。
“在那之后每天晚上都会传出呻吟声……我真的怕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是这样呀”听着早苗的说明,秋生逐渐恢复冷静。
先不管画轴的传闻,秋生对于早苗的相关新情报更感兴趣。
看来她应该是年纪轻轻就失去丈夫的寡妇。原来如此,刚刚见面时之所以没有向秋生报上姓氏,大概是因为不想在她和绅堂的“夫妇游戏”上泼冷水吧!
而且她当初还觉得这幅画轴是好东西,于是高高兴兴地挂了出来。这份品味也是秋生很难理解的地方……唉,毕竟每个人的兴趣都不相同嘛。
“……”
秋生再次看向画轴。刚刚是因为第一次看到的印象使然,看起来真的相当恐怖。不过冷静下来再看一次之后,秋生发现魄力依旧不变,但是却不觉得恐怖了。
画得真的非常好。不过,这个东西会从画里跑出来……?
“……老师。”
秋生从早苗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拉着绅堂的衬衫袖子。
“怎么了?”
“……最近,您有造访过这个地方吗?”
绅堂像是立且刻察觉到秋生没说出口的疑问般,露出了苦笑。当然并未让早苗看见。
“你觉得她是为了得到我的注意,所以才编了这个故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没有想得这么露骨,但是深究下去的话,的确是如此。就连已经亲眼见识过不少怪异现象的秋生,都忍不住对画轴里面的图画会跑出来一事,抱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过秋生的老师似乎并不这么想,他一边感受着后方的忧心视线,一边笔直地望着画轴。
仿佛正面迎上了从画中而来的攻击性视线。
“如果真的是为了这么可爱的理由,我当然欢迎,不过她并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啊。”
绅堂说出这番话,脸上充满着自信与确信,让秋生感到些许懊恼。
当然,那是针对早苗的懊恼。
这时,绅堂接过了秋生手中的长条型布包。解开绑住袋口的细绳,拿出里面的东西。不出秋生所料,里面果然是一把日本刀。
黑色刀鞘,刀身形式也非常正统。刀锷毫无装饰的设计,相当不起眼,然而却让人感受到一股刚正朴实之感。
(难道老师要用这个……?)
原本以为绅堂想用这把刀将画轴一刀两断来解决,不过似乎不是这样。而且那把刀看起来虽然颇有年代,但是从它现在收在鞘内的外观来看,秋生不认为那把刀是多有来头的东西。
然而,正如同每个人所见所闻的感想都不同,早苗则是发出了鷘叹的声音。
“哎呀,真是太可靠了。那是带着什么传说的东西吗?”
“不,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多少有点历史了。”
不须强调,绅堂所说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当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不过他的口气完全感受不到这类涵义,所以秋生也不觉得那把刀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嗯?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问题就变成为什么要带那种东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