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4月10日,星期日,早晨8:41
这次是安东尼被咖啡的香味唤醒了。
“咖啡来了,神父。”
安东尼看着波拉,对她这么正式的语气有些迷惑。波拉看着安东尼不眨眼,他明白了。她把希望已经交给了早晨的太阳,这时阳光已经充满了小屋。他什么也没说,波拉也没指望他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给她,除了痛苦。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好一些,从两人一起经历的肯定中得到安慰。两人从各自的脆弱中得到力量。安东尼在早上这几个小时里说的话,似乎偏离了正题,其实不是这样。事实是有些事情现在更完整了:他非常感谢波拉驯服了他心里的那些邪念,尽管只是很短的一会儿。
波拉很高兴安东尼可以理解自己。她坐在床边,脸上带着微笑。那不是假的,因为在刚才的几个小时里她战胜了自己心里那些绝望的障碍。新的一天也许没有什么保证,但至少她的困惑没有了,也许她和安东尼保持距离只是为了安全,避开那些不必要的新痛苦。尽管如此,听起来容易,但实际并不容易:她理解安东尼,他守着自己的誓言,也不会向自己的十字架投降。
“警官,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你不会愿意听的。”
“你说吧,神父。”
“如果你不当犯罪心理专家了,千万别开咖啡馆。”他说,脸上带着坏笑看着波拉端过来的咖啡。
两人都笑起来。刹那间一些都变得如此美好。
半个小时后,两人洗完澡,精神重振。安东尼站在波拉家窗户旁,波拉坐在书桌前,两人又重新把案子过了一遍。
“你知道吗,神父?在白天的亮光下,我们关于卡洛斯基是听命于神圣同盟杀人的理解变得很怪异和不真实。”
“很可能。但不管怎么说,在日光下,枢机被分尸,庞底罗的死,仍然非常真实。如果我们是对的,我们就是唯一可以阻止卡洛斯基的人。”
这些话足以让早晨的阳光失去光芒。波拉觉得自己的灵魂都绷紧得像条绳子。她更感到抓住这个变态自己责无旁贷。为了庞底罗,为了安东尼,也为了自己。当她抓住卡洛斯基后,她会问他,到底谁是操纵他的人?那时候她的情绪也许会失控。
“梵蒂冈警察局已经妥协了,我就知道这个。但那些瑞士保安呢?”
“他们制服不错,但是他们实际上毫无作用。他们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有三位枢机已经死了。我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就像交通警察一样没什么用。”
波拉摸摸脸,有些烦。
“那么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对卡洛斯基在哪里一无所知,而自从昨天开始,他会更容易下手了。”
“你什么意思?”
“枢机开始连续九天为教宗的灵魂做弥撒祷告,这九天里他们会颂扬祷告。”
“你不是要告诉我……”
“是,弥撒在全罗马进行。在圣约翰教堂、圣玛丽教堂、圣彼得教堂、圣保罗教堂……枢机们的弥撒是两人一组,在罗马主要的五十个教堂举行。这是传统,我不认为这次他们会对此有何改变。如果神圣同盟真的插手这件事的话,这会是暗杀的理想时间。这些事还没被公布于众,如果塞林会干扰他们的弥撒活动,枢机们会有反抗。弥撒会继续进行,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要是现在又有枢机被杀而我们不知道,那会非常糟糕。”
“该死,我想抽根烟。”
波拉看着她的书桌,把手伸进外衣口袋,翻找着庞底罗留下的那包烟。她的手伸进上衣口袋,手指头碰到一个小小硬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小卡片,卡片一面有圣母像。那是弗朗西斯科神父在波拉要离开圣玛利亚教堂时给她的,就是那个假的迦密神父,那个杀手卡洛斯基给她的。波拉自从上周二开始,这几天一直穿着同一件夹克衫,所以卡片还一直在兜里放着。
“我怎么忘了这个?这是一个证据啊!”
安东尼走过来,卡片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一个虔诚的信仰卡片。圣母玛利亚,后面写了字。”
那些字是英文,安东尼大声念出来。
你的同胞弟兄,或是你的儿女,或是你怀中的妻,
或是如同你性命的朋友,若暗中引诱你,
你不可依从他,也不可听从他,眼不可顾惜他。你不可怜恤他,也不可遮庇他,
总要杀他。你先下手,然后众民也下手,将他治死。
以色列众人都要听见害怕,就不敢在你们中间再行这样的恶了。
波拉把这几句翻译成意大利文后,她脸色铁青。
“我想这是出自《圣经·申命记》中的13章,6到11节。”
“可恶。”波拉咬牙切齿地说,“这个一直放在我的兜里这么长时间。看到那是英文写的我就该警觉。”
“别责备自己了。一名神父给你一张卡片,因为你缺乏信仰,没有再看第二眼很正常。”
“也许吧,但是不久我们就知道这位神父是谁了。我该记得他给过我什么东西。我光忙着回忆他的脸在昏暗的地方是什么样了,即使我想不起。”
我曾试图给你一个提醒,你忘记了?
波拉屏住呼吸。安东尼转过身来,手里拿着卡片。
“你看,波拉,这只是普通的卡片。后面贴了一张纸条……”
圣玛利亚教堂
“可是这对我们领悟上面的话很有帮助,‘申命记’是……”
到哪里都拿着这个。
“上面引的这一段很不寻常。你说呢,我想是……”
它会帮助你在这不确定的时间找到正确的路。
“如果我揪住一角可以把纸片撕下来……”
“别碰!”波拉抓住安东尼的胳膊。
安东尼眨眨眼,吃了一惊,但当波拉从他手里把卡片拿过去的时候,他身上一块肌肉都没动一下。
“对不起我冲你叫了,”波拉说,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刚想起当时卡洛斯基说这个卡片可以让我在这不确定的时间找到正确的路。我想这是他特意告诉我的,他把这句话写在这里故意捉弄我们。”
“也许,但也许是他想让我们误入歧途的另一条诡计。”
“我们现在只知道我们离揭开这个谜底还差很远,也许这会是一个线索。”
波拉把卡片翻过来,放到灯光下看,又闻闻纸片。
什么都没有。
“引用圣经里的那几句也是一个信息。但是他想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我想这里一定有什么别的东西,一些我们第一眼忽视的。”
波拉在旁边一个壁橱里翻腾起来,几分钟后她从后面一层拿出一个小箱子,小箱子上都是土,波拉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我去研究所读书后就没开过它了。这是我父亲给我的礼物。”
她慢慢打开小箱子,她还记得这件工具的广告单子,上面写着这东西如何如何贵,要如何如何小心使用之类。现在她把工具拿出来正正地放在桌子上。那是一个标准的显微镜:从上大学以后,波拉用过比这个贵重很多的东西都有几千回,但从没有像这件东西一样让她怀着如此尊重的心情。她喜欢这种感觉:这个显微镜是她和父亲联系的纽带,这是很不寻常的物件,尤其是失去父亲后,这个会让他怀念以前的日子,心里就会有一种惆怅。她曾问过自己,要是她没有保存这些闪光的记忆财富,那么那些和父亲一起留下的记忆是不是会太快地如烟而逝?
显微镜上包着塑料包装纸,防止落上尘土。波拉打开包装纸,把卡片放在显微镜下面聚焦好。她用左手转动着卡片的角度,慢慢检查圣母图像上的每一个斑点。没有什么特殊的。波拉又把卡片翻过来。
“等一下,这里有东西。”
波拉让安东尼从镜头里观看。被放大15倍后,上面的字母就像特大号的象棋子。其中一个字母上有一个小小的白色圆圈。
“像是一个小孔。”
波拉接过来又看起来。
“我觉得是用针扎的。好像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太完美了。”
“哪里发现的第一个记号?”
“在单词‘if’里。”
“继续找,看看其他字母里有没有小孔。”
波拉在每行字中逐个查找。
“这儿还有一个。”
“继续找,继续。”
波拉找了8分钟,成功地找到12个有针孔的字母。
If your very oer,
or t friend secretly entices you,
do not yield to en to y.
Do not spare him or shield him.
You must certainly put o death.
then all Israel will hear and be afraid,
and no one among you will do suching again.
当波拉再也找不到针孔字母后,她把发现的字母顺序写下来。结果把他们吓了一跳。波拉把这些拼在一起。
如果你的同胞弟兄暗中引诱你(这是精神病部分),你不可怜恤他,也不可遮庇他(这是指被害者的家庭,而卡洛斯基因为性无能没有)。
总要杀他。
波拉在上面看到一个人名:
弗朗西斯·加塞(Francis Cas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