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克家院子的大门大敞着,博登施泰因开着车,径直开了进去。这时,他看到别墅门外停着一辆白色的日产Micra。大概两个小时前,安妮塔·帕奎斯克来警察局接她丈夫时开的就是这辆车。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希望现在还不算晚!博登施泰因拿出对讲机,请求增援。然后,他从腰上掏出手枪,下了车。来到屋子门口,大门也是开着的。博登施泰因担心,帕奎斯克身上会携带武器。博登施泰因打开手枪的保险栓,朝屋里走了进去。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
“本杰明!”博登施泰因定睛一看,原来是约纳斯的弟弟本杰明。博登施泰因赶忙轻声叫住他。小男孩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博登施泰因将手中的枪放下,招手示意他走近前。男孩犹豫着,他面带惧色地四处看看,快步穿过大厅,朝博登施泰因走来。
“发生什么事了?”博登施泰因悄声问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我……不知道,”男孩的神情既害怕又激动,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我想,他们在书房。”
“伊沃一个人来的,还是有别的人一起?”博登施泰因问。
“一个人,”本杰明的脸煞白,全身都在颤抖着,“他说,是我爸爸杀了约纳斯。”
博登施泰因马上意识到,情势已经十分危急了。
“你现在出去,”博登施泰因把手搭在本杰明肩膀上,俯下身子对他说,“我的车子就在外面,是一辆宝马。你到车子里面去,坐在车里别动,等我回来,好吗?”
本杰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他点点头,消失在门口。博登施泰因不知道,书房里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但是,他实在不能守在门外,干等着增援队伍到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书房的门。眼前的情景把他吓了一跳:卡斯滕·博克坐在一张椅子上,只穿着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在他身后,他的妻子拿着一把枪,顶着他的后脑勺,而伊沃·帕奎斯克则双臂环抱着站在他面前。博克的妻子与之前那位穿戴高贵、举止优雅、面带笑容的女主人判若两人,现在的她神色憔悴,面容苍白,手上拿着一把打开了保险栓的点三八手枪,对准着丈夫,她的架势仿佛随时都会开枪。博登施泰因突然想起来,那天在博克家,博克夫人冲着博克大叫“别碰我!”看来,在这所房子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并不都是欢乐和祥和。
“博克夫人!”博登施泰因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请放下武器!”
“不!”女人头也不抬地说,“我绝不会放下枪的!现在,我只要真相!这个男人已经欺骗我太久了!”
“请您理智点,”博登施泰因看得出,女人似乎下定了决心,“想想您的儿子本杰明,如果您丈夫去坐牢了,您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坐牢?”博克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迟疑,她征询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帕奎斯克。卡斯滕·博克一言不发,只是直直地盯着墙壁,面无表情。
“是的,坐牢,”不等帕奎斯克开口,博登施泰因说,“我们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他行贿和胁迫他人,法院会对他做出合理的判决。”
“呵,”博克夫人重新把枪口对准博克的后脑勺,满是不屑地说,“他有律师,又有钱,很快就会从牢里出来的。您知道吗?他竟然把自己儿子女朋友的肚子搞大了!”
她的声音由于激动变得十分尖利。
“约纳斯知道了真相,所以就被他灭口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您丈夫肯定也要为此负法律责任,”博登施泰因说,“但是,如果您现在开枪打死了他,您一样也要坐牢。”
“无所谓!”女人冷笑起来,“我不止一次希望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死掉!您不知道,他是怎么对我、对我父亲、对我们的孩子的!”
“格尔琳德,放下枪吧!”博克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充满疲惫,“让我来解释,我没有……”
“闭上你的臭嘴!”女人粗暴地打断了他,用手枪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下,“别妄想能永远糊弄我!”
“矛盾有所缓和了!”见此情景,博登施泰因心里暗暗想道。但是,怎样才能说服博克夫人放下武器呢?谈话!她需要继续谈话!这个女人不是冷血杀手,如果真想要杀死丈夫的话,她早就动手了。她说得越多,放下武器的可能性就越大。博登施泰因抬起头,遇到了伊沃·帕奎斯克的目光。他赶紧使了个眼色,让伊沃不要插嘴。
“你让我父亲一步步走进你设好的陷阱。”博克夫人继续一字一句地控诉丈夫。每说一个字,她手中的枪就在博克的头上敲击一下,“你还想毁掉我的生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这个肮脏的禽兽!这些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杀死了我儿子!就因为害怕他给你带来麻烦!你说啊!承认啊!”
卡斯滕·博克瘦削的脸露出一脸苦相,他极力掩饰着,但发抖的身体仍透露了他的恐惧。
“我承认,我是跟那个女孩发生了关系,”他用沙哑的声音说,“但是约纳斯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格尔琳德·博克冷笑道。她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握着手枪的手仍岿然不动。“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没在慕尼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博克夫人,请放下您的手枪!”博登施泰因伸出双手,“您就算现在逼着您的丈夫承认了,到了法庭上也是没有用的。让我来跟他谈,好吗?”
格尔琳德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她迟疑着。
“照他的做!放下这该死的手枪!你这蠢婆娘!”博克厉声说着,站起身来。这个举动无疑是个巨大的错误,博克显然低估了妻子的怒气与仇恨。
女人的嘴角一动,坚定地对着博克按下了扳机。说时迟,那时快,博登施泰因将女人的手臂往旁边一推,嘭的一声,枪响了。子弹擦过博克的脑袋,打到了一个书架上。与此同时,格尔琳德·博克被手枪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往后踉跄了几步,这当儿,博登施泰因一个箭步上前,夺下了女人手上的枪。格尔琳德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她跪倒在地上,不断用拳头捶打着地面。与此同时,大队警察冲了进来。警察将博克和帕克带到警车上后,博克夫人才终于平静下来。博登施泰因蹲在她旁边,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含着眼泪,喃喃地说,“为什么不让我把这个禽兽打死!”
“您应该感到高兴,我阻止了您,”博登施泰因说,“您的儿子本杰明现在正是需要您的时候。您的丈夫得在牢里待一段时间了。”
皮娅走进办公室时,通宵未睡的博登施泰因已经喝了好几杯咖啡了。不过,皮娅也比他好不了多少。经过昨天的一场惊吓,她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已。
“对不起,”尽管已在电话里向头儿解释过,皮娅还是再次道歉,“我昨天把手机落在车里了。”
“没关系。”博登施泰因叹了口气。
“博克说了什么关于斯温娅的事吗?”皮娅问。
“他确实跟斯温娅发生了关系,但他也不知道斯温娅现在会在哪儿。至于约纳斯被害的事,他矢口否认。K30的同事正赶过来,他们今天将会逮捕所有收受博克贿赂的人。”
“那博克夫人呢?”皮娅又问。
“已经送到精神治疗室了,”博登施泰因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皱起眉头说,“我的天!真是好险!差一点点她就开枪打中她丈夫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呢?”皮娅也皱起了眉头。
“帕奎斯克其实一开始就认出,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正是自己以前的老板,”博登施泰因说,“他于是找到了老板,打算和他理论。帕奎斯克指责博克,是他杀死了约纳斯,因为约纳斯知道了他和斯温娅的奸情。谁知,谈话的内容被博克的妻子听到了,于是,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帕奎斯克说的是事实吗?”皮娅问。
“从现场发现的DNA来看,确实证明凶手是和约纳斯有很近血缘关系的人。但博克声称,凶案发生当天他在慕尼黑。”
“您是怎么猜到帕奎斯克会去找博克的呢?”皮娅十分好奇。
“一种直觉,”博登施泰因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幸好我还没有丢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