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署拘留所没有“席梦思”床褥,没有佣人服侍,车辆经过的轰轰轰声音彻夜不息。早餐是白开水和两件密封在胶袋里多天的面包,午餐和晚餐又是白开水配价值十五元的饭盒。看来,这个有钱人不能适应这种坐着等吃的日子,两天下来,眼睛已经像熊猫一样。他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除去手铐后的样子就像霜打的茄子,惹人可怜。
“莫先生,”
石勒轻唤,“你想回家吗?”莫应彪蓦地抬头,警觉地说,“我的律师呢?没有律师在场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你的律师坚持要把案件打上高院,我怀疑他有没有尽律师责任?有没有对你解释将会面对的处境?为你谋取最佳利益?他有没有告诉你,像谋杀这种严重罪行是不能保释的?如果把案件打上高院,你会一直交由重案组看管,要在这间拘留所呆多一年。”
“不能保释!?”莫应彪不相信地说。
石勒清楚地看见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噢!他没跟你实话实说?可能贵人善忘!反正你不急,又有足够空闲时间在里面独自仔细琢磨,等大律师有空的时候再和我们聊。”
“我想回家。”
莫应彪脸色发青,一副屈尊俯就的模样。“我愿意跟你谈。”
“你愿意谈,我就实话实说。”
石勒嘲笑地说,“一开始,只有白痴才相信你是把那个老人切成十二块的凶手,不过,警察找到的证据提供合理结论:你应该知道自己的指纹怎会跑去凶案现场的。指纹这个有力证据可以让法官和陪审员相信你涉及谋杀。警察通情达理,给你两个选择:合作还是对抗。你拒绝和警方合作,毫不珍惜名誉和事业证明你知道凶手选中你的原因,或者你因为参与谋杀自忖罪有应得。如果你觉得我说错了,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说出原因,我可以宽宏大量,回到一开始的条件,暂停检控,让你保释回家。”
莫应彪紧锁着眉头嘟囔,“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
“我可能不把你的话当真,但只要你说得有理,我宁可被你蒙骗也会相信。”
莫应彪瞪大眼,“为什么?”
“因为还有什么是警察没见过的?我们看见的现实比小说情节更荒诞离奇,如果写成小说,连我们也不会相信。”
莫应彪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上星期三,我在停车场取车,车匙插进匙孔的时候觉得头顶一痛,苏醒后发觉昏去二十分钟。由于没有财物损失,只是后脑有点疼痛,我以为是身体毛病,昏倒的时候撞伤就没有报警。现在回想,一定是有人为了嫁祸,从后面打昏我来套取指纹。”
“你找医生检查身体?”
“没找医生。”
“为什么?这不合情理,像你这种身份,发生无缘无故昏倒这种意外,那有不找医生检查?”
“我说你一定不相信。”
“你说你的理由。”
“就因为我的工作,你不相信我是真正的七、十一,天天是六时起床,七时到公司,十一时下班,凌晨才能睡觉。赚钱是一种可以死不可以病的生活,我最怕的是看医生、进医院。相信万一检验到毛病是自找麻烦、自寻烦恼的理论。也许你不相信,我真的是一个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人。”
石勒凝视着这个满脸无可奈何的人,目光那么严厉,直盯对方双眼,过了一会,冷酷的眼睛里缓慢地出现一点温情。他喃喃说:“通常,警察办案不理会口供,只理会证据。我不瞒你,这一次我相信你。因为我也是讳疾忌医的人。”
“你相信?”莫应彪傻笑起来,恐惧从他的眼中消失。
“我可以回家了?”
“不,你是聪明人,只是我相信还不行,警察的工作必须遵守法律程序,要有正式录像存盘和上呈法庭,你要有律师在场,你要自愿说出这个合理的解释,承认警方工作的合理、合法后,我们给予你保释,再经过一段合理的调查时间后才会撤消指控。你应该懂得,在文明进步社会中,只有经过这些合法、合理和高透明度的安排才有双赢结局。你明白吗?”
“我明白。”
莫应彪的小眼睛闪闪生光,飞快地说,“我会承认警方有足够理由拘捕我,并保证事件结束之后不会投诉和追究。如果韦文忠敢节外生枝,违反我的指示,我会对着镜头宣布中止他的代表资格。不过,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
“请替我通知韦文忠大律师,我希望现在就和警方衷诚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