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助理警务处长甄重鲜微微一怔,说道:“我不相信,如果劳伦斯·官是法兰克的人,他怎会向你透露法兰克和疯子是同一种声音?更加不会把汪孝尔的电话录音完整地交给你,这不合情理,对不对?”“他就像我们说的,”
施顺思解释。“看风驶舵,一脚踏两船。”
甄重鲜耐心地说道:“这是你们不懂的。如果他是森姆会会员,一旦加入,不能退出,出卖坛主,背叛兄弟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想也不会想。你这个所谓的宇宙常数揣测可能只是巧合。像《十五贯》一样,你们知道《十五贯》这个故事的。对不对?”石勒满腹疑虑地皱着眉头,“疯子说过,警察破解索就能捉到他。宇宙常数是场域方程式的组合组件,不是普通人知道的词汇。官铁花不是物理学家,也不是数学家,如果不是故意,随口胡诌不来这种专业名词。长官。”
“你认为他是法兰克故意抛出来挑战我们的饵?这对他有什么好处?”甄重鲜看着石勒,再瞧另一名部属。“他不是小人物,不会意气用事。你们看到,他的目的是金钱,还有十三亿五千万等他去拿,如果劳伦斯·官是他的人,他为了一点炫耀的虚荣出卖劳伦斯,还有那一个忠心耿耿亲信会听从指挥完成计划?所以,你们的假设和推理违反逻辑。对不对?”施顺思用敬仰的目光注视上司。“这家伙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们应该怎样做?长官。”
石勒说道。他知道指挥官伺候上司就像圣经中的以利法,相信为神生存是天经地义的事,好人的准则是以神的喜乐为自己的喜乐。
“古福成怎样想?”甄重鲜问道。
“安全是他的第一个选择,长官。他拒绝警方保护,为了避免疯子知道他已经接触警察,他委托‘皮伯斯护卫社’策划安全措施,对他的家人增加一倍保镖数目。”
“嗯,一年木匠两年漆,三年方成泥水匠。皮伯斯走财运啦!一个张子强,再加上个疯子,这位英格兰佬下半世不必发愁了。”
皮伯斯是前政治部政要保护组G4小组主管,香港回归,政治部解散,皮伯斯解甲并没有归田,而是留在香港,召集旧部成立“皮伯斯护卫社”以专业知识为财阀们服务。
石勒继续说,“古福成正在加紧进行十三亿五千万的贷款安排,言下之意,他会在十月三十一日和疯子完成约定的交易。看样子,他不相信警察能够保护他。”
“这怪不得他,”
施顺思说,“没要饭的不知狗狠,没打过官司不知律师、法官心黑。自从那个‘公平法官’发神经释放张子强,让他到处绑票勒索之后,有钱佬都吓傻了,打死再不肯相信警察。要不是大陆拉他打靶,私人卫队数目比警察还多。”
甄重鲜咧开嘴角微微一笑,说道:“伽达默尔说得好,真理本来是没有的,世界上有的只不过是追求真理的不同方法。我们如果找到了恰当的方法,也等于发现了自己的真理。对不对?”施顺思看了一眼石勒,石勒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搭上法兰克这条船的人太多,愿意跟他赚钱难以估计,不管如何,官铁花是头号嫌疑犯。”
甄重鲜点点头。“这有道理。但只跟对法兰克的推理一样,史提芬手里什么也没有。没有证据就没有发言权。对不对?”他凝视着石勒,带点不耐烦的语调说道,“重案组不能一直被凶手这样扯着走,你们总应该有点收获吧?”“利伯恒和官铁花的嫌疑让我们得到一个新方向,长官。”
石勒说道,“在汽车、尸体、油漆和相片四个侦查方向中,我们以前想破脑袋也解释不了凶手如何处理尸体……”
施顺思眼睛一亮,身体俯前,“你们找到什么?”“从罪犯的角度看,用化学溶液腐蚀尸骸和埋葬尸体是最常见方法。不过,官铁花的例子令我们灵机一动,想到像疯子这种有能量的人,他既然可以指挥那些不简单的手下,利用合法的职权行使犯法勾当玩弄警察。他要让尸体失踪的最简单、最容易方法也一定是合法、公开,人人忽视的。我们相信已经找到这种方法。长官——”
“是不是我跟佐治说的,浇上水泥扔进海里?”“是火葬。长官。”
高级助理警务处长像突然让人推了一下,神情一怔,眼睛兀地睁大,“火葬?”“是火葬,长官。”
石勒解释时表情有点局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利伯恒如果是疯子,从他的地位看,能笼络到官铁花这种高官,就有能力渗透其他政府部门。我们用了不少时间分析各部门工作,排除那些能够毁灭尸骸,但环境公开,牵涉人员太多,不容易单独行动的机构。像可以把尸体扔进大海的水警,能够利用职权之便毁弃尸体的水务署、渠务署。能够隐藏尸骸的医院停尸间、医学院解剖室和郊野公园管理处等这些单位。我们在食物环境卫生署管辖范围里,发觉垃圾堆填区是处理尸体的最方便地方。不过,那里也不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毁弃尸体的安全地方。经过分析比较,才断定火葬场是最有可能被疯子利用的场所。”
“你们是怎样侦查的?”甄重鲜现出好奇的表情,那样子就像小孩子看见糖果一样。
“我只让刘陶警长单独侦查。长官。”
“为什么?”“疯子着着领先,对重案组工作了如指掌,如果连食物环境卫生署都有他安插的人,我害怕他已经把手伸到重案组,长官。”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哺乳动物都是四足,所有的四足动物都有脊骨,有胸甲,有锁骨,一定来自同一祖先?史提芬,就像刚才说的,如果你手下有他的人,他知道你在窃听汪孝尔电话,怎会让你听到这些内容?让你得到这些东西?”甄重鲜指着桌子上那些录音带,咧开嘴角,说道:“要相信手下,千万不要这样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倘若估计没错呢?长官。”
施顺思插进来,说道:“史提芬是老手了,他担心打草惊蛇。”
“香港有六间火葬场。”
石勒解释。“港岛是歌连臣角火葬场,九龙是钻石山,新界有和合石、富山、葵涌和长洲。警长以接到投诉,进一步调查仵作偷取陪葬物案件的名目执行调查工作……”
甄重鲜和施顺思的一起微微颔首——前一段日子,火葬场的仵作窝里斗,有人向廉署揭发同僚串谋犯罪,从棺柩中偷取陪葬品出售。廉署接报立刻雷厉风行展开行动,搜出大量赃物,引发轩然大波,至今未息——石勒这种安排师出有名,天衣无缝。
石勒继续说,“火葬场工作属于厌恶性工种,工作时间规范清楚,焚尸数量固定,晚上九时之后就阒无人迹。食环署民政事务局火葬场管理处文件记录简单清楚,一目了然。我们事先对目标规定了五项条件:火葬场耗油量出现异常,那里有能够随便动用的红色油漆,疑犯掌控着火葬场钥匙,懂得操作火葬程序,无法合理解释两次案发时的不在现场理由。警长从民政事务局火葬场管理处带回复印文件,我们立刻剔除了歌连臣角、和合石、富山、葵涌和长洲……”
石勒略为停顿,让资料在脑里重新组织,上司耐心地等待着。
“只有钻石山火葬场的耗油量出现异常,更重要的是,记录显示这个火葬场进行修葺粉饰已有一个月时间。”
“修葺粉饰?”施顺思忍不住问道。
“只有重新粉饰,才有购买大量油漆借口。通常没有人会有兴趣查究买的是什么颜色油漆,这种从批发商直接订购的油漆就能避开警察追查。不出所料,我们找到批发商,从单据中看到订购了不少的红色漆油。”
施顺思说,“你锁定了谁?”“两个。经理尹朝丰掌管钥匙和订购物料,第二套钥匙在高级仵工伏冠郗手中。”
“兵贵神速,夜长梦多,”
指挥官欣喜地说,“只要逮到他,挖出萝卜带出泥,就能够证实利伯恒是不是疯子。”
他们一起注视着上司。
高级助理警务处长点点头,“我说过,史提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说一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