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八点五分赶到,身穿一件灰色外套,一条灰色裤子,衣服材质闪闪发亮,黄铜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大部分女性梳这样的发型都会显得非常严肃,但西比尔把头发梳成这样却只是凸显了她的面庞轮廓与依然光洁的皮肤。她脸上略施粉黛,淤青几乎已经不见,甜美的茶色眼眸冷静沉着,然而平静的表面之下隐藏着层层暗涌,可以看出她的焦虑与不安。她是一个拥有秘密的女人,她担心我四处打探后已经发现了这些秘密。关于这一点她想错了,不过如果我按部就班调查下去,她也不会错得太远。
我把她请进屋,帮她脱掉外套,挂在衣柜里。跟凯莉一样,她在陌生的环境里并不觉得不自在。她四下打量了一下,目光在书架上停留的时间最长,那上面摆的都是通俗小说杂志。也许她不喜欢屋里不太整洁的环境,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走向书架,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一排排装在塑料袋里的通俗小说。
“你的收藏的确让人印象深刻,不是吗?”她说道。我走了过去,站在她背后的沙发旁边。
“不管怎么说,数量够庞大。”
她转过身:“凯莉说你的收藏让人印象深刻,的确是这样。”她顿了顿,“你本人也让凯莉觉得印象深刻。”
“是吗?嗯,这是相互的。”
“我想也是。要知道,这也是我今晚想来这里,而不是在酒店跟你见面的原因之一。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多了解你一点。做母亲的兴趣,我觉得可以这么说。”
啊哈,我心想。也许她是真心实意,也许她是在骗我,想让我对她客气一点,不过这没有用。如果她跟谋杀案有关,我不会因为她是凯莉的母亲就让她逃脱。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像马克斯·鲁夫一样强硬。
我说道:“为什么不坐下呢,韦德夫人。我去拿点喝的。白兰地、啤酒,还是咖啡?”
“啤酒就可以。”
我去厨房开了两瓶施立茨啤酒,从橱柜里拿了个杯子,回到起居室。她已经在椅子上坐下,拿起了那本刊载着她的萨缪尔·莱瑟曼小说的《午夜侦探》杂志,正在看插图。她的表情中似乎带着一丝伤感,不过当我走过去,把啤酒和杯子放到她面前之后,那丝伤感已经不见了。
她放下杂志,说道:“《我的尸体漂在大洋之上》,弗兰克在编造最差劲的标题方面特别有天赋。不过他是个好编辑。他知道一个故事好不好,为什么不好,而且从不随便改动文章。有些编辑觉得自己是作家,总要更换句子结构,篡改文章风格,但弗兰克从不这么做。”
“可他不诚实,不是吗?”
“噢,他是个混账,毫无疑问。”她的表情丝毫未变,但话语很尖刻,“一开始不是这样的,那时候通俗小说行业蓬勃发展,他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但是后来……是的。”
我在沙发上坐下:“那时你对他了解多少?”
“跟其他通俗小说帮成员一样,我觉得。”
“并不亲密吗?”
她的目光扫过我,落在桌上的啤酒上。她俯身将啤酒倒进杯子。她说话时,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你说亲密是什么意思?”
“就是亲密的意思,韦德夫人。”
她把酒倒至半满,举起酒杯,一口气喝干,只剩泡沫。她的上唇也沾了一圈泡沫,好像一道浅浅的白色胡须。她抿了抿嘴唇,把泡沫舔干净,说道:“我一直不喜欢喝啤酒。现在也不太喜欢。不过总有那么一两次感觉不错。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知道。”
“其他事情也一样。”她说,“有些事对你没有好处,你不喜欢,也不愿意做。除了那么一两次,内心深处有些东西,有种渴望,让你想要这么做。就那么一次,也许两次,然后你就再也不想要了。但在那一两次的时候,你必须得到它,不管是什么。”
这次我什么也没说。
她把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摆弄着衬衫前胸的扣子。她说:“你知道弗兰克和我的关系,是吗?”
“是的。”我说谎了。
“全部的事情?”
“不是全部,但足够多。”
“你怎么发现的?”
“奥齐·米克那里有一些东西。”我说,“他做了一些标记,跟你和科洛德尼有关。”
“是的。如果有人知道的话,就应该是奥齐。我试图保守秘密,上帝知道,弗兰克也应该这么做。不过战时奥齐是唯一能算得上是弗兰克朋友的人,他总去弗兰克住的地方,他一定看见过我们在一起。”
“现在他死了。”
“死了。”她重复了一遍,“怎么回事?在哪里?”
“就在三角洲,他自己家里。我今天下午找到他的,在一间小木屋里,头被斧头劈成了两半。”
她好像打了个哆嗦。随即又倒了杯酒,像刚才那样一饮而尽。
“警察认为是意外,”我说,“因为木屋的门反锁着。但我觉得是谋杀。”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想杀死奥齐?”
“也许因为他写了,还寄出那些勒索信。”
“奥齐写的?我以为是弗兰克……”
“不,不是科洛德尼。”
停了一会儿,她说:“你不会是觉得我跟奥齐的死有关吧?”
“有关吗?”
“当然没有。我今天出去逛了逛街,其他时间都待在酒店里。我当然没去三角洲。”
也许这是真的。根据验尸官的判断,米克死于今天早上,而十点半左右我还跟西比尔通过电话。我问道:“你丈夫知道你和科洛德尼的事情吗?”
“伊万?上帝,他不知道。”
“你确定?”
“是的。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跟我当面对峙。他会……我不知道他会干什么,但他肯定不会埋在心底。”她解开了衬衫上的一颗扣子,正在试图重新扣上。看得出她的喉结在纤细的喉咙中颤动,“我那时候特别害怕他会发现。这就是为什么弗兰克敲诈我的时候我会给他钱。他恐吓说,如果我不给钱的话,他就告诉伊万。”
“敲诈?”
静默了几秒钟。她双唇微张成O型:“你不知道这件事?我以为你知道。”
“不知道。不过你最好告诉我。”
“为什么?我的上帝,弗兰克死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吗?米克也死了,罗斯·丹瑟尔还在监狱里,被指控一项他没有犯下的罪行,而真正的杀人凶手还逍遥法外。想想看,如果他决定再找上其他人?”
“我看不出我和弗兰克的关系跟谋杀案有什么相干,”
我看得出来。也许她丈夫是那个杀死科洛德尼的人。不过我没跟她说这个,只是说:“也许没有关系。你告诉我事实真相,所有一切由我来判断。”
衬衫扣子又被解开,扣上。“你不能让这件事传到这间屋子以外,行吗?你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凯莉。”
“只要你没有犯罪,我就不会说。”
“不,跟犯罪无关。”她嘴唇发干,“只是一些傻事,就这样。非常,非常傻。”
“每个人都曾经做过傻事。”我说。
“是的。你知道,这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做的也不是一件很美好的工作。”
“我想也是。但我感觉……很丢脸。你好像很喜欢凯莉,我知道她也喜欢你。而我却在这里抖搂给你很多家庭丑事。”
“这不会改变我对凯莉的感觉。”我说,“或是对你的感觉。我在这里不是要做什么道德评判,韦德夫人。我感兴趣的是找出杀害科洛德尼和米克的凶手,让罗斯·丹瑟尔从监狱里出来。”
“好吧。”她说道,吸了口气,然后又呼了出来,嘴唇撅起,仿佛是在吹熄火柴。“这件事发生在战时——我的意思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伊万当时在部队工作,驻扎在华盛顿,可那里住房紧缺,因此我们决定我最好仍然留在纽约。那时我的通俗小说写作事业进展良好,我们所有的朋友也都在曼哈顿,干什么事情都方便。伊万一个月回家一两次,这很好。可有时部队有任务,他就得离开好几个月。那时候我很年轻……嗯,充满热情。我可以忍受短暂的分离,但那些长时间的分离……非常困难。”
她的视线越过我,落在我右肩上方的某一点。也许她根本不是在看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东西。她的目光遥远深邃,正穿过一道幽深黑暗的隧道,直至过去的岁月。我想喝点啤酒,但我害怕扰乱了她袒露心声的情绪,唯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聆听。
“我有很多机会,上帝知道。”她说道,“但我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我爱伊万,我对他的爱从未间断。我拒绝了各种各样的请求,拒绝了各种各样的男人。包括罗斯·丹瑟尔。我有我的写作事业,我要照顾凯莉,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宝贝。我本来会一直保持忠贞不贰,但伊万被派到了加利福尼亚,去了六个月,执行某个秘密任务,我不能去看他,甚至不能跟他通电话。一段时间之后,我觉得特别孤单,内心升起了一种欲望。我需要找个人。我只是……需要找个人。
“弗兰克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我觉得他很有魅力,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他之前跟我调情或套近乎,我都拒绝了,类似于彼此开玩笑而已。一天晚上,编辑会议之后,他邀请我吃晚饭,我答应了。我们喝了点酒,又去他的住处喝了一杯。这时我突然意识到那天晚上我不用回家,因为我妈妈把凯莉带回布鲁克林的家里去了。她有时会这么做,好给我一点自由空间……我没必要回家了。因此,当弗兰克跟我调情时,尽管我早知道他会这样做,但是并没有拒绝。这次不是开玩笑,我跟他上床了。
“之后又有一次,大概是一个月之后。就这么两次,以后再也没有过。按照弗兰克一贯的个性,这可能会发展成一段秘密恋情——他一直追着我,想发展这段关系,但我们俩之间并没有认真的感情。他想得到我的身体,那两次我也想要他的身体。就是这样。
“后来,伊万回到了华盛顿,并定期回纽约的家。弗兰克也不再纠缠我。他还有别的女人,很多女人,所以不需要我来满足他的自尊心。战争很快结束了,我们都非常兴奋,忙着调整自己适应和平年代的生活。我经常在通俗小说帮聚会上见到弗兰克,我们还是朋友,没有互相指责。这不过是无数短暂的战时罗曼史中的一段,没有任何意义。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是,四十年代末,通俗小说市场开始萎缩。行动出版社的《午夜侦探》以及别的出版物开始亏损。一九四九年的时候,除了《午夜侦探》,其他出版物都不得不停刊。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弗兰克变得疯狂起来,变成了一个贼——或者说更糟。一九五〇年《午夜侦探》停刊,行动出版社也完了。弗兰克破产了,丢了工作。他找到我,让我借给他五百块钱。
“我有钱。我自己不怎么写小说,但伊万的通俗小说买得很好,出了书,还有广播剧本。可那笔钱是给凯莉存的教育开支,所以我拒绝了弗兰克。那时候因为他骗作者们的钱,所以我们之间的友情大不如前。但是他不甘心被拒绝。他说他有证据证明我们俩在战争时期的亲密关系——那张该死的照片。他说除非我给他五百块钱,否则他就要告诉伊万我们俩的事,给他看照片,把这件事宣扬得比实际还严重。我没有选择。伊万的妒忌心理很强,说不准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我给了弗兰克那笔钱。
“当然,这件事没有结束。三个月后他又来了,又问我要五百块钱。我们的存款里还有钱,而且不止这些,可如果我把钱取出来,伊万就会起疑心。他问过我之前那五百块钱的事,我不得不编造了个故事,说我的亲戚生病了,借了一笔钱。于是,周末我找了个借口,去我母亲那里待了三天,写了一篇五万字的侦探小说,用笔名卖给了一家依然没有倒闭的杂志社。我一直这样偷偷摸摸地写小说,因为我知道弗兰克还会回来,要更多的钱。我这么干了四个月,近乎发狂,写了三十多万字,我想就是这段时期耗尽了我的写作才能。
“弗兰克的确又来了两次。然后,他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前一天他还在那里,在出版界转来转去,想要找份工作,但是没人能给他,第二天他就不见了。一开始我简直难以置信。我一直等着他再来联系我,再来敲诈我。但他没来,一直过了三十年。”
她不再说话,仿佛一座雕像般静静坐了一会儿,目光依然专注于那条又长又黑的时间隧道。然后她从中走了出来,眨了眨眼,最终将目光落到我的身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开始摆弄衬衫上的那颗纽扣。
“你明白了?”她嘲讽地说道,“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杯子,说道:“你知不知道科洛德尼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所关心的就是他不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其他通俗小说帮的成员知道吗?”
“如果有人知道的话,也没人提起过。”
“科洛德尼在亚利桑那州买的那座死城是怎么回事?在纽约的时候曾经有人提起过吗?”
“嗯,他一直说想要回到西部——他来自新墨西哥——去开采金矿,但是我们没人当真,都以为这是个笑话。”
“他失踪之前有没有提起过跟这相关的话题?”
“我不记得。有一天罗斯告诉我弗兰克离开纽约之后就去买了一座城镇——这是弗兰克跟他说的——但是如果他真的这么干了,我想不出他是从哪里弄来的钱。”
我想得出来,但我不想告诉她这件事。我也不太想问下面一个问题,但我必须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提起了一张照片,韦德夫人。是怎样的照片呢?”
她的目光又从我身上挪开了。两块小小的红晕飞上她的脸颊,就好像硬币压在脸上之后留下的印记。“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弗兰克照的,在我们……之后。开始我不让他拍,但我喝了很多酒,他许诺永远不给任何人看,这个主意听起来……让人兴奋,充满罪恶感的兴奋。”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我的脸上,“我需要告诉你他拍照时我摆了什么样的姿势吗?”
“不,”我说,“我想你不用说。”
“谢谢你。我想你能理解我为什么不能让伊万看到这张照片。我什么都可以干,只要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包括杀人?”
“是的。”她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如果我没有别的选择。但我没杀他。他死了我非常高兴——当我听到那个消息时,我觉得彻底解脱了。但我没杀他。”
屋里好像很闷。我起身走到温度调节器旁边,关掉了暖气。我重新坐下时,西比尔正一脸厌恶地盯着自己的啤酒杯,仿佛想起了之前她自己打的那个比方,把啤酒当成了她那场轻率的情事。
我说:“一九五〇年之后,你第一次再见到科洛德尼就是在这次大会上吗?”
“不,不是的。”
“哦?”
“大概三个星期前,他在洛杉矶给我打了个电话,就这么凭空冒了出来。上帝啊,我差点心脏病发作。他说有人邀请他参加这次大会,当他得知伊万和我也在参会名单中,就答应了。他说劳埃德·安德伍德给了他我家的地址和电话。他那时正在洛杉矶,他觉得如果在大会前先小聚一下一定很不错。我想拒绝,但他坚持要见面。我无计可施,只能答应他。我以为他又要勒索我,我猜对了。但这次他想要的不是钱,而是我。”
“他向你求爱?”
“是的。非常粗鲁。他说,如果我不跟他上床,他就去找伊万,给他看那张照片。这些年来他一直保留着那张照片,他敢肯定伊万对此依旧很感兴趣。我几乎要屈从了——我已经不剩下什么羞耻心了——可是你看到过他现在的样子,这些年的岁月对他可真是不错。他如此面目可憎,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我推辞了,许了很多承诺,跟他说开会时我会想办法安排跟他在一起。”
“你打算这么做吗?还是在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但我想了个主意,我要把他赶走,迫使他别再来找我。”
“用什么办法?”
“恐吓他,”她说,“用枪。”
“你带去了那把点三八口径的手枪,最终杀了他的那把枪。”
“是的。我从一个朋友手里买的,那个朋友收藏手枪。”
“你真的去恐吓他了吗?”
“是的。我去恐吓他了。”
“然后呢?”
“他嘲笑我。他说我没胆量杀人。我跟他说我有,我是认真的。我觉得我会杀了那个家伙。但我向你发誓,我没杀他。”
“你丈夫知道你带着枪吗?”
“不知道——直到这把枪丢了之后。那时候我不得不编了个故事,说我带着枪是用来做演示的。”
“其他人知道你带着枪吗?”
“除非周四晚上罗斯撞翻我的包时有人看见了。那天你就看见了,对吗?”
“是的。”
“但是如果其他人没看见的话,那天闯进我们屋子偷走手枪的人就应该是弗兰克。”
“或许那个窃贼不是冲着某样东西去的,”我说,“假设偷枪只是个巧合呢?”
“没丢别的东西。”
但也许伊万跟她一样,带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科洛德尼有没有跟你说过想要你的手枪之类的话?”
“没有。但他看起来好像是在为什么事而紧张不安,简直可以说是担惊受怕。”
“会不会是因为勒索事件?”
“嗯,有可能。他不太愿意谈这件事。”
“丢了东西之后他又来找过你吗?”
“找我跟他睡觉?来过。”
“你怎么说?”
“我说不行。他骂我,我就给了他一耳光。”
“所以他打了你,在你脸上留下这块乌青?”
“你怎么知道是弗兰克打了我?”
“我不知道。但听完你的故事之后很容易得出这个推论。”
“是他干的。用拳头。他说我最好别再动他一根手指,别想再威胁他,否则他就会收拾我。他说我最好乖乖送上门来。不过那个周末不行,他脑子里事情太多,最好回到洛杉矶之后尽快去找他。然后他把我推出房间,摔上了屋门。”
“你跟他还发生过其他口角吗?”
“没有。周六早上我见过他,但我们一句话也没说。”
“好。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任何你觉得可能有关的事情。”
“我想没有了。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比我跟任何人说得都多。”她淡淡一笑,“但我觉得好一点了。这件事在我心中郁积了太久。”
“肯定,”我说,“我明白。”
“我可以相信你不会说出去,对吗?如果这些事情让伊万或是凯莉知道……”
“不会的。我只希望你对我说了实话。”
“是的。大实话,很痛苦。”西比尔放下腿,站起身来,“我得走了。我给伊万留了个条子,跟他说我和朋友去吃晚饭了。但如果我在外面待得太久他会担心的。”
“他今天一天都不在,是吗?”
“是的,早上就出去了。现在魔术是他的一大爱好。我能用你的电话叫辆出租车吗?”
“不用,”我说,“我送你回酒店。”
我把外套拿给她,帮她穿上。她又冲我笑了笑,比之前那个笑容爽朗很多:“很高兴今天来这里。来之前我对你的人品还不够确定,但现在我确定了。你很正派,我觉得对凯莉而言,你挺不错的。”
“希望如此,韦德夫人。”
“请叫我西比尔。不用担心伊万同不同意。有时候他非常顽固,对凯莉保护过度,但他会转过弯来的。”
我说希望如此。但我担心的不是伊万不同意;我担心是不是他杀了弗兰克·科洛德尼,或许还有奥齐·米克,如果是这样的话,前景就实在太他妈的黯淡了。然而从我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最合适的凶手人选莫过于老顽固伊万·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