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去想索希叔叔的话,从林肯隧道开车回去。我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两件事上,只有这两件:第一,证明强奸夏米克·约翰逊的那两个该死的龟孙子有罪;第二,弄清楚吉尔,佩雷斯过去二十年里在什么地方。
我又看了看约克警探给我的那个证人或女朋友的地址。蕾亚·辛格在一个叫Curry Up and ait的印度黎厅里上班。我讨厌双关语名称。或者,我喜欢?还是喜欢吧。
我上路了。
父亲的那张照片还放在前座上。我不太担心那些说他是克格勃的指控。和索希谈过之后,我几乎已经能预料到会是什么结果。但现在,我又把那张索引卡读了一遍:
第一桩丑事
第一桩。这再次暗示还会有更多。显然,詹雷特先生——也许得到了马兰兹先生的财政援助正不惜代价。如果他们发现了以前那些对我父亲的指控现在已经有二十五年的历史——他们显然会不顾一切地恣意利用它们。
他们会发现些什么呢?
我不是坏人,但也不完美。人无完人。他们总会发现什么的。他们会夸大其词。这可能对JaneCare基金会造成极大的伤害。那可是我的名声,我的政治雄心啊。夏米克也有丑事。但我已经说服她把它们都说出来,让它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对自己的要求能更低吗?
到达那个印度餐厅时,我把车停在停车场上,关掉引擎。这里不是我管辖的范围,但我认为这关系不大。我从车窗向外看去,又想起了那件丑事,便给洛伦·缪斯打电话。她接起电话之后,我说:“我可能遇到了一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缪斯问。
“詹雷特的父亲正在找我的麻烦。”
“怎么回事?”
“他在调查我的过去。”
“他会发现什么吗?”
“如果你去调査某人的过去,”我说,“你总是能发现点什么。”
“我就没有,”她说。
“真的?雷诺那些死尸呢?”
“我没有任何责任。”
“太好了,不简单。”
“科普,我是在逗你。开玩笑的。”
“缪斯,你可真会闹。你的喜剧表演时间到了,还有点专业演员的味道呢。”
“好啦,言归正传。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有私家侦探朋友,对吗?”
“对。”
“给他们打打电话,看看是谁在调査我。”
“好的,马上动手。”
“缪斯?”
“什么?”
“你不需要优先处理这事。如果人手不够,就别费心了。”
“有人,科普。我说了,马上动手。”
“你觉得我们今天表现如何?”
“今天是好人的好日子,”她说。
“说得好。”
“但可能还不够好。”
“卡尔和吉姆?”
“我真想把每个叫这些名字的男人都打死。”
“去吧。”我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从内部装饰看,印度餐厅好像可以分成两类一很暗的和很亮的。这家餐厅属于亮的那种,色彩鲜艳,坐落在一个看似印度庙宇的房子里,不过看上去的确很差劲。餐厅里有伽伲使和其他神的人造镶嵌式塑像,都被照得亮堂堂的,但我完全看不懂。女服务生都穿着露出肚皮的衣服。这种装扮让我想起《太空仙女恋》中那个邪恶的妹妹穿的衣服。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陈规陋习,但这地方看上去整个就像宝莱坞的音符要爆发出来似的。我总是尽力尝试去欣赏不同的异国风情,但无论我多么努力,我都不喜欢印度餐厅里播放的音乐。此刻,这里的音乐听上去像是有人在用锡塔琴打猫。
我走进去时,女老板皱皱眉头。“几位?”她问。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说。
“蕾亚·辛格在这里吗?”
“谁?”
我又说了一遍。
“我不……啊,等等,是那个新来的女孩。”她把双臂抱在胸前,没再多说什么。
“她在这里吗?”我说。
“你是谁啊?”
我把眉毛扬起呈拱形,但拱得不漂亮。我本来想做出俏皮的样子,结果表情更像便秘的人:“美国总统。”
“呃?”
我把名片递给她。她看了看,然后令我惊讶地大声喊道:“蕾亚!蕾亚· 辛格!”
蕾亚·辛格走过来。我惊得后退一步。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年轻,估计二十刚出头,而绝对相貌出众。你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她穿着那样的露肚皮服装,你不可能注意不到一是:从解剖学的角度看,蕾亚,辛格不可能那么曲线毕露。尽管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却像在走动。她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仿佛期望有人去抚摸。与其说她的皮肤是棕色,不如说是金色。她那双杏仁眼能让男人一滑进去便再也找不到路出来。
“你就是蕾亚,辛格?”
“对。”
“我是保罗·科普兰,埃塞克斯郡公诉检察官。我们能谈谈吗?”
“和那个谋杀案有关?”
“对。”
“那好吧。”
她的声音优美动听,有一点新英格兰寄宿学校学生的口音,但你从她声音里听到更多是的文雅,而不是地方口音。我拼命控制自己,尽量不盯着她看。她注意到了,笑笑。我不想别人以为我是性变态者,因为不是那么回事。漂亮女人会对我产生影响。我想,有这种情况的人一定不止我一个。她们会像艺术品一样对我产生影响,像荷兰画家伦布兰特和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巴黎夜景、大峡谷的日出或亚利桑那蓝绿色的天空一样。我的想法并不违法。我自认为它们非常艺术性。
她把我带到外面的大街上。这里安静一些。她用手臂环抱着自己,仿佛感到冷。这个动作,与她做出的每一个动作一样,好像都有双重含义。让人情不自禁。她身上的一切都让你想到月明星稀的夜空,想到有四根帷柱的床。我猜,这让我“非常艺术性”的理由不攻自破。我很想主动把大衣什么的披在她身上。但天气根本不冷。而且,我也没穿大衣。
“你认识一个叫马诺洛·圣地亚哥的人吗?”我问。
“他被杀了,”她说。
她的声音中有一种奇怪的节奏,好像在念剧本。
“但你过去认识他?”
“是的,认识。”
“你们是情侣?”
“暂时不是。”
“暂时不是?”
“我们的关系,”她说,“是柏拉图式的。”
我把目光移向人行道,然后又移向街那边。感觉好些了。我并不真的在乎谋杀案本身,或者凶手是谁。我只想知道马诺洛·圣地亚哥的情况。
“你知道圣地亚哥先生的住处吗?”
“对不起,不知道。”
“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在大街上认识的。他主动过来招呼我。”
“就那样?他从大街上径直向你走过来?”
“对。”她说。
“然后呢?”
“他问我是否愿意喝杯咖啡。”
“你同意了?”
“是的。”
我冒险又看了她一眼。的确漂亮。黝黑的皮肤,露出肚皮的服装……真要命。“你总这样吗?”我问。
“哪样?”
“碰到陌生人邀请喝咖啡就接受?”
这句话好像让她觉得很好玩。“科普兰先生,我有什么必要向你解释我的行为吗?”
“没有。”
她没说什么。
我说:“我们需要更多地了解有关圣地亚哥先生的情况。”
“可惜我不知道。”
“尽管问这些问题可能有超越我的行事原则的风险,”我说,“但我仍然有些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
“一定随时都有男人和你邂逅吧?”我说。
她脸上露出狡黠和会心的笑容:“科普兰先生,你太恭维我了。谢谢。”
我想了想这句话:“那你为什么和他一起喝咖啡?”
“这有关系吗?”
“这也许可以让我了解到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我想象不出来。举个例,假设我告诉你说我发现他长得帅。这有用吗?”
“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发现他长得帅?”她又笑了笑。右眼中闪出一丝不解的神情。“听上去你好像妒忌了。”
“辛格女士?”
“嗯?”
“我在调查一桩谋杀案。所以,我们现在也许应该停止玩智力游戏了。”
“你认为可以吗?”她妩媚地把头发向后拂了拂。我没受影响。“嗯,那好吧,”她说,“够公平。”
“你能帮助我弄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吗?”
她想了想。“也许可以査査他手机的电话记录?”
“我们已经査过他身上那部手机的记录了。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就是你的电话。”
“他之前用过另一个号码。”她说。
“你还记得吗?”
她点点头,把号码告诉了我。我拿出一支小笔把它写在一张名片背后。
“还有别的什么吗?”
“没有了。”
我又取出一张名片,在上面写下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想到别的什么,会给我打电话吗?”
“当然。”
我把名片递给她。她接过去,又笑了。
“怎么啦?”
“你没戴结婚戒指,科普兰先生。”
“我单身。”
“离婚了还是老婆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从未结过婚?”
蕾亚·辛格根本不屑于回答。
“老婆死了。”我说。
“真遗憾。”
“谢谢。”
“有多长时间了?”
我很想说这他妈的与她无关,但我又想在她面前保持风度。该死,如果她不这么漂亮就好了:“快六年了。”
“明白了。”她说。
她用那双迷人的眼睛看着找。
“谢谢你的配合。”我说。
“你为什么不约我出去?”她问。
“抱歉?”
“我知道你觉得我很漂亮。我没嫁,你也未娶。你为什么不约我出去?”
“我从不把工作和个人生活搅在一起。”我说。
“我是从加尔各答到美国来的。你去过那里吗?”
这种话题的突然转变让我一下子没回过神来。而且,她的口音好像也不像那地方的,但这现在已经说明不了多少问题。我说从未去过,但当然听说过。
“比你听到过的更糟。”她说。
我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有个生活计划,”她说,“计划的第一部分就是到这里来,到美国来。”
“第二部分呢?”
“为了成功,这里的人会不惜一切。有些人买彩票;有些人梦想成为职业运动员;有些人去犯罪或者去眺脱衣舞或者出卖自己。我知道我的资产是什么。我漂亮,是个可爱的女人,我学会了怎样”——她停下来斟酌字眼——“对男人好。我会让男人难以置信地开心。我会听他说话,我会在他身边,我会帮他提神,我会让他的每个夜晚都很特别。我会在他想要的任何时候以他想要的任何方式把自己给他。而且,我会很开心地去做这一切。”
好啦,我想。
我们正站在热闹的大街上。但我发蜇,突然之间,周围好像一片寂静,我甚至能听见蟋蟀的唧唧叫声。我感觉嘴里很干。
我用一种听上去很遥远的声音说:“你认为马诺洛·圣地亚哥可能就是那个人?”
“我曾以为他可能是,”她说,“但他不是。你好像不错,好像会对女人很好。”蕾亚·辛格可能已经向我迈近了一步。我也不确定。但突然之间,她离我更近了。“我能看出来,你遇到了麻烦。你晚上睡不好觉。因此,科普兰先生,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个人,我不是那个能让你飘飘欲仙的人?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在我身边酣睡?”
停!
“我不知道。”我说。
她就那样看着我。我的脚趾头都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啊,她在耍我。我知道这点。但怪就怪在这里,我竟然觉得她那种毫无遮掩的直白方式……非常可爱。
或者,也许又是那所谓的“美让人盲目”在作祟。
“我得走了,”我说,“你有我的号码。”
“科普兰先生?”
我没说话。
“你到这里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抱歉?”
“你为什么对马诺洛被杀的事感兴趣?”
“我想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是郡公诉检察官一”
“那不是你到这里来的原因。”
我没说什么。她就那样盯着我。最后,我问:“你为什么这样说?”她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是你杀了他?”
“你说什么?”
“我说一”
“我听到你说的话了。当然不是。你为什么这样问?”
但蕾亚·辛格没回答。“再见,科普兰先生。”她又冲我笑了笑,让我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在码头上的鱼,“但愿你能找到你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