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哼哼,我知道了,美星小姐!”
眼前竟发生了不合常理的事情。即便美星咖啡师再怎么聪明过人,也不可能事先预测到我会和飞镖扯上关系,因此透过逻辑所推论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你在心暖商店同一楼层偷看到我正在试丢飞镖,然后趁我离去时赶快买下它,再绕到我背后向我打招呼,对吧?”
“我觉得完全不是这样。”
咖啡师毫不迟疑地否定我的推测。这种情况不该说“我觉得”吧?
“如同我之前说的,我亲眼看到青山先生从心暖商店走出来。虽然您回头望着大楼的表情简直能以依依不舍来形容,但也只停留了顶多数十秒吧?如果我要在这段时间买下飞镖并拜托店员包装,再从别的出口绕到您背后,其实有点赶呢!而且……”
“而且?”
“刻意挑选本人决定不买的东西当礼物也挺奇怪的吧?”
“呃,我不是不想买,而是买不到——”
没错!我想起自己不得不放弃它的理由。
“我明白了。话说回来,我记得在试投时,架上还摆着飞镖,但当我试投完后,架上就连一盒也不剩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我专心试投时,把飞镖买走了,而那个人就是你。”
“您的意思是,我没有考虑到青山先生您可能在试投后决定不买吗?”
我“唔”地低吟了一声。仔细想想,我会下定决心买飞镖,全是因为那奇迹似的第三次试投。若只看我第二次投掷前的凄惨成绩,反而我不会买的可能性比较高吧?
“……不不不,既然我愿意试投,就可以确定我对飞镖有兴趣了,在那时先拿走商品也没关系,可以等到我试投结束再去结账。”
“如果是这样,就和您提出的第一个推论一样,时间会太赶。”
她果决地驳回我的想法,看了看手机。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
理所当然的,当我们结完账并搭电梯从大楼走到木屋町通时,夜幕早已低垂。让她独自走夜路返家不太好,我正犹豫着是否该送她回去,在路上问出真相时……
“那我就先走了。”咖啡师作势想逃跑。
“先走?你打算一个人回去吗?”
“您不必担心,有人在这附近等我。”
“是来接你的吗?该不会是藻川先生?”
“不,真要说的话,叔叔比较像是等人来接的人。”
她以充满强烈黑色幽默的玩笑含糊带过。站在高濑川河畔的她,脸上的笑容不同于以往,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看到她的态度,我突然明白了。或许有个男人正在附近等她。
若非如此,便难以解释她为何不想让等她的人和我见面。从她说“替人倒酒的机会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点来看,可以推测出她有交情好到能一起吃饭的异性朋友。先不论咖啡师比较重视我或是那个人,不想让两位异性友人见面的理由,随手一捞都能找到一大堆。
“只要你能够平安回家,我无所谓啦。”我觉得自己笨拙的假笑被夜色掩盖了。“但好歹先告诉我你是用了什么机关嘛。”
我提起纸袋左右摇晃,她便微笑着叹了口气。
“那就把它当成习题吧。这是我设计的trick and treat。若您想到什么头绪了,请务必前来塔列兰一趟。”
——恶作剧和礼物吗……
我望着她向我行礼致意后便离去的身影,对不忘改编万圣节固定台词的细腻心思露出苦笑。当我百思不解的习题阻挡了通往塔列兰的道路时,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认为她或许打算借此暂时劝退想继续深入的我。不过,当她即将消失在转角时,又对我挥了好几次手;她的动作实在太俏皮了,让我的胡思乱想也随之烟消云散,踏上回家的路途。
在那之后过了不到十天,状况出现了变化。
没解出习题就不敢去学校的自己真可悲。对方特地送我的礼物根本不像我的东西,到现在都还没投半次。我好想喝咖啡,却又完全想不出答案,不好意思光顾塔列兰。百般无奈下,我只好坐在常去的Rockon咖啡店,茫然地拼凑着派不上用场的思绪。
突然间,一道自行烘焙咖啡豆的芳香飘过我鼻尖,我才察觉到店里似乎有什么动静,便看向店门口的玻璃门。
“——咦?”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冒出这句话。
我对这套灰色的西装有印象。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我发现他体型修长,胶框眼镜紧贴在挺直的鼻梁上。
“嗨,前几天真是辛苦了。”
我吓了一跳。眼前这名对我露出亲切笑容的人,就是在心暖商店鼓吹我试投飞镖的男性。
“上次多谢你了。”
“没什么好谢的,我不过是问你要不要投投看罢了。”
男性有些困扰地笑了笑,并未认真响应我的道谢。或许是在全年无休的杂货店工作的关系,没有所谓的周末假期,他连星期天也穿着西装。接着他转过身朝站在吧台内的店老板唤道:
“我可以和他并桌吗?”
“没问题。不过并桌这说法原本应该是用在不认识的客人身上呢。”
轻笑着回答的老板嗓音沙哑,配上浓密的八字胡,看起来充满威严。他选在这个学生很多的地点开业,短短数年就让来客数维持一定的水平,还亲自前往大阪某间开设咖啡师培育班的厨师学校授课,在培育未来人才方面不遗余力。
如果老板刚才那句话是多余的,那男人和善地回答“受教了”也同样多余。更何况我和这名青年根本没什么话好谈。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情况呢?虽然我感到疑惑,却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在隔壁的桌子和他面对面坐下来。
男性点了两杯咖啡,其中一杯是给我的。我不好意思地接过杯子,正烦恼着该如何化解尴尬的气氛时,接下来的几句话却一口气让我的困惑抛到九霄云外。
“对了,我还没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胡内波和,请多指教。”
“噢,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噢。哎呀,没想到美星竟然也有能单独和对方去小酒馆的异性友人啊。”
我差点把含在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你认识美星小姐吗?”
“是啊。我看到离开心暖商店的你和美星说话,她那轻松的笑脸让我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竟能像以前一样,轻易地卸下心防和异性交谈。”
他的确可以从店里清楚看到她和背对着心暖商店的我交谈的表情。不知不觉间,我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因为只有我说话时依旧保持有礼的态度,但名为胡内的男性却可直接称呼她名字,至少可以推测出他应该比我年长。
我只针对他话中让我在意得不得了的地方提出疑问。
“请等一下。你说像以前一样是什么意思呢?”
他拿起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像是在说“糟了”。
“难道她什么也没跟你说吗?”
“是关于异性和男女关系的事吗?虽然她说过让人怀疑曾经发生什么事的话,但除此之外,我就不知情了。”
一听到我的回答,他仿佛在烦恼什么似的低头陷入沉思。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听着头顶上的喇叭传出的摇滚老歌。一首歌播完,换成另一首歌。店里的客人离去,又有别的客人进来。我喝了一口咖啡。最后,当曲子又换了一首时,胡内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说道:
“你真的想知道美星以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咦?”
“就算你知道了,也没办法改变过去的事实。即便如此,你还是下定决心要接受她所背负的事情吗?”
他的问题我早就想过了,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找出答案。
“……我想知道,不是因为好奇或单纯地感兴趣。她觉得或许有一天能和我演变成能够深入彼此内心的交情,只是现在还没办法鼓起勇气。所以我想等到那时候再问她,否则感觉就像我背叛了她的信赖。”
我并不擅长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却仍努力地想传达自己的想法。因为我也感觉到对方认真的眼神似乎想从我心里引导出某个答案。
“你和她都承认,我对她来说,是有点特别的人。看来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无法只用我自作多情来解释。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但是,如果我的目标是其他人,就不能在这里失败,我想尊重她的意愿。”
不过,胡内却在此时说出我意想不到的话。
“即使那有可能让你或美星遭遇危险?”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皱起了眉头。“危险?”
“若非如此,我也不想轻易地说出这件事。正因为那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往事,美星才不想坦白吧!但如果因为这样就隐瞒,说不定又会再次重演。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才考虑告诉你。当然,你可不能告诉美星噢。”
胡内仿佛在等待我的回应般,僵硬地喝起咖啡。
我陷入极大的困惑里。由于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我也没办法猜测出我们两人可能遭遇的危险。假设他说的是真的呢?如果自己早已一脚踏进恐怕会重演的往事里呢?
从喇叭流泻而出的曲子逐渐淡出,换成了下一首曲子。
“……我明白了。”我叹气地说,“请你告诉我关于美星小姐的事情吧。”
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没办法应对;如果知道了,或许就能想出预先避免某种令人讨厌的情况的方法。就算只是为了判断我有没有必要知道,还是听听他怎么说比较好。至少他的话里已经可以听出足以让数分钟前的我改变心意的不快感。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我有个条件。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话……不,我现在在这里和你说话的事情,绝对不可以让美星知道。没问题吧?”
我点了点头。我不可能自己把背叛她信赖的事情向她坦白的。
他像是在喝提神用的白兰地似的,仰头饮进杯中的咖啡,然后缓缓开口。
“这个嘛,希望你可以当成在听一个寓言故事。——她是在四年前的春天来到京都的。那时她刚从故乡的高中毕业,要来京都就读短期大学。”
咖啡师曾说过自己今年二十三岁,时间上和他口中的四年前吻合。
“她好奇心旺盛,毫不介意对方的性别、年纪、容貌或身份,很积极地想跟每个人交流。一进大学便拜托亲戚介绍,开始在咖啡店打工,无论对待哪个客人,态度都很亲切开朗。我曾听她说过,她是怀抱着让来咖啡店的客人都能打起精神回去的想法在工作的。”
他所说的和我对她的印象有些许差异。她的确很有求知欲,甚至可以说因为这样我才跟她认识。但是她对其他客人的态度却不是如此,反倒不会打扰享受静谧时光的客人。他所谓的和以前一样,就是这个意思吗?根据在同一间店工作的亲戚的言行,胡内所叙述的她,感觉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却也不是绝无可能。
“她只要一看到神情沮丧或心情郁闷的客人,就会主动关心对方,想办法让他们打起精神。她的志向或许挺令人佩服,我觉得应该也有不少客人接受她的帮助。但是用一视同仁的态度对待每个人,不能说一定就是最好的,只是她并不知道这点。某天,咖啡店来了一位男客人。老实说,他的外表不会让人对他产生好感。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特征,而是类似穿着打扮和看起来干不干净。男性似乎也很清楚自己被他人疏远的事实与原因,所以早已习惯独自一人。一个人走进咖啡店喝咖啡本来就很常见,但她却主动对那名男性开口了——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如此寂寞呢?”
“这不是件值得赞赏的美谈吗?不会因为外表歧视他人。”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我愣住了。因为青年以带着强烈谴责的眼神看向我。
“一个人的外表是由很多条件构成的。有很多是无法靠自己的意愿改变的,例如叫被他人调侃长得矮的人想办法长高,就是一件很过分的要求。但也有些条件并非如此。当知道自己不被他人认同的时候,其实已明白能改善的条件大致有多少。像穿着打扮之类的,是最容易改善的,无论当事人有没有意识到,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注意别人是否认同自己。逼迫他人放弃去注意或努力改善这些条件,认同最原始的自己,你不觉得很蛮横吗?”
虽然我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摇摇头表示肯定。
“我这么说不是要大家从外表去评断别人。我也觉得因为无法改变的条件而去疏远一个人不太好,但这和同时存在能改变的条件并没有冲突,甚至可以反过来说,有些人根本不在意外表。重点就在于价值观的差异吧!我是在纠正你轻易地说出‘美谈’两个字。不懂装懂的人都会说‘不要以外表评论他人!’‘不实际交谈过是不准的!’但一个人活着的时间有限,没有余力和每个见面的人深交、确定他的内在后再判断他的好坏。想找一个外表和内在都让自己有好感的人没什么不对。为什么一定要被当成是有违道义呢?只要不出手危害自己讨厌的人,想接近怎样的人,或是凭外表疏远谁,都没什么好批评的才对。”
“……我的确不该轻率地说这是美谈。不过外表不讨人喜欢的人,或许在外表下隐藏着非常出色的魅力。所以我没办法否定她想寻找对方优点的行为。”
“当然!不过,我还想再补充一点。只是接纳一个有缺点的人就罢了,但如果鼓励他维持现状的话,很可能演变成太纵容当事人,想改变他的态度却反而害了他。别忘了,当一个人的缺点有改善的余地时,要不要想办法让他人认同自己,或是放弃让别人认同自己,都取决于当事人的意愿。容许这种像小孩子耍任性般的行为,真的是为了那个人好吗?我觉得这值得我们深思。”
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对自己太过激动的口气表示歉意。
胡内所说的话确实有他的道理。但是看似生来就拥有一副吃香的外表的他,应该无法理解有些人无法奢望自己变得更完美的心情。去强求深知自己没有资质的事物,是非常难堪又痛苦的。就算下定决心放弃,但内心深处一定还是希望有人能认同自己。
或许胡内身上那种容易亲近的气质,其实是他刻意努力营造出来的吧!他无法理性认同不注重这方面的人,或是不满美星咖啡师竟能接纳这种人,也是情有可原……不,不对。我修正想法。他已经知道这个故事的后续发展。若故事中的“男人”是在美星咖啡师的过去留下污点的罪魁祸首,熟知她原本个性的青年自然会憎恨那名男人。他应该把自己的怨恨掩饰成一般论点,或是把它正当化。
“我们回归正题吧!她毫不犹豫地接近这名已经放弃获得他人认同的男人的心,很有耐心地利用时间缓慢打开那扇已经封死的心门。就连那名只是心血来潮踏进咖啡店的男子,也逐渐对她敞开心房,而且不知不觉地冒出一种想法——这个人一直想深入我从来没有人愿意窥探的内心,肯定把自己当成很特别的存在。”
没想到男人的想法似乎和我刚才自述与美星咖啡师的关系正好相反。若是如此,和我把自己定位于“特殊的人”相反,男人觉得咖啡师是“特别的存在”。不过男人把对象搞混了。
“最后,男人把这种自己不太熟悉的情感当成是对她的爱慕,向她提出交往。想当然,她郑重地拒绝他。男人却无法接受。如果打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和他交往,为什么要试图卸下他的心防呢——原本不打算敞开的心门因为相信她而打开了,自己的情感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我虽然觉得男人很不理性,却又对他的某些想法感同身受。当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不友善时,当然比任何人都更珍惜别人对自己的好,但别人对自己愈友善,就会愈觉得只是被动接受还不够,转而开始主动要求对方。虽然心态很丑陋,但就像人们确实会在瞬间闪过“如果没尝过高档料理的好,就连垃圾食物也能吃得津津有味”的想法。
“之后,发生了一件事。在某天夜里,男子走路经过塔列兰附近,偶然撞见她和一位年纪相仿的异性从夹在两栋房屋间的那条隧道并肩走出来。对方是咖啡店的常客。”
故事即将进入高潮,我渐渐感到呼吸变得急促。
“男人知道她在拒绝自己的告白后态度依旧,即便对方是异性,也毫不踌躇地亲近他,于是领悟到就连自己心中的烦闷痛苦,也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最后竟恼羞成怒。男人觉得应该给她一点教训。当她在十字路口和客人告别,走进行人较少的小巷时,男人便从背后袭向她……”
沉默。所有声音都自两人周遭的空间抽离了。虽然青年只不过暂时停止说话,我却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丧失了听觉。
不久后,仿佛一块沉重的岩石开始滚动般,胡内继续说。
“幸好刚才跟她道别的男客马上折返回来。当他赶到她身旁时,早已不见男人的踪影,她算是勉强逃过一劫。不过,那名男人离去时,却对她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
“男人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这个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
一开始,我只觉得那是一句在这种情况下很常见的台词,没什么特殊含意。但在耳朵深处反刍二三次后,就像露水缓慢凝结般,我开始能够想象这句话带给她多大的打击。
“那是一句和她一直信奉的观念完全相反的评语。聪明如她,不消片刻就领悟到自己为何使男人发狂,并且感到恐惧。没有考虑前因后果就鼓励对方和自己交心,其实非常不负责任。她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后,又回到咖啡店工作,但态度却和以前截然不同,开始和客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不只是对待客人。她关起心门,阻隔一切可能让自己重蹈覆辙的人。正确来说,应该是让对方主动关起门来。”
——现在我还没办法鼓起勇气。
我回想她在小酒馆所说的话。原以为那是指让他人与自己深交的勇气,以为是指敞开自己心胸、向人倾诉痛苦的勇气。
但我误会了。她所说的是深入对方内心的勇气。
“以上是四年前发生的事。在那之后,应该没有男人能像你一样,和她走得这么近。最起码就我所知是如此。”
“那你呢?话又说回来了,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美星小姐的过去啊?”
我向他提出刚才来不及问的问题后,青年便“呵呵”地微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表情看起来带有几分自嘲。
“因为我不擅长说谎,就老实告诉你吧!刚才的故事里我也有登场噢。”
我恍然大悟。青年所说的故事里登场的男性,除了他厌恶的“男人”外,就只剩下一个人。
“你也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啊。所以才会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天晚上我一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算是所谓的直觉吗?他遵循自己的预感,沿着原路折返,解救了美星咖啡师。明明是英雄救美,他的笑容却还是带着自嘲。
“发生了那种事情,我也不能再直接和她来往了,不过我还是一直待在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虽不敢说有多大的功劳,我还是想相信自己能稍微成为她的助力,毕竟有些事情我也不得不放弃。”
我总算理解胡内为何会露出那种表情了。他一心想帮助无法再与异性深交的她,于是放弃自己的爱慕之情。虽然是非常值得敬佩的崇高精神,但其中肯定掺杂了苦涩的心情。
她曾说过,有个人在保护她,那个人现在也是她很重视的好友。当我知道她所指的是谁,正要感谢让她打起精神的人时,却突然想到这么做还太早。
“你刚才说了遭遇危险吧?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如果今后还是一直有男人在她身边打转也就罢了,但我觉得正因为事实并非如此,她才能振作起来。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担心同样的危险吧?”
“你说得没错,这毕竟是四年前的事了。”胡内露出苦笑。“要不要把这当成是一件早已过去的往事,是你或美星的自由。我也只能事先提出警告,劝你好好思考该怎么做才能帮助自己所爱的人。”
“这、这才不是什么爱不爱!”
他没来由地冒出这句话,害我顿时变得结巴。
“我非常喜欢她冲煮的咖啡。其实我比较想知道味道的秘密,才会接近她。我希望那咖啡的味道永远维持下去,只要是我能帮忙的事,我都愿意去做。我认为味觉很纤细敏感,一定要在安稳的精神状态下才能保持水平。”
“哦,咖啡啊。”
他喃喃自语,饮尽杯中的液体。我也学他把剩下的咖啡喝完。明明已经冷掉了,我却觉得脸热得像一团火球,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差不多该离开了,咖啡钱我出吧?”
他看了一眼手表,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用了,为了感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今天就让我请客吧!”
“这样啊,抱歉噢。再提醒你一次,我们今天在这里见面的事,你绝对不能告诉她。还有,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取出手册,撕下白色内页一角,在上面快速地书写。纸上写了十一个数字,我对这种情景似曾相识。
“这是我的电话。你和美星来往时遇到什么问题就打给我。”
“我可以把这视为是你赞成我和她的关系吗?”
“别说什么赞成不赞成,所谓的关系是由当事人自己定义的吧?我能够帮的顶多只是给你忠告,你要不要放在心上随你。不过呢,或许可以说与其野放,不如采取放牧的方式吧。”
胡内之后又在店里吹起一阵轻风,匆忙穿越今出川通,走得不见人影。我隔着玻璃门目送他离去后,便看着握在手里的那串号码,心想:这下子总算能造访塔列兰了。
我不是立刻想违背和青年的约定。那究竟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我已经解开习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