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汉诺威了。这里的遭受的战争迫害和汉堡差不多。但是可能是街区的规模比汉堡小很多,所以没有那种被废墟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在中央车站前的广场周围,还残留着不少的建筑物。市民看起来多少还有悠闲的情趣。
森四郎他们终于在汉诺威的中央车站前找了个可以用英国纸币付账的小餐馆。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分。
虽说是餐馆,进去后才发现,根本没得选择。餐馆拿儡出的只有面包和卷心菜的汤,再加上烧土豆。森四郎和格温斯基在这个面对着广场的小餐馆吃了顿迟来的午饭。
吃完饭后,格温斯基看了眼窗外的广场,吃惊地说道:“啊,又是那家伙。”
森四郎也向窗外看去。一辆英军的军用车刚好从餐馆前面经过。一个士兵开着车,副驾驶上的正是今天早上在汉堡见到的英军司令部的将校。
“或许是巧合吧,没准他也和我们走同样的线路去旅游呢。”
格温斯基说道:“我可不认为这是巧合。那家伙是追着我们过来的。”
“理由是什么?”
“我能想到的就是斯德哥尔摩有人告密。我作为波兰军情报将校格温斯基的身份暴露和这次告密有关系。”
“是指你作为日本海军的密使身份被发现了?”
“是我们。”
军用车停在了广场的另一侧。那里正是森四郎他们三十分钟前下车的地方。英军将校下了车,和旁边的德国司机说着什么。
“你看。”格温斯基说,“果然他是追着那辆巴士来的吧。”
“要是被抓了,我们就会被遣送回瑞典吧。”
“可没这么简单,怕是要去收容所吧。”
“惨了惨了。”森四郎摇着头说,“这次旅行变得越来越艰辛了。”
“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赶到瑞士。”
“怎么办?”
“总之先想办法逃出英军占领地区。或许进入了美军占领地区,我们还能争取点时间。到时候也好有时间再想下一步的对策。”
“我们先离开这个餐馆再说。”
英军将校正在往广场的这个方向看,巴士司机伸着手比画着什么。森四郎觉得他甚至能听见司机在说什么。好像是说那种打扮的人往那边去了。
森四郎他们果断做出判断,从餐馆的后门走了。
车站前的广场,道路呈放射状向外延伸。其中一条路好像能离开广场,两人急忙赶到才发现这条路又通向另一条路。正面的瓦砾看起来好像是剧场的残骸。军用车围着这堆瓦砾停在那儿。旁边的建筑物还不知是补给队伍还是通信队伍,不光是英军士兵,还有美军的士兵。
在军用车两侧的人行道上走,看到前方的一台美军卡车前围着四五个孩子。美军的士兵正在逗孩子玩,好像在给他们糖果之类的东西。进入德国以来,已经看到过很多次这种场景了。
在卡车上挂着一个白色的板子,上面写着“卡塞尔—汉诺威”。
格温斯基小声地跟森四郎说道:“这辆车好像是去美军占领地的。”
森四郎看了看正和孩子闹着玩的美军士兵。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鼻子红红的,留着邋遢的胡子。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从乡下来的白人。森四郎说道:“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搭个便车啊。”
森四郎把手提箱往高提了起来,从里面拿出了莱卡相机,把相机挂在了脖子上,又把手提箱塞给了格温斯基。
森四郎靠近那个士兵,拿着相机摆好姿势后不停地按下快门。士兵注意到后看了看森四郎,说:“喂,你是在拍我吗?”
森四郎弯着腰保持刚才拍照的姿势没变,答道:“是啊,我拍的是给德国战争孤儿巧克力的美国士兵。能让我再多拍几张吗?”
“可是我已经没有巧克力了啊。”
即使这样士兵还是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部分自己的配给粮食,孩子看到了欢快地叫着伸手跟他要。
森四郎说道:“真不错。你能说几句话之类的吗?”
“好啊。”士兵用英语说道,“你们喜欢美国人吗?家里有姐妹的举下手。”
按下快门后,学着别人的样子把胶卷卷了起来。森四郎快速地重复了三遍刚才的动作。
“真不错。真是一幅美丽的风景。我要卖给《LIFE》。”
森四郎把视线从取景框中移开站起身来,士兵撵走了孩子问道。
“你是《LIFE》的特派记者?”
“我是自由摄影者。把相片卖给《LIFE》或者路透社之类的。你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森四郎取出了他那个赌博时记账的小本。
士兵很开心地回答道:“我的名字会上报纸吗?”
“如果《LIFE》买了我的相片的话。士兵阁下,你的名字叫什么?”
“迪福·格林。一等兵。”士兵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看了看森四郎的笔记本,说道,“格林那里,你少写了一个N。”
“哦,是这样吧?格林一等兵。这辆卡车是去美军占领地的吗?”
“嗯,是啊。马上就该出发了。去卡塞尔。喂,我的编制所属不用告诉你吗?”
“你还是告诉我吧。”
“美国第三军。”美军士兵把自己所属的输送部队告诉了森四郎。
森四郎一边认真地记在本子上一边问道:“你老家是哪儿的?是中西部地区的吧。”
“艾奥瓦州。艾奥瓦州的一个叫迪比克的街区。”
“嗯,等等,你说是艾奥瓦州的迪比克。格林一等兵,你在去卡塞尔的路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要说战争的趣事,可是多了去了。要是有时间我慢慢讲给你听。对了,我的照片真的能登上《LIFE》吗?”
“如果他们肯买我的作品的话。但是,我觉得这几张照片很不错。两三天内要是能把照片寄到巴黎的话,估计就能登在下月刊了。”
“哇噻,太棒了。那你赶快寄到巴黎吧。照片的事,我能写信告诉家乡的母亲吗?”
“我还不能保证一定能上报,要由《LIFE》的编辑部来做决定。但是和照片一起的报道,我会顺带写上你母亲的名字的。”
“我母亲叫克拉丽莎。妹妹叫利兹·伊丽莎白。我毕业于迪比克中学。”
“迪比克中学是吧?有火车或是巴士能去卡塞尔的吗?”
“我在迪比克中学,当年是棒球队的,外场手,打六号位置的。要是你去卡塞尔的话,不如坐我的卡车吧。七点左右就能到了。”
“在棒球队打六号啊。当时一定很有名吧?搭便车的话,你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事的。对了,我跟你说了吗?我还得过名誉负伤章呢。”
“没说过呢。名誉负伤章?真厉害啊。在你家乡都是英雄了吧?卡车不用过边检吗?你载着我这么个老百姓,没有问题吗?”
“不用检查的。因为这是美军的卡车嘛。对了,刚才说的名誉负伤章,能在报道上写上吗?那是我在阿登高地的时候得到的。我虽然是输送部队的,但那次在阿登高地和德军正面偶遇了。”
“报道可以写成,阿登高地英雄,给德国孤儿们爱的礼物。看来会是篇不错的报道。我还有一个一起旅行采风的同伴,能让他也一起搭个便车吗?是亡命犹太人,准备写一本关于犹太人遭受迫害的书。”
“犹太人啊?听说他们那时候被害得很惨呢。哦,对了,报道上能不写我给那些孩子巧克力吗?能不能写上我把自己的早饭都给了他们?”
“嗯,对啊。这样写的话会显得更感人一些。那个犹太人,让他一起坐车可以吗?”
“好的。让他一起来吧。”
森四郎对格温斯基使了个眼色,格温斯基凑了过来。森四郎向格温斯基介绍了格林一等兵。
“德克特尔,这位是格林一等兵。是把犹太人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的勇士。曾获得过名誉负伤章的英雄。对我们这次取材做出了很大的帮助。”
格温斯基做出很夸张的表情说道:“在下是德克特尔·格温斯基。我仅代表全世界的犹太人向你致以真诚的感谢。你是让我们得到解放的人。把我们从残酷的迫害中解救出来,谢谢。”
格林一等兵有些害羞地说道:“啊,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是医生吗?”
“我是历史学家,格林一等兵。我的工作就是记录历史。”
“这样啊。是位学者啊。我做的只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如果你真的要写的话,别把我写得太伟大了。我的名字的写法,那位先生知道的。”
森四郎假装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记录下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的。”
“我们一同去卡塞尔,可以吧?”
“嗯,我正好也想要去法兰克福找些材料呢。”
“等到了卡塞尔,我再想办法帮你们安排换乘的车。等我的同伴回来了咱们就出发。”
“实在是感激不尽。”
格林一等兵向森四郎问道:“喂,特派员。你的名字是?”
“森四郎。我是自由记者。”
“你是哪国的?中国吗?”
“我的国籍是土耳其。同盟国军的。”
“森四郎啊。那你们坐在后面的载货台上可以吗?”
森四郎他们上了挂着帘子的载货台。里面杂乱地堆着十来个木箱子。好像是装什么通信器材的空箱子。森四郎他们取了个结实的木质箱子坐下了。过了一两分钟,从驾驶座上传来格林一等兵的声音:“我们出发了哦。”
车子刚启动,就看见一队英军士兵急急忙忙从后面的路上赶了上来。就是刚才森四郎他们走过的那条路。那些士兵好像正在找什么人。之后又开来一辆车,车上坐的正是那个留着胡子的英军将校。似乎是他在指挥。森四郎小声打了个口哨,把头从帘子的缝隙中缩了回来。
卡车驶出汉诺威小镇时是二十六日的下午三点二十分。正如格林一等兵所说,卡车经过格廷根南部的英军和美军占领区交界处的安检所时,都轻易地通过了。英军士兵甚至连卡车载货台看都没看一眼就让卡车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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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