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转过身,身子微微有点晃,但还是大踏步地走向了队伍前面。我回头看了一眼金爷,金爷冲我点了点头。接着我对小五和郑大兵挥了挥手,我们三个一起朝着常遇春那边走去。
张地主却一下子爬了起来,快步追上我们:“你……你们说那群奇奇怪怪的武士里有常遇春?真是古代的常遇春吗?”
我没搭理他,和小五、郑大兵一起继续走了过去。常遇春对身后一个武士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对我们朝着不远处一堆篝火指了指。
我们会意,走到篝火边坐下。张地主也跟着我们坐到了一起,对着我恬笑着说道:“我就听听,不插嘴。要知道,不是一般人能见到咱中华民族的不败战神的。”
我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让他回避一下。可小五在我身边小声咳嗽了一声,我想起小五之前对我说的放长线钓大鱼:如果张地主真的是鬼子的人,那么我们现在越放纵他,他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正想到这,常遇春带着邵统军也走了过来。他俩站在火堆边把身上的铠甲卸了下来,露出里面破烂的麻布内衣。张地主指着常遇春结结巴巴地说道:“卸……甲风!说书的说过,历史上的常遇春就是死于卸甲风,脱了这铠甲就会死。”
邵统军笑了,他白了张地主一眼:“那你现在看到的常将军死了没啊?”
张地主讪讪地笑了笑:“说书的瞎说的!”
我对他摆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张地主耸耸肩,没吭声了,那双小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盯在常遇春脱下的铠甲上。
常遇春也坐了下来:“后辈人如何议论我的死,本也众说纷纭。就连徐达大哥和朱大哥也只知道我是突然病死,外界对于我与这一百个亲信消失一事,也只有军师刘伯温兄知晓。”说到这,常遇春扭头看了邵统军一眼:“统军,你也跟随我二十几年了,今天我也一并把我之前的故事说与你听听吧!”
那是朱大哥建大明国的第二年,我率军追赶元朝余孽,攻占元上都,俘获元宗王及将士数万,皆被吾等屠杀,未留活口。我常遇春一辈子征战,杀战俘一事天下皆知,原因其实很简单,我所杀的战俘都不是我族之军人,自然不会真降,不如全数杀了,以绝后患。
我带领兵马,正要班师回朝。可那年七月的一个夜晚,一骑投入我军营,声称有军师密函。我星夜起床,密见了来人,来人身高九尺,自称叫龙俱霸,声如洪钟,熊腰虎背。他入帐后环视我身后将士不语。我会意,支走将士。龙俱霸见帐中没有其他人后,从背上摘下长柄大刀,拧开了刀柄,抽出一片白绢。
白绢上是军师的笔迹,上面写着:事关重大,不便化为笔墨,龙俱霸所言尽表吾意,望将军三思斟酌,自行定夺。
我把白绢放到灯烛下点燃烧掉,继而问这龙俱霸,龙俱霸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元军当年以人数不众之师叱咤中原,将士据称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力,其实是有原因的。军师这趟差我过来,就是想要将军携带一百死士,跟我潜入塞外远山境内,彻查此事。”
我听得莫名其妙:“蒙古骑兵自幼不识孔孟,以生肉鲜血为食,体格较我等大汉子民健硕,本就不稀罕。至于真的有没有以一敌十之力,那倒未必。在我旗下将士铁蹄之下,也溃败如山倒罢了。”
龙俱霸摇了摇头:“将军不知内情。当年成吉思汗旗下军队,至今已皆老死,我等所知悉他们的战力强弱,也都是听上辈说说罢了。军师之所以派我来到将军处,也是料到将军不信。”说到这,龙俱霸左右望了数眼,昂首走到我军帐旁边的军械架上,摘下了一根熟铁长柄枪。龙俱霸双手把长枪平举胸前,闭上双眼,继而一声闷哼,把手里那长枪一折。那熟铁所铸的枪柄居然被他硬生生地拧弯。龙俱霸再次闷哼了一声,双手又往上一扭,枪柄居然从中而断成两截。
龙俱霸睁开了眼睛望向目瞪口呆的我,他双眼中竟没有了眼白,瞳孔被放大了数倍,充斥在眼眶中:“将军,这就是当日元兵的力量,也就是传说中的蒙古最强骑兵。”
我站在那倒抽冷气,军中能把熟铁长枪拧弯之士尚有,但也不过拧弯而已。现在我眼前的龙俱霸所展现之力量,绝对是超出了常人的极限,或者可以说,压根就不是常人能办到的。
我意识到了事态之严峻,当晚便点了一百亲信,跟随龙俱霸秘密出营,一百零二骑火速赶往远山。十日后,我们便进入了这神秘之地……
进入远山后,所经历的诡异之事相信各位也都有所知晓,我修书一封,差龙俱霸出山。数月后,军师竟然携带三百男女赶来,在军师的授意下,我等一百将士成为了逝者军团之死士,拥有了无穷之神力。军师又对我私下授意:我等只要不离远山,身体便可如万年青松般长生不死。远山中隐藏之力,始终是足以让我大汉民族灭顶之祸根源。军师之意是要我带领这一百死士,永守这塞外之地不入中原,杜绝这股神力为外族再次掌握。
我当时无甚犹豫,答应了下来。军师差人在远山搭建了村庄,留下常人男女三百人在此安居耕种狩猎。至此,远山里的那村庄与我等逝者军团死士,世代在此驻扎下来。
常遇春说完这些,叹了口气,回头望向了他身后的那群武士。我皱了皱眉:“将军,现在我们呆的这巨大山洞也是你们自己挖出来的吗?”
常遇春摇了摇头:“军师走后五十余年,我等就发现了这个所在。我与将士们权衡左右,觉得我等已异于常人,与村子里的男女混居,始终不妥,便携带部下们住到了这里。每逢初一十五,我等再去补给食物而已。”
小五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他看着常遇春,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常遇春看在眼里,对小五说道:“这位弟兄有疑问尽管发问,常某人所知之事,定将坦荡相告。”
小五“嗯”了一声,朝远处那群武士望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对着常遇春说道:“阁下说的一切我姑且信了,但其中有几个疑点,不知道将军介不介意我问你几句。”
常遇春点了点头:“无妨!”
小五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明朝开国时候的常遇春,说自己的部下也都是跟着你的士兵。那么,你们的武器里为什么有三眼神铳?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三眼神铳是明朝末年关宁铁骑的武器,并不是你们那年代的东西。”小五又顿了顿:“还一点就是你把自己标榜成中华民族的伟大捍卫者,可现在你们与远山里的鬼子兵们近在咫尺,假如我们了解得没错的话……”小五说到这扭头看了一眼张地主:“二十几年前林子里那村子住的人就被人杀光了,你们为什么没有为他们报仇,这么多年没有想过和日本人拼了吗?”
常遇春脸一下拉长了,可能小五这话说得有点重了。我没吭声,尖着耳朵听常遇春要怎么回答,这些疑点其实也是我质疑的。常遇春阴了一会脸,最后叹了一口气:“之前有幸和各位兄弟并肩与外敌战斗过,尔等身体应该与我逝者军团将士大同,体能异于常人。各位可能不知晓我们这身体的秘密,军师当日告诉我,不离开远山,便能永生不老。一旦离开,体能还是如天神,但常人的生老病死,还是需要经历。在我与旗下将士存活到两百多岁时,我等又发现个新的秘密,其实就算留在远山,我等身体也并不是无敌于天下,白昼的日光能让我等眩晕,全身无力。到第三个百年时,我们甚至已经无法在白昼离开营地,畏光到双眼都无法睁开,更别说与外族军人痛痛快快地干上一仗了。”
“至于这位兄弟说的第一个问题,三眼神铳!确实不是我的部下们带进来的武器。之前我与各位说了,刘伯温先生在交待完一些琐事之后,离开了远山。继而军师在远山外安插了一支军队,其中有个别人知晓我常某人率部守在远山一事,此人后辈世代保守这秘密。满族人攻我巍巍中华时,汉奸吴三桂率部投降。在吴三桂帐下听命的那位后辈不愿堕落,便带几十位亲兵赶赴远山寻着我,想要我等出山,捍我大明基业。无奈当时我等早已无法在白昼离开这地下营地,再者,军师当年安排,也是要我等守护远山,外界之事皆不需我插手。军师能占卜未来,当日就预知大明基业终要功亏一篑,改朝换代在所难免,只要远山中神秘力量不为外族驾驭,我几千年中华文化就永远不会灭亡。而三眼神铳……”常遇春又看了一眼小五:“三眼神铳和现在我们营地里储存的大量火药,就是那几十位大明最后的悍将——关宁铁骑的士兵带进远山来的。”
小五听完点了点头,常遇春说的这一切看来都是真的。尽管这些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那么的匪夷所思,可经历了远山里发生的诡异事件后,常遇春说的也不牵强了。我和小五、郑大兵都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各自思考起来。这时,安静了一会的张地主却开口了:“难怪村子里的人不喜欢我们进来耍玩,就算来了,也不留我们过夜,原来他们都是跟你们一伙的啊!”
常遇春诧异地看着张地主,邵统军忙说道:“张爷所言不假。”接着他指着张地主对常遇春说道:“这位爷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张家村唯一没死的老汉。”
张地主忙摆手:“在其他人面前你们叫我一声张爷我还应了,可跟常将军比起来,我就一个龟孙子而已,千万别说爷,我担当不起。”
常遇春也笑了笑,最后正色下来:“听邵兄弟说,张爷你当日对远山里村民被杀之事,有过亲身经历。依张爷看,当日杀害村民的凶手会是什么人呢?”
张地主却愣了一下,接着他摇了几下头:“我又没见过那些人,怎么知道呢?”说完这话,他岔开了话题:“对了,常将军,你们这些年在这地下面吃的是啥啊!现在又多了我们这一百多张嘴巴,总不能只喝水吧!”
常遇春叹了一口气:“张爷说的也是我现在在操心的,我等不死之人食量很小,这营地里储存的一些干鱼和果子够我等吃上一些时日。但邵兄弟你的那些部下可都是三餐不能少的汉子,靠我这存货顶不了五天的。”
“五天……”我点了点头,接着沉默了一会后对着常遇春说道:“我们也不可能一直窝在这洞里不出去,时不时派点人出去找找果子,在水里掏点鱼就是了!再者……”我抬起头,盯着常遇春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再者我们与远山里的小日本,也是要干上这最后一仗了,这样不死不活的混下去,始终也不是个事。”
一直没出声的郑大兵在一旁咬着牙说道:“对!也是要拼一场了。邵德,你觉得有没有必要派个人把我们现在查到的事送个信出去?”
我眼睛一亮,脑海里浮出陆正海与陆旭他们两父子,我一扭头,对着小五说道:“要不小五你回一趟沈阳,私底下找一下陆伯伯?”
邵统军插话道:“陆正海也知道这里的一切吗?”
我“嗯”了一声:“小五就是他派过来的。”
小五想了想对我说道:“确实是应该给他们通个气了,可现在这关键时候,我不可能走吧!邵德你也不行,你是大伙的主心骨。”说到这,小五扭头望了下郑大兵:“兵哥,要不你出去一趟,三年前你也逃出去过一次,熟门熟路。”
郑大兵的大脑袋马上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不走,为了这远山,我不死不活耗了这么多年,现在有机会干一仗了,想要把我使唤开,没门。”
郑大兵眼睛眨巴了几下,往杨建他们那边望了一眼:“对了!让金爷出去呗!上头那边他也是个熟脸,老头自己又圆滑。”
我点了点头,小五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就过去给金爷说一下,让他明天早上就带两个人回沈阳。只是要他们出去,能不能活着回到沈阳?”
郑大兵却一下笑了:“小五兄弟,说实话,他能不能出去,能不能把这远山里的情况给报上去,有多大意义吗?东三省是在小日本手上,上峰知道了这一切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再派几个特务人员进来?怎么进来呢?战俘营已经被炸了,外围肯定被封锁了。我觉得啊!我们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怎么端掉这个九日研究所,最好是把这轰平,所有秘密都埋了拉倒。”
郑大兵这话一说出,我一下想起了那个被强光充斥着的奇怪空间来。郑大兵所说的把九日研究所轰平,咱还不如把那个奇怪空间给轰平。远山里一切诡异现象的根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些从机器里流下来的水源,或者直接就是因为那个发着强光的奇怪机器。我再次对着常遇春问道:“常将军在远山里这么多年,有没有去过那个闪着光的流水源头。”
常遇春再次看了邵统军一眼:“我也是听了邵兄弟你爹刚才说起,才知道有那个所在。说来惭愧,我等在远山里几百年,还真没到过那个地方。倒是……倒是你们说的那圆东西,让我想起当年军师说的一个远山里的传说。据传在宋朝,这远山附近的百姓见到过一个圆形碟状的发光物件,在天空中盘旋。几天后,那发光物件又消失,百姓传闻是双日在天,是福兆。”
“啊!在天空盘旋?”我更是迷糊了:“那将军您的意思是我们之前看到的发光物体,可能是在宋朝悬在空中的那玩意。”
常遇春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几下头:“我只是猜测罢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邵兄弟你等是当朝军人,想法自然要比我这前朝旧人清晰。远山被外族人占据也有近十载,常某不才,放任了他们十载,本就汗颜。邵兄弟,你我目的大同,常某当年百战不败,可也只是当年,到今日还是需要邵兄弟你多拿主意。”
我没有客套,望着常遇春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将军放心,邵德虽然也是一介武夫,但生在这烽火战乱年代,生死早就没放在眼里。今天有幸和将军你并肩作战,抵御日寇,咱怎么样都不会辜负你的厚望。”
说完我站了起来,对张地主说道:“张爷,劳驾您老现在回到那边去睡着吧!我们有点重要的事情要说。”张地主愣了一下,很不情愿地转过了身。到他走远后,我压低声音对大伙说道:“小五,你现在安排两个机灵的家伙,跟着金爷出远山找陆伯伯,不管有用没用,也把我们现在的情况给他汇报一下。爹,麻烦你找十个武艺高强的武士去当教头,调教一下我那些士兵。郑大兵,你清点一下我们带进来的枪支,看够不够给将军的部下一人配上一支,然后你教一下他们怎么使用。”说完这些,我深吸了一口气:“常将军,你们有没有纸笔,我想画一张地图出来!”
常遇春摇了摇头:“我这没有笔墨,邵兄弟想要写些什么,就在石壁上刻画吧。”
我想了一想,觉得画到石壁上也好,大伙都能看看,帮我琢磨一下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我站了起来,从地上找了个小石子,然后选了块比较平整的石壁,在上面画了起来。
常遇春他们几个也跟在我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在墙上刻画。渐渐的,那张地图慢慢呈现出一个轮廓,之前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阮美云也走了过来,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在墙上画的东西。冷不丁的,阮美云突然说道:“这……邵德你画的是九日研究所的地图吗?”
我一愣,继而扭过头望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你也进过九日研究所吗?”
小五这一会已经对金爷交待了任务,快步走了过来,他听到我和阮美云的对话后张嘴说道:“阮姑娘在九日研究所住过几年的,她以前是那个黄碧辉的妻子。”
我“嗯”了一声,再次打量了一下阮美云:“那你对九日研究所的地形比较熟悉咯?我现在继续画,你在旁边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的。”
阮美云点了点头,小五转过身对着远处的那朝鲜老头大声喊道:“大爷,你过来一下。”
老头连忙跑了过来,小五交待他帮忙看看这地图,老头应了,小声说道:“我没进去过基地里面,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我没理睬他们,静下心来,尽量把之前看到的那副图案在石壁上复原,包括其中对一些小房间的标记,也都画了进去。阮美云在我身边不时地点头,到我把手里的小石子往地上一扔,墙上出现了一副完整的地图后,阮美云张大嘴“啊”了一声,接着对我说道:“你怎么有九日研究所内部使用的地图的?这幅图只有九日研究所里的军官才有一份,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对着她微微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挺奇怪的,可能也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吧?”我顿了顿,接着对她和小五、朝鲜老头三个人问道:“你们都是在九日研究所里面呆过的,说说吧!这图不会有错吧?”
他们三个都点了点头,小五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然后跨到地图前:“我们现在还可以在这个图上补充一些东西。”说完他用那块石子在墙上画了起来,只见他在地图里仓库位置上拉出一条线,外围标上了一个“杨建洞”的字样。接着在地图中间一个可能是营房的格子旁边也拉出一条线,标上了“村子井”的字样。最后他又用一条线从地图中的一个大房间拉出来,外围标上了“水潭”的字样。画完这些,小五把石子扔到地上,扭头对我们说道:“鬼子所知道的进入基地的路径,只有大门和村子中这口井两个地方。我们现在却知道四处,假设死老头真是鬼子的人,那连着物质仓库的水路可能就暴露了,鬼子不知道的就只剩下了连着关战俘的那个水潭。”
我点了点头,然后对常遇春、邵统军简单说了说我们之前在远山里的经历,着重给他们说了下九日研究所里的情况。我说话时常遇春没有插嘴,很严肃地听着,到我说完他咧嘴笑了笑:“邵兄弟所言,我大致上听懂了,但其中有些词,我这么个前朝旧人,还真没弄明白。”
大伙都笑了,我等到大伙笑声落下后,正色说道:“我们现在有两百多人,其中有一半是合体人。远山里的鬼子兵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三百,就算昨天他们有援军赶到,可九日研究所里就那么大,不可能容纳超过五百个人的。所以说,只要我们好好计划,端掉他们这个狗窝,不是没有胜算。只是……只是不知道他们研究所里还有多少个合体人士兵。”
小五眼睛眨了几下:“邵德,你记不记得我们昨天在瀑布位置遇到的那些鬼子兵?”
“怎么了?”我扭头望向他。
“假如我没看错的话,他们中间那两个宪兵应该不是合体人士兵,只是装扮跟合体士兵一样而已。”
我点了点头。
小五继续道:“我怀疑现在远山里已经没有合体士兵了,之前我们与常将军杀掉的那十几个家伙,可能就是九日研究所剩下的最后一批合体士兵。”
我脑海中马上浮出我们进九日研究所的路上,所遇到的那些开往远山外的卡车,我把拳头一捏:“很有可能!鬼子现在对于合体人士兵还不能达到量产,之前运出一批,接着被我们杀了一批。对!他们可能没剩下几个了。”
我皱了皱眉,缓缓地抬起头来对着小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动手就要尽快。”
小五点头:“对!赶在他们没有生产出新的合体士兵之前,速战速决。”
郑大兵这一会也已经交待完事,走到了我们身边听我们说话。这时,他插话道:“可是我们……可是我们要杀进九日,总不能全部走你们所说的连着水潭的小路吧!再说了,那个小路咱也不能确定鬼子就不知道啊!”
小五看了他一眼:“那条连着水潭的暗道本来就是鬼子挖的,不过那里是用来处理尸体的位置,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从那猫进去的。但郑兄弟说的也是道理,我们两三百号人,从那么个暗道里进去,如果九日里的鬼子发现了,架个机枪,出来一个打死一个,咱火急火燎赶进去,反倒给他们落了个痛快。”
我依然紧锁着眉头,想了一想,继而我对着远处的振振大声喊道:“振振,你过来一下。”
振振提着他的长枪连忙跑了过来:“咋了?有什么任务要安排吗?”
我冲他微微笑笑:“振振,杨建那里的那个坦克能不能修好?修好了还能不能用?”
振振搓了搓手:“你们不在的那几天我仔细看了,那玩意本来就没坏,油和炮弹什么的都有,可问题是怎么拉上来呢?那可不像别的小件物什,你们几个力气再大恐怕也没用。”
“如果是几十个我们这种力气的人呢?”我扭头望了望常遇春,常遇春对我点了点头。
振振一愣,继而说道:“有办法弄上来我就能让它开动。”
“行!”我再次转过身去,对着那副地图说道:“那我们就选择强攻大门,直接用坦克轰开大门杀进去得了。”
大伙都愣住了,小五小声嘀咕道:“那就是说在我们轰开大门进到九日研究所之前,就要死上好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兄弟啊!”
我对着他狡黠的一笑:“如果我们只是在轰大门时候把声势造出来,真正聚集的力量却是走另外三条路呢?”
小五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分成四股,轰九日大门的只是一小部分,目的只是吸引鬼子注意力,而其他人……”小五也往前跨了一步,指着地图上另外三个进入九日的位置说道:“其他人通过这三个暗道潜入进去。”
我点了点头,接着环视了一下身边的这干兄弟。包括常遇春、邵统军也都皱紧了眉头,各自思考着。阮美云一直站在我身边:“邵德的计划没问题,我带着我的孩子们可以走最狭窄的一条路,我们的杀伤力不小,还能够让鬼子吓破胆。”
“你的孩子们?”我对着她疑惑地问道。
阮美云点了点头:“是的,就是之前我带着救你们的那些小娃娃。”
“哦!那你……你……你不会就是那个无皮女人吗?”我指着她瞪大了眼睛。
阮美云别过了头,没敢看我的眼睛。接着她把自己一只手抬了起来,另一只手解开了手上缠着的布条,布条被一圈一圈地揭开,一只没有皮肤的手掌出现在我们面前。阮美云把这只紫红色的手掌举了起来,让我们都能够看得仔细,她环视了我们一圈,最后把目光停在小五身上:“你是武藏吧?这里只有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说给大伙听听吧。”
小五神色黯淡下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了些什么,半响,他再次抬起头来对我说道:“邵德,也不想瞒你什么了!阮姑娘和一个叫南造云子的女人,都是九日研究所里一个叫做无菌实验里的实验品。阮姑娘是黄碧辉的妻子,这点你们都知道了的。而那位叫南造云子的日本女人……”小五眼睛越发红了。
我心里有了个底,轻声地问道:“南造云子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你爱着的女人吧?”说完我搭上了他的肩膀。小五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接着抬起头来对我说道:“南造云子并不爱我,她爱的男人是……她爱的男人是你——邵德!”
“我?”我瞪大了眼睛:“你说那个南造云子我认识吗?”
小五没出声,阮美云却先说话了:“你不认识南造云子,但是她另外还有一个名字,就是李春梅。”
“什么!”我往后退了几步:“你们说春梅她……她是日本人?”
“是的!”阮美云坚定地望着我,大声说道:“她是特高科派到陆正海身边的特务人员,选择的突破口就是你——邵德。只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她爱上了你。”
小五脸色苍白,接着阮美云的话说道:“为了你邵德,她背叛了自己的祖国,被发配到了远山。接着,她又为了你的孩子,被土肥原一郎选为了无菌实验的实验品。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帮助她与阮姑娘,救出了她俩和那些娃娃们。”小五目光缓缓地移到了阮美云脸上:“阮姑娘,看到你之后,我就一直想问你云子呢?是不是死了?”
阮美云愣了一下,接着拼命地摇头:“她死了,她三年前就死了!”
站在一旁的常遇春却突然说道:“是死了,杀她的人……是我!”
我和小五一起望向了他,常遇春忙扭过脸,那模样也没准备给我们解释什么。阮美云连忙冲我们摆手:“不怪常将军,常将军并不知道云子的事,他只是杀一个日本军人而已,他完全不知情的。”
常遇春这才回过头来望着我和小五:“两位兄弟,我常某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因我一己判断之错,误杀了两位的内人。两位如要报仇,我常某人绝不还手,我只希望两位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暂且放下,等到外族人被逐出远山,我常某给两位一个交代。”
我和小五一起低下了头。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我完全没有一点点思想准备。本以为死了几年的爱妻,居然在远山里再次出现,而且她的身份是如此神秘,离开我之后几年经历的却又是这么恐怖,着实让我有点不敢接受了。
我们沉默了很久,我再次望向身边的小五。之前第一次看到他时候,他望向我的眼神就那么奇怪,看来原因就是因为春梅,也就是他所说的南造云子。我搭上了小五的肩膀,接着对常遇春说道:“生在乱世,本来就应该以大局为重,常将军,这事你也别往心里去了,我们还有大事要做。”
常遇春点了点头:“甚好。”
邵统军却突然“咦”了一声,接着他望着阮美云说道:“你们刚才说那个云子姑娘有邵德的骨肉,那……孩子呢?”
阮美云没敢看邵统军,她指着身后山洞深处一块突出的大石头后面说道:“邵德的孩子就是那群鬼娃娃中的一个,只是……他们的容貌都变得一样了,分不清哪一个是他的孩子。”
“在哪?带我去看看,就是那些吸血的鬼娃娃吗?”我一把扯住了阮美云的胳膊大声吼道。
阮美云望了我一眼,那眼神依然熟悉,很像春梅,我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她就是春梅。阮美云“嗯”了一声,接着对我说道:“邵德,就你一个人跟我过去行吗?云子当初有话留给你,我想要单独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跟着她往那角落走去。身后的小五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地说道:“云子只有话留给了你,留给了你一个人。”
我和阮美云走到了那块突出的大石头背后,一个狭长的过道出现在我眼前,过道两边的石壁很整齐,我抬起头往头顶望去,只见那两道整齐的花纹再次出现在我视线里。之前听邵统军也说起过这个营地里有这花纹,所以这一会看到后,我也没很往心里去。
过道不长,也就四五米。隐隐地听见有那些鬼娃娃的怪叫声,但这叫声和之前我们听到的还是有不同,没那么刺耳,有点像婴儿低声的哼叫声。在拐过一个弯后,一个狭小的山洞出现在我面前。
只见二十几个鬼娃娃乱七八糟地蜷在角落里,他们的身体互相紧紧挨着,好像是想要抵御寒冷,又像是彼此很依赖对方一般地贴在一起。见到美云和我进来,他们都睁大了眼睛,嘴角微微往上扬起,脸对着阮美云。
我站在阮美云身后,不知道自己要做一个如何的表示了。按照她说的,我与春梅——也就是南造云子的孩子,就是这二十几个长相狰狞的鬼娃娃中的一个,但这二十几个孩子看上去都一个模样,如何能分清楚谁是谁呢?
我往前走了几步,尝试着蹲到他们身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们的身体。可那些孩子们惊恐地往角落里缩,有个别的还对着我张开他血红的大嘴,露出自己一整排尖锐的牙齿。阮美云小声地对他们说了句:“这……这是你们的爸爸!”
我不知道这些孩子有没有听懂阮美云的话,也无法知晓我自己是其中哪一个孩子的爸爸。但当我的手摸到其中一个孩子光滑的身体上时,一种貌似是亲情的激动油然而生。我的手颤抖着,思想放飞,想象着我的春梅在没有我在身边的世界,生下她与我的骨肉那一刻的凄苦。
我咬了咬牙,扭头对我身边的阮美云说道:“阮姑娘,春梅留了什么话给我?”
阮美云却愣了一下,她望向我的眼光再次充斥这那种熟悉的光。她迟疑了一会,接着小声说道:“她只是要我告诉你,她至死都深爱着你罢了。”
“哦!”我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了。
阮美云却慢慢地站了起来,目光依然注视着我,接着她缓缓地说道:“邵德,你恨她吗?她是一个潜伏到你身边的日本特务。”
我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人这生物其实挺奇怪的,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是,这份缘故,在自己心里又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并不是说那份爱需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才叫爱,也并不是说因为对方做出如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能够触及到自己对于对方恨的界限。我再次睁开了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接着也缓缓地站了起来,对着阮美云说道:“她死的时候痛苦吗?”
阮美云眼睛湿润了,她往我面前走进了一步,然后伸出手:“邵德,我可以代替她抱抱你吗?”
我没有拒绝,相反的,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油然而生,一种特别想要拥抱她的冲动,仿佛是我骨子里有一个灵魂在迫切的需要紧紧搂住面前这个阮美云。
我伸出了双手,抱住了面前这个穿着厚厚铠甲的女人,她双手圈住了我的腰,把她的脑袋靠到了我的胸口上。时间仿佛静止了……
阮美云的瞳孔是可以放大的!对!她的瞳孔是可以放大的……
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摆到我面前,大声地对她说道:“你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谁?是不是春梅?你说……是不是春梅?”
阮美云表情麻木地看着我,她沉默了一会,接着很坚决地摇了摇头:“邵德!你想多了!”
说完这话,阮美云转过了身子,朝着洞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