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生来了之后,灵车就正常地动了起来。虽然晚了两个小时左右,小叔的火化终于顺利结束了。胜子、香织和弥生最后分别为小叔拾了骨灰,要说起来,算是个好结果吧。
时间到了九月,酷暑却没有丝毫缓解。某个星期六下午,妈妈对刚刚放学归来的章良说:“章良,乡下寄来了一大堆裙带菜,你拿些去给胜子。”
“给胜子?”
葬礼结束大家一起吃饭时,胜子又哭又喊。回想起那一幕,章良觉得腿沉重得抬不起来。
香织和弥生因为那天还有工作,提前走了,所以总算没让血雨落下来。如果当时两个人一直留到最后,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要是她又没完没了地啰嗦,你就把东西放下直接回来。”
妈妈明明那么讨厌胜子,却还时刻惦记着她,这也很不可思议。没办法,章良只好接过木柴般的裙带菜,朝国营电车高架桥下的胜子家走去。
一定会说到香织的事情吧!
明知道小叔劈腿,却故意隐瞒不说,胜子若要责怪自己也是自然。虽然章良心里很清楚这一点,脚却依旧沉重得迈不开。
然而,事态却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逆转。
章良抵达胜子家,在狭窄的门口脱掉鞋,顺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走时,却突然听到女人开朗的笑声。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那是胜子的声音。她正快活地跟谁在聊天。
她在跟谁说话?
胜子家里没有电话,会有说话声,应该是有客人来了。
章良上到二楼,胜子房间的门大开着,薄薄的印花门帘随风起舞。他畏畏缩缩地凑到门前,只见拥挤的房间里有三个女人,正高兴地围坐在茶几周围。
“……这是什么情况?”看着眼前一幕,章良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胜子、香织还有弥生现在居然正有说有笑地吃着同一个大碗里的素面。
“这不是小章吗?”香织注意到正站在门前的章良,高兴地招呼他。
“真的是你啊!好久没看到了,快进来快进来。”胜子的声音明朗得叫人难以置信。
“外面热得很吧,来吃素面。”
在胜子这么说的同时,弥生已飞快地站起来,拉开碗柜,取出一个玻璃小碗。她在碗里倒了酱汁,又从冰箱里取来冰块,然后用筷子咔啦咔啦地搅拌,最后放在茶几上。
看起来三人很合得来。
“来,坐到阿姨这边来。”
胜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章良于是捧着那束裙带菜,一屁股坐了下来。眼前的气氛叫他难以拒绝。
搞什么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哦?
就在章良忙着吃面时,女人们则如同姐妹般亲热地聊起天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章良心中的疑惑实在难以解开。
“小章,你看起来似乎想说什么?”
“这个,肯定嘛。照理说,我们几个大开杀戒也不是啥怪事嘛。”胜子和香织开心地笑着说。
“那天小章你不是也说了吗?我和香织就是章鱼烧的两根牙签,不管是谁,阿勉都很重视。只不过,现在牙签又多了一根而已嘛。”
“那不就成了叉子吗?”
“这世界上有用叉子吃章鱼烧的人?”
胜子说完,香织推波助澜,最后还有弥生抖包袱。章良觉得这就跟三人相声一样。
“这女孩子,好得很。我晓得为啥阿勉喜欢她了。”笑过一番之后,胜子看着弥生说。
“那时候,全都靠她才让车子发动的,对不对?小章,你觉得呢?”
小叔最想见的人是弥生吧!章良虽然这么觉得,但不敢说。
“她说了,那不是因为她来了车子才动,而是我们三个都在才动。”
“也就是说阿勉他呀,希望自己的女人能一起送他上路……这样各种奇怪的事情才说得通,也符合阿勉他的性格。”香织用手拨着长长的头发说。
说得还真是好听。
原来如此,原来还可以从这个角度来想。不过究竟对不对,也只有小叔自己知道。章良偷偷瞟了弥生一眼。弥生也正好看着这边,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只要能圆满收场,就万事大吉。
好像读懂章良心中所想一般,弥生冲着他偷偷眨了下眼睛。
章良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了视线。小叔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章良,人生就像章鱼烧。
简直不知所云……章良在心中这么回答,却忍不住偷偷嘀咕了一句:“这世界上啊,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
然后他在三个女人的围绕下,一口接一口地吃起素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