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泛着黄色霉斑的信,是用过去的那种黄裱纸写的,看上去年代已经十分久远。
易士奇从不知道母亲的针线盒里有夹层,只晓得那个紫色的木匣是母亲最珍惜的嫁妆,从来都不允许他碰的。
“奇儿,你长大了,又当上了教师,要是你外公和你爸爸还活着,该有多好。”母亲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
易士奇祖籍山东蓬莱潮水乡,深圳大学建筑系毕业后留校任教,讲授建筑风水学。他自幼父亲早亡,是母亲含辛茹苦独自将他拉扯大,如今自己要常住岭南了,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可母亲又死活不愿离开家乡,那里有外公和易士奇爸爸的坟墓,她说。
“这是你外公去世前的那个晚上写给你的信,当时你才四岁多一点。”母亲说着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
易士奇心中忐忑不安的接过信来,这是他头一次听到母亲说起外公还有遗书留给他。
当你见到此信的时候已经长大成人,有些事情也必须让你知道了。
外公当年是国民革命军孙殿英部辎重营的士兵,驻扎在河北遵化境内。民国三十九年夏天的一个夜晚,韩营长命我们炸开了圣水峪乾隆皇帝陵地宫金刚墙,砸开了两道石门进了地宫。地上有一尺多厚的积水,中间停放着乾隆爷和皇后的双层大棺椁。在火把的亮光下,韩营长指挥劈开了金色的外椁,里面堆满了一轴轴的古字画,弟兄们都是目不识丁的庄稼人,寻找到目标只是金银珠宝,于是就把那些画统统扔到了水里,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我挤着从韩营长的腿间摸过去,竟然抓住了乾隆爷的大拇指,手中的感觉是冰凉的,原来是一只翡翠大扳指。我用力拽了下来,然后又摸到乾隆爷的手掌心里紧攥着三枚铜钱。
大家出来集合列队,命令所有人不得私藏物品,违者军法论处。前面的几个弟兄被搜出藏有珠宝,当场被枪毙掉了。我看事情不妙就偷偷把扳指吞进了肚子里,等查到我时,只有三枚铜钱,引得当官的一阵哄堂大笑,并允许我保留这几个铜钱。我没想到是第三天屙出翡翠扳指时,才发现扳指内还嵌着乾隆爷的一段指骨。
抗战爆发后,我开小差回了胶东老家,路过济南当掉了那枚扳指,换到的钱置了几亩地并讨了老婆,祈望能过个安稳的日子,这段往事也就深深的埋藏在心里,从来未对外人讲过。
奇儿,那段指骨有些古怪,如有机会的话替我悄悄送回乾隆爷的陵墓里去吧,就算是为外公赎罪。再说那三枚乾隆通宝铜钱,你出世那年曾有一个云游道士在咱家歇脚时说,此钱有点来历,是当年上呈乾隆皇帝御览的雕母样板钱,堪称所有乾隆钱的祖宗,不但有收藏价值,而且卜卦极为灵验。
那个云游道士看了你的八字,年月日时至阴,三枚铜钱与命造相得益彰,并为你更名为‘易士奇’,并说有师徒之缘,日后如有难处可去终南山找他。他的道号外公忘了,只记住那道士鼻子尖上有一颗朱砂痣。
易士奇默默放下了外公的遗书,陷入了沉思之中。
母亲摊开枯槁的手掌,掌心里是一段玉化了的指骨和三枚乾隆通宝铜钱。
易士奇轻轻拈起那段象牙色的指骨,指尖传来一股若隐若无的清凉肃杀之气,他知道这就是煞气,千古帝王的桀煞之气。
三枚乾隆钱入掌的感觉则截然不同,温暖如沐春风,顿觉心平气和,心钱相通,灵气欲出。
“娘,这只是人身上的普通指骨,难道还有什么古怪之处?”易士奇有些迷惑不解。
母亲摇了摇头:“听你外公提起过,早些年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骨头会无缘无故的在匣子里发出响声,不过这几年没有听到了。”
不足为信,易士奇想。
自己本身是研究风水方面的学者,灵异现象一般都有其内在的逻辑性,中央CCtV10探索发现频道就经常报道这方面的事儿,那个戴眼镜的主持人李西华就是自己的大学时期的同学,并始终保持着联系。
“奇儿,回去深圳后,还是找间佛寺或道观念念经吧,礼多人不怪。”母亲坐在炕上嘴里唠叨着。
易士奇接过母亲缝的小布口袋,把指骨和铜钱装进去,放入贴身的口袋里。
假期就要结束了,这次悄悄北上回胶东老家跟学校也没打招呼,手机也没开,有时无人打扰倒是难得的一种清净。
次日,他告别了母亲,登上了南下的火车。
深圳大学座落于风景秀丽的南山后海湾畔,教育模式相当前卫,教师宿舍条件也很好,易士奇的那套宿舍位于三层,推开窗户可以看见深圳湾里的点点渔帆。
进得门来,第一件事是打开阔别数日的电脑,然后冲个凉,舒舒服服的往椅子上一靠,然后抓过来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