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慈的父,请用你的宽容赦免他们的罪行,因为这一切他们无从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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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起源都在1944年冬天。
那年的雪下得格外大,几天的时间就为整个欧洲大陆穿上了一件闪着珠光的天鹅绒外套。而在这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却是一番大战在即的残酷景象——就在天气转冷之前,盟军的部队已经在法国北部的诺曼底顺利登陆。他们像是出笼的猛虎,在极短的时间内夺回了英国、法国等数个极其重要的战略阵地,转瞬间便成了欧洲战场的主宰者。
反观那曾经不可一世的轴心国,此刻却像一辆破旧的蒸汽机车,正苟延残喘地在战场上奔驰着。它的身后是数不尽的、装备精良的盟军装甲师,等待它的将是化为碎片的宿命。
就在这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下,在欧洲内陆的某个小城里,三个黑影从纳粹建造的地堡中逃了出来,趁着夜色,转眼间消失在茫茫的雾气之中。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那座小城的名字叫作奥斯维辛——一个因纳粹集中营而变得臭名昭著的地方。
而那逃走的三个人,将与下面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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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后,当约翰·亚努斯再次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与地狱的距离曾经只是一步之遥。那种感觉就像是梦醒的人望着身后走过的荆棘,尽管喜悦,但更多的却是大难不死后的余悸。
他不止一次地想勾勒出整件事情的轮廓,可每当思维的车轮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往事就会像横亘而出的木楔阻挡住它的去路,让它彻底沦陷在那些记忆的泥沼之中。而在这无休止的纠缠里面,最令他感觉如鲠在喉的就是那个深埋在地下的房间。
纵使时间无法倒退,约翰也永远忘不了26年前的那一天——冰冷的空气、漆黑的隧道以及那个隐藏在隧道之后的神秘房间。约翰独自站在那里,看着满墙的照片,还有照片上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心中蓦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约翰把照片从墙上撕下来,以令人难以察觉的速度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可就在此时,一个人从那犹如深渊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那人的手拿着被药水浸透的毛巾,紧紧地捂住了约翰的鼻子。很快,约翰就像酩酊大醉的酒鬼一样软绵绵地瘫倒在了地上。约翰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心中忽然有了个念头:看样子,我要成为那第18具尸体了。
约翰的思绪戛然而止。几十年来,这些画面就像《晚间新闻》一样,总会定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不停地逼迫自己回忆起事件中的每个细节,以此来保证那些细微的线索不会消失在时间的冲蚀之下,如同一个人为了记住受伤的经过,而不停地撕开已经结痂的伤口——痛楚固然难忍,但遗忘才是最可怕的恶行。
此刻,约翰的桌子上摆满了厚厚的文件夹,都是几十年来他找到的有关那场连环凶杀案的资料。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约翰从未放弃过对凶手的追寻,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而活着便有找到真相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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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1944年冬天那个雾气弥漫的夜晚。在那3个黑影逃走之后,纳粹的党卫军迅速戒严了小城奥斯维辛,同时又对60公里外的波兰第三大城市——克拉科夫实施了宵禁。在战争的最后两年中,这种大规模的戒严是十分少见的。毕竟纳粹将要对付来自东面的苏联部队,还要抵抗西面来势汹汹的盟军。抽调数目如此巨大的军队实施戒严,意味着将自己的防线打开了豁口,随时有可能被敌人乘虚而入。
那么,这3个人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导致纳粹如此疯狂地围追堵截?又是什么原因让这件事直到二战结束66年后的今天,仍被认作是高度机密?这一切还要从一场特殊的试验讲起。
它就是——改造人类计划。
在二战背景下,各国为了取得战场上的胜利当然会不择手段。苏联科学家率先提出了将人与猩猩杂交的试验计划。而纳粹不同,他们要的是表面上与常人无异的杀人狂。
此刻,约翰身前的解剖床上正摆放着两具男性尸体,由于死亡的时间并不久,所以,法医们的验尸工作还在忙碌地进行着。而对约翰来说,这两个人却不仅仅是受害者那么简单,因为他们活着的时候,曾经目睹了一场持续10年之久的连环凶杀案。作为5个目击证人中的一分子,他们的秘密将随着各自生命的终结永远地画上句号。
约翰的头脑有些混乱,他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思考整件事情,或许线索就隐藏在其中的某个地方。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三天前说起。那天一大早,缅因州警察局接到了一个来自分局的报案电话,说有人在北部林区的山洞里发现了大量的人体骸骨。经初步勘察,那里极有可能发生过恶性杀人事件。听到这个消息,作为局长的约翰自然心里有数:任何案件如果需要州警出面的话,肯定不会是小事。他赶紧分派警力前去支援。尽管事先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现场传回的消息的时候,仍然感到无比震惊。在他干警察这行当20年以来,这样的杀人事件可以说是无出其右。为了避免造成市民的恐慌,他立即下令严密封锁消息。纵使如此,等到隔天的早间新闻时段,全国上下的媒体还是都报道了这件事。
约翰打开收音机,里面传出一个尖锐的女性声音。
“本月10日下午晚些时候,一群伐木工人在上班途中偶然发现了一个古怪的山洞。他们原以为这是树林里棕熊的栖息地,没想到竟在洞里发现了大量的人体骸骨。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这些骸骨可能出自十多个人的身上。他们的死亡时间从10年前到6个月前不等,死亡原因多是由钝物撞击所致,大部分存在碎尸的痕迹,而具体情况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当地的村民……”
约翰愤怒地拍着桌子——又是记者。他已经有点忍不住要骂人了,可话刚到嘴边,就听到广播里传出来一个男声。只听他缓缓地说道:“记者女士,我想我知道究竟谁才是凶手。”
约翰猛然一个激灵:到目前为止,在犯罪现场还没有发现任何嫌疑人留下的线索,如果能找到目击证人的话,那么对破案是十分有利的。
约翰朝自己的秘书喊道:“快去准备车,现场有个目击证人。”
可是秘书接下来的话几乎让他晕了过去,只听她焦急地说道:“警长,我刚接到前方警员传来的消息,我们的证人——死了。”
就当时的情况而言,约翰根本不相信证人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为了保险起见,他亲自来到了案发现场。一番了解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场连环凶杀案的目击证人不止一个。在凶手长达10年的作案过程中,共有5位当地村民目睹了他的行踪,刚才接受采访的只是其中之一。他叫作乔伊·米诺托,是个举止怪异又爱出风头的庄稼汉,同时也是死者吉尔的朋友。
这样的事情约翰已经见得太多。在他眼里,证人就像是拧开螺丝的扳手,不在乎坏了几个,只要有还能用的就成。这种想法虽然可恶,但也的确颇有道理可循。他远远地看着下属们正在给证人们做笔录,心中不禁有了点胜券在握的喜悦。原因是,今天早上州长给他打了个电话,警告他说:“你最好在这周结束前找到杀人凶手,这样我们才能给公众做出合理的解释。”
约翰看了看日历——1985年9月11日,星期三。面对如此毫无头绪的案件,除非凶手自首,否则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结案。可现在仅仅过了几个小时,一切仿佛都有了转机。
正当约翰沾沾自喜的时候,现场的法医却带给他一个不幸的消息:这个看似是自己上吊死的吉尔,极有可能是被人谋杀的。
而此刻,当吉尔的尸体完全展露在约翰面前的时候,他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只见死者的颈间有一条两指宽的暗红色淤血,几乎环绕了脖子一整圈。按常理说,这种情况和正常的自缢是有些出入的。因为对死者来说,自缢意味着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颈部,在短时间内会造成颅内缺氧,所以,淤血的痕迹较重且呈V形。而眼前这个人,颈部缢痕不仅浅且呈环形,而且头部还有少许充血症状。约翰对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叫吉尔的家伙是先被人勒死,然后被挂在房梁上的。
约翰把死者的手举到了自己眼前。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把镊子给我。”说着他从死者的指甲里夹出了一小截黑色的碎片。
“这是什么东西?”
法医凑到跟前仔细观察着:“有点像是一块塑料卡片。”
“你只猜对了一半。”说着约翰将那块碎片迎着灯光举了起来,“这是一块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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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再次转移到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在二战的最后几年中,面对着欧、亚、非各个战场上的正义之师,轴心国阵营已陷入土崩瓦解的边缘。但就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纳粹头目希特勒仍表现出胜券在握的从容,这份从容来自于他手中握着的三张王牌。
直到现在,当我们提到这三张王牌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它们分别是:由物理学家海森堡主持的核武器计划、在南极开辟避难所的雅利安城计划以及我们现在提到的制造杀人狂计划。
就它们在当时的可行性而言,前两个计划由于客观条件或战事紧张都化为了泡影,唯独剩下的便是这场改造人类的实验。
当时的纳粹科学家提出了一种大胆的假设——通过手术或者服药的形式,将日耳曼民族以外的志愿军、俘虏改造成为表面上与常人无异的杀人狂。这不仅能提高正面战场的作战能力,还能对那些被盟军占领的地区造成巨大的破坏。
恰在此时,一种手术的名称传到了纳粹的耳朵里,这就是脑前额叶切除术。它一度被认为是治疗癫痫病、狂躁症最有效的方法。做过这种手术的病人,会表现得极为安静、顺从,就如同把出笼的猛虎变成了圈养的山羊。
既然能使人能变得顺从,那么就肯定有反其道而行之的方法,让人变得狂躁嗜血。纳粹从中受到启发,把实验的重点转移到了脑外科手术上。经过无数次尝试,纳粹逐渐摸索出一条改造人类的道路——通过对脑部胼胝体的破坏,再加上药物的辅助,终于在1944年冬天在三名波兰抵抗者身上完成了最终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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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凝视着手中那块细小的胶片。根据以往的经验看,通常在机械性窒息死亡的案件中,受害者的指甲内会残留有作案工具的纤维碎片。但要想用胶片勒死人的话,那需要的数量是极大的。究竟谁会有如此多的胶卷呢?
约翰的心中逐渐有了些眉目,他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死者——罗伯特。和吉尔一样,他也是山洞连环凶杀案的目击证人,同样也永远地闭上了嘴巴。
对于这个罗伯特,约翰还是略有了解的,毕竟在他活着的时候,两人曾有过面对面的交谈。约翰清楚地记得那是在吉尔家门口的空地上,当时他正在看证人的资料,身前两个警官则在向他汇报刚刚做完的笔录内容。
“证人们说,从10年前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个奇怪的人开着车进入森林深处。最近一次大约是在半年前。他看上去40岁的年纪,金发,5英尺10英寸(约1.78米)高,开着一辆福特F-150皮卡车。”
“没了?”约翰合上手中的资料说道,“光凭这些线索,我们能在全美找出几万个满足条件的嫌疑人。难道要我们挨个儿去问人家,‘山洞里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可是……”
“好了,不要说了。你去查一查近10年来缅因州的人口失踪记录,然后跟那十多具骸骨的法医报告对照一下,看能不能确定死者的范围。”说罢,约翰朝证人们走了过去。现在他对这几个人的情况已经烂熟于心——站在最右边的是布莱恩,在村子里开了一家小酒馆,平日里喜欢摆弄照相机;旁边坐着的是亚当太太,一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寡妇;然后是罗伯特,和那个古怪的乔伊一样,也是老实的庄稼汉,只不过罗伯特看上去更讨人喜欢一些。
此刻,约翰尽可能地在脑海中重现着自己与罗伯特的交流过程,可很快他便发现这种努力是徒劳的。因为当时他和亚当太太很快就借故离开了案发地点,而在两人回家的途中才发生了那场导致一死一昏迷的车祸。
等等,约翰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记得当时在和亚当太太交谈的过程中,有个人给他塞过一张字条。想到这儿,他立即在兜里摸索起来,果然找到了一片破碎的烟盒,只见上面写着:警长,我有凶手的照片。如有诚意,请带上钱,今晚来奥尔德敦市立孤儿院。布莱恩敬上。
看到这段文字,约翰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那个小酒馆老板居然隐藏了如此大的秘密。那么为什么他不早说,莫非这里面还藏着其他的秘密?他正琢磨着,就听到身旁给罗伯特验尸的法医说道:“警长,我想你应该来看看这个。”
约翰闻言走了过去。法医接着说:“从表面上看,死者是因为车祸导致肋骨刺穿肺部而死亡,但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在车祸之前,他就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了。”
约翰惊道:“这么说,他是先晕,然后才导致了车祸?”
“可以这么说。”法医指着罗伯特裸露在外的脑干说道,“你看,死者脑部呈现出黑质充血水肿,并且食道、胃部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糜烂,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苦杏仁味。从医学角度来说,这种情况是由于吸入或者口服了氰化物而导致的。”
尽管约翰不是化学专家,但以往的经验让他很了解氰化物这种有毒物质。他看着现场的调查报告说道:“可是警员并没有找到可疑物质,也没有迹象表明他口服了什么药物。”
“不一定非得是药物。许多东西都含有氰化物,消毒剂、尼龙、显影液,只要数量足够多或累积摄入时间长,就能置人于死地。”
“等等,你刚才说都有什么东西含氰化物?”
“消毒剂、尼龙、显影液。”法医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其实这种东西很常见……”
“我知道了!”约翰突然想到了什么——破碎的胶片、含氰化物的显影液、高价贩卖的照片,这一切难道不正说明了一个问题吗?约翰飞奔出了解剖室,他几乎已经断定那个人便是制造这些命案的罪魁祸首。
警车借着月色在林间的公路上呼啸而过,最终停在了村子中的一所大房子前,约翰举着伞透过窗户向屋中望去。里面漆黑一片,看上去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拧了一下门把手,门居然“吱”的一声开了。借着手电筒的光,他看见了屋子里的摆设:那里除了床和桌子以外,再无其他家具。桌子上放着一瓶打开的威士忌,闻起来味道依旧很浓烈,想必屋子里的人刚离开不久。约翰小心翼翼地四下环顾着,心中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里根本不像是连环杀手的藏身之处。是自己猜错了,还是另有隐情?约翰正琢磨着,手电筒不知怎么一滑,掉在了地上,骤然而来的黑暗将他包围起来。
“该死!”约翰低声骂了一句,俯下身子在木质地板上仔细地摸索着。猛然间,他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感觉似乎是地板上的一个洞。他趴到地上,把眼睛凑了过去,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能感觉到有个东西正藏在下面。
约翰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它。在某个瞬间,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祖母戒指上的那块晶莹剔透的翡翠。他捡起自己掉落的手电筒,朝着那个小洞照去。可当光柱晃过,就见那个原本漆黑的洞中物突然变成了蓝色。它闪了两下,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约翰看到这场景,愣了几秒钟,但他很快便想清楚了一个问题——刚才与他在洞中相对的并不是什么晶莹剔透的珠宝,而是一个活人的眼睛!
“地板下面有人!”话音刚落,其余的警察都跑了过来,用皮靴踹或者用手电筒砸,没几分钟地板就被弄出一个可供人通过的大洞来。众人朝着洞中望去,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下面果真还有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暗道。
约翰率先跳了下去。他边走边打量着这条秘密通道——从规模与修建情况来看,挖掘出这样一条暗道,大概需要数年时间。再联想到山洞中那些时间延续10年之久的受害者,约翰的头脑渐渐清晰了起来:凶手之所以能很好地藏匿自己的行踪,很可能就是得益于这条暗道的存在。他举起手电筒看了看前面的路:“不行,咱们这么走实在是太慢了。我带两个人先去探路,其他人在这里待命。”说完便朝着地道的深处跑去。
初入这地道的时候,宽度基本上可以容纳两个人并排行走。但没过多久,路况就变得复杂起来,道路越来越狭窄不说,弯路也极多。正当约翰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去地面上寻找另外的出口时,通道尽头突然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前面有人!”约翰想也不想便朝那个身影狂奔了过去。转了几个弯后,影子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这让他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但是缉凶心切的他却忽略了一点:不知从何时起,身后的两个警察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一个转弯过后,前方的道路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兀自摇摆着的铁门。他掏出手枪,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在那时约翰并不会想到,即将迈进的这个房间将会令他一生都永无宁日。他只记得鼻间满是诡异的芳香,之后便在满屋凶手照片的簇拥下沉沉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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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的世界由喧嚣一下子变得沉寂起来,视野中所有的东西都慢慢地褪去颜色,成了一场毫无生气的黑白默剧。在这片黑白之中,他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在那里,他看见了许许多多穿着惨白色长褂的孩子。他们由一群大人带领着,按照不同的性别、年龄进入了不同的房间。约翰随手推开一扇门,只见那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手术。几个医生装扮的人围在一个丧失了意识的男孩身旁,用锋利的刀子切割着他的皮肤。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四散流下,不多时就在地上汇集成很大的一片。约翰向屋子的角落里看去,只见那里还站着另外一个男孩。他看上去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可眼神中却流露出某种难以描述的神情。约翰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这片黑白之中,一颗鲜红色的肾脏正在医生的手中缓慢地抖动着。约翰顿时了解了男孩眼神的含意,它代表的是无边的仇恨。
约翰蓦然惊醒,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对他来说,这个梦就像是烙在脑海中的印记,每当他快要遗忘的时候,就会自行翻涌而出,用行动印证着自己的存在。不过此刻显然不是思考这个梦境的时候,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我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约翰迅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病号服以及手背上扎着的针头,心中猛地一惊:这里竟然是医院!但是,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地道中,并且遭到了某个人的暗算……这么说是凶手救了我?这不可能!约翰赶紧打消了这些莫名的猜测,毕竟还有许多问题等着他去解决,尤其是那条地道里的照片。
一想到那些照片,约翰立即坐立不安起来。他拔掉手上的针头转身下床,可是就在下一秒,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阻止了他的行动——在约翰病床的旁边竟然还站着另外一个人。此刻那人正拿着一把枪,枪口正顶在约翰的脑袋上。
“警长,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约翰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低沉地说道:“地道里暗算我的人就是你吧,布莱恩?”
“没错,警长,但是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关心地道的事,因为……”布莱恩边说边拿起一个药水瓶向窗户扔去。随着一声脆响,窗户上的玻璃碎了满地,外面的声音由此传了进来:“楼上的人听着,你已经被警方包围了,释放人质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还未等约翰想清楚此中的关联,布莱恩便笑着说道:“警长,我很荣幸地告诉你,在你醒来的10分钟前,我已经控制了整个医院,而你们两个便是我的人质!”约翰闻言立即抬头看去,只见布莱恩的怀中还挟持着另外一个人,他正是那最后的证人——乔伊·米诺托。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布莱恩怒吼道,“你们这帮蠢猪从一开始就没想捉住山洞中的那个杀人狂。尤其是你!要不是你想找个替罪羊的话,他们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
“替罪羊?布莱恩,现在我们的命都在你手上,你何必还撒谎呢?”约翰的余光扫见对面楼顶上正在布置狙击手,他有意识地边说边向窗口退,“山洞中的那些受害者,还有死去的几个证人,难道不都是你的杰作?”
“你凭什么说是我杀了他们?”
“就凭你是个摄影师!我们在吉尔、罗伯特的死亡现场都发现了与照片相关的线索,而你却恰巧用凶手的照片作诱饵,诱惑我去你家,然后你躲在地板下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让我陷入你的圈套。我说得不对吗?”
“的确是非常精妙的推理,警长,您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此话一出,约翰的思维立即陷入混乱之中,因为说这话的人竟然是乔伊!只见他毫不费力地挣脱束缚,微笑着说:“布莱恩,在如此聪明的警长面前,咱们的戏还是不要演了吧?”
“说得对,毕竟咱们一会儿还需要人家的帮助。”
“什么帮助?”
“警长,我知道现在这家医院早已被你们的人团团围住,但是我们不想束手就擒,所以便提出了个条件——用飞机把我们两个送到中北美的某个岛国,而你就是我们的机票。”
“我劝你们还是别做梦了。”到了这个时候,约翰索性放开了胆子,“我当警察这么多年,从没有一个劫匪能如愿以偿。就算你们走出了这里,在去机场的路上也会被强行拦住的。”
“说得不错,警察肯定会不择手段地阻止我们的行动,并且你似乎已经做好了就算死也不会让我们逃走的准备。我说得没错吧?”
此话一出,约翰面不改色,倒是让一旁的布莱恩急了起来:“乔伊,那你说怎么办?这帮蠢猪已经认定咱们就是连环凶杀案的杀人犯,我可不想在监狱里替人背一辈子黑锅。”
“布莱恩,放心吧,你不会进监狱的。”乔伊的脸上始终挂着邪恶的微笑,看样子他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成竹在胸,“还有,你应该记住一点:警察怀疑的人是你,不是我。”
“乔伊,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忘了,整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你策划的……”布莱恩的话还未说完,就见乔伊突然伸脚朝他踹去,猝不及防的一击让布莱恩踉踉跄跄地退到了窗户跟前。就在此时,乔伊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警用手枪,高高地举起,然后扣动了扳机。
直到此时,约翰才明白了乔伊的计划——他想用枪声来迷惑对面楼顶上的狙击手,然后借刀杀人!果真如约翰猜想的那样,在第一声枪响之后,第二声接踵而至,只不过这第一颗子弹打在了天花板上,而另一颗则嵌进了布莱恩的脑袋里。
乔伊把犹自冒着青烟的枪口对准了约翰,缓缓地说道:“警长,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约翰盯着躺在地上的布莱恩,恶狠狠地说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用我的枪杀了我?”
“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约翰,这把枪我应该还给你。”说着他竟然真的把枪递了过去,“子弹我先替你保管着,只不过我已经用了两颗,一颗在天花板上,另外一颗在你醒来之前,我把它打进了同在这家医院住院的亚当太太的心脏里。”
“你这个浑蛋!”约翰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你做的。”
“约翰,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乔伊边说边走到布莱恩的尸体旁边,在他身上四处摸索着,“作为补偿,我可以解答你的一些疑惑。”
“那好,我问你,到底是谁杀死了山洞中的那些人?”
“这件事我还不能告诉你,而且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那么这些证人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没错,他们都是我谋划杀害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群人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既然想杀人灭口,为什么不私下里动手,而一定要把警察牵扯进来?”
“约翰,你应该搞懂一件事情。”乔伊把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猫捉老鼠的游戏少了哪一方都不好玩,尤其是当‘猫’成了整件事的促进者的时候。”
“所以你便设了一个局,先是把吉尔伪装成自杀的模样,然后又偷着给罗伯特下药,让他中毒身亡。可你没料到亚当太太在事故中活了下来,所以,你便唆使布莱恩劫持了医院,趁乱好杀人灭口。我说得对吗?”
“大概是这个意思,但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是有其他原因的……”乔伊停止了在布兰恩尸体上的搜索,他站起来走到约翰面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拖延时间,等着楼下那帮警察冲上来。”
“没错,听声音他们已经到二楼了,你没机会逃跑了。”
“那可不一定。”正说着,乔伊突然从背后拿出一瓶喷雾剂,朝着约翰的脸喷去。白色的烟雾带着诡异的芳香,转眼间将他包围在了其中。没过多一会儿,约翰又像在地道中那样绵软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时刻,乔伊伏在他耳边沉声说道:“要想知道一切真相,今晚来奥尔德敦市立孤儿院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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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又回到了那个黑白世界之中,这次他来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面。他的前面停着一辆卡车,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只见在卡车的另一侧,几个男人正在填埋一个大坑。约翰踮起脚尖向坑里望去,就这一眼便足以让他永生难忘——坑里面躺着几个已死去多时的孩子,其中就有那个被取走肾脏的男孩。泥土正在将他们掩埋起来。恍惚中,约翰听见了身旁的响动。他扭头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丘陵上,一个似曾相识的孩子正用他那无比仇恨的目光凝视着脚下的一切。
约翰在救护车中醒了过来,他挣扎着坐起身问道:“乔伊去哪儿了?”
一个警察说:“我们用担架把他抬下楼,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约翰心中无比苦涩,他终于知道自己在乔伊的这场杀人游戏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听到那个警察接着说道:“上次您让我查缅因州的失踪人口记录,我已经按照受害者的特征进行了划分,其中基本符合条件的有28人。但是,这其中有一点很特别——在这些失踪的人中,有15个人曾经在同一地点工作过。”
约翰突然有了精神,他问道:“那个地方叫什么?”
“奥尔德敦市立孤儿院。”
听到这句话,约翰猛然间有一种被电流击中了的感觉。难道说,那里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到这儿,约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那里装着一张他从地道中拿来的照片。
约翰找了个借口,借来一辆车,向着奥尔德敦市驶去。用了很长的时间,他才在郊区发现了一片废弃的建筑物,而这里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他推开孤儿院厚重的大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世界仿佛由此便分成了两个:一个是彩色的现实,而另一个是黑白的过去。一条长长的甬道出现在约翰面前,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里的样子为什么与梦境里的如此相似?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找到那间手术室,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约翰愕然发现,这房间中的所有东西都与梦境中的完全相符,唯一缺少的就是那个在那手术床上躺着的男孩。想到这里,约翰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恐惧:为什么梦境变成了现实,难道说我曾经来过这里?他缓缓地向门口退去,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连串诡异的声音。
约翰循着声音找去,只见角落里放着一台老式电话机,此刻它正在歇斯底里般地吼叫着。他走过去拿起听筒,里面传来一阵“沙沙”的杂音。在这片杂音之中,他听见乔伊说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来了。约翰,既然你能独身一人来到这儿,就表明你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只不过你不肯承认罢了。”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笑声,“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口袋中藏着的照片。剩下的我已经烧了,那张就给你留作纪念吧。”
“乔伊,你什么意思?你和布莱恩为什么要伪造那些照片,把责任嫁祸到……”
“好了,约翰,无论你是怎么想的,它们都已经结束了。关键是我们都还活着,活着便是一种希望。”约翰搞不懂他话中的含意,正欲询问,就听见乔伊像是在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用罪恶去掩盖罪恶,就如同饮鸩止渴,但有谁能告诉我,这世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之后一切都化为了静寂。
约翰放下电话,跑出了孤儿院。在马路的对面,一家加油站前的电话亭犹自亮着灯光,在黑暗中就如同一位踽踽独行的旅者。他走了过去,摸着还略带温热的话筒,思绪万千。而此时一辆满载的卡车正悄然间发动起来。它从约翰的身后经过,向着那茫茫的夜色飞速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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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DNA技术首次应用于犯罪现场调查。在经过周详的试验之后,科学家发现山洞中除了那15个受害者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DNA片段。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山洞连环凶杀案的罪魁祸首。但后来,经与乔伊·米诺托的DNA对比,发现两者并不相符。
直到今天,山洞连环凶杀案仍在缅因州公开调查,乔伊·米诺托仍为本案的唯一嫌疑人。
约翰·亚努斯于连环凶杀案发生的第二年调到州政府工作,并于2005年退休。尽管犯罪现场的DNA数据与乔伊的不相符,但他仍旧相信乔伊就是杀害那15个人的罪魁祸首。
乔伊·米诺托于1985年那晚消失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约翰一生都在寻找乔伊的下落。
时间来到了1946年春天,在欧洲的某个港口,一对新婚夫妇正准备踏上开往异国的轮渡,为他们送行的只有一位快要做妈妈的女人。
这三个人便是从奥斯维辛集中营逃出的杀人狂母体。他们本以为逃离了纳粹的魔掌,就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他们却没有料到,这种病症的恐怖之处远远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被实验者的孩子将有很大的概率遗传上这种精神疾病。这就意味着,他们从降生的那一刻起,便成了战争的牺牲品,成了天生的杀人狂。
当整个世界的战争都已经结束的时候,属于他们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在无休止的折磨下,那对夫妇终于选择了一种最无奈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临行前,他们把自己新诞生的孩子放到了一家孤儿院门口,并在那个婴儿的襁褓里夹上了一张纸片,上面用花体字工整地写着——
活下去便有希望。送给我们的约翰·亚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