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伞决定去找向含兰。
陈怀远答应陪她一起去。以前不是这样的,苏小伞要是出门办事,央求他,他也不愿意走,而是呆在家里睡觉或者上网聊天。苏小伞想,也许他真的要改变什么。
雨还在飘落。
陈怀远骂了声:“鬼天气!”
看不惯一切,对任何事情都要抱怨,是陈怀远的特征之一。要和他出门,就要准备忍受他不断的抱怨。苏小伞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个男人在身边,有安全感。果然,一路上陈怀远忿忿不平地抱怨着,大到市政建设,小到女人穿戴。听着他胡言乱语,苏小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既不表示反对,也不赞同。她心里想着向含兰,向含兰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自己会怎么样?
这个世界诡异莫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苏小伞进入向含兰公司大楼前,让陈怀远在大楼门口等她。陈怀远没说什么,掏出一根烟点上,漠然地望着街上匆匆走过的人们。苏小伞不要他一起进去的理由是怕他在向含兰工作的地方胡说八道,况且,向含兰也不喜欢他,甚至厌恶。
苏小伞走进楼后,前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姐微笑地问道:“请问您找谁?”
苏小伞笑了笑说:“我找向含兰。”
漂亮小姐又问道:“她是哪个部门的?”
苏小伞有点惊讶:“你不认识向含兰?”
漂亮小姐微笑地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刚刚来不久,并不认识公司的每个员工。”
苏小伞说:“难怪!向含兰是市场部的。”
漂亮小姐说:“请您稍等,我给您问问。”
苏小伞心里忐忑不安。
不一会,打完电话的漂亮小姐告诉苏小伞,向含兰一个月前就辞职离开了公司。苏小伞特别的失落和沮丧,以前听她说过对这家公司不满的话,可没有说要辞职呀,她辞职这么大的事情应该告诉自己的,可是……苏小伞郁闷地走出了楼门,心里却异常地担心向含兰。
陈怀远蹲在楼门口的街边抽烟,像一个百无聊赖的流浪汉。
苏小伞阴沉着脸说:“走吧!”
陈怀远扔掉烟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去哪?”
苏小伞冷冷地说:“去向含兰家。”
向含兰的家苏小伞十分熟悉,就在漕宝路地铁站旁边。她家所在的鸿泰小区对面就是龙华殡仪馆。每次看到殡仪馆门口那排小店外面摆满的花圈和死人的画像,苏小伞心里就瘆得慌,不明白向含兰为什么会买这里的房子。向含兰曾经这样解释过:“一般殡仪馆旁边都是旺地,很好的。”苏小伞问她为什么。向含兰也没有说出什么令她信服的理由,只是说:“风水师说的。”苏小伞常常会出现这样的念头,向含兰出门也许就会碰到飘忽的鬼魂。
这次她失踪那么久,是否印证了苏小伞的想法。
来到鸿泰小区门口,苏小伞身上一阵阵发冷。陈怀远却若无其事,只是说了声:“政府挺操蛋的,怎么还不把这个殡仪馆搬走,殡仪馆放在这个地方,是一颗毒瘤。”
苏小伞没有把陈怀远留在门口,让他一起进去,强烈的恐惧感从心底升起,犹如一团令人窒息的黑雾。
这是所谓的高尚小区,里面绿化很好,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像个花园。苏小伞来到向含兰的楼下,抬起头望了望,十楼的阳台上还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看样子向含兰在家,如果她在家,为什么长时间不搭理苏小伞呢?苏小伞觉得不可思议。
乘电梯上了十楼。奇怪的是,电梯嘎嘎作响,像是要掉下去。
出了电梯,他们表情各异。
苏小伞十分惶恐。
陈怀远却很好奇,还用手去摸摸净洁的白色墙壁,像个孩子。
电梯到达的每个楼层只有两户人家。左边是向含兰的家,右边那个房子没有人住。苏小伞听向含兰说过,那房子的主人住了不到半年就搬走了,原因不明。房子的主人就把它租给了一个台湾人,台湾人住了两个多月也搬走了,原因不明。后来,又租给了一个在上海做生意的广州商人,他住了一个多月也搬走了,这个商人比较喜欢串门,和向含兰有些来往,走的时候对她说,这个房子不干净,还让她也要小心一点。向含兰问他为什么不干净,他的神色惊恐,没有往下说。苏小伞听了这事,也劝她把这房子卖了,到别的地方买套房子。向含兰是个胆子很大的女子,她说,有什么好怕的,我一个人深更半夜看恐怖片都没事,真要闹什么鬼,也和恐怖片的情景差不多吧,说不定还没有恐怖片吓人呢,况且,我住惯了这里,到别的地方还要重新适应环境,挺讨厌的,还是留在这里吧。向含兰还说,经常在半夜时分醒来,隐隐约约地听到有婴儿的哭声传来,她没有在意,因为谁家婴儿在半夜里哭是正常的事情。可有一天,她很晚回来,一开电梯门,一个影子就从眼前晃过去,因为喝多了点酒,以为自己眼花了。开门时,向含兰听到有婴儿在身后哭,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她在说这事时,显得十分平静,苏小伞却吓得浑身发麻。
苏小伞站在她家的门前,伸出手去摁门铃。
门铃挺响的,可就是没人听见,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反而她家对面的那房里传出了某种声音。
仿佛有人在嘤嘤地哭。
苏小伞浑身哆嗦了一下,假如没有陈怀远在场,她会惊声尖叫。
陈怀远没有她这种感觉,还跑过去,凑在门的猫眼上往里看,边看边说:“这房子里面怎么是空的,连家具也没有,对了,有一样东西,那地上有只童鞋,怎么就一只童鞋呢,还是一只红色的绣花童鞋。”
苏小伞颤声说:“陈怀远,你这个混蛋!别说了!”
陈怀远根本就不了解她内心的恐惧,笑了笑,回到了她身边。
陈怀远突然抽动了鼻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小伞,你闻到一股怪味了吗?”
苏小伞也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好像是有股难闻的味道,我说怎么感觉到不对劲。”
陈怀远弯下腰,像只狗般把鼻子凑到了向含兰的家门底下。
他说:“怪味是从她家里散发出来的!”
苏小伞蹙着眉说:“你确定?”
陈怀远认真地说:“确定!”
苏小伞也像他那样弯下腰,把鼻子凑到门底下。
那股难闻的气味好像越来越浓郁。
苏小伞喃喃地说:“这是什么气味?”
陈怀远说:“好像是尸体腐烂的臭味。”
苏小伞想到了向含兰,她大声说:“陈怀远,你胡说!”
陈怀远说:“我没有胡说,真的是尸体腐烂的臭味,那一年,我们村里死了一个孤寡老人,好久才被人发现,那臭味就是这样的,我闻到过的,我没有胡说,这的确是尸体的臭味!”
苏小伞脑袋里轰的一声,像被沉重的锤子击中。
“不可能,不可能——”她讷讷地说,眼里闪烁着惊恐和茫然的色泽。
陈怀远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向含兰这个趾高气扬瞧不起他的女子也许死在自己家里了!
陈怀远的判断是正确的。
在苏小伞的指令下,陈怀远撞开了那扇门。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尸臭。这是个两室两厅的房子。主卧的门紧闭,向含兰的尸体就在主卧的门口,脸朝下扑倒在那里,让他们觉得她是从客厅准备进入主卧时倒在地板上的。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瓶开着盖的洋酒瓶,还有一个高脚玻璃杯,里面还有风干了的洋酒痕迹。也许是她喝了酒,要进主卧去干什么,突然倒地而亡。
她的尸体已经腐烂。
苏小伞泣不成声。
陈怀远也十分惊愕。
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死,尽管这个女人每次见到他,都很不友好,还用尖酸刻薄的话语损他,企图拆散他和苏小伞,可陈怀远还是挺难过的,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而且死了那么久还没有人知道,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陈怀远不像苏小伞悲伤得失去了理智,赶紧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
在警察勘察现场的时候,苏小伞和陈怀远被带回警局去录笔录。那个询问的警察是个小白脸,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他表情严肃,口气冷冰冰的,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他在询问事情的经过时,陈怀远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悲伤的苏小伞哽咽地回答他。另外,他还问了许多问题,比如苏小伞见死者最后一面是什么时间,死者有没有男朋友,有的话是谁等等。
陈怀远坐在那里,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苏小伞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的也就如实说不知道,比如说,她真不知道向含兰现在有没有男朋友,以前谈过一个早就吹了。
警察就追问她,向含兰以前的男朋友是谁?住在什么地方?
苏小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警察说:“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苏小伞说:“时间太久了。”
这时,陈怀远发话了:“警察先生,你问完了吗?”
小白脸警察盯了他一眼:“我总得问清楚吧!”
陈怀远说:“我想我们知道的事情,小伞都回答你了,你再这样问下去,要问到什么时候,我们不是杀人犯!你有点人性好不好,你没看见小伞如此悲伤吗?你就不能让她安静些?”
警察说:“请你不要激动,我问清一些问题,不也是为了给死者和活着的人一个交代吗!如果是他杀,你们难道不想早日破案,为死者伸冤?”
苏小伞说:“怀远,你不要说了,他做得没错。”
接下来,警察随便问了些问题,就让他们签字走人了。走前,小白脸警察让他们留下了住址和联系电话,他给苏小伞留了张警民联系卡,也给了陈怀远一张,告诉他们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走到外面的街上,陈怀远骂了声什么,把那张警民联系卡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家里,苏小伞趴在床上痛哭。
陈怀远坐在床边,一只手放在她抽搐的背上,有气无力地说:“小伞,你不要再哭了,人都死了,不能复活了。我想,她也不愿意让你如此悲伤。”
苏小伞哭得天昏地暗,根本就听不见他的话。
陈怀远叹了口气,走出了卧室。
他自言自语道:“妈的,简直是饥寒交迫,什么世道!”
他还想让苏小伞去弄点吃的,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这个时候让她去做饭,那他太王八蛋了。想了想,就打电话叫了两份快餐。在等待快餐的过程中,陈怀远显得烦躁不安。
他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地方。
他不想听到女人的哭声。
不想承受太多的东西。
陈怀远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你不要再打我的电话了,我不想理你!”他压低了声音说。
“哈哈,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是女人清脆的声音。
陈怀远淡淡地说:“你值得我生气吗?”
“哈哈哈哈——”女人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陈怀远低沉地说了声:“疯女人!”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想了想,就把手机关了。
快餐好不容易送来了。
陈怀远在苏小伞的皮包里翻出了钱包,从里面拿出三十块钱递给送餐的小伙子:“你们也太宰人了,就这么一盒饭就收十五块钱!干脆拿把菜刀到街上去抢好了!”
小伙子接过钱,没好气地说:“你爱吃不吃,没人求你买我们的盒饭,我还不乐意送呢!你干嘛不去大饭店吃大餐!”
小伙子的话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陈怀远的确饿了,端起盒饭狼吞虎咽。
吃完盒饭,喝了一大杯水,这才想起还趴在床上哭泣的苏小伞。
他拿着盒饭走进了卧室,说:“小伞,求求你,别哭了,起来吃饭吧!”
陈怀远不说吃饭还好,一说吃饭,苏小伞从床上滚下来,冲进卫生间,把头凑近抽水马桶,嗷嗷狂吐起来。
就是在那个星期天的晚上,一个人的死轰动了大学校园。男生宿舍楼门前的水泥地板上,朱南海歪歪斜斜地躺在那里,他的头部血肉模糊,身上和身边的地上,散落着陶瓷的碎片和泥土,还有绿叶和花瓣。据目击者说,神情沮丧的朱南海走到宿舍门口时,天上突然掉下了一个很大的陶瓷花瓶,准确地砸在了他的头上,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救护人员赶到后,确认他已经死亡。
这是一件诡异的事件。
男生宿舍楼里并没有人养花,怎么会有花瓶砸下。警察和校方保卫处成立了联合调查组也没有查出什么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整个大学校园里人心惶惶,生怕天上突然掉落一个花瓶,把自己砸死。
如果朱南海不死,我不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只有我知道,朱南海的死和我有关。我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我在那个星期天中午说过的恶毒之语,也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我体内藏着一只黄鼠狼和王海荣的魂魄。有种神秘的力量使朱南海死于非命,这种神秘的力量来自我体内,突然间,我变得无比的惊恐。
朱南海不该死,真的不该。他没有错,爱一个人怎么会有错。想起他那硕大的头颅和灼热的目光,还有他那身灰色的西装以及那束玫瑰花,我的心在颤栗。我是个杀人凶手!深深的自责和恐惧占据了我的心灵。我总是独自来到无人的角落,悄悄地哭泣,我为朱南海哭泣,当我哭泣的时候,就会起风,我可以感觉到朱南海的魂魄在呼号。我知道,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无处安放的魂灵。
我对着体内的黄鼠狼说,你走吧,不要居住在我身体里了,我也不要那神秘的力量了。可它以沉默的态度对待我,这种沉默令我更加恐惧,我害怕会突然产生恶毒的想法,使那些无辜的人们受到伤害。还有王海荣的魂魄也在沉默,就是朱南海的魂灵在风中呼号时,他也保持沉默。
我不敢让任何人深入我的内心世界。
在人们面前,我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朱南海的死是轻描淡写的事情,越是这样掩饰,我内心就越痛苦。总是趾高气扬的女同学赵燕,在朱南海死后的某个晚上,用古怪的目光瞥了我一眼说:“肖阿红,朱南海不是喜欢你吗,他死了,怎么不见你伤心哪?”同宿舍的其他女同学也用怪异的目光审视我。那时,我仿佛站在一个审判台上,她们是法官,企图用目光穿透我的灵魂。我努力克制自己可怕的情绪,一言不发,我清楚体内的黄鼠狼在蠢蠢欲动,我怕一出口就会伤害她们,于是沉默地离开了宿舍。她们在我身后说我是冷血动物,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我来到一个无人的阴暗角落,显得特别难过。
此时要是母亲肖三娘在我身边,我会扑在她怀里痛哭,边哭边告诉她,那只黄鼠狼并没有离开我的身体。她一定会让它离开,她有这个能力。而我没有这个能力。肖三娘离我很遥远,她触摸不到我,不能给我温暖。在这个落寞的夜晚,我一次次地央求黄鼠狼从我体内离开。它还是用沉默对待我。我突然暴怒,握紧拳头使劲地擂打自己的腹部,边打边喊叫:“害人精,你赶快走哇,我恨你了,恨死你了!你为什么不走呀!害人精,你赶快走吧,我要过正常人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你了!”
它沉默着,任凭我愤怒地喊叫。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身后的那棵香樟树后面躲藏着一个人,他在偷窥?我顿时沉寂下来,回转身,蹑手蹑脚地朝香樟树走过去。此时,体内的黄鼠狼苏醒了,它在说,这是个危险的人,你别靠近他,别靠近!我在和它对抗,偏要走过去。我还没有靠近那棵香樟树,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快地消失,那人已经跑远,我连他的背影也没有看见。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是不是发现了我内心的秘密?
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恐惧潮水般将我淹没。我真的希望黄鼠狼赶快离开我的身体,它和我一起呆了那么多年,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对它有深厚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朱南海的死,我也许会和它和平共处下去。现在,如果它不离开我的身体,它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不希望它伤害别人,也不希望它被人伤害,我此时感情异常复杂。
恐惧中,我失去了理智。
我回到宿舍拿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回到了那昏暗的角落。我用刀尖对着自己的腹部,颤声说:“你快走吧,你不走我就用刀剖开肚子,让你无处藏身。”
它在沉默。
我还是颤声说:“我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赶快走吧!”
它还在沉默。
握刀的手在发抖,一股热血冲上了我的脑门。
刀插进了我的肚子。
我听到一声尖锐的哀鸣。
如果不是宿舍里的同学发现我回去拿刀时的神色不对,她们或者不会跟出来,也不会救我。我在医院里的病床上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许多关切的脸,她们是我的同学。我惊讶极了,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平常都不搭理我。
赵燕动情地说:“阿红,我们错怪你了,不应该说那些话刺激你的。现在我们知道了,朱南海走了,你是多么的痛苦。平常我们也很少关心你,总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对不起,阿红!你要想开点,好好活着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
我听明白了,原来她们认为我是为了朱南海殉情自杀。我怎么会自杀呢,我还没有为王海荣找到安放魂魄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我要死了,肖三娘怎么办,她已经风烛残年,我答应过她,参加工作后就把她接出来一起住,不会让她在野猪坳乡村孤独死去。
我朝她们笑笑:“谢谢你们!”
我不会对她们解释什么,她们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样也好,人们也不会怀疑我什么了。
我的肚子空空荡荡的。
那和我相伴了多年的黄鼠狼呢?
我心里隐隐作痛。
苏小伞的悲伤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死亡的阴影占据了她的心灵。
她心情平静了些,企图用工作来消解悲伤的情绪。结果看了几页书稿,就无法继续。电脑屏幕上浮现向含兰灰暗的脸,像是在对她说:“小伞,我是冤死的呀——”
苏小伞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陈怀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响。
苏小伞大声说:“陈怀远,你电视声音能不能开小点!我不晓得你哪来的好心情,可以心安理得地看垃圾电视剧!”
陈怀远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嘟囔道:“人都死了,悲伤有什么用!”
“你——”苏小伞眼泪汪汪,愤怒地盯着他。
陈怀远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
苏小伞叹了口气,抹了抹眼睛,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不准,向含兰死了,他心里高兴着呢,因为没有人会说他什么了。
苏小伞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白脸警官。
找出了他的警民联系卡,上面有他的名字和电话。他叫钟飞扬。苏小伞走进了卧室,关上门,拨通了钟飞扬的电话。
“请问是钟飞扬警官吗?”
“我是钟飞扬。你是?”
“我是苏小伞,就是昨天你给我录口供的——”
“明白了,是苏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一下,我朋友向含兰是怎么死的?”
“哦,我现在很忙,你可以去买张今天的晚报,上面有关于这个案子的报道。”
“谢谢!”
苏小伞迫不及待地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