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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子和王春洪、李远新他们上山打柴,就怕碰到豺狼虎豹。那时候曲柳村的山野草深林茂,经常有豺狼虎豹出没。他们知道,在曲柳村只有一个人不怕豺狼虎豹,那人就是老猎头。
老猎头五十多岁,粗壮如牛,他也是曲柳村娶不到老婆的孤老。他经会常溜进寡妇丘玲娣的家里,和丘玲娣美美地睡上一觉。老猎头不住在村里,他住在远远的山脚下。曲柳村是一个小盆地,老猎头从他住的小木屋里走到村里,需要半个多时辰。有的时候,黑子在村口就能看到一个黑点远远地从山脚移过来,老半天也到不了面前。老猎头是大队看山的人,看管着山上的林木和猎物,免得其他大队的人闯到他们的山上乱砍滥伐。老猎头有条猎狗,还有一杆土铳。
黑子他们上山打柴,都要路过老猎头的小木屋。
每次路过那地方,黑子就紧握住手里的砍柴刀,提防着老猎头的那条大狗。
那条凶猛的猎狗就坐在老猎头木屋的门口,竖着耳朵,机警地看着过往的人。黑子看到狗,心里就会想,假如这条狗要是疯了,恐怕谁也阻挡不住。黑子加快了脚步。王春洪说:“黑子,走那么快干什么?”
黑子不好意思说他怕狗。
李远新说:“春洪,难道你不知道黑子怕狗?”
王春洪笑了。
黑子说:“好了,好了,别揭人的短了。”
他们就朝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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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猎头打的猎物多,一般都自己吃掉,有时高兴了也给寡妇丘玲娣送些过去。碰到特殊情况时,大队支书丘火木也会让他弄点猎物。
老猎头有时领着他的狗到村里转转,在支书家里混点酒喝。他一喝酒就异常兴奋,眼睛贼亮,讲他年轻的时候怎样徒手打死一只金钱豹的故事。
支书丘火木知道那件事,但像王松国那样的年轻人就不知道了。
丘火木十分清楚十九岁时的老猎头高大英武,力气盖过了撑船佬和哑巴大叔。和哑巴大叔撑船佬他们不同的是,老猎头身上有股杀气。
那还是解放前的事情。
那年,在通往镇上的山路上,老是有一只金钱豹出来作祟,经常咬死咬伤路人,县里发了榜文,谁要是能把那只金钱豹打死,赏大洋一百块。老猎头累死累活干上两辈子,也没办法弄上那么多钱。
十九岁的老猎头血气方刚。
一天夜里,寒风呼啸。
老猎头喝下了一坛子老酒,背着那杆铳就上了山,父母亲怎么劝阻也无济于事。父亲对母亲说:“我们该准备一副棺材了。”母亲泪水涟涟地说:“你就不能说一句吉利的话,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就显灵救我儿一命吧。”
老猎头来到了豹子出没的地方——牛屎坳。
呼啸的风把山林弄得像狂风巨浪的海。老猎头在一个背风的岩石下点燃了一堆火,然后把一块早就准备好的野猪肉扔进火里。他找了个制高点,装好铁砂和火药,等着那只金钱豹到来。
一般虎豹只要闻到野猪肉烧出的肉香,都会闻风而来,刚好今夜风大,野猪肉烧出的味道会传很远。
这只金钱豹十分凶恶,前几天还把去走亲戚的一个孕妇咬死,一尸两命哇。今夜要是不除掉你,我就枉为人在世走一遭了。娘的,大不了一死!老猎头的酒性开始发作了。
他知道那只豹子就在附近。
他闻得到豹子的气味。
他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号叫。
狗操的,你终于出来了!
果然,豹子朝火堆这边扑了过来。豹子在火光中通体斑斓,两只眼睛像铃铛一样,透出一股冰凉的杀气。
豹子在火堆前停住了。
它在想是否要从火中抢出那块肉。
就在这时,老猎头瞄准了豹子的眼睛,铁砂只有从眼睛里打进去才能有效地击毙豹子。在那一刹那间,老猎头扣动了扳机。
“轰——”
豹子听到了巨响,怒号了一声朝老猎头这边蹿上来。
老猎头满脸是血,炸膛了,这老铳没给他争脸,没打到豹子,却伤了自己。老猎头眼前一片血光,他的头脸被炸弹的铁砂崩得坎坎洼洼,幸亏眼睛没被崩瞎。他号叫一声,一股怒气在心中油然而生。
他突然站起来,大骂了一声,朝豹子扑了过去。
第二天,老猎头的父亲带着人去找他的尸体,结果看到他拖着一只死去的豹子血肉模糊地下山来。
父亲呆了。
去找他的人都呆了。
事后,人家问他是怎么打死那只豹子的,他说他自己也记不得了,酒喝多了。
老猎头养好伤,就和村长一起去县里领赏,老猎头成了大麻子,脸上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
那时正碰上国民党在这个县里抓壮丁。
县长对老猎头说:“你为民除害是值得嘉奖的。政府给你的一百块大洋一分也不会少,你看现在取走还是……?”
老猎头满心欢喜,他看了看村长。村长说:“县长大人,您的意思是……”
县长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看着充满了渴望的老猎头,意味深长地问:“小伙子今年多少岁了?”
老猎头在豹子面前是一条汉子,可是在县长面前却显得诚惶诚恐。他小声地回答:“我十九岁了。”
县长提高了声音:“十九岁嘛,看来应该是当兵的好年龄呀!正好国军来我县征丁,这不是个好材料嘛,打豹子的英雄要是放在战场上,那不是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吗?”
一听这话,老猎头吓坏了。
谁愿意去当兵,兵荒马乱,多少人当炮灰永远没回来!老猎头不知说什么好。村长说:“县长大人,我看还得您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他是独子,他走了,父母亲怎么办?”
县长的眼珠子转了转,“那好吧,我帮他打点打点,可是这钱,你们是不是要领走哇?”
村长说:“不用了,不用了。”
村长拖起老猎头就走,老猎头就像是从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小命,跟着村长走出了县党部。刚出了大门,从里面追出来一个人,那人是县长的秘书,秘书拦住了他们。老猎头满脸狐疑地看着秘书,心想是不是县长又变卦了。只见那秘书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布包放在老猎头的手中,“这是县长私人赏你的十块大洋,他念你打豹有功,为民除了害,特从自己的官饷里拿出十块大洋赏你的!”
村长说:“好县长哇!”
老猎头也说:“好县长哇!”
虽说没拿到一百块大洋,但免去了兵灾,还拿到了县长的十块大洋,老猎头心里还是很欢喜。老猎头拿着那十块大洋,不知怎么办才好,村长带他在县城里走马观花地溜达。他们今晚要在县城里住上一夜,明天一大早赶回曲柳村。从县城走到曲柳村需要一天。
老猎头还是决定买一把好点的土铳。
村长陪他去买一把土铳后就会旅馆休息了,村长太累了。老猎头答应晚上请村长喝酒。
村长呼呼地睡去了。
老猎头一点也不困,他花了三块大洋买了一把新铳,还剩七块大洋。他盘算着用这七块大洋干点什么好。他一个人走向了街道,在小县城并不繁华的街道上瞎转。
突然,他在一个街角发现围了一圈人。
他挤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姑娘头上插了根草标,她身边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干瘦的老头。姑娘脸上很脏,像个屎糊鸭蛋,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她也衣衫褴褛。在姑娘面前有一张白纸,白纸用四个小石子压住了四个角。白纸上写的字老猎头不识得,但他知道,这姑娘是在这里要卖掉的。
他问旁边一个穿长衫的人:“这纸上写着什么?”
穿长衫的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买不起的,你如果有五块大洋,就可以把这姑娘领走。”穿长衫的人说完摇了摇头踱着方步走了。
老猎头的心动了动,他十九岁了还没讨上老婆,在曲柳村算是没本事的人。他摸了摸怀里揣着的那七块大洋,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他心动了。
他盯着姑娘,死死地盯着,仿佛要从姑娘脏兮兮的脸上看出一朵莲花。
姑娘显然也发现了他。
她瞥了他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姑娘一低头,老猎头的心就被她俘虏了。那是一种羞涩。姑娘的羞涩十分动人。老猎头二话不说,当下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红布包,数了五块大洋给姑娘身边的老头,拔掉姑娘头上的草标,拖起她往旅馆走去。围观的人大哗,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山里的青年能掏出那么多钱把姑娘买走。
老猎头回到旅馆,村长还在沉睡,他打了一木盆的水,让姑娘把脸洗净了。姑娘的脸一洗净,老猎头呆了,分明是一朵鲜花!姑娘妩媚的脸白白净净,他兴奋得跳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和村长领着姑娘踏上了回曲柳村的路。临行前,他到旅馆的厨房里弄了点锅底灰,往姑娘的脸上抹,姑娘的脸被他抹得漆黑。村长说:“你疯了。”老猎头有他自己的想法:“还是保险点好,不要在路上碰到土匪,见她好看把她虏了去。”村长说:“没想到你这小子还细心得很哪!”
老猎头笑了。
就那样,老猎头带着一把新铳和一个新娘回到了曲柳村,一时间在曲柳村传为美谈。
老猎头万万没有想到,新娘给他全家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祸。
那时候,曲柳村的山野上有小股共产党游击队在活动。游击队经常袭击一些地主恶霸,弄得那些地主恶霸人心惶惶。国民党就派了一个营的兵力进驻了曲柳村。
这些兵一驻进曲柳村,曲柳村的村民更人心惶惶了,那些不讲道理的兵们偷鸡摸狗搞女人,什么坏事都干。一到晚上,每家每户的门都插紧了,生怕那些兵会突然蹿进来祸害他们。
老猎头的新娘的确长得水灵。那天,她一大早就起了床,到河边去挑水。
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营长带着一队兵走了过来。营长一见到新娘,腿上就挂了秤砣走不动了,这穷乡僻壤也能生出如此美丽的鲜花来,真是天大的怪事。
一看到国军营长的神情,他的手下便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一个喽啰挡住了新娘。
新娘吓坏了。
“喂,我们营长看上你了,你要是跟着我们营长,那你就享大福了。”
新娘两腿发抖。
她发抖的样子在营长的眼里如微风中颤抖的桃花,他眯起了眼,“你们干什么,让她过去,像什么话!”
新娘逃也似的走了。
营长看着新娘一扭一扭的屁股,脸上露出了不易觉察的笑容。
那天晚上,财主李旺财请老猎头去喝酒。请老猎头喝酒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老猎头打死豹子为民除害,他李旺财想表达心意。老猎头盛情难却,只好前去赴宴。
老猎头在李旺财家里一直喝到深夜,喝得烂醉如泥。老猎头的父母亲和新娘都在家里等着老猎头回来。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快开门!”
“谁呀?”老猎头父亲问了一声。
“是我们,送老猎头回路,老猎头喝醉了。”外面的人说。
老猎头的父亲说:“这孩子,一喝酒就把不住,唉!”
父亲出去开了门,新娘也跟了出去。
他刚打开门,就涌进了一伙国民党兵。国民党兵把老猎头的父亲赶进了屋里。父亲和新娘的脸色都变了。他们都是没见过场面的人,一看到涌进来那么多兵,不心惊才怪呢。
一个当官模样的人问父亲:“你儿子呢?”
父亲吞吞吐吐地说:“在旺……旺财家吃酒!”
当官的厉声说:“你撒谎,你儿子分明是共产党,他是不是跑到山上去了?”
父亲面如土色。
当官的说:“把那个年轻的共匪婆子给我拖走!”
几个兵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架起新娘就走。父亲跪在当官的面前,抱着他的腿,“长官,你搞错了呀,我儿子不是共产党,他真的在旺财家喝酒哇,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呀!”
“老东西!”当官的飞起一脚,把老猎头的父亲踢到一边,那一脚正中父亲的心窝,父亲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新娘大声喊:“救命哇——”
一个兵用毛巾堵住了新娘的嘴。
兵们把新娘架进了他们的驻地李家祠堂。
第二天一大早,老猎头从酒醉中清醒过来,他的头还一跳一跳地疼。他回到家里,便知道出事了。父亲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他叙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老猎头进里屋拿出了新铳,往里面装铁砂。母亲说:“儿呀,你要干什么?”
老猎头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一声不吭。
母亲的声音带血:“儿哇,你可千万别去哇,他们人多,他们是兵呀!”
老猎头提着铳走出了家门。
母亲毫无办法,他当初上山去打豹子,她也没能拦住他,如今碰到了这种事,谁又能拦得住他?
他出门没走几步,就看见撑船佬匆匆赶来,撑船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你老婆她投河了。”
“什么!”老猎头的脑袋嗡的一声,便和撑船佬往河边狂奔而去。
新娘已经被人捞起来了。
她躺在一片凄凉的青草中,衣服被撕烂,露出白生生的胴体。她的脸扭曲着,愤怒而痛苦。老猎头哀号了一声,扑在新娘的尸体上痛哭流涕。
老猎头把新娘埋葬了。
高高的山冈上,一座新坟无言地凸立。
那天晚上,老猎头背着那杆铳,手里提着一把磨得雪亮的砍柴刀摸进了李旺财的家里,把李旺财的头给剁了下来。他把李旺财的头扔进了一个屎坑之后,就摸到李家祠堂门口的阴暗角落里。他看到那门口有人在站岗。他悄悄地爬上了屋顶。
他来到祠堂的厢房上,揭掉一块瓦,他看到营长正在油灯下和一个女人睡觉,他知道那女的就是李旺财的小老婆。
他把瓦一片一片地揭开了。
那对狗男女什么也没发现。
老猎头跳了下去,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的性命。他逃出了祠堂,把那对狗男女的头也扔进了屎坑。然后,在夜色中,他逃向了深山。他的父母在他逃离后被国民党用刺刀捅死了,国民党兵还不解恨,一把火烧掉了老猎头的房子。有人说,老猎头去当土匪了,又有人说……反正,解放之后,老猎头才背着那杆铳回到曲柳村。
这些关于老猎头的故事,像风一样在曲柳村里流传着。
黑子自然也听说过老猎头的故事。
黑子对老猎头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只要一碰到老猎头,黑子的心就会收缩一下。对于杀过人的人,黑子都心存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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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狗素来恐惧的黑子认为老猎头的猎狗是条好狗。那条猎狗平素是无声的,它走在老猎头的面前或跟在老猎头的身后,都表现得特别驯良。
没事的时候,老猎头会带他的猎狗到野河滩的草地上去抓野兔。黑子和王春洪、李远新见过猎狗抓野兔的情景。
老猎头坐在草地上抽着烟。
他的目光似乎空洞无物。
他把铳放在一边。黑子每次见到老猎头,老猎头身边的两样东西都不会少,一是他的老铳,二是他的猎狗。
老猎头坐在那里的时候,猎狗机警地竖起了耳朵。
不一会儿,猎狗像箭一般射向草丛。
黑子他们看到草不停地颤动着。
老猎头坐在那里不动声色,还是悠然地抽着烟。
他那一袋烟还没有抽完,猎狗嘴巴里便叼着了一只被咬断喉管全身还在抖动的野兔。它把那只灰色的野兔放在了老猎头的面前。老猎头伸出手,在猎狗头上摸了摸,猎狗欢快地摇着尾巴,那样子特别美好和谐。
老猎头的手在猎狗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那狗又蹿入了草丛里。这一来一往,不到夕阳西下,老猎头的旁边就堆了几只野兔。
“老猎头的猎狗真厉害。”王春洪说。
李远新幽幽地说:“我要是有那么一条猎狗该多好哇。”
黑子觉得老猎头的猎狗的确不错,但他不敢有那么一条狗,他对狗的恐惧记忆太深刻了。
老猎头站起来,太阳已经落山。
老猎头发现了不远处的黑子他们,他大声说:“你们过来吧。”
他们就朝老猎头走了过去。
那狗对着他们直摇尾巴,表示友好,因为主人对他们也是友好的。
老猎头说:“你们在那边陪我那么久了,也挺辛苦,你们一人拿一只野兔走吧!”
“这怎么可以呢?”黑子说。
老猎头有点火,他说:“让你们拿就拿,别那么多废话!”
黑子他们只好一人拿了一只野兔往回走。
老猎头把野兔串起来,背在肩上,带着他的狗也往村里走去。
黑子让他先走。
黑子跟在他的后面。老猎头走起来特别快,一会儿就把黑子他们扔在了后面。
王春洪问:“老猎头会到哪里去?”
李远新说:“他肯定会到寡妇那里去的。”
黑子问:“你怎么知道?”
李远新反问:“那还用说吗?”
果然,老猎头进了寡妇丘玲娣的家,门关上了,猎狗没有进去,它像一个忠诚的卫士蹲在门口,机警地守卫在那里。黑子笑了,老猎头真有意思,自己进去享福,却把猎狗放在外面站岗。这似乎成了一个惯例,只要老猎头的狗蹲在外面,人们就知道老猎头在里面,谁也不会进去了。
黑子喜欢上那条猎狗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那个正午,黑子去给撑船佬送完饭回到村口,就看到猎狗浑身是血地狂奔而来。猎狗直接往大队支书丘火木家里奔去。
黑子很好奇,他知道出事了。
他跟了过去。
那猎狗奔进支书丘火木的屋里,叼住了丘火木的衣襟,并且不停地摇着头,那眼中充满了恳求和不安。
丘火木一看就明白了,老猎头出事了!
他马上走到门外,大声说:“老猎头出事了,老猎头出事了!”
群众拿着锄头棍棒出来了。
民兵营长着急地召集民兵们荷枪实弹地集合起来。
丘火木带着群众和民兵们在猎狗的带领下朝山上奔去。猎狗跑得很快,一会儿就把众人远远地扔在了后面,它会焦急地停下来等一会儿,等人群靠近了,它才又开始往前奔。
要是不明真相的人见了这种情景,都会以为人们是在追那条狗呢。
狗把丘火木他们带到了山林深处。
人们看到老猎头昏倒在那里,铳离他很远,他浑身是血,身上满是被利爪抓伤的痕迹。丘火木马上让人把老猎头抬到镇卫生院去抢救。原来,老猎头带着心爱的猎狗巡山的时候,发现了一只豹子。那只豹子似乎和几十年前被他打死的那只一模一样。那豹子对他虎视眈眈,对他低吼着。老猎头举起了老铳,这杆老铳三十多年来一直跟着他,这是打死那头豹子之后用县长的赏钱买的铳哇。他还未扣动扳机,那豹子就跃了起来,把他扑倒在地。铳被远远地扔开了,人和豹子开始了搏斗,狗也加入了搏斗。要不是猎狗死死地咬住了豹子的尾巴并咬断,豹子不得不负伤而去,老猎头绝对是送命了。显然,这头豹子是有备而来的。隐约地,老猎头觉得这头豹子和三十多年前的那头豹子有种至关重要的联系。
老猎头因为猎狗而获救。
老猎头出院之后,头抬不起来了,他的脸上黯然无光,多少年来,他第一次败在了猎物的爪子之下。
他带着猎狗,孤独地走向那小木屋。
他的心凄凉极了。
他有种预感,那豹子还没走远,就在附近的山林里,那豹子还会来找他。
他知道,有一种事迟早会发生。
他出院之后,就再也没有到寡妇家里去。
他在等待。
等待一场生死搏斗。
那是他逃不掉的。
他必须面对!自从三十年前打死那只豹子,他就知道有种东西迟早会出现,那带着某种神秘感的预示他最明白不过了。如今,他终于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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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老猎头无眠。他坐在那里,手中紧握着那杆老铳。他的眼神里空洞无物。他心平气和地等待着。狗在木屋外面站岗。这的确是条好猎狗,老猎头不想让它陪着自己殉葬。白天里,老猎头不停地赶猎狗走,可它愣是不走。老猎头火了,用一根棍子打它,打得它不停地惨叫,远远地走开。老猎头以为它会离开他,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猎狗又回来了,还用湿漉漉的舌头舔老猎头的手心手背,还不停地呜咽着摇着尾巴,老猎头含着泪抚摸着狗的头,动情地说:“傻瓜,你怎么不走呢,我会连累你的呀,我如今老了,气力不如年轻的时候了,你跟着我会倒霉的,你怎么就不走呢!”
屋子外面起风了。
风裹挟着血腥的味儿从小木屋的缝隙中渗透进来。老猎头闻到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他对这种血腥味十分熟悉。从他开始打猎起,他就对这种血腥味十分敏感,尤其是在杀死那只豹子之后,血腥味就一直围绕着他,裹挟着他。血腥味也成了他身上的气味。
风声在山林里呼啸着,呜咽着。
狗儿吠了起来。
他知道有情况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沉重的低吼声。
那低吼声积蓄着仇恨和愤怒。
那低吼声还充满了自信。
老猎头心中颤抖了一下。
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门都没有关,就带着猎狗进了山林。风呼啸着,把老猎头渐渐加剧的呼吸声给彻底地淹没了。
没有人见到那场厮杀。
几天之后,有人在一个山崖底下的草丛里发现了老猎头和猎狗的尸体。在不远处,还有一具豹子的尸体,那是一只色彩斑斓的金钱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