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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清晨格外的凉爽,天空像是被雨洗过的巨大蓝色玻璃。海面恢复了平静,海浪有节奏地咬着沙滩。泰猜一大早就带着他的手下,坐上汽艇,离开了P岛。当船离开P岛时,他看到了那艘崭新的长尾船上坐着郎塞。郎塞的表情十分古怪,他用鹰隼般的目光注视着泰猜。泰猜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自己应不应该离开P岛?但是,他这个想法很快被海水埋没了,泰猜看着汽艇后面喷起的浪花,那每朵浪花都是一个死魂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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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蓝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暴风雨对她的睡眠没有产生丝毫影响,她自己也奇怪怎么会睡得如此沉实,这应该是她这次出游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这个夜里,没有令人不安的梦境,她醒来时,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胸前的小象牙挂坠。张蓝发现自己的头枕在李梨的臂弯里,李梨的脸侧向她,正在端详着她。
她怦然心动,看着李梨温柔的眼神,张蓝不由自主地朝李梨靠过去,更紧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张蓝觉得这个早晨温馨极了,房间里浮动着甜蜜的香味,她仿佛回到了新婚蜜月的时候,幸福从她的每一个毛孔里溢出来,弥漫开去。她像是平静港湾里的一条小船,海水轻轻地涌着她,微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如果她和李梨永远这样平静地相依相偎该有多好,她宁愿把发生过的事情都遗忘,和李梨从头开始。但这些只是她这个清晨的美好遐想,未来会怎么样,她一无所知。
李梨见她醒来,吻了她的额头一下,轻声说,蓝,你醒了,今天你的气色很好。
张蓝依旧依偎着他说,亲爱的,你的气色也不错。
李梨说,蓝,如果你还想睡,就再睡一会儿吧,如果不想睡了,我们起床去吃早餐。
张蓝说,起床吧,我们吃早餐去,还真有点饿了。
张蓝见李梨突然欲言又止的样子,问,你怎么啦?
李梨笑了笑,没什么,没什么。
他们走出房门,玻璃般闪亮的天空让他们觉得这新的一天充满了阳光。张蓝拉住了李梨的手,似乎在他们之间,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们路过豆丫她们的小木屋时,张蓝还对李梨说,叫上她们一起吃早餐吧。
李梨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是呀,应该叫上她们,不知道她们起床没有。
张蓝笑笑,大度地说,叫一下她们吧。
李梨就站在豆丫她们的房外叫了起来,豆丫——木木——
他叫了几声,里面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李梨摇了摇头说,她们不在。
张蓝说,也许她们已经去吃早餐了,我们走吧!
李梨点了点头说,走吧!
他俩边走边说着一些漫无边际的话,而这些话在这样的清晨让他们的心灵之间似乎没有了任何缝隙。张蓝路过按摩房的时候,她的目光和莲的目光碰撞在一起,莲的目光慌乱地避开,张蓝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握住李梨的手,使劲地捏了一下。张蓝好像想到了什么让她恐惧的事情,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李梨觉得张蓝的手心里渗出了汗水,张蓝的手掌湿湿的,他关切地说,蓝,你怎么啦?不要紧吧?
张蓝笑了笑说,没事,没事。
李梨也看了看莲,他心里明白了点什么,他想问张蓝那个小象牙挂坠到底是怎么来的,但他忍住了没有问,他怕这个问题会打破这个清晨少有的宁静和他们之间的默契,是呀,他们之间再经不起风浪了,哪怕是很小的一场风浪。
张蓝突然对李梨说,我们先到海滩走走好吗?
李梨点了点头,听你的。
来到了海滩上,张蓝站在海边,出神地望着大海。
大海平静而安宁,清澈见底,不远处几条小鱼在海水里悠闲地游着。
李梨也望着大海,他不知道张蓝在想什么,不过他相信肯定和他想的不一样。李梨在想,普吉岛来的警察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他不知道泰猜一行一大早就离开了P岛。
李梨看见了珍妮,她独自一个人在海滩上走着,海风把她金色的长发吹拂起来。李梨不敢多看珍妮,他知道,珍妮现在的心情也一定和他不一样。
张蓝突然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李梨听到了她呼气的声音,他把目光从远处的珍妮身上收了回来,落在了张蓝身上。他看着张蓝把脖子上挂着的小象牙挂坠摘了下来,然后朝大海远远地扔出去,小象牙挂坠在阳光里形成了一个闪亮的抛物线,最后落进了海里,无声无息地落进了大海里,沉入海底。
李梨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张蓝确实真实地把小象牙挂坠扔掉了,把她曾经如生命般珍视的小象牙挂坠扔掉了。在小象牙挂坠落入大海的刹那间,李梨似乎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李梨有些惊恐。
扔掉小象牙挂坠的张蓝如释重负,她微笑而轻松地对李梨说,李梨,咱们去吃早餐吧。
李梨这才缓过神来,他笑了笑,就和张蓝离开了海滩,走向餐厅。
远处的珍妮好像也在看着他们,她是不是在为自己的形单影只而伤心?
珍妮也看见了他们,她的目光异常的复杂,她搞不清楚这对中国夫妇的情感生活,她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像自己和弗兰克一样,珍妮叹了口气,她对自己说,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她要开始她新的生活。
这是她美好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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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丫和木木都听到了李梨的叫声。豆丫听到李梨的叫声浑身就微微颤抖了一下。豆丫的脸色苍白,她和木木紧紧地抱在一起,木木感觉到了豆丫身体的颤抖。
她对豆丫说,豆丫,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一会儿就去找差诺,让酒店安排船,让我们离开P岛。
豆丫嗯了一声。
一夜之间,豆丫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两眼黯淡,肤色无光。
她们俩永远忘不了那个暴风雨之夜。
昨天夜里,豆丫和木木躲在屋子里。她们开始在讨论如何离开P岛,因为弗兰克的死,她们还不能离开,必须接受调查。这对豆丫来说,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她不愿意把那个晚上发生在酒店休息室的事告诉木木,她也不愿意再待在这个令人发寒的P岛。
那天晚上的事情让她惊恐不安,她甚至无法预测以后的自己将如何继续生活,难道如同那个声音说的,她必须永远远离男人吗?
豆丫不想再说话了,她坐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墙壁上的那幅画,画中有一个裸女躺在洁白的沙滩上,背景是蔚蓝的海。那个裸女画得十分夸张,硕大的乳房和丰满的大腿,让人遐想。而此时,豆丫最不想看到这种令人遐想的画面,她一想起这些就想呕吐,头就像要爆炸一样。她的眼中变幻着色彩,胸脯也不停地起伏着。
木木看着她的表情,豆丫,你怎么啦?你不要紧吧,你平静些,好吗?豆丫,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应该忘记,忘记是治疗创伤的最好的良药。豆丫,你究竟怎么啦?你告诉我呀!你不是很神气的吗?怎么就变成惊弓之鸟了?不会吧?我真接受不了你这种变化。真的,豆丫,你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我帮你分担一些。是不是你和李梨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想想这也不可能呀,你不是喜欢他,想追他吗?
豆丫没有理会木木的话,她还是盯着那幅画,眼中渗出了泪水,那是因为过于专注而渗出的泪水,豆丫的内心在备受煎熬,她突然尖叫了一声,跳下了床,朝那幅画扑了过去。她抓住那幅画,使劲地扯了下来,摔在地上,然后,豆丫就在那幅画上一脚一脚使劲踩了起来,她把这幅画踩得变了形状。
木木过去抱住了她。
豆丫停了下来,她也抱住了木木,抽泣起来,木木姐,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说话,不想听!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
木木说,豆丫,别这样,别这样,我们很快就会离开P岛的,你别急,好吗?你别急!我再不说你什么了,不说了!我们尽快地离开,我答应你,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岛!你一定要放松,把心放宽,没有过不去的坎,再大的事情都会平息的,豆丫,你不是说快乐是做人的根本吗?我希望你快乐起来。
木木把豆丫扶到了床上,让她平躺了下来。
木木说,你要放松,全身放松,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激动。对了,我给你放点音乐吧,好好躺着。
说完,木木就把手提电脑打开,放起了音乐。音乐是豆丫喜欢的恩雅的爱尔兰音乐,舒缓迷人的音乐让木木陶醉,她希望这种音乐能够让豆丫也宁静下来,忘记所有的一切。木木放好音乐,来到了豆丫的身边,她握着豆丫的手,她觉得豆丫的手冰凉冰凉的。
恩雅的歌声优美而且忧伤,突然,恩雅的声音变成了另外一种声音,嘈杂而且凌乱的声音,听起来像有很多人在海浪中呼号。
木木的眼睛睁大了,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难道有人换了一张CD?
木木的心脏突然收紧,她缩成一团,膝盖也抽紧了,双脚无法舒展。
豆丫也听到了这种声音,她的手使劲地捏着木木,她的喉咙在收缩,嗓子眼像是冒着火,想喊也喊不出来。
嘈杂的声音代替了恩雅的爱尔兰音乐,是不是屋外的暴风雨声音盖过了音乐的声音?这不可能,不可能。可是,许多人在海浪中的呼号声和屋子外面狂风暴雨的肆虐声交织在一起,形成另外一种让人窒息的声音。
木木和豆丫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此时的P岛在她们的心中变成了一个荒蛮之地。
突然,房间里静了下来,什么声音都在刹那间中止了。屋外的暴风雨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寂静,她们可以相互听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寂静,就是一根头发掉落在地上也能清晰地听见。这样的寂静让她们更加恐惧,她们抱在一起,相互感觉到对方身体的颤栗。
就这么寂静了一会儿,突然又响起了恩雅的爱尔兰音乐。木木听到了恩雅的爱尔兰音乐,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恩雅的歌声让她慢慢平静下来。
可是这种歌声维持了几分钟之后,音乐声又被嘈杂的声音替代了,她们可以听到海浪中许多人的呼号声,有男人的呼救,有女人的尖叫,有孩子的哭喊……豆丫开始尖叫,这种尖叫迅速被那些嘈杂的声音给吞没了。
木木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她冲到电脑前,试图把音乐停止,可是电脑如同死机了一般,对她的动作毫无反应。
豆丫还在尖叫。木木一手拔掉了电源,并且把电脑的电池板也拔了下来。可是,电脑居然还亮着,居然如同有生命般亮着。声音还在继续……木木惊呆了,她迅速跑回了床上,和豆丫抱在一起,她可以感到豆丫的颤抖和自己的颤抖,在这些声音里颤抖。
就这样,一次一次地响起爱尔兰音乐,一次一次地响起嘈杂的声音,一次一次地寂静无声……
她们一夜未眠,紧紧相拥,在这些声音的交替中直到天明。
在暴风雨结束后,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走过窗户,探进虚掩的窗帘,声音突然停止了,电脑也突然暗了,一切重归完全的寂静。木木受了一夜的惊吓,已经身心疲倦,没有一点食欲。她和豆丫一样,只想马上离开P岛。豆丫不想出门,她不想看见门外的一切,包括P岛美丽的清晨。
木木劝她,你不出去,我们怎么离开P岛呢?
豆丫在木木持续的劝说下,终于走出了小木屋的门。
屋外阳光炫目,豆丫赶紧戴上了墨镜。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而豆丫心里却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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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蓝把小象牙挂坠扔掉的举动在李梨眼中显得很反常。她扔掉小象牙挂坠意味着什么?李梨的思虑让他沉重起来,如果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开始,那么他们的婚姻生活或许会美满起来。他向往着这样的生活,可他的心中有那么一个山洞,有那么多的声音,有那么一双愤怒无助的眼睛,有一把无法平息的复仇之火。多少次,他想和张蓝和盘托出,那样她会不会理解自己,重新接受自己,他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平静,再不会产生罪恶的躁动。李梨十分明白自己是罪恶的,他那颗负罪的心只有在张蓝目光的抚慰下才会平静。其实他早就发现自己离不开张蓝了,她是他心中的女神,或许只有张蓝才能拯救他的生活,拯救他的肉体和灵魂。
李梨在这天开始后就看到了某种希望,他希望自己和张蓝一直这样幸福快乐地生活,永远不要结束。可是,当他们这次旅行结束回到上海后会怎么样呢?李梨不敢往下想了。有一点他很确定,张蓝再也容忍不了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染了。这是他们婚姻破裂的根源。
李梨思考良久,他决定在今天,和张蓝说出心中的秘密,他希望张蓝能够谅解自己,他希望自己说出那个秘密后就把它彻底的遗忘,他要从此做一个健康阳光的人,他要把心底的阴暗一扫而空。
李梨的眼中跳跃着鲜活的火苗,似乎他和张蓝的美好生活已经开始了。
李梨鼓足了勇气,他要向张蓝说出那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关于那个山洞……张蓝和李梨在一棵树下坐在躺椅上看着大海。
李梨小心翼翼地说,蓝,我有一件事情想对你说。
张蓝看了李梨一眼,觉得李梨今天像一个小学生在和老师说话,有些羞涩又有点顾忌。
张蓝笑了笑,你说吧,说什么都成。
李梨的鼻子抽动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蓝见他如此,便鼓励道,亲爱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难受。
李梨就叹了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他的话语让张蓝在倾听的过程中脸色渐渐阴沉起来。
我没想到会那样,那时候我才6岁。
那天是个阴天,我一大早起来就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我看着父亲整个上午都在磨一把砍柴刀。
我站在父亲的面前问,爸,你磨刀干什么呢?
父亲的脸猪肝一样涨得通红,他没有说话。
那个上午我都没有看到母亲。
母亲是我们村里的美人。我打记事起就听说了母亲的那些风流传说,那些在我们村里乃至整个乡镇的风流传说。但我从来不信,在我6岁前,我绝对不相信关于母亲的那些风言风语。她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么的温柔美丽。
母亲在那个上午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父亲磨完刀,就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抽烟,他抽的是水烟,我看见他双手紧紧抱着水烟筒,用力地抽吸着,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抽吸出来,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那天上午我一直在父亲的身边,我看着他磨刀,又看着他抽水烟。父亲抽烟的样子那么凶狠,我很少看到他那么凶狠而使劲地抽烟。他把打满补丁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古铜色的青筋暴露的手臂。
我一直以为父亲的那双手臂充满了力量,可我错了,它原来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我们吃完了午饭,其实那不叫午饭,只是一碗地瓜汤。
那是饥馑的春天,上面的救济粮又没有下来,田野上青黄不接,生产队的谷仓里空无一物。我们家不知道怎么样度过这个饥饿的春天。
父亲喝完地瓜汤后就对我说,梨子,你在家里待着,哪里也不要去,等着爸爸回来,我做完一件事之后就回来。
我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我只知道那天父亲猪肝色的脸十分的异常。
父亲提着他磨好的那把砍柴刀就出门去了,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他的眼中含着泪水,沙哑着嗓子对我说,梨子,你在家好好待着,等着爸爸回来。
父亲的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我,6岁的我隐隐感到了不安。
我看着父亲提着砍柴刀走出了家门,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家门。
我在后面悄悄地跟了上去,我要看看父亲到底去哪里,去干什么。
父亲一直朝山上走去,他根本就不知道我跟踪着他也出了家门。他迈开大步,一直朝山上走去。
父亲在一个山洞前停住了脚步,他在山洞口神色不安地徘徊了一会儿,然后才提着砍柴刀进了山洞。
后来,我经常想,如果父亲不走进那个山洞,或许一切都会改变,我的一生也会因此改变。
……那个被缚的男人就是我的父亲,他看着母亲和我们村里的大队支书干着那丧尽天良的事情。大队支书完事后还往我父亲的脸上吐唾沫,他还捡起父亲磨得锋利的那把砍柴刀,对着父亲冷笑,这刀有什么用?你就是拿着枪也只能当作烧火棍用,你是个废物,你知道吗?你是个废物,吃软饭的废物,没有你老婆,你早就饿死了,喝西北风吧!
那时我才知道,我们家度过那饥荒的粮食都是靠母亲和别人睡觉得来的。
母亲在大队支书走了之后,解开了绑住父亲的绳子。
我没有见到那一幕,就是大队支书怎么绑住父亲的,父亲当时手里提着锋利的砍柴刀呀,他没有把砍柴刀劈在大队支书的头上,却被大队支书捆绑起来,这的确是种致命的羞辱。是的,在那一瞬间,父亲作为一个男人的形象在我心里崩溃了。
……当父亲纵身跳下万丈悬崖时,父亲的形象才又一次在我心中得到了校正。而我母亲,那个我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在父亲死后神秘失踪了,后来,我一直认为,是母亲害死了我父亲,我一直认为,漂亮风骚的女人就是祸水。
就在我6岁之后,我产生了一种仇恨,对漂亮女人的仇恨,我要替父亲报复她们。当然,你是例外,你是我唯一的爱人,唯一让我感觉心痛的爱人。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爱过别人,在和别的女人上床时,我心里想的是你。当我得手后,我会把那些风骚的女人绑起来,朝她们的脸上吐唾沫,羞辱她们,让她们生不如死……
张蓝听完李梨的叙述,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脸上好像是在微笑着,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光芒。李梨抽动着鼻子也站了起来。张蓝突然扬起了右手,狠狠地在李梨的脸上抽了一耳光,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她咬着牙说,你这个变态!李梨,你是个变态狂!你以为这样做你死去的有血性的父亲会赞赏你吗?呸!你简直就是个变态!
说完,张蓝就扬长而去。
这时,豆丫和木木提着行李上了郎塞的长尾船。长尾船的马达声响起,载着豆丫和木木离开P岛时,豆丫看到了捂着半边脸的李梨,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怨恨,她的手和木木的手握在一起。
木木说,豆丫,我们终于离开P岛了,我们安全了,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这时,郎塞笑了,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船离开了P岛,往海的那边驶去。
P岛最后在豆丫她们的眼中成为了一个黑点,李梨也彻底从她们的眼中消失了。
李梨也发现那长尾船载着豆丫她们远去,他的心沉入了另一片黑暗。他突然蹲了下来,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他的一个梦想破灭了。阳光依然灿烂,天空依然如同一块蓝色的玻璃般透明清澈。
远远地,那个叫珍妮的女人看着李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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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看到了李梨,她不清楚为什么李梨要抱头痛哭。她已经没有心情管别人的事情了,尽管她从见到李梨的第一面起,就觉得这个东亚男人身上有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在吸引着自己。
珍妮仍然站在海滩上,海浪声此起彼伏,细听下,海浪声似乎在重复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请带我回家,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孤岛上,请你一定要带我回家,珍妮!
那是弗兰克的声音,珍妮憎恶的弗兰克的声音。
就在今天凌晨3点的时候,珍妮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床边,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那个人的脸是明亮的。那张明亮的脸是弗兰克的脸,如同她从那场车祸中醒来时看到的弗兰克的脸,健康,明朗,善良,充满了爱怜。
珍妮怦然心动。她注视着这张明亮的脸,想伸手去触摸他,但她浑身不能动弹。她想对这张明亮的脸说些什么,可她喉咙里像堵着一块东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看到弗兰克的眼中流下了泪水。
珍妮听到弗兰克说,珍妮,请带我回家,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孤岛上,请你一定要带我回家!珍妮!
珍妮的眼睛也湿了,她朝着那张明亮的脸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那张明亮的脸就倏地消失了,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人在大声喘息,珍妮惊坐起来,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梦,或者那根本就不是梦,是一种指令。珍妮在梦中答应了弗兰克,要带他回家,可她有什么办法带弗兰克回家呢?
珍妮想到了差诺,她觉得差诺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她有话要和差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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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梨独自坐在沙滩上一直到天黑。当霞光被黑夜吞噬殆尽的时候,沙滩上的人们像归巢的鸟儿迅速地回到他们的房间去了。黑夜中的大海,诡秘多变。李梨不知道潮起潮落的大海中隐藏着什么。
他木然地坐在那里,他要等月亮爬出海面。可是今夜没有月亮,晴朗了一天的天空中又乌云密布起来,像是有人布下了一张巨大的罗网,让李梨无法逃脱。他本来以为这次和张蓝的最后一次出游会改变什么,没想到一切还是让李梨失望,或许自己的这一生都是让人失望的。
李梨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他似乎忘记了一切,忘记了那吞噬他灵魂的山洞,忘记了张蓝,忘记了豆丫以及和他有过关系的那些受辱的女人们……他的脑海一片空茫。如果一生都这样,那该多好,就没有痛苦,没有快乐,什么也没有,轻松地来,轻松地去!
等到P岛沉入了寂静,森林里的夜鸟的惊叫声唤醒了李梨的知觉,他从沙滩上站了起来,朝他和张蓝住的小木屋走去。李梨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肉体消失了,只有灵魂在P岛飘动。
昏黄的路灯像一张张沉默的脸,忽明忽暗,在夜色中变幻着表情。此时,又传来两声夜鸟的惊叫,李梨不自觉地朝森林的方向望去,他的内心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他突然掉转方向,朝森林走去。
李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总觉得有个人在前面为他引路,但他看不见那个人。
李梨来到了山脚下停尸的那间小木屋门口,他停住了脚步,一股奇怪的味道让李梨清醒过来。
他听到了小木屋里传来的声音。小木屋的门做得比较粗糙,不像他们住的那种客房一样的严密。他看到一条门缝里面透出一丝亮光。
李梨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有谁会在这个小木屋里面说话呢?
这间小木屋远离月亮度假酒店,造在这么偏远的森林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李梨满腹疑问,他壮着胆子把脸贴在门上,他的右眼从门缝里看了进去,然后马上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木屋里有四个人,三个活人和一个死人。
李梨没想到弗兰克的尸体就被放在这里。
三个活人分别是差诺、莲和珍妮。珍妮站在一旁,她神色仓皇,差诺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喃喃地用泰语说着什么。
弗兰克的尸体躺在那个平台上,四周的蜡烛摇曳着,像是有许多精灵在跳舞。只有莲在活动着,她的手中拿着一把木剑,木剑上刺着一张画着符咒的黄裱纸,她在弗兰克尸体前的一个香案前,挥着木剑,口里念叨着李梨听不懂的咒语。李梨相信珍妮也听不懂莲的咒语。莲身穿七彩的衣服,那衣服像极了中国道士穿的衣服,又略有不同,莲的声音诡秘而阴冷。
李梨感觉莲如同一个正在作法的巫婆。珍妮的眼中时而出现惊恐的色泽,时而又凄凉无助。李梨浑身的寒毛一根一根倒竖起来,莲的声音让他窒息。
莲不一会儿举着木剑在弗兰克的尸体旁边转起圈来,她越转越快,口里的咒语也越念越快,仿佛是密集的雨点在抽打着弗兰克的尸体和李梨他们的耳鼓。
李梨想逃,但他移不动脚步,他突然想,要是那个平台上躺的是自己,莲会不会也这样给他念着咒语,施着法术?莲突然停了下来,她把剑尖上的那张画着符咒的黄裱纸贴在了弗兰克的胸膛上,弗兰克突然直直地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
珍妮惊叫了一声,李梨也差一点惊叫起来,他自己用手捂住了嘴巴。
差诺用英文对珍妮说,珍妮,你不用怕,你可以这样带他安全回家,他可以和你一起坐飞机回家,到了那里,把他胸膛上的纸撕下来就行了,再怎么处置他就是你的问题了。
珍妮浑身发抖,她实在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神奇的力量,一个老实巴交的按摩女居然有这样神奇的巫术。
莲给弗兰克穿上了衣服,弗兰克像个活人一样下了平台,他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差诺说,珍妮,你不用担心,莲会和你一起去机场,她会把弗兰克安全地送上飞机的。
珍妮点了点头。
李梨正要逃走,他看到莲念着咒语,弗兰克和他们一起朝门外走来,李梨慌忙躲在了一旁的树林里。
夜鸟的惊叫声又传了过来,短促而尖锐,李梨觉得背后有一只冰凉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下,他顿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一种透彻心骨的冰凉从脖子一直到达他的五脏六腑。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似乎树木都在窃窃私语,配合着夜鸟的惊叫和风的嘶鸣,地上树影憧憧。
弗兰克一行人出了小木屋的门,打着手电,朝海边走去。李梨不自觉地跟在他们后面,一直到海边。李梨看到郎塞的船早就在那里候着了,弗兰克在莲的咒语声中上了船,珍妮也上了船,长尾船在夜海中发动了马达,朝远处驶去。差诺目送长尾船离去后,长叹了一声,也回去睡了。
李梨在一切重新沉入寂静后,才跌跌撞撞地朝自己住的小木屋奔跑过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怎么可能是真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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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蓝又看到了那只大蜘蛛,它趴在洁白的床单上一动不动。张蓝的头皮要炸了,她的眼中跳跃着惊恐的火苗。张蓝蜷缩成一团,在床的一角和那只大蜘蛛对峙着。
张蓝喃喃地呼唤着李梨的名字,李梨此时在哪里呢?这王八蛋为什么总是在她危险的时候不在自己的身边呢?
张蓝浑身冰冷,发抖着,真想马上就离开P岛,回上海去。她以为成功地扔掉了那神秘的小象牙挂坠,她就安全了,没想到今夜发生的事情让她陷入了更恐惧的泥沼中。
入夜后,张蓝觉得自己累了,她昏昏沉沉地睡去。她和李梨分开后,一直在想李梨的问题。她怎么也想不清楚,李梨有那么邪恶的一面,可他给她的却是关怀和爱护。她企图相信李梨的话,认为他是一个有心理疾病的男人,她也想和他重新开始,或许给他找个心理医生治疗,让他摆脱童年留下的梦魇,但是张蓝想起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就恶心,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张蓝在矛盾中煎熬,可就在她刚刚沉睡过去时,就被一只手抓住了头发把她从床上提了起来。张蓝睁开了眼,她看到那个穿红色t恤的漂亮女人。
张蓝说,你不是说再不来见我的吗,你怎么又来了?
万苇冷冷地说,你怎么能把我的小象牙挂坠扔掉?你要知道,那是我一生的珍藏,虽然那个绝情人离我而去,但我一直保留着这个信物,无论碰到什么事情,我都没有把它抛弃,你为什么要把它扔进大海?
张蓝说,我想把它还给你,因为它是你的,你应该永远收藏它!
万苇说,我要你带着它,只有你带着它,才能把我的魂带回上海。
张蓝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回上海那个令你伤心的地方?
万苇说,因为我要跳舞,要去我熟悉的地方跳舞,我不想再在这个孤岛上跳舞了。我原以为老头子会把它带回上海的,结果他没有这么做,他把它扔在了普吉岛的喜来登饭店里。我恨他,我真的恨他。可是现在,我恨你!
万苇说着朝张蓝扑了过来。
张蓝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双手紧紧地掐着,她挣扎着喊着李梨的名字。
万苇恶狠狠地说,你喊谁都没有用,谁也不会来救你的,你希望男人在你危难的时候来救你吗?那是女人的幻想,那是妄想,男人的自私是他们的本性!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万苇说完,她就松开了掐着张蓝脖子的手。张蓝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万苇一下就消失了。
张蓝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心里也产生了怀疑,难道李梨真的在她危难的时候会离他而去吗?不可能,不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张蓝看到了那只蜘蛛,它蛰伏在洁白的床单上,和张蓝对峙着。
张蓝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个画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在P岛的森林里捉住了一只大蜘蛛,在深夜的时候,他把它放在了熟睡的万苇的肚子上,他的狞笑吵醒了万苇。万苇一醒来就看到了这只蜘蛛……李梨猛地推开了房门,他惊魂未定,张蓝哭喊着,李梨,你这混蛋,你死哪儿去了?!
李梨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紧,他的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李梨的出现,让张蓝感觉到了希望,她跳下了床,朝李梨扑了过来,李梨抱紧张蓝,他终于说出了声,蓝,别怕,别怕,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这话其实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他也看到了那只巨大的蜘蛛,李梨把张蓝藏在了自己的身后,他顺手抓起了一个枕头,朝那只蜘蛛扑了过去,他觉得自己用枕头压住了那只蜘蛛,李梨口里发狂地叫着,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他的手使劲地挤压着枕头,他相信那只蜘蛛已经被他压得稀巴烂了。
张蓝从后面抱住了李梨的腰,哭着说,李梨,我们明天就回家吧,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李梨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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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梨和张蓝在月亮酒店的前台办理完了退房手续,他们来到了海边。
两个男服务生把他们的行李放到了郎塞的长尾船上。郎塞朝他们笑着,还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李梨看到郎塞和他那条崭新的长尾船,他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不祥的感觉。
他对张蓝说,你等等!
张蓝着急地说,等什么呀,赶紧上船吧。
李梨说,不急,你等等。
说着,他就朝月亮度假酒店的前台走去。
张蓝站在那里,不知道李梨到底要做什么,心想,就你李梨事多!
李梨来到前台,找到了差诺,对差诺说,我要换一条船出岛。
差诺满脸的微笑,用他一贯的娘娘腔对李梨说,实在抱歉,现在酒店就只剩下这条船了,况且,这条船是新的,会很安全的。
李梨想继续和他说什么,但张蓝已经在那里催他了。
他横下了心,不管怎么样,就坐这条船吧。
他们上船后,发现差诺和莲站在岸上,朝他们张望,好像依依不舍的样子。李梨想到了昨天晚上他看见的事情,觉得有些反胃,他扭过了头,望着茫茫的大海。
不一会儿,李梨的心情开朗起来,张蓝依偎着李梨,轻声对他说,以后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去找个好心理医生!
李梨微笑地点了点头。
郎塞在船尾掌着舵,他加大了马力,长尾船在海上飞速地行驶起来,像是飘在海面上。
张蓝有些害怕,对李梨说,李梨,你能不能让郎塞把船开得慢一点,我们来时那种速度就可以了。
李梨向郎塞打着手势,示意他把船的速度放慢一些,郎塞笑着用泰语和他们说着话,可速度一直没有减下来。
张蓝抱紧了李梨,李梨对她说,别怕,也许郎塞要赶时间吧。
李梨说完,突然想起了他们刚到泰国时接站的那个华侨陈博。
李梨对张蓝说,我看给陈博打个电话吧,让他到码头来接我们。张蓝说,好呀,你打吧!
李梨拨了陈博的号码,手机里传来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似乎十分嘈杂,好像有很多人在海浪声中呼号!
李梨不敢把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给张蓝听。
他挂掉了之后又重新拨了一次,还是同样的声音,李梨背脊发凉,他想,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敢再拨了。
海里不停地翻起雪白的浪花,每朵浪花里都有一个死魂灵吗?
长尾船快速地行驶在大海上,不停地颠簸着。
张蓝的眼神有了变化,突然想起了那样一个场景。
同样的一艘长尾船在浪峰浪谷间穿行,船头坐着一个女人,女人不停地让船舱里的一个年过半百但是还很壮实的男人照相。突然,一个浪朝船头打了过来,女人惊叫了一声跌落了下去。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抓住了船沿。她惊叫着让男人救她。男人也紧张极了,他扑了过去,两只手抓住了女人的手。女人惨叫着让男人把她拉上船。船没有停下来,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女人的身体在海面上掠过,激起了一排浪花。女人催促着男人,男人开始十分使劲,他要把女人拉上船,可不一会儿,男人的眼中出现了一种怨毒的光芒,他轻声说了句,婊子!然后,男人松开了手,顷刻间,女人就被大海淹没了。男人木然地站在船上,他看到船头的甲板上竟然还留有一件女人的东西——小象牙挂坠。他走过去,一手抓起了那个小象牙挂坠,他想为什么这个东西没有和女人一起葬身大海?他想把它扔到海里去,可他没有这样做。他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心口一阵刺痛……那个女人就是万苇!万苇的死亡时间就是2004年12月25日,也就是那场大海啸的前一天。
张蓝想到这里头皮发麻。她仿佛听见了一种声音从海底传来,那是呼唤她的声音。张蓝的神情木然起来,挣脱了李梨,走到了船头。她站在船头,迎风摇曳。
郎塞在对她说着什么,她什么也听不见。
李梨也对她说,小心,张蓝,你要小心,快回到船舱里来!
张蓝伸展开双手,欲飞的样子,她满脸纯真和无邪的样子,让李梨觉得楚楚动人。
张蓝的声音幽幽地飘进了李梨的耳朵,亲爱的,给我拍一张照吧!
李梨拿出了相机,还没有拍下这张照,就看到张蓝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大鸟一样投入了大海。
郎塞一声惊呼,李梨也一声惊呼。
张蓝的身体沉入了海底。
她看到了海底漂浮着一束长长的女人的头发,在那束头发上挂着那个小象牙挂坠,在幽深的海底居然闪着银白色的光芒。
张蓝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个小象牙挂坠。
海水温暖极了,张蓝感到温暖极了。
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和她说,张蓝,现在你碰到危难了,你相信你丈夫会跳下海救你吗?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沉到30米深的深海了。
张蓝说不出话来,她只是觉得海水异常的温暖。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伴随着叽叽的笑声,现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你的丈夫还没有跳下海救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张蓝心里说,万苇,你为什么不放过我?现在,我宁愿李梨不跳下海,他跳下来也是于事无补。我知道,这是你的圈套,死亡的圈套。
那声音又说,张蓝,你输了,你现在相信男人都是自私的了吧?他不会来救你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动物。他们比女人更爱惜自己的生命,爱情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在自己的生命面前,他们只会选择退缩。
张蓝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个小象牙挂坠,她想浮起来,但是身体像铁砣一样往下沉。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身影,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海水的表层潜了下来,那个男人的影子在她的上面,没有任何潜水的装备,朝她潜了下来。
张蓝心里又惊喜又悲伤,李梨是爱她的,他为了她跳下了凶险的大海。可是他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一个死亡的圈套,她不想他为了她葬身大海。李梨奋力朝她潜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他要把她拉出水面,可就在这时,他们俩的双脚被那束女人的长发缠住了……
这天傍晚,海水的洋流把两具尸体送到了P岛的海滩上。
那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女人的左手紧紧地攥着那个小象牙挂坠。
那个小象牙挂坠是不是还残存着女人的体温?
海潮还是那样周而复始地涨落,它不会因为人间的悲欢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