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习惯在黑暗中游荡,她的一生也许都在黑暗中游荡,我恨她的同时,我也同情她,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情我。我不知道,多年来,她对我的那些龌龊事情我想忘记掉,又没有办法忘记。她总有一天会死去,人死了,应该什么也不会留下来了。不,会留下的,一切都会留下来,一切都是宿命,不可改变的宿命!梅萍,她也许是我的天敌,我这一生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一个人,假如我绕开了她,我就不是我了!
同样的,我也绕不开她,我的亲生母亲。
她死时,我才四岁。我看着她被一辆飞驰而过的大货车撞死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在我眼前毁灭了。和我阴阳相隔的母亲让我经常在深夜时做噩梦,我会看到母亲在梦中伸出血淋淋的双手,朝我叫:“莉莉,救我——”
我救不了母亲,正如她也救不了我。
在踏入这个家的时候,我看着美丽的老妇人梅萍,心里颤动了一下,她要是我母亲该有多好。当张文波让我叫她妈时,我真切地叫了她一声:“妈——”那一声妈意味深长。可是,梅萍根本就不接受我,我被她击垮了。她不是我的妈,不是!我的妈早就死了,死于那一场车祸!我妈如果不死,她一定会为我祈福,我的父亲也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人间,那么,我还是个幸福的人,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要我了,我也还有他们!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
我在这个地狱一般的顾公馆里,感觉到了末日的来临,我总觉得梅萍以及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在诅咒我,他们恶毒的诅咒让我窒息……
——摘自李莉的博客《等待腐烂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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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闷热夏天里发生的事情离奇、神秘、突然、无聊而又恐惧,张文波拳头大的心脏难以承受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那天,他从医院里回到家里,气急败坏地上了楼。
阿花站在楼底,用阴暗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
张文波走到张小跳房间门口,推了一下门,发现房门里面反锁着。
这时,梅萍似乎和贝多芬有深仇大恨,一遍一遍地弹奏着《月光曲》。
优美抒情的乐曲声在张文波的耳里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变成了一种噪音,巨大的使他心烦意乱的噪音,他朝楼下吼叫了一声:“别弹了!”
《月光曲》轻轻跳跃的精灵般的音符并没有因为张文波的吼叫而停止,还是继续在这幢楼里飘来荡去。
阿花冷漠地望着楼上,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为这个家里的人担心了,心里还暗暗地在诅咒着什么。
张文波对着张小跳的房门大声喊叫:“张小跳,你个小兔崽子,快给老子开门?”
此时的张文波已经不是大学讲坛上那个风度翩翩语言幽默的大学教授了,而是一只被唤醒、被激怒的野兽。
他见张小跳根本就没有给他开门,飞起一脚把门踹开了。
张小跳冷漠地用一块湿布在擦着墙上那个他自己画上去的插着刀的南瓜般的屁股,像是在销毁自己的罪证。父亲张文波的进入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他还是一丝不苟地做着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张文波的大脑已经被愤怒之火烧糊涂了,他一把抓住张小跳的脖领,把他提了起来,“啪”地在张小跳的脸上掴了一耳光,恶狠狠地说:“张小跳,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是不是你妈逼你去做的,你说!”
张小跳的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张小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咸腥的血,咧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爸,你要是能把我打死就好了!”
张小跳的眼中滚动着泪花,但还是那么的倔强,张文波放下了儿子,站在那里沉重地喘着粗气。
张小跳没有擦掉嘴角的血,任它流着,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门,朝楼下走去。
阿花见张小跳下来,赶紧躲了起来。
……
那个晚上,张小跳没有回家,张文波知道他去了张文玲家。张文玲见到嘴角上流着血的张小跳后就把张小跳搂在怀里,问张小跳怎么回事。张小跳的泪水哗地流淌下来,他说他爸爸妈妈都想杀死他。
张文玲马上拨通了张文波的电话向他兴师问罪:“张文波,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张文波对着话筒怒吼道:“你这个泼妇,你以后少管我们家的事,去你的吧!”
张文波把电话狠狠地砸了下去。
整个晚上,张文波都觉得胸口压着一座大山,太阳穴狂跳着,他知道自己的血压又升高了,他没有吃降压药,真希望自己爆血管而死。
李莉回来后,他发现李莉有点喜形于色的样子,一反小狗死后抑郁忧伤的神态。张文波自然联想到了张小跳用刀扎曼丽屁股的行为,他气不打一处来对李莉叫道:“李莉,你真阴险呀,你怎么能逼儿子去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莉一听,懵了:“张文波,你胡说什么呢?我整天都在上班,我怎么逼儿子了,我逼他做什么事了?”
张文波咬着牙,冷冷地说:“李莉,你不要和我装傻,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不要得意!”
他边说着边朝李莉逼过去。
李莉后退着,她退到了油画《危险的关系》下面时,就没有退路了,李莉见张文波睁着血红的眼睛要吃人的样子,今天第一天上班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她说:“张文波,你要干什么?”
张文波冷冷地说:“我要干什么?你说我要干什么?我真想掐死你!”
李莉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那把匕首,喘着气说:“张文波,你不要逼我,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张文波见到那把匕首,停住了脚步,只是愣愣地盯着惊恐万状的李莉。
李莉突然说:“你的狰狞面目终于露出来了,小狗杀死了,现在轮到我了,是吧,和那小骚娘们合计好了,是吧!”
张文波退缩了。
张文波到车库里开出了车,他要去宛晴那里,然后去张文玲家,把儿子张小跳接回来,看来张文玲喜欢张小跳不过是叶公好龙,没几天,就要他去把儿子接回来了。
他刚把车开出车库,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一看,是这样一条手机信息:“小驴问老驴,为啥咱们天天吃干草,而奶牛顿顿精饲料。老驴叹了口气,咱爷们比不了,我们是靠跑腿吃饭,人家是靠胸脯吃饭!”
张文波没有觉得好笑,这是宛晴催他去她那里的消息。
宛晴每次催他,都会发个段子给他,从来不在短消息中说“你快来呀”之类的明语。这一点让张文波觉得宛晴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他甚至想,宛晴会不会是他另外一个深渊呢?
他无法预测和宛晴最终的后果是什么,尽管他对女人恐惧,但还是欲罢不能。
在厉凌云的眼中,女人就是男人的地狱,每个女人都是一种地狱,一百个女人就有一百种地狱,一千个女人就会有一千种地狱……如果觉得女人是天堂的男人,一定是那种被所谓的幸福催眠了的男人。
张文波有了些感受,无论厉凌云的这个观点正确与否。曼丽是他的地狱,李莉也是他的地狱,迷香一样的宛晴呢?
张文波不敢再往深处想,他已经差不多喘不过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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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阿花的心情沉重而且迷惘,她总是想方设法地往阿毛的住处跑。那天凌晨,阿花设定的闹钟响了之后,一激灵醒过来,发现地下席子上已经不见了阿毛。
她甜甜地笑了一下,阿毛没有和她告别就离开,也许是心疼自己,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不愿意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她根本就不知道阿毛上了那铁楼梯,打开了那扇门,看了他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从上面摔了下去。
她去菜市场买菜时,才听阿毛的同伴说他的脚踝断了。
阿毛住的地方是老公房区,离陈山路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阿花偷偷地炖了锅鸡汤,抽了个空,带过去给阿毛喝。
阿毛租的房子只有一间房间,也就是八平方的狭小空间,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每次走进阿毛两个人合住的那个又脏又乱的房间时,她就会自然地想起清水湾小区的卢金水和芳芳的住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也有那么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真正地像城里人一样生活。对于像阿毛这样挣扎在最底层的人而言,那或许是他一生的一个实现不了的梦想。
阿花走进了阿毛的住处。
阿毛哼哼唧唧的,他见到阿花来了,勉强地坐起来,笑了笑:“阿花,你来了!”
阿毛明显地消瘦多了,本来就骨瘦如柴的阿毛,就更加的皮包骨头了,那层皮会一天一天地缩水。阿毛的眼窝深陷下去,脸色死灰,他说话时,嘴巴里呵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阿花心中十分难过,泪花在她明亮的眸子里闪烁。
阿花舀了碗浓浓的鸡汤,端到他面前,一口一口地喂着他。
阿毛说:“阿花,你真好!”
阿花说:“好喝吗?”
阿毛说:“真香!”
阿花温存地说:“好喝就多喝点,我会经常给你熬的。”
阿毛感动的样子:“阿花,这样太拖累你了,你来看我,我就十分高兴了,不要再带什么鸡汤来了,给你家的主人发现了不好。”
阿花轻声地说:“发现了我也不怕,这是用我自己的钱买的,我只希望你赶快好起来。”
阿毛叹了一口气。
阿花说:“阿毛,你告诉我,你的脚踝是怎么摔伤的?”
阿毛说:“那天从你那里回来,不小心摩托车翻了,就把脚压伤了。”
阿花说:“我不信!”
阿毛急了:“我说的是真的,我要说假话,不得好死!”
阿花说:“呸呸呸!别胡说八道!”
阿毛不敢告诉阿花,他是怎么样从阁楼门外的楼梯上摔下去,然后忍着剧痛逃出那个让他想起来就惊惧的鬼地方的,阿毛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神色仓皇地对阿花说:“阿花,你在那家人家做,一定要小心啊!”
阿花淡淡地说:“我知道,但是你放心,梅奶奶对我很关照的。”
阿毛心里说:“我要你小心的就是那个梅奶奶!”
但这话他没有说出口,他怕阿花会追问什么,他怎么样也不会把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阿花的,他只是替心爱的阿花捏着一把汗。
阿花说:“阿毛,你手上被张小跳咬伤的地方好些了吗?”
阿毛说:“好多了。”
阿花要解开他手臂上的纱布看,被阿毛拒绝了:“真的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其实,那伤口越来越溃烂了,他不让阿花看,是为了不让她担心。
阿花关切地说:“我看还是去住院吧,这样手上和脚上的伤都会好得快点。”
阿毛说:“住院费多贵呀,住不起,你知道,我家里穷,我自己也没什么钱,这个院住下来,我一年就白干了,没钱以后怎么娶你呀!”
阿花无语了,她想帮助阿毛,可是她也没钱,每个月的工钱,她只给自己留下很少的一部分,其他都寄回去给妈妈了。
她突然想到了芳芳,能不能够去向她借点钱呢?
待了一会儿,阿花就要赶回梅萍家,阿花走的时候,阿毛突然可怜巴巴地向她提出了一个要求:“阿花,能不能吻我一下?”
阿花迟疑了一下说:“阿毛,等你伤好了再说吧,你现在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阿毛有些绝望,但他只好点了点头说:“好吧!”
阿花走出阿毛的房门时,突然预感到阿毛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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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波和妹妹张文玲坐在麻将室里说着话,平静地说着话。张文玲平静的时候特别的少,门关着,张小跳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张文波和张文玲谈完后把他领回家。对于张文波和张文玲说什么,他毫无兴趣,他的表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知道表妹不想理他。
从宛晴那里出来后,张文波的头晕晕的,但他此时头脑却异常的清醒。他把张小跳用刀捅曼丽屁股的事情对张文玲说了后,张文玲就皱起了眉头:“小跳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文波,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把他领回去吗?”
张文波摇了摇头。
张文玲说:“昨天半夜,小跳摸到了他表妹的房间里,掐住了他表妹的屁股,他表妹的哭喊声把我们吵醒了。你说这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小跳身上呢?”
张文波说:“小跳说,李莉要害他,他是不是被李莉弄成神经病了?李莉的小狗被杀后,她怀疑我们家里的每个人。”
张文玲说:“小跳和我说过他失踪那天晚上的事情,也说到了李莉,他对李莉有种很深的芥蒂,但我觉得李莉不可能那样做,张小跳毕竟是她的儿子,除非李莉他妈的不是人。当时小跳和我说了那事后,我就想到了一个人,对了,那个人叫温碧玉。我一直记着那个人的名字。”
张文波突然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地在万豪公墓上过的一个晚上,还有那墓碑上的名字:“温碧玉?温碧玉是谁?”
张文玲说:“文波,你难道忘了,文革时在我们家发生的那件当时轰动赤板市的事?就是那个叫温碧玉的女红卫兵,从四层阁楼的老虎窗上跌下来摔死的事情?”
张文波喃喃地说:“温碧玉……”
他脑海里浮现起肢解的女尸,还有那个在车祸中丧生的女人。这些日子,他心惊胆战,每次开车都小心翼翼,生怕会发生什么意外,还特别怕警察拦他的车,害怕警察查出他就是那天早上离开坟场的人。他本想这几天去一趟郊县的,去为那个死去的女人烧点东西,让她不要再纠缠自己,没想到又发生了张小跳捅曼丽屁股的事情,那件事又被拖了下来。
张文玲不知道张文波在想什么,她继续说:“那天,你不在家,你不知道那天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因为当时我也太惊恐了,一直也没告诉你,后来你又去云南插队,回来后我已经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家。那天,冲进来一群红卫兵,吆喝着要抄家,领头的就是那个女红卫兵温碧玉。他们来到花园的时候,香樟树上有个鸟巢,鸟巢里有两只雏鸟在叫。温碧玉听到雏鸟的叫声,就拿了一根晾衣服的竹竿,把鸟巢捅了下来,她还用脚踩死了那两只雏鸟,当时我看到温碧玉凶悍的样子,都吓哭了。我躲在父亲的身后,浑身都在打着哆嗦,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了女人可以如此残暴。踩死小鸟后,他们就冲进了楼,开始翻箱倒柜地抄家,梅萍、父亲和我三个人都站在花园里。我想去把那两只可怜的小鸟埋了,可是父亲拉住了我,让我别动。温碧玉带人抄到四层阁楼的时候,发现阁楼的门紧锁着,你也知道,那扇门一直紧锁着,我们从来都没有进去过,也不知里面有什么古怪,里面的秘密只有梅萍一个人知道,连父亲也不太清楚。温碧玉就叫人把梅萍叫了上去,让她去打开那扇门。梅萍进楼去了,我和父亲还站在花园里,我当时什么也没想,也没有考虑梅萍的安危,我只是想怎么样安葬那两只可怜的死鸟。过了大约十来分钟,我和父来就看到温碧玉从老虎窗上坠落下来,头撞在花盆的边缘上,当场就死了。我以为是梅萍把她推下去的,如果那样,梅萍说不定会被枪毙的,可是,有一个红卫兵说,梅萍没有推她,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我不相信那个时候还会有替梅萍说话的人。”
张文波心里一片茫然,那个死在他们家的人和他们现在的生活又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呢?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张文玲看着张文波铁青的脸,她幽幽地说:“文波,你没有见过温碧玉,但是你知道她和一个人有多像吗?”
张文波颤抖着说:“谁?”
张文玲说:“李莉,她和李莉长得是一模一样,那脸蛋,那身段,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两个硬币。我记得很清楚,多少年来,她残忍地踩死那两只雏鸟的样子一直存留在我的脑海里,我怎么也忘记不了她,一想到她,我就会害怕,莫名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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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莉在“诗意栖居”地产公司上了几天班,就出现了问题,她担心自己能不能在这里干得长久,工作是女人唯一可以依靠的事情,她不希望因为什么又失去工作。老板王莹是个富态而又长得很黑的老女人,她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听说她有狐臭,一直用香水来掩盖狐臭味。这些她不管,李莉不是那种三八的女人。王莹应该说对她还是很关照的,给了她一间很小的单独的办公室,而且工资待遇也不错,比在出版社上班要高出好几倍。
李莉第一天来见她时,王莹就很爽快地收留了她,还说宫若望介绍的人她不敢怠慢,仿佛宫若望有很大的来头,李莉到现在还不知道宫若望是干什么的,这让她有些迷惘,觉得自己离谱到了昏头的地步,她决定下次见他时,好好地问问他,如果她和他真的能够在一起,连他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那岂不是个笑话!
王莹笑眯眯地对她说:“宫若望说你是出版社的编辑,那也是文人咯,我喜欢和文人打交道,我们公司的名字就是一个叫默默的诗人朋友起的,你认识默默吗?”
王莹的话让李莉有了一种亲近,她说:“听过,但没有接触过。”
王莹说:“没有关系,以后有机会的,到时我介绍你们认识。他搞房地产策划有一会儿了,以后少不了和你打交道。”
说着,王莹就拨通了一个电话,脸上堆起了媚笑:“若望呀,你介绍的人来了,放心吧,我会好好待她的,把她当我妹妹如何?哈哈,好呀,到时你可要好好报答我呀……”
从王莹和宫若望讲话的神态和语气分析,王莹和宫若望的关系十分的微妙,李莉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但她没有更多地考虑什么问题……让李莉觉得奇怪的是,每天上班后,王莹都要把她叫去,和她聊一会儿宫若望,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说“宫若望的嘴巴怎么样?宫若望的体质不错,你觉得他耐力怎么样?”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李莉不知如何回答,而且,让李莉不舒服的是,公司里的员工好像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用一种暧昧的眼光看她。她感觉到了某种问题。
一种无形的压力又像枷锁般套在了她的身上,呼吸声无处不在,李莉试图逃脱出一种精神的桎梏,但她发现是那么的困难。
有一次快下班的时候,她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给宫若望,希望下班后去他那里,有很多话想向他倾诉,还想让他拥抱着自己,抚慰她无所适从的焦虑心灵。可宫若望推说他有事,让她改天再说。
李莉一想到回家,心里就异常的痛苦,只要她踏进那个家门,所有的困难就会压在她的身上,她想起点点被割断的喉咙,她就想复仇……她想忘记在那个家中发生的一切,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有宫若望才能帮助她做到这一点,她认为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她不想再陷入绝望的境地。想到家,她的眼中就会出现怨恨的光芒,她把手伸到底下,撩起了自己的裙子,在自己的大腿上使劲地抓挠着,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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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自从上次去了卢金水家之后,就一直没去过他们家。芳芳似乎忘记了她,沉浸在和卢金水的二人世界之中,根本就顾不上阿花了。卢金水倒是来过几次电话,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诡秘而且阴冷,他问阿花那事进展得怎么样,他在等待着。
阿花没那个胆量去干那事,况且,要进入阁楼,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阿花不希望卢金水再打电话来找她,因为梅萍老是在家里,她怕梅萍知道什么。
可很奇怪的是,卢金水每次打电话来,都是家里没人的时候。
为了给阿毛治病,天真的阿花决定去卢金水家一趟,找找芳芳,兴许她会借钱给阿花。阿花想好了,如果他们借钱给她,她会把每月的工资送到他们手上,甚至可以考虑到他们家去做保姆。
阿花听到梅萍在弹琴,她就悄悄地溜出了铁门。
阿花的脸上布满了愁云。
阳光惨烈,照耀在她的身上。
她走在街上,有种义无反顾的味道。
此时,她忘记了张小跳给她的屈辱,也忘记了李莉给她的痛苦,甚至连奶奶吴青莲也忘记了。
她眼中浮现出的是阿毛死灰的脸和他绝望的眼神。
阿花发现自己真的是爱上那个卖猪肉的阿毛了,为了他,她死都不怕。可是,当她走到清水湾小区门口时,阿花感觉到了不妙。
清水湾小区不像平常那么平静,而是像一锅煮开的水沸腾着。
小区门口围着一大群人,他们七嘴八舌地在议论着什么。
“好惨呀,那么一大瓶硫酸就泼在了她脸上,这个女人的心怎么那样狠!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上去知书达理的一个女人,怎么就这样心狠手辣!”
“离婚了就再找个男人好好过呗,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他和一个保姆结婚,抛弃了你,你还对他有什么好留恋的?这样做害人害己呀!”
“我看那个小保姆活该,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他那狐狸精的样子,拆散人家家庭,活该!”
“你这样说也不对,小保姆就不是人呀?要不是那男的勾引她,她也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
阿花隐约地感到芳芳出了事。
果然,阿花从一个保安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芳芳从小区里得意洋洋地走出来后,卢金水的前妻冲了过来,拧开一个玻璃瓶的盖子,把一瓶浓硫酸泼在了芳芳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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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除了梅萍之外,一个人也没有,梅萍从来不会过问那些人会到哪里去,去干什么。她悄悄地上了四楼,打开了阁楼的门,进入那阁楼里后,梅萍点燃了一根红蜡烛。烛光飘摇中,梅萍来到了床前,掀开了那床红色的绸缎被面的被子,一具白骨呈现在了烛光下。
那个骷髅头好像转了过来,用空洞的眼窝注视着梅萍。
梅萍坐在了床上,把一只手放在了骷髅头的头盖骨上抚摸着,骷髅头的头盖骨异常的光滑,发出一种迷离的光泽。
梅萍轻轻地说:“维山,你已经解脱了,你早就解脱了,不用再喝黄风堂的中药了,也没有痛苦了;维山,你也不用怕那个女红卫兵了,她再也不会来惊扰你了,维山。”
梅萍眼中呈现出这样一副情景:她打开了这扇阁楼的门,那个叫温碧玉的女红卫兵让她开灯,她说,这房里没有灯。温碧玉就冲进去,其他红卫兵被阁楼里的阴森之气镇住了,都不敢进去,站在外面的楼梯上,只有梅萍和那个后来给她作证的红卫兵站在门口,往里面张望。温碧玉走到老虎窗前,唰地拉开了窗帘,日光倾泻进来,温碧玉仿佛听到了一声哀绵的叹息,她推开了窗户,往楼下看了一下,就觉得有股力量把她托起来,她惊叫一声,头朝下栽了下去……
梅萍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她说:“维山,我一辈子就守着你,就在这栋楼里守着你,永远不离开。”
说着,她侧过身,半躺在了那张床上。
她搂着骷髅头,把它抱在了怀里,低下头,亲吻着骷髅头的额头。
梅萍独自地说着话,一会儿流泪,一会儿笑,仿佛在和另外一个人交谈着过去岁月的甜酸苦辣。
梅萍没有料到,有一个满脸悲戚的人回到了这幢楼里,悄悄地上了四楼,把耳朵贴在阁楼的门上,偷偷地听着她说话。“……维山,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坦白,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会永远守着你,那件事和卢福山没有关系,他说的没错,是我害了青莲,因为我更爱你。如今,她的孙女就在家里,她长得很漂亮,就像当年的青莲,我看到她就会想起青莲,想起我们俩轮流为你弹奏你最喜欢听的《月光曲》……”
门外偷听的人,浑身瑟瑟发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