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西林用枪指着张洪飞他们,说:“你们站着别动,谁动我打死谁。”他们呆呆地站立着,一动不动,木桩一般。刘西林又说:“把你们手中的电棒扔过来!”他们一动不动。刘西林说:“快,张洪飞,你带头扔!”张洪飞迟疑了一下,把电棒扔在了刘西林面前的地上,那几个人也纷纷把电棒扔了过来。刘西林走到叶湛跟前,一脚把李飞跃的尸体从她身上踢了下去。李飞跃的血在叶湛身上横流。他对李效能说:“李效能,你过来,赶快给她穿上裤子。”李效能站在那里发抖,刘西林说:“你听见没有!”
李效能终于发出了声音:“听,听见了。”
刘西林说:“听见了还不过来!”
李效能这才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李效能笨手笨脚地给叶湛穿上了裤子。
刘西林说:“解开绳子!”
李效能又把捆住叶湛的绳索解开了。
刘西林又说:“把张开矩和那年轻人也放了,快!”
李效能走过去,替张开矩解开绳索。这时,叶湛醒转过来,头特别晕,她艰难地爬了起来,看到了地上李飞跃的尸体,张开了嘴巴:“啊——”刘西林说:“叶湛,别怕,没事了。”叶湛知道是刘西林救了自己,眼泪流了下来,咬着牙说:“他该死,他该死——”说着,她走到宋淼面前,蹲下来,解他身上的绳索。李效能过来,也蹲下来,要帮她。叶湛朝他喊叫道:“滚开,滚开——”
李效能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刘西林。
刘西林挥了挥手中的枪,说:“过去,和张洪飞他们站在一起。”
李效能十分听话,走到了张洪飞跟前。
叶湛解开了宋淼身上的绳索,扶起了他,说:“宋淼,你没事吧?”
宋淼浑身冰冷,他颤抖地说:“没,没事——”
叶湛紧紧抱住了他。
宋淼感觉到了温暖。
张洪飞浑身颤栗,脸部的肌肉不停抽搐。他的双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乱窜,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张洪飞嗷嗷直叫。张开矩站在刘西林旁边,说:“报应呀,报应呀。”刘西林没有理会张洪飞,也没有理会张开矩。他只是愣愣地凝视坟包上矗立的裹着白麻布的尸体。那是在他梦中出现过的情景,不过,梦中只有一具尸体,现在是两具。他还不知道游武强已经死了,可是他感觉到其中的一具尸体可以和自己交流,灵魂的交流。
张洪飞突然左右开弓,拼命地用巴掌抽打着自己的脸。
他把自己的脸抽打得又红又肿,嘴角还流出了谢。边抽打,他边说:“武强伯,我该死,我该死,我不应该呀,不应该这样对你……”
他说出了那个晚上的秘密。
那个深夜,接到李飞跃的电话,张洪飞就带着李效能跟踪游武强。当游武强刚刚进入黑森林,就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什么声响。原来是李效能不小心摔了一跤。游武强回转身,喝了声:“谁——”
张洪飞不想再偷偷摸摸跟踪下去了,骂了声:“干他娘的,是老子!”
他打亮手电,朝游武强照过去,快步走了过去。李效能也从地上爬起来,打亮手电,跟了上去。游武强站在那里,没有逃避,他冷笑了一声,对走进前的他们说:“就你们两个怂货,能把老子怎么样。放马过来吧!”
张洪飞早就对他恨之入骨,这个死老头不但阻挡着李飞跃他们的财路,还让张洪飞老挨李飞跃的训斥,而且,游武强的房子要是不拆,商品房就无法开工,李飞跃答应张洪飞的那套房子,就是空中楼阁水中月亮。张洪飞咬牙切齿地说:“老不死的东西,老子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游武强不停地冷笑,摆开应战的架势。
张洪飞被他的蔑视激怒,从腰间拔出电棒,朝游武强扑过去。
游武强躲过了张洪飞的攻击,并且伸出腿,把张洪飞拌了个狗吃屎。张洪飞扑倒在地,游武强的脚踩在他的背上,冷冷地说:“就你这两下子,还敢和老子动手,别看老子老了,收拾你这样的狗东西还是绰绰有余。”张洪飞喊叫道:“李效能,你他娘的还不快给我上!”游武强对站在那里犹豫的李效能说:“小子,你想死就过来吧!”
李效能双腿微微发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想上又不敢上。
张洪飞继续喊道:“李效能,你还等甚么,快上呀!”
游武强把脚踩在他的头上,说:“干你老姆,你再喊,老子弄死你。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份上,我现在就杀了你,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张洪飞也是个不要命的主,他说:“老,老东西,你有种就杀了我吧。”
游武强叹了口气:“杀你还真脏了老子的手。”
张洪飞继续说:“杀呀,杀呀,你把我杀了好了——”
游武强的脚用力踩了下去,张洪飞就喊不出来了,只是发出嗷嗷的痛苦和不忿的声音。游武强说:“老子饶了你一条狗命,你好自为之吧,别给你爷爷丢人了!”
说完,游武强就把脚从他头上移开,默默地朝森林深处走去。
张洪飞从地上爬起来,突然像疯狗般朝游武强扑过去。
游武强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一手,以为自己把他威慑住了。
张洪飞手中的电棒戳到了游武强的身上。
游武强的身体和武艺再好,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又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加上被电棒击中,力不能支,身体前倾,倒了下去。游武强像一棵老树,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致使他昏迷的原因不是电击,而是他的后脑重重磕在了一块石头上,血从他的伤口肆意流出,蔓延。
张洪飞狂笑,踢了游武强一脚,说:“你不是总吹牛说你是英雄吗,你不是很神气吗,你不是瞧不起老子吗,起来呀,站起来和老子斗呀!你以为老子怕你,告诉你吧,老子不怕你了,你以为你救过我爹的命,老子就不能碰你了,照样让你变成狗熊!哈哈,哈哈——”
李效能有点害怕:“张队长,他,他不会死吧?”
张洪飞说:“死了才好!”
李效能惊恐地说:“真要是死了,你和我可是杀人犯——”
张洪飞听了他的话,有些心虚,他弯下腰,把手指放在游武强的鼻子底下,发现还有鼻息,说:“还活着。”
李效能说:“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救他,他可能就死了。”
张洪飞也拿不定主意,连忙给李飞跃打电话。李飞跃说:“你们等着,我马上过来。”李飞跃开车赶过来,还带来了铁锹。李飞跃看着躺在血泊中命若游丝的游武强,说:“干他娘的,一不做二不休,把这老东西埋了,他要活着就会继续找我们的麻烦,我看到这个老东西就头痛。也是天意,把这个老东西埋在这个鬼地方,人不知鬼不觉的!”
于是,他们就把游武强活埋了。
一个历尽坎坷也没有折腰的汉子,到头来却被人活埋了,悲哀!
……
张洪飞痛哭流涕,还不停地抽打着自己的脸。
他说:“武强伯,都怪李飞跃这个王八蛋呀,你饶了我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扑倒在地,昏迷过去。
李效能望着白麻布包裹的尸体,面如土色。
刘西林明白了,游武强就矗立在坟包上面。他已经泪流满面,凄惨地叫了声:“爹——”
那两具白麻布包裹着的尸体又摇动起来,渐渐地陷入泥土。
整个森林也摇动起来。
泥土把游武强和上官玉珠的尸体重新埋没之后,森林才恢复了原状。
刘西林心如刀割,游武强死前,也没有见上一面,这最后诀别的时刻,他的真容还是用白麻布裹着的。刘西林被绝望的情绪折磨,无法自拔。过了许久,他才让张开矩把那几个混蛋捆绑起来,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马建的电话。他说:“小马,我把李飞跃杀了,你赶快报告局里,我们现在在黑森林。对了,你赶快回去把我宿舍书桌中间那个上锁的抽屉撬开,里面有个档案袋,里面装着我收集的他们犯罪的材料,你一定要亲手交给地区政法委的杨书记,不能落入他们手中。我信任你,小马!”
挂了电话,他坐在坟前,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一声枪响,撕裂了黎明前浓重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