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风上到一块大石上,这里既能隐蔽又可以居高临下地观察营地。
今晚的月光还是比较亮的,我看到阿乐还是坐在之前那个位置,面朝林子,不时又回过头来朝后边张望,可能在看我们,我心里就开始咒骂起来,这个阿乐也真是的,不和我们一起躲起来也就算了,还朝我们躲的位置看,这不是摆明了告诉那帮人我们在哪么?
我捅了捅身旁的阿风说我们得另找个地方,阿乐那家伙一直在朝我们看呢,阿风说没必要了,就在这吧,如果阿乐那边出什么事了,我们这边行动也来得及,我想想也对,也就没再说什么,继续趴在大石上朝营地张望。
身下的石头并不平坦,硌得我难受,可恨的是屁股痛坐不了,只能不时地换着法子趴,就那样扭捏了一个多钟头,也没发现营地有什么动静,身后不远的草丛里却开始唏唏嗦嗦地响起来。
开始并没怎么在意,以为是风在吹动,或者什么动物在那翻动,但是渐渐有一股臭味飘过来,这种臭味有点熟悉,就跟死老鼠发出的那气味一样,我看看身旁的阿风,他似乎也在嗅着,但嗅了一会突然脸一沉,说了句:不会吧?
我忙问咋了?你闻出什么了?
阿风说:这气味是死人发出的。
我一惊,阿风是做尸检的,死人他接触的多了,他说是死人的气味那就肯定没错了,我心里就开始慌起来,运气咋这么背呢,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偏偏躲到了死人边上。
没等我多想,阿风就已经下了石头,往那气味飘来的方向去了,我心里虽然不太情愿,还是跟了上去。
我们一拨开草丛,就听到“啊噢”一声,像极了狗叫,不过是狗被打的时候那种叫声,然后又是唏唏嗦嗦一阵,有什么动物快速跑远了,消失在草丛中,阿风被这叫声惊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举起了手中的散弹枪,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摸去。
臭味开始变得浓烈起来,我忍不住就捏住了鼻子,跟着阿风拨开最后一拨草,前面一小块空地就露了出来。
空地中间是一个小石堆,垒成一个坟头的形状,不过刚刚被其它什么东西翻动过,有几块石头散落下来,从里面伸出一根东西,似乎裹满了泥土,看不太分明。
我战战兢兢地把手电的光调亮了一点,往那根东西照去,这才看清楚是一截人的手。
因为早有预料,看到这截人手也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好奇埋在这里的到底是谁,难道是老施他们队伍中牺牲的人?估计他们也是遭遇了林子的袭击,也死人了。
好奇归好奇,我还是不会想要去确认一下这人身份的,一是因为实在很臭,二是对死者不敬。这么想着我就跟阿风说:“刚才肯定是什么饿昏了的野兽,连尸体都不放过,想刨了坟挖出来吃,这人死在这里也真可怜,我们不能就这样让他露着,迟早给其它野兽吃掉,得把石头填回去。”
阿风没回我话,却俯下了身去,拿着手电筒盯着那截人手在看,我真佩服他的扛臭味能力,连鼻子都不捂就那么近距离地观察,换作我肯定受不了。
他就那样看了一会,又说了句:“不对啊……”
“又哪里不对了?”我仍然捂着鼻子,听到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仍然不想凑近了去看。
阿风一把扯开我的手,把我拉了下来,说道:“你看,这人的手表跟我们一样,应该是九尸爷的人。”
我没好气地说:“这不废话嘛,肯定是九尸爷的人了。”
“但是,你再仔细看,这手上油腻腻的一层是什么东西?”阿风用石头刮去了那人手表层的一些泥土,露出惨白惨白的皮肤,但是那皮肤上似乎裹了一层东西,跟胶水似的,又有点像蛋清,看起来黏糊糊、油腻腻,这是什么?不可能是所谓的尸油吧?
随手也从边上捡了一块尖长的小石头,去拨弄了一下,没想到一下就扎进了那手的肉里面,可我还没怎么用力啊,怎么感觉跟扎在豆腐上似的?我赶忙把石头抽了出来,就看到被我扎进去的那块地方已经凹进一个洞,不过里面还是黏糊糊的一片,已经根本看不出是肉了,似乎已经完全腐烂了。
可是不对啊,如果是老施队里的人,他们到这个营地也还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就一天的时间,人死了不可能腐烂这么快吧?
“这层黏液有问题,刚才那野兽惨叫了一声,可能就是因为碰到了这黏液!”阿风说道。
“嗯,这黏液好像有腐蚀性,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这么臭……难道这人是被这黏液给腐蚀而死的?”我接口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怎么看这层东西都像……消化液……”阿风小声嘀咕着。
“口水或胃酸之类。”
“胃酸?这怎么可能,他难道把手伸进了自己肚子里?或者是他自己吐出来的?”
“我没说这是人的胃酸,况且人的胃酸酸性也不可能这么强烈,你看他的肌肉组织已经完全被腐蚀成泥糊状了。”
“那你什么意思?”我疑惑地看向他。
“算了,我也不清楚,总之我们先把他埋起来先。”阿风说完就开始往那人手撒泥土,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光是这么一具奇怪的尸体无法作出任何推断,一切都必须等见到了老施才能说清楚。
掩埋好尸体,我们又摸回了原先的大石上,往营地那边一望,篝火已经点起来了,而阿乐还是坐在原先的位置,只是埋着头,好像在打盹,我心里松了一口气,都这么长时间了,营地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难道我的推断错误了,真的没有另外一批人?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是回到营地再说,这边黑灯瞎火的,草丛里指不定有什么东西会爬出来,之前被蛇咬还是让我心有余悸,迫不得已才跑到这边来,还发现了一具怪异的尸体……
这样想着,我就跟阿风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下大石,没想到阿风一把拉住了我,指着营地那边说:“先别动,你看那是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忙又趴好了朝那边望去,但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就问道:“你让我看什么?不好好的吗?”
“阿乐左手边那块大点的石头上!你没看到?”阿乐朝那边指了指,我才顺着他的手指和提示望过去,阿乐的左手边,大概5米左右的距离,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似乎趴着一个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移动,如果不是那东西在动,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那是什么?!”一看到那么一个个头不小,还黑乎乎趴在石头上慢慢蠕动的东西,我跟着小声叫了起来,看那样子是要偷袭埋着头的阿乐,不知道阿乐发现没有,我浑身都开始紧张起来。
正想下石头冲过去提醒阿乐,阿风却一把拉住了我,说:来不及了,我这里开一枪先,看能不能把那东西吓跑。
我点点头,就看到阿风抬起了枪口对着天上,我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营地里那个东西,可等了一会,还是没听到枪响,可纳闷死我了,回头一看,阿风骂了一句:草!里面没子弹!
这下我傻眼了,赶紧又回头去看营地,趴在大石上那黑乎乎的东西却不见了!
再一看,坐在那里的阿乐也不见了!唯独那团篝火还在忽明忽暗地燃烧着。
我和阿风对望一眼,两人就赶紧下了石头,朝营地狂奔过去。
快到营地的时候,阿风拉了我一把,说先别急,再观察一阵,如果那东西有办法掳走阿乐,那我们两个贸贸然进去,也准得出事,于是猫了个身子,悄悄地摸过去,躲在一块石头后面,近距离察看营地的状况。
除了篝火燃烧时不时蹦出噼啪声之外,整个营地都很安静,静的让人心里发毛,而且四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几个帐篷跟坟头似的杵在那里,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之前呆的营地也如此恐怖。
又那样等了大概十分钟,阿风说,你先呆这里别动,我进去看看,如果有情况,你自己看着办。我点点头,他就从另一个方向绕进了营地里,径直走到了之前那块趴着黑乎乎东西的石头上,看了好一会,又绕着半圈石堆走了一圈,最后依次掀开了三个帐篷,但是似乎没有任何发现。
他朝我打了手势,我才从石头后面钻了出来,也跟着进了营地,急急问道:没有什么发现?
阿风跟我招了个手,走到那块大石边上,说:“自己看看。”
我赶忙走过去一瞅,那石头上面有一个打湿的印子,怎么形容好呢,那印子就仿佛是一个刚从水里出来的人趴在石头上留下的水印似的。
真正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贴在石头顶上的那个手印,足足有脸盆那么大,而且“手指”奇长,这明显不是一个人类应该有的,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也是某种怪物,比之前的无面鬼猴更恐怖的怪物?光是看着这个印子,我就觉得阿乐肯定凶多吉少了。
“你担心阿乐已经没用了,现在好好担心担心自己吧,要是这东西再回来一趟,我们也凶多吉少了。”阿风俯下身去,一边仔细看着那个印子一边对我说道。
“那我们接下去怎么办?”说实话,此刻的我脑子里几乎被恐惧完全占据了。也怪自己想像力太好,看到那么个水印,然后阿乐又不见了,忍不住就要往更恐怖的地方想,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脑子越不好使。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算了,你也别瞎想,我们也别瞎跑了,就呆在这里,我手里有枪,刚找到些子弹,就算有什么东西过来,我们也能应付一阵。”阿乐说着坐回了篝火边,摆弄着手中那把散弹枪。
“那个……这里还有枪么?”
“没了,就这一把,反正你也不用拿枪了,专心看好四周,有任何动静都第一时间告诉我就是了。”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强迫自己集中起精神,装得像个雷达似的对周围环境进行精确地扫描,如果有哪里动了一下,就立马喊出来。
就那样绷直神经蹲了很长时间,期间除了风吹过周围草丛的时候我大喊过几声以外,就没有其它任何特殊情况发生,也没等到任何一个人回来,阿乐看看手表说已经凌晨一点了,你困不困?
我说我不知道,我感觉好累,全身心都累,但是没有一点睡意。
阿风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回帐篷躺一会,能睡着就睡一会,我在这守着,看这情况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
听到阿风这么说,我稍微松了一口气,想想也对,等老爷子他们回来,明天一大早肯定还得赶路,我要是不睡觉,就没的睡了,按我这个体力,绝对吃不消。阿风虽然只是个医护人员,但好歹跟着老爷子也有几个年头了,又比我谨慎,手里还拿着枪,有他守夜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好吧,我去趴一会,两小时后叫醒我,换我守夜。”
“别啰唆了,快去吧。”阿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我趴在了帐篷里,感觉全身都散了架似的,累到不行,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可能心里的事情还是太多,我睡得并不沉,朦朦胧胧间又醒了过来,抬手看了看表,却已经凌晨3点多了,两个小时过去了,阿风可能觉得还是让我睡着好,于是没叫醒我,不过我这下醒来就睡不着了,必须起来换他,也好让他睡一会。
这样想着,我就出了帐篷,却发现篝火熄灭了,连月亮都没了,四下里一片漆黑,我心里咯噔一下,完全醒了过来,难道阿风也……慌慌张张打开手电,调到最亮,把整个营地扫了一圈,一个人也没有!
恐惧再次如潮水般淹没过来,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颤抖。
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面对死亡,而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莫名其妙地失踪,直到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却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像他们一样消失。
而这会,整个营地就真的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了,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又钻回了帐篷,趴下,眼睛一闭,啥也不管了,啥鬼啊怪啊尽管来吧,老子不看你们,老子只管闭着眼睛睡觉,你们爱干啥就干啥,要动手就快点。
才刚想完,就感觉到帐篷动了一下,然后就是嘶啦一声,帐篷的拉链被拉开了,我日他奶奶的,真这么快啊?不过打死我也不睁开眼睛,大不了疼就疼一下吧。
有东西在拍我的腿,我心想你拍什么拍,要不就把我一把拖走得了,懒得理你。可是不对啊,那人还在拍,一边小声喊道:“元庆……元庆……”
这声音我他妈再熟悉不过了,老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