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的厨艺高明到令人惊叹的地步。
其实那些食材并非精心挑选,也没有经过特殊的加工,桌上摆的每道菜都是普普通通的日式料理。但是,住持却把这些家常菜都做成了绝佳的美味。怎么说呢,就是让人每吃一口都会觉得自己身为日本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你们平常到底都吃些什么啊?”
我和华沙沙木猛扑到大份土豆烧肉、醋拌凉菜和金天妇罗上大吃特吃,住持扬起两道浓眉,看傻了眼。我们一度有些惭愧地放慢了动作,但是不到三十秒钟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不过今天你们还真够不走运的啊。没想到雪居然下这么大,连家都回不去了。最近的天气预报也太不准了。”
“华沙沙木,仓库的门锁了吧?”
“贴暂停营业通知的时候,我都锁好了。”
我们店刚开业不久,华沙沙木就丢了百叶门的钥匙,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仓库都无法上锁。春天“铜像纵火未遂事件”之后,我们才装上了新锁。
“嗯?但是后来南见君又进去拿吉他了……”
华沙沙木想了一会儿,突然“啊”了一声。
“仓库没有锁!”
“算了,应该不要紧吧。你看,到了年底,警察都加强了巡逻。晚上警车也到处巡视。小偷不会特意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案的,而且雪又这么大。”
碗碟中的饭菜明显见少,而我们的肚子也鼓胀起来。
“这张照片上的人难道是住持大师吗?”
菜美看到了电视机上摆着的相框。我想这下糟了,提到那张照片,肯定就会说到宗珍是养子的事。
“没错。那时我还有头发呢。我年轻时可受欢迎了,别人都叫我‘桃色前锋’。”
“旁边那位美女是谁啊?”
“那是我老婆。不过她早就病死了。”
“啊?已经去世了?”
“是啊,结婚不久她就走了。你看见这个橄榄球存钱罐没有?这是我们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结婚纪念日那天一起买下的,说是从现在开始为了将来要出生的孩子存钱。”
住持说到亡妻的时候声音很大,然而语气并不哀伤,他眼角的细纹中流露出淡淡的温情。
“那么你太太是生下宗珍不久之后去世的喽。”
“喂,菜美。”
我忍不住出声阻止,然而住持却抢在前面说:“不是不是,小姑娘,你想错了。宗珍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要是亲生的话,相貌能差这么多吗?”
住持豪爽地大笑。桌子对面的宗珍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青白的头皮。看到他们的反应,我突然为自己刚才无端的担心感到惭愧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所以刚才宗珍君才会说他妈妈‘在某个地方’啊。”
“因为就是在‘某个地方’嘛。”
看到毫无芥蒂地说起这种事的菜美和宗珍,我就觉得这俩孩子真不得了。
“来来,喝茶喝茶。”
住持想给茶壶续上热水,但是暖水瓶已经空了。他正想从暖桌钻出来,宗珍却抢先站起身,说:“我去吧。”
“那多谢了。”
宗珍提着壶高兴地拉开门走了,住持苦笑着看着儿子的背影。
“这小子将来会怎么样呢?真不知道是该担心,还是该放心。”
住持好像把我们当成了早已知根知底的亲戚一样。这样看来,也许他已经把那两万两千日元的事给忘了吧。
“吃完饭还有蜜橘。我不会在今天蜜橘采摘的费用上再多收钱的,所以你们就放心吃吧。”
人生在世,果然不能事事顺遂啊。
住持把房间角落摆放的一个竹筐拿过来,里面装的正是我们白天刚刚摘下的蜜橘。那个蜜橘筐在室内的灯光下显得相当古旧,我问住持这个筐是不是已经用了很长时间了,他得意地点点头。
“这个筐样子不起眼,但是用起来很顺手。怎么?你想要吗?虽然这个叫蜜橘筐,但是用处可多着呢。”
住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愿放过任何有利可图的机会。我连忙摇摇头。
不一会儿,宗珍回来了,他给大家重新泡上茶。然后,在住持的吉他伴奏中,我们唱了一首又一首圣诞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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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