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将两只手放在妹妹的手上,望着她的眼睛,在自己声音里掺入了力道。
最后的几个字和沉重的关门声重合在了一起。听着走廊里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莲又坐回椅子上。两只拳头重重地砸在桌上,装着速溶咖啡的杯子随之一跳。为什么她要隐瞒?枫又想自己一个人解决问题,是吧?就好像杀了睦男那时候一样。
枫表情生硬地低下头,小声地说着什么。但她却没能继续说下去,仿佛在脑海中寻找下一个单词似的蠕动着嘴唇。
“……听说过‘白贝罗定律’吗?如果观测者在北半球背风而立的话,自己的左手斜前方就是低气压的中心所在。利用这条定律,我们能够判断出台风的中心在什么地方……”
我想要你。
莲抬起头看着枫。枫此刻正每着眼睛盯着桌面,嘴里哨着涂满黄油的面包片。
埋掉睦男的那个晚上,在厨房里哭泣的枫说。
公寓前,一辆装着货物的小型卡车驶过。直到卡车发动机的声音很远了,枫才终于抬起墨黑色的眼睛回答说:“虽然只是写着玩儿,但也有些朋友喜欢搞些古怪的细节。比如不放在书包里,专门塞进信箱里之类的。大概是昨天晚上塞在里面的吧。”
“不好意思,晚上回来说,没时间了。”
星期四的早晨。
已经尝过了地狱般苦难的妹妹。
“我们……搬家吧。”眼泪滑过她小小的下巴,“辞掉工作,退学……找个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我不是说了嘛……”
说完后,莲立刻就意识到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对于现在的两个人来说,像平常那样生活也许才是最重要的。虽然要挟信里说“证据也在我手中”,但那也有可能是唬人的。那个寄来要挟信的人,或许只是单纯地——比如说看见莲他们从公寓里搬出来一个很大的东西,然后他想像了一下那是什么,就不负责地写了这么封要挟信也说不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要是被发现自己这边先慌了手脚就有点不妙了。自己要是的确像是受到威胁了的话,就等于是回答了对方的疑问。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但是那家伙一定在暗中观察着莲和枫的动静。
“枫,告诉我,究竟是谁把这东西放在哪箱里的?你是不是都知道?你是不是打算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解决掉?”
挂着硬堆出来的笑容,枫想要把纸条拿回去。
这时,莲突然听到了一种非常微弱的声音,像是不绣钢的薄片相互摩擦的那种干燥的声音。那是关上信箱盖子的声音——莲猛地抬起头。
“这也是写着玩儿的要挟信啦。昨天我不是说过了嘛。”
枫的表情一下僵硬了。
如果不可能的话,那么就请你成为我的人。
“你刚刚是从信箱里拿出来的,对吧?”
书包和雨伞从低着头的枫手上哐地一声落在了水泥地上。
枫的视线摇摆不定。
“要是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就随便买了。啊,已经到时间了。今天吃得太慢,要迟到了。”
9月16日 星期四 傍晚的电台节目
——我今天——
枫站起来,抓起书包就朝门口跑去。
“昨天的那张是不是也是放在这个信箱里的?”莲放低声音,劝导般地问。
在枫不愿意松口的情况下,莲也无能为力,所以后来他也没再提起那封要挟信。不过他一直在拼命地思索。究竟是谁会给枫那种东西?究竟是在哪儿给她的?枫为什么要撒谎?写要挟信的那个人手握的“证据”又究竟是什么?果然是那条消失的领巾吗?但是,就箄有人发现了那条领巾,为什么那个要挟者又能如此明确地知道莲他们的罪行呢?
“写着玩儿的话,会有人一大清早地专门跑来塞进信箱里吗?”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然后笔直地冲向门口。推开门后,他飞快地朝左边看去,就看见枫正站在走廊上的信箱前。她回头看到莲时,表情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她的左手拿着书包和伞,右手一动,把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
“我送你到学校。”
在学校的时候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有这一点莲可以确信。不管是谁写的那封要挟信,那个人应该不会跟踪到学校里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吧。
这一次枫的回应依旧是相同的。
好不容易拿定主意,莲正要开口时,枫却在同时抬起头来问道:“晚饭你想吃什么?”
他很少跟坐在桌子对面的枫交谈。虽然两个人都尽量避免提到睦男的事,但是让她沉默的原因明显不止如此。
给我一千万曰元。
“现在不是去学校的问题!”
“给我看!”
莲拉着枫的手臂回到走廊里。进到家中关上门后,莲再度打童起妹妹的脸来。
这应该算不上是不自然的举动吧,不管在准看来都是这样。信箱里突然出现了莫名其妙的要挟信,相反,哥哥送妹妹去学校才算是正常的举动吧。
那天晚上,莲把在台灯下发现要挟信的事情跟枫讲了。然而枫的反应却出乎莲预料,她先是一愣一然后笑了起来。
但是枫却只埋着脸拼命摇头。就好像在忍耐着肉体上的疼痛一般,细瘦的身体挺得笔直且僵硬。
难道说是被人看见了?在那天晚上的某处。
莲走过去,枫很明显地强装出笑脸,朝后退了几步。她转过身,没有撑伞就打算冲进雨里,但是却被莲拽着右手臂给拖了回来。
“你不是说这种游戏是很早以前流行的吗?”
他绝对不能让她再背负更多更深的苦难。
莲用力扳过她细细的手腕,扯过那只手中握着的东西。对折了三次的纸条——和昨天的那张一模一样。枫想说点什么,但莲没理她,粗暴地展开纸条。于是记忆中的那种字体就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莲飞快地读完,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枫。”
安静的抽泣声依旧在继续,莲低头看着妹妹颤栗的肩膀。终于,枫的手像是滑落般松开了莲的衣服。她静静地蹲下身,捡起书包和雨伞。
“给我看!”
——被那个人……了——
满脸阳光灿烂的表情。
——那个呀,是很早以前的东西了。班里曾经流行过那种东西——
“我……必须去学校了。”
朋友之间把毫无意义的要挟信偷偷塞在对方的书包里,枫说,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行这种游戏。但是莲立刻就识破了她的谎言。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不合理的巧合呢?莲又追问了几次,但枫却没有改口的打算。那不过是假的要挟信啦,那不过是写着玩儿、收着玩儿的东西而已啦。
“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和朋友一起走,一直让她跟你走到公寓前面。我只希望你答应这一点。”
“枫——”
那个要挟者没有选择身为男人的莲,而是将弱小无力的枫作为目标进行威胁,这又是为什么?作为不把“证据”交给警察的代价,那家伙又究竟想从枫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她是在想那封要挟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