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还能有谁?!”
我正将一只脚伸进高跟鞋时,传来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接着断断续续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然后像是要遮住老人的声音一般再次响起歇斯底里的女人的声音。
“听见就听见,我正想让别人听昕,那个人——”
女人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我推开了门。
“啊,早上好,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伸出头来和我打招呼的是住在隔壁的牧川老人。他身旁站着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年轻女性。那是谁呢?我记得牧川应该是独居的。
在他们对面,站着两个警察。一位上了年纪,帽子下面的头发已经掺有银丝。另外一位大概比我还年轻一轮,看起来像是二十多岁。
“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那个,这个……”
牧川含糊地说着,然后沉默下来。两位警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牧川则束手无策般抚摸着自己布满斑自胡子的下巴。女人绷着脸,一直盯着脚下。
虽然我很在意,但是再磨蹭就错过上班的班车了,于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走到走廊回头一看,年轻的警察跟了上来。是找我吗?不过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似乎不是在追我。我该站住吗?迷惑中走上小路的时候,我被叫住了。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您着急吗?”
“啊,算是吧。”
“那只一小会儿。”
确认我住在牧川的隔壁之后,警察问:
“昨晚您昕到了什么声音吗?”
“声音?什么声音?”
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向牧川的房间。牧川、女人、上了年纪的警察——三个人都在看向这边。不,还有一个人。玄关内侧站着一个身穿奶油色运动服的小女孩。应该还不到上学的年纪。
“什么声音都可以。大概从晚上九点左右……到早上为止。”
年轻的警察暖昧地说着,暖昧地笑着。
昨晚我从七点到十一点一直在家庭餐馆里打工。只靠工厂的工资实在让人不安,一年前我就开始在餐馆做服务员。
“——然后回来就直接睡觉了。”
“这样啊,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的协助。”
警察微微地行了个礼时,突然传来刺耳的叫声。
公寓的右边,垃圾堆那里两只乌鸦正在争夺垃圾袋里的东西。警察吃了一惊,望向那里,牧川房前的几个人也厌恶地看向垃圾堆。
只有穿着运动服的女孩还在看向我这边,视线一动不动。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
那之后过了四天,黄昏。
我在河堤散步。只要是晴天,我就会在从工厂回来的路上提前一站下车,沿着河边慢慢地走回公寓。四月初的现在正是河堤上景色最漂亮的季节。斜面上蒲公英点点分布,远处的水面被照成橙色。晚风带着暖意。青草的味道。桥下停着一辆卡车。是要开展修补工程吗?戴着安全帽的施工人员边谈笑着边抬头看桥,或者用手指敲着桥墩的水泥。不久之前设置在那里的流浪汉的帐篷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我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些。
“啊……”
突然有人说话。
我停下脚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河堤的边上站着一个女孩,张着嘴,手上拿着几株白三叶草。
“你是之前的——”
我马上就发觉了,她就是四天前在牧川家玄关里的女孩。
“你好。”
我弯下腰向她搭话。女孩没回应,只是低头看着我的脚下。我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禁吃了一惊。在我穿旧了的高跟鞋下面,编了一半的三叶草花冠露出一截来。我急忙挪开脚,但是已经迟了。花冠的一部分已经被踩烂,干涸的土上染上了绿色的汁液。
“抱歉,我没有发现。”
我担心她会扭曲着小脸、颤抖着嘴唇露出一副要哭的样子,但她只是茫然地抬头看着我,微微歪了歪头。
“差一点就完成了呢,真是抱歉。”
我看着白三叶的花冠和女孩的脸,不知所措。女孩也只是和我一样茫然,微微歪着头,看着我的脸。
远处传来声音。
抬头看去,原来是牧川。他像是用拐杖刺向地面那样一步一步地向这边走来。他那样子看起来实在危险,我不由得起身奔向他。
“不用,不用。”
牧川一只手制止了我,缓下步子。来到我们身边时,他大呼了一口气,弯下身子,手放在褶皱的西裤膝盖上。
“啊……太好了。我不是和你说不要随便在河边乱走吗。掉到水里就危险了。”
牧川振动着皮包骨的喉咙,摸着女孩的头。女孩和刚才一样呆呆地看着牧川。
“河!”
牧川指向河。女孩移动视线。接着牧川做出溺水的样子,然后在胸前划了个大大的叉。
“不可以!”
女孩终于点了点头。
牧川看向我,抿着嘴笑道:
“这孩予耳朵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