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县警察署的园田正义带领部下柴田进入了风媒庄。
“园田先生,好昂贵的瓷瓶呀!打碎这一个瓷瓶,不知道要白做多少年的工。”柴田指着装饰在正门内侧的青瓷瓶说道。第一次踏进风媒庄,他显得有些兴奋。
“混账东西!一个瓷瓶没有什么了不起。这里到处都是些身价不菲的大人物。如果把他们惹火了,白给人家干活人家都不要。”园田不安地低声斥责道。
与柴田一样,园田活了四十多年,今天第一次来到风媒庄。作为生活在这里的当地人,他一直憧憬着能够来此享受一番。然而对于警察那微薄的收入而言,这是不可能的愿望。万万没有想到,竟然通过一桩杀人事件得偿所愿。
各界知名人士频繁造访这里,因此需要考虑得十分周到。关于这一点,上级曾经反复强调,更何况,此次事件涉及影视界的名人。媒体将采取怎样的形式炒作,现在也不得而知。
被选中执行这一艰巨的任务,或许应当感到自豪。然而,能否顺利地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梦寐以求的风媒庄,从一开始便似乎隐藏着种种不安。园田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
“不要弄脏东西,否则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谴责。这里简直干净得让人难以忍受。”园田一面想象着那会是怎样一位能干的女主人,一面提醒着柴田。经女主人同意,可以使用一间空闲的房间作为讯问室。其间,切记不要给其他客人造成麻烦——女主人像是教育孩子一样,以刚柔相济的语气叮嘱着两个人。
“是的。明白了。”柴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然而,他没有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拜托!绝对不能出问题。”园田一面嘟囔着,一面确认自己的脚下。因为穿了一双新袜子,所以脚底非常干净。
如果这些地方都要注意的话……园田自我嘲讽地发着牢骚,一屁股坐在了青色的榻榻米上。
据法医介绍,水桥佐和子是被绳索勒住颈项部窒息而死。死亡推定时间为午后一点左右,误差前后不会超过三十分钟。此外,在被害者的衣服上发现了护摩的草木灰。佐和子仰面倒在地上,后背沾着草木灰。由此可见,她是在护摩期间被杀害的。护摩燃烧仪式在十二点四十分至一点十分之间举行。参照水桥和堂岛的证词,佐和子去卫生间的时间是在十二点半左右。这与法医的结论基本一致。
十二点三十分以后,不曾有人见到过佐和子,也不曾有人目击到疑似凶手的人。这个季节山里寒风刺骨,即使有人用口罩遮掩住脸部,也并不奇怪。实际上,在园田到达现场时,仍有一些游客没有离开,其中许多人用口罩或围巾遮住了脸。
遇害人被人从后面用塑料绳索勒住脖子,并没有发现打斗的迹象,钱包、手提包以及装饰类物品都没有被拿走。死者的丈夫水桥也证实,并没有物品遗失。同样,现场也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缠绕在脖子上的绳索是市场上销售的普通产品,并不能成为有价值的线索。附着在绳索上的仅有的一些纤维物,可以认为是从线手套上脱落的。此外,现场地面为岩石表皮,因此也没有留下明显的足迹。其中唯一或许可以称之为线索的,便是散落在遗体旁边的烟头。佐和子并不吸烟,因此,那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只是,很难认为准备好绳索和手套实施计划犯罪的凶手,会犯下如此幼稚的错误。为此,烟蒂可能完全与案件无关。
引起搜查人员极大兴趣的,是被害人佐和子头上戴着的花冠——用白色延命菊编织而成的花冠。目前,警方就其出处正在进行调查。被害人倒在地上,而花冠却端端正正地佩戴在头上。由此看来,毫无疑问,这并不是佐和子本人编的,而是凶手行凶之后,将花冠戴在了她的头上。从现场两个人的证词得知,两天前佐和子曾经说过,即使头戴花冠被心爱的人杀死,也心甘情愿。从这些情况可以得出结论,凶手是佐和子熟悉的人。
关于杀人动机,园田认为有可能是男女关系导致情杀。丈夫水桥证实对方曾经提出过离婚,但也不排除这是为了掩盖某种真实动机。不过,园田还是觉得这应该是情杀。
要说理由也很简单——园田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被害人。尸体,特别是被勒死的尸体,由于表情痛苦,无论多么漂亮的女人,也会变得奇丑无比。然而,佐和子却不是这样。无疑,她脸部扭曲,嘴巴张开,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姿态,然而,那依然睁着的一双黑色的眼睛,却仍然保持着生前的美丽。对尸体习以为常的园田,却被那双眼睛吸引,恨不得将其抱在怀里。死后仍然在诱惑男人——这种女人被杀害,无疑只能是情杀。
园田正在胡思乱想着,这时,被柴田召唤来的大杉道雄走进了房间。在电视上曾多次见到此人,真人却略显消瘦——或许是因为小姨子被杀害而变得憔悴。
他摘下太阳镜,举止文雅地坐在了园田的面前。园田开始向大杉询问有关佐和子被杀害的原因。大杉回答想不出任何理由。当谈到水桥的情况时,他却意外地翘起了眉梢,失望地说道:“曾经听到一些传言,但并不知道已经发展到离婚的程度。不过,佐和子小姐最终还是回到了洋一君的身边。说这话似乎对不起洋一君,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洋一君应当感到宽慰。”
“关于这次的事件,你有什么线索吗?”
“不,这个我不清楚。”
“那么,你知道以往的外遇对象都是谁吗?”
大杉有些犹豫,随后说出了堂岛的名字。此外应该还有几位,但大杉表示不知道他们是谁。
“可是,那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听说两个人最近已经没有来往了。”毕竟是自己的亲戚,大杉挠着头,立刻解释道。
当警察问到自从来到风媒庄,是否发现佐和子有什么异常时,大杉的回答与水桥一样——与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据说大约在两天前,她本人曾经表示,希望像大杉先生书中写到的主人公一样被人杀死。”
“你是说《花冠》吗?听堂岛说,佐和子小姐戴着花冠。的确,前天晚上佐和子小姐是这样说过。佐和子小姐经常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所以大家并没有感到异常。此外,佐和子小姐并没有说希望被人杀死,她只是说被心爱的人杀死也心甘情愿。我并没有感到佐和子小姐对死亡产生了某种可求。”
不愧为作家,对语言显示出极端的敏感。
“只是,现在这却成了现实,所以我心里很不舒服。”
当问到佐和子是否以前也曾经这样说过时,回答是第一次听她这样说。无疑,或许她对情人这样说过,但并不能确定某个情人就是杀人凶手。
园田取出了一个装有一束绢花的塑料袋。
“这就是那个花冠上的一束绢花,大杉先生记得吗?”
大杉看了一眼,摇着头低声说“不记得了”。
“那应当是一束绢花吧?书中描写的是鲜花,但在这里很难找到。”
园田对“鲜花”这个词产生了兴趣。即使此刻是寒冬腊月,在花店里也不难买到鲜花。如果要想忠实地再现故事,完全可以预先做好准备。这样一来,便有理由认为凶手是在两天前第一次听到花冠的故事。然而,园田不能理解凶手准备绢花的理由——因为买鲜花会更加方便一些。
“你怎么了?”
园田显得有些恍惚。这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不,没有什么。”园田赶忙将绢花放进口袋里,同时取出了香烟。
“在名人面前,总有些感到紧张……请问,大杉先生吸烟吗?”
园田递上了一支香烟。
“不,我不吸烟。我不愿意把钱花在这种高税收的商品上。另外,希望你也不要吸烟。香烟的味道会触怒人的神经。”
这是到目前为止大杉语气最为强硬的一句话。他似乎非常讨厌吸烟。
“对不起!失礼了。那么,你的夫人也不吸烟吗?”
“当然。”大杉点了点头。
园田一面收起香烟,一面在脑子里的名单当中注明“大杉夫妇不吸烟”。
“请问,今天你好像没有去蝶阵祭,那么你去了什么地方呢?”
“是在调查我不在场证明吗?”
园田意外地以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大杉。无疑,凶手并非仅限于佐和子的情人,并不能排除其他的作案动机——作为姐夫的大杉也有可能与佐和子发生暧昧关系。
“这只是例行的讯问。”园田解释道。
“我今天一直和夫人在这里。原来打算一起去参加蝶阵祭,但是不巧我有些感冒。”
“因此改变了计划?没有去医院吗?”
“没有那么严重。只是,那个地方很冷!”
园田也知道那个地方环境恶劣。不过,由于蝶阵祭的关系,年轻的情侣们还是千里迢迢来到这天寒地冻的山坳里,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么,你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吗?”
“不,一直和夫人在一起。”
“佐和子小姐遇害是在中午一点左右,那时你也和夫人在一起吗?”
“那个时间,我和几个女粉丝在一起。我们在下面的愁月餐厅一起吃午饭。正在吃饭的时候,我听到店里的时钟打响一点。我们在餐厅大约待了二十分钟。”
大杉说明了在此相识的两位女大学生的情况。园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她们的姓名。
“那些女孩子也没有去蝶阵祭吗?最近,似乎有许多年轻人来到这里。”
“实际上,据说其中一位遇上了跟踪狂,所以根本没有心情去那个地方。听说前天,就在这个地方,她遭遇了类似事件——在洗温泉的时候,衣物被什么人翻弄。以前的事情且不论,我认为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是因为她的神经过于敏感。”
“或许你说得对。这个旅馆不是陌生人可以随意进入的。”
对跟踪狂的投诉,多数是由于与别人争风吃醋,或者当事人过于敏感。尽管如此,如果放任自流,一旦发生问题,媒体就会纠缠不休。记得听负责这类案件的晚辈在喝酒时说过,那是一种劳而无功的调查,但如果参与进去,就必然要承担责任。因此,对于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的事情,园田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随后出面的是姐姐大杉真知子。她与受害人面貌相似,也是位美女。她比妹妹大四岁,给人以颇为稳重的感觉。
真知子坐下之后,开始回答园田的问题。
关于外遇的对象,由于姐妹关系,真知子表示无可奉告。
“每一次都是听到别人传的闲话,每到那时总会感到惭愧。我曾经提醒过她。佐和子自幼失去母亲,父亲和我对她过于娇惯……可是,直到她遇害之前,我也没有想到,她竟然遭人记恨到了这种程度。”
“那个人是谁?”
“这个,我不知道。”真知子坦然自若,平静地说道。与水桥、堂岛以及刚才的大杉相比较,真知子自始至终保持平静,甚至让人感觉这件事与她无关。或许这就是她的性格,抑或最憎恨被害人的正是这位姐姐?园田总有这种感觉。外遇不断的妹妹,已经成为了家族的耻辱——真知子对此深恶痛绝。
然而,在进行不在场证明的调查时,真知子的回答与大杉完全相同。最终还需要与那些粉丝进行确认,但至少到现在,真知子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完全成立。
到达蝶阵洞,即便开车,单程至少也要三十分钟以上,往返就需要一个多小时。如果同一时刻人在风媒庄,根本没有犯罪的可能。如果在风媒庄行凶后将尸体运往现场,则必须赶在尸体被发现的一点半以前——这看起来仍然是不可能的。
为了慎重起见,园田表演了相同的“香烟把戏”。其结果,只是再次确认这对夫妻都非常厌恶吸烟。并且,尽管没有直接说出,真知子却在暗示,佐和子从不吸烟——这几乎是她唯一的美德。
关于绢花,其结果也完全相同。可以说,园田从真知子那里并没有得到太多收获。
唯一算得上收获的,是对堂岛的讯问。当盘问其与佐和子的关系时,他苦着浅黑色的脸庞,勉强予以承认。在嘱咐警察不要对外人说出之后,他交代自己直至一年以前,不,是半年以前,曾经与佐和子保持亲密的关系。然而从那以后,双方关系中断。堂岛仍恋恋不舍,但佐和子却毫不留恋。
“或者是佐和子另有新欢。不是我吹牛,之前只能是我甩别人,不可能被别人抛弃。这是我第一次败阵。”堂岛表情沉痛地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因佐和子之死而感到悲伤,还是因被抛弃而感到懊恼。
待询问起新的外遇对象时,堂岛回答道:“噢,她从来也不告诉我,但是……”堂岛略微停顿了一下,“我觉得好像是松野。佐和子与那家伙曾经有过来往,这次在此与他碰巧相遇,或许是想旧梦重圆。我曾见到他一个人去参加蝶阵祭,那一定是与佐和子小姐事先商量好的秘密幽会。”
新人物的出现,使园田感到将会有大鱼落网。
“那么,松野这个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噢,听说是大贸易公司的优秀职员。我和他只见过几面,但并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我觉得他还没有离开,你们可以直接问他本人。”
“我们会和他取得联系。”
园田简单思考了一下,便命令柴田去寻找那个叫松野的男子。同时,他又不厌其烦地尝试起“香烟把戏”。
于是,堂岛突然笑容满面地说道:“在大杉面前,我总是控制自己,尽量不吸烟。”
说着,堂岛连续抽了三根。然而,他嘴里叼着的并非田园递上的香烟,而是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的卷烟——与现场发现的烟不是同一个牌子。
之后又询问了有关绢花的情况,并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如果真的是我杀害了佐和子小姐,或许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不知是诚心实意,还是故作姿态,堂岛还谈了自己的感想。
“那么,你在蝶阵祭期间一直和水桥先生在一起吗?”
“是的。预计参加的女友,由于受到列车脱轨事故的影响没有能够赶到。无奈,只得和水桥那些人在一起活动。结果由于佐和子小姐失踪,只好和水桥在一起,两个男人观看了护摩仪式。”
“从佐和子小姐去卫生间到遗体被发现,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吗?”
“噢,没错。”堂岛点了点头,随意地回答道。从洞穴到案发现场至少需要五分钟,往返则需要十分钟。
“你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吗?比如,会不会有一个人去厕所了?或者,为了寻找佐和子小姐,短时间内分头行动?”
被警察提醒,堂岛略微考虑了一下。
“如此说来,水桥的确去了一趟厕所,可是,大约三分钟后就赶了回来,然后我们便一直在一起,包括寻找佐和子小姐的时候。”
“真的只有三分钟的时间吗?人们对于时间的记忆总是十分模糊。你确定是三分钟?”
堂岛抬起粗壮的右臂,打断了园田的话。
“不会错的。马上就要开始护摩焚烧仪式,我一直在关注着时间,因为我希望从头看起。我的感觉或许有些模糊,但是我的手表应当是准确的。”
堂岛在园田的眼前展示着他那块名牌手表。
既然说得如此肯定,园田只得作罢。毕竟,三分钟不可能往返案发现场。只要二人不是共犯,双方均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是成立的。
离开前,堂岛说道:“有关我与佐和子小姐的关系,请绝对不要告诉大杉那些人。”
再三叮嘱后,堂岛便走出了房间。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大杉本人早已知道了这个事实。
松野彰跟随柴田走进房间,是在对水桥的调查结束之后。水桥的证词与在现场得到的信息相差无几:佐和子离婚的意志坚定;关于新的结婚对象则完全不知道;自从来到风媒庄,并没有发现佐和子与什么人秘密约会——水桥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却始终在暗地进行监视;水桥也不吸烟;关于绢花则是完全没有收获;有关《花冠》的故事他也是在两天前才第一次听到——说起来,尽管是妹夫,但大杉的著作却一本也未曾读过。
松野似乎早已察觉到自己将要被传唤,在园田询问之前,便开始讲述起自己与佐和子的关系。
“前年的春天,我们在一次酒会上相识。那是一次招待客户的酒会,我也有幸出席。公司的许多重量级董事都在场,所以感到非常紧张,根本没有顾得上吃饭。当时佐和子小姐往我的空酒杯里倒上了葡萄酒。我对她是一见倾心,对方似乎对我也产生了好感,于是我们保持了半年的关系。”
“然而,仅此而已。”最后,松野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在调查杀人事件,而对方说话的语气却如此轻浮,这让园田感到气愤。并不是说凶手一定是他,但这个人的品行实在是……在其他案件调查中,偶尔也会遇到这种人。多数情况下,即使这种人不是凶手,但与事件也有着密切的关系。相反,凶手却总是显得很认真,其结局经常是与被害人一样,落得个一无所有。然而,这种人最后却没有任何损失,逍遥自在地继续生活下去。或许这是一种偏见,但它却来自园田的真实体验。
“那么,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佐和子小姐联系过,根本不知道她会来到这里,实在只是纯粹的偶然。能够在这个地方见到佐和子小姐,我认为是上天的安排。”
“那么,你没有提出恢复关系的要求吗?”
由于对方只是个贸易公司的职员,园田像往常一样,采取了高压态势。
“如果还保持着联系,我会努力向她靠近。和某些人不一样,我不是那种藕断丝连的男人。”松野果断地说道,或许是在影射堂岛。可是,松野为什么会知道堂岛的事情?从时间上说,堂岛和佐和子的关系出现在松野之后。
“你说的某些人是指谁?”
“就是堂岛尚树。昨天在亭子前,我看见他纠缠着佐和子小姐。一定是他提到了我的名字!”
“你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我不骗你。大杉道雄的那些女粉丝也在。你去问问她们就会明白。”
再次出现了那两个女孩子的名字,园田多少有些惊讶。看来,案件或许与她们有着密切的关系。最好进行一下调查——园田这样思考着。正在这时——
“啊,可是,或许在此见到佐和子小姐也并非是一种偶然。”松野突然主动说道。
园田忙问这话怎么解释。
“记得从前对佐和子小姐谈起过蝶阵祭的事情,包括风媒庄。”松野自以为是地说道,“我觉得这是命中注定。”
松野语气颇为遗憾。园田则不去理睬松野的感叹。
“那么请问,你是几点钟去的蝶阵祭?”
“我是十二点去的。我非常喜欢仪式开始前的气氛,希望能拍摄到好照片。护摩仪式结束后我就立刻赶了回来,所以,有关事件的情况我刚刚才听说。”
“你是一个人去的吗?”
“是的。我也想有个同伴,所以就向刚才提到的女孩子们打了招呼,但是遭到了拒绝。她们是大杉道雄的粉丝,似乎非常愿意和他一同去。”松野非常遗憾地耸了耸肩膀。看起来,他似乎并不知道那两个女孩子也没有去蝶阵祭。
“你有没有读过大杉道雄的书?”
“从前读过一本,好像是叫《恋中情》,很有名的一本书。除此以外再没有读过。他的书不适合我。最后的女主人公总是很不幸,我不喜欢那样的结局。大杉道雄就是爱写这样的书。”
“你读过《花冠》吗?”
“你是说《花冠》吗?最近在广告上见到过。那本书的女主人公最后的结局很幸福吗?”
“不。”园田回答道。他很难说出主人公就像佐和子一样,被杀害后佩戴上花冠。
“你听到佐和子说过,‘头戴花冠死了也心甘情愿’之类的话吗?”
“你在说什么?我没听说过。佐和子小姐天真无邪,充满活力,与死亡根本扯不上关系。这件事情,和刚才的那本书有关系吗?”
“这个读了以后就会明白。”园田对松野态度冷淡,以表达对他的蔑视。顺便说一句,松野只吸了三口园田递过去的香烟,便将其丢弃在了烟灰缸里。这让园田感到不悦。
在绢花方面取得进展,是在对身为粉丝的女大学生进行询问之后。最初只是对大杉及松野的证词进行核实,但看了绢花之后,安永绘美却表示曾经见过这些花。
据她说,这很像装饰在风媒庄走廊里的绢花。几种绢花混合在一起,装饰在走廊的柱子上,其中似乎包括延命菊。园田赶忙叫来饭店职员以及生产绢花的厂家。确认之后发现,凶手的确从悬挂在一层走廊柱子上的十五个花瓶当中,分别抽走了一枝延命菊。
就是说,凶手在这里制作了花冠。这样一来,“凶手是风媒庄客人”的可能性骤然上升。这里的安保比起普通旅馆要严格许多,很难想象外来人能够轻易进入饭店。而且,这种随便任何什么地方都能够找到的东西,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到此偷窃。更何况,外人甚至无法知道风媒庄内装饰着延命菊。
“我认为完全可以确定嫌疑人的范围。”天真的柴田显得有些兴奋。
然而,确定这些人为嫌疑犯,除了需要十分谨慎以外,还存在着许多问题。其中重要的问题是,除松野之外,其他四人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明均能够成立。
“请注意,被害人被杀害的时间是在十二点半至一点半之间。大杉夫妇十二点四十分至一点二十分之间在此用餐,和那些女大学生在一起。从风媒庄到案发现场开车单程需要三十分钟。因此,这对夫妇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非常充分。此外,堂岛和佐和子的丈夫互相强调对方案发时间不在现场——佐和子的丈夫去卫生间的时间仅为三分钟,然而,从那里到达案发现场,往返需要十分钟。因此,他们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也是成立的。”
“那么,问题不是更简单了吗?凶手就是松野。”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不必我们劳心费力了……”对于柴田如此轻率的发言,园田显得愁眉苦脸,“如果我是凶手,我不会和大家住在一起。有理由认为这个案件不是一时的冲动所致,而是有着某种程度的预谋。佐和子的丈夫水桥曾经证实,被害者在到达风媒庄后,并没有与任何人秘密约会。因此,松野与被害人的关系并没有在这里突然恶化。假设松野怀有杀意,然而,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住宿风媒庄呢?活动现场并非在风媒庄,而是蝶阵洞。如果我是松野,我会混在游客当中,住在山脚下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小旅店。”
“原来如此!的确是那样。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呢?”
“如果知道,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找出凶手。你明白吗,柴田?自己也要多动些脑筋。”
看着满不在乎的柴田,园田的眼前一片黑暗。这个案件非常棘手,照理应当配上一位更加出色的助手——园田不由得发起牢骚。
柴田抬着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久便张口说道:“可是,堂岛说等待了三分钟,那只是他的说法。实际上或许是十分钟,甚至更长。”
“你有时也很聪明嘛。就是说,在水桥去卫生间的时间,堂岛趁机作案。但如果是那样,水桥从卫生间回来时会发现堂岛不在现场。对此,堂岛又如何解释呢?男人上厕所的时间通常不需要十分钟。而且,水桥也证实,他的确只离开了三分钟。”
“但是,如果这时堂岛并没有打算杀害佐和子,只是出去寻找一番,那又会是怎样一个情形呢?会不会出现这种可能,他们在现场发生口角,致使堂岛产生杀意。十分钟后,当堂岛慌忙赶回来时,幸运的是,水桥尚未返回。堂岛在此继续等候。‘噢,让你久等了。’‘不,只等了三分钟。’堂岛借着安抚水桥,故意混乱了时间。”
“你是说,堂岛特意准备好花冠,前去寻找佐和子吗?”
“是呀,那样的确很麻烦。如果只是为了给受害人戴上花冠……”柴田被问得哑口无言。
园田思索着,用教训的口吻说道:“听我说,由于凶手给被害人戴上了花冠,这帮助我们判定凶手就在风媒庄内。但是,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必须重新对你的假设进行证实。”
“噢,是这样!这样一来,我们必须感谢特意给被害人戴上花冠的凶手啦!”
或许,对牛弹琴就是这个道理。园田正要进一步解释,这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年轻的刑警前来汇报案件的调查结果。
“找到了一对在洞穴里见到过堂岛的情侣。女方似乎是堂岛的粉丝,她一直在远处眺望着堂岛。因为不愿意冒失地打扰对方,所以她迟疑了许久,也没有上前打招呼。根据女方的证词,堂岛与被害人分开后,直到听见发现尸体的人发出的哀鸣,一直和水桥在一起。”
“长时间被人观望,不如过来打个招呼,这反而让人感到心情舒畅。看来,名人也有名人的烦恼。可是,在这期间,水桥去卫生间的时间是否真的是三分钟呢?”
“是的,”年轻刑警回答道,“女方一直在注视着堂岛,关于水桥去了什么地方,她并不知道。但是水桥离开的时间大约是三分钟,最长不过五分钟。”
“也就是说,堂岛没有说谎。”
至此,堂岛和水桥不在案发现场的证词得到彻底证实。与此同时,堂岛与水桥共同犯罪的可能性也不存在了。
“那个女子可靠吗?”
“是的,已经通过驾驶执照进行了身份确认。她住在冈山,是位公司职员,目前没有发现与堂岛及被害人存在什么关系。”年轻刑警一面看着笔记本一边回答道。
“为了慎重起见,请问,那位女职员吸烟吗?”
“嗯?”年轻刑警心里纳闷,“有关现场发现的烟蒂问题,我已经向柴田先生……”
于是,柴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说道:“是的。一个小时以前接到报告,现场散落的香烟头有被清晨露水浸湿的痕迹,所以,很有可能是前一天晚上散落在那里的。”
“什么?!”
如此看来,那个烟蒂与案件无关。
“为什么不早些报告?!不是经常说情报要迅速上报吗?!”
“对不起!请原谅。”柴田哭丧着脸,不停地道歉。或许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园田会如此大发雷霆。旁边的警官看到园田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慌忙离开了房间。至此,烟蒂的线索被彻底放弃了。原本对此并没有寄予太多希望,因此也并未感到失望。只是如果早些得到信息,便不会特地请松野抽烟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园田按捺住怒火,打开房门,只见一对男女走了进来。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高高的个子,嘴上留着胡须,白白的面孔显得神清气爽,文雅的风度也表现得恰如其分。与此相对,女子看上去二十多岁,长着一张人见人爱的脸庞。然而,他们并非情侣。男子身穿名牌高档西装,女子身着黑色连衣裙,系着一条白色围裙——看上去就像外国电影当中主人与女仆的组合。
通常情况下,此情此景会使人感到诧异。然而,在这种饭店里,这似乎又不足为奇。园田并未感到惊诧,但问题是,他们为何而来?是柴田闯了祸被人家告状?园田不禁瞪了一眼柴田。柴田晃着头,似乎在说,不是我。
“请问,二位有何贵干?”园田急忙态度谦虚地与对方打招呼。凭着多年的经验,这种语气万无一失。
“碰巧我们也在此逗留,听说这里发生了一起杀人事件。不用说,乡下的警察一定没有能力处理。因此,我们前来伸出援助之手。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助人为乐。”男子不慌不忙地说道。那声音并不是很浑厚,却显得非常有穿透力。
“你是园田君吧?大致情况刚才已经听泽田君介绍过了。不过,详细内容最好还是由你来解释一下。他也希望由我来破解这个案件。”
突然听到上司的名字,园田感到十分惊讶。与此同时,他还意识到此人绝非凡夫俗子。
园田取出手机,张口说道:“为了慎重起见,请允许我确认一下。”
“我等你确认,免得你不放心。我这个人很宽宏大量。”那男子满不在乎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