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麻里姐荼毒了两个小时,老爸找我开会,麻里姐也留下来旁听。
“你知道米泽产业案吗?”老爸问道。
“不知道。”我摇摇头。
“我想也是。麻里呢?”
“这个……好像前阵子上过报?”
“对。一代致富的纺织商米清,也就是米泽清六,死后涉及迷你康采恩贪渎案。清六的长男——米泽产业社长纮一因涉嫌行贿被捕,执政党也有两名后座议员被拖下水。米泽产业好像从上一代就长期接受政府的非法融资,而给他们方便的,就是被拖下水的议员。不过,他们是以什么方式取得融资,那些资金又流向哪里,检方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可能是社长私吞了,现在也怀疑是流到层级更高的阁员手里。照理说应该知道内情的米泽纮一却推说不知情,其余被扯出来的重要干部,也纷纷表示那些钱的去向只有社长知道。”
“到底有多少钱?”我问道。
“听说有十亿,也有人说是五十亿。”
“以后就算出人头地,我也不要缴税。”
“现在最急的,就是抓了米泽和那些后座议员的地检处。而知道金钱流向的,可能只有清六的遗孀米泽梅,但她已经高龄八十二岁了,检方硬要侦讯,可能会刺激到老太婆,搞不好一命呜呼。不过,检察官确信若要挖下去,一定会挖出大人物。”
“原来如此。”
“所以他们现在又担心证人会被灭口。照这种情况来看,那些大人物可能会想尽办法堵住米泽梅的嘴。不过,要是做得不够漂亮,纮一也有可能因为害怕就招了。”
“对检察官来说,那样也没差吧?”
“那可不行。眼睁睁看着重要证人被杀,检方将会颜面扫地。不能抓老太婆,又不能让她被杀,所以陷入两难。”
“然后呢……”
“检调单位想派人保护老太婆,但老太婆说什么都不肯。听说她非常讨厌警察。再说,她也不想欠警方这份人情吧。”
“所以就交给冴木侦探事务所?”
“苦思不得良策,刚才那位森胁检察官就去找国家公权力商量,问说有没有看起来不像保镰,老太婆也肯接纳的人选。”
“所以才会提到副室长岛津先生啊。”
“对啊!岛津有很多那方面的专家,不过再怎么说都属于国家组织,与政治家有瓜葛的工作他们不方便接。所以,那家伙就推荐我。”
“可是,还不知道老太婆会不会喜欢我们啊!”
“所以才要带你一起去。米泽清六有两个儿子,老大纮一被捕,老二叫朋二,他们都没有儿子,纮一只有一个女儿,朋二还没结婚,老太婆好像急着抱孙子。”
“这一招太下流!”我叫道。
“这是为了揭发大奸大恶。”
老爸耸耸肩。麻里姐也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
“这么说,特捜部是要凉介去当间谍啰?”
“不是,这我一口回绝了。”老爸摇摇头。
“我和隆要做的,就是保护米泽梅和她儿子朋二。万一有人来要索讨他们的性命,就依线索倒查回去,找出幕后唆使者,并不是当间谍。”
“那看守别墅呢?”我问道。
“每年的七月中旬起,米泽梅和朋二会到轻井泽的别墅度假,保镳也得随行。”
“我也想去!”麻里姐说道。
“不太好吧。人太多,搞不好老太婆会不高兴。”
“那栋别墅有人负责煮饭吗?”
“没有,听说平常只有他们母子俩。”
“那就需要我啦!还是凉介和阿隆要自己做饭?”
我和老爸对望。我们完全不信任彼此在这方面的才能。
“真拿你没办法。”老爸叹了一口气。
“要是老太婆把我们轰出来,检察官也不能抱怨吧。”
“对了,费用谁付?米泽家?还是检察厅?”我问道。
“老太婆看我们顺眼就会付钱。不过,听说她这个人很古怪。”
“什么时候出发?”麻里姐问道。
“老太婆他们已经在轻井泽了,现在暂时由刑警充当贴身护卫,老太婆三不五时叫他们滚,所以越早越好吧,明天怎么样?”
“不得了!我得赶紧回家准备。”
“我送你。”我挡住了老爸。“不然会来不及准备。我送麻里姐。”
我不顾老爸投以凶狠的视线,朝麻里姐伸出了手。
第二天早上十点,我们从圣特雷沙公寓出发。老爸和麻里姐开着休旅车,我骑着NS400R。这一路上让他们独处虽然教人担心,但那里说不定会需要我的机动力。
东京都闪现着炙热的阳光,大楼和马路彷佛随时都会融化,我遥遥领先休旅车,穿越都心到练马,开车就得花一个小时。
我在练马交流道上了关越公路。关越这地方,不小心超速就会被抓,一定是设有测速雷达装置。
阿隆我在确定安全之前,决定当个模范骑士。过了花园交流道之后再加速,超越慢吞吞的四轮,一口气冲到前桥交流道。
在高崎交流道下高速公路再穿越高崎市相当耗时,不如一路骑到前桥,绕过高崎市,这是凉介老爸教我的。
从国道十八号西行,过了安中,来到碓冰顶。碓冰外环道对骑士来说,是最有趣的连续弯道。
我与车身合而为一,左右大幅度倾斜,征服了九弯十八拐的上下坡。半路上有辆黑色保时捷来尬车,我轻松闪过。
下了碓冰顶就是轻井泽了。
我和老爸他们约好下午一点在轻井泽车站会台。我提早一个多小时抵达。
我把车停在旧轻井泽的轻井泽银座之外,决定到市区逛逛。
小小的商店街热闹非凡,简直就是东京的步行者天国的翻版,勉强容纳两辆车会车的马路上挤满了人。
就算天气再凉爽,光是看到那些人潮就很无力,附近还有一些开着土气车款的老兄忙着把妹。
即使想喝点凉飮解解渴,那些洋名餐厅、露天咖啡座也都挤满了人。
我到酒行买了淡啤酒,在路边坐下来,点了一根烟。
市区就像举办一场盛会,每个人都显得兴致高昂。年轻人不用说了,连老大不小的大叔大婶也穿着高尔夫球装、网球装,一脸兴奋地到处晃,模样滑稽可笑。
我在轻井泽银座待了约三十分钟,回到停车的地方。骑着五〇西西轻型机车的姐姐们在路上恣意奔驰,对于有良心的骑士来说,这里不是骑车的好地方。
我尽可能避免发出太大的噪音(越是乡下的骑士,越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大鸣排气管),骑过别墅区。
那栋别墅位于茂密的森林与生苔的土地上,确实有沉静的味道。有些别墅则挤满了开车前来的年轻人,不知道那些人打算做什么。
总之,安静是很安静,但感觉不搭调的年轻人太多,我八成也是其中之一。
在轻井泽银座深处,当我缓缓地骑过沿上坡而建的旧轻井泽别墅区时,突然有人对我按喇叭。
回头一看,是我在碓冰外环道遥遥领先的那辆保时捷。车窗贴着深色隔热纸,看不见里面,但车头紧贴着我的车尾。
我靠边停车。对方想呛声吗?那我理当奉陪。
我把全罩式安全帽拿下,保时捷也在坡路上停了下来。
车门一开,一双姣好的美腿伸了出来。
我愣住了。以对方在碓冰外环道的驾驶技术,我还以为是个男人。
然而下车的,是一个穿着黑色麻质连身洋装,身材超棒的大姐姐。
年约二十八、九岁吧。一头略长的黑发、黑洋装、黑皮带、黑丝袜与黑色高跟鞋,连车子都是黑的,还戴着一副黑色太阳眼镜哩。
女子拿下太阳眼镜,拨了一下头发。一双化着利落眼妆的丹凤眼显得相当性感,是个冰山美人。
涂着珍珠粉红色唇彩的嘴唇,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哎呀,原来是个小弟弟呀。飙得那么猛,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耸耸肩。
“哎呀,原来是个欧巴桑呀。开得这么呛,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呢……
女人眼里燃起怒火。
“亏你长得这么可爱,讲话真不中听。”
“生气会长皱纹哦。”
“取笑大人会受伤哦。”
“好怕好怕。”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样,你应该去迪斯尼乐园玩。”
“你肯陪我去吗?”
女人笑了。
“你太嫩了。”
“我也担心这个问题。”
“你会在轻井泽待上一阵子吗?”
“大概吧。”
“是吗?哪天到万平饭店找我吧!我请你吃饭。”
“真是谢了。我叫隆,是某都立高中的坏学生。”
“我是真纪。你到饭店这么说就行了。”
女人装模作样地说完,再度坐进保时捷。我笑容满面地喊着:
“我会选秃驴不在的日子去的!”
女人气得回呛:
“哪来的秃驴?!我才不是那种女人!”
保时捷从我身边以极速驶过。速度之快,风压差点把机车吹倒。
远离的车子彷佛被浓绿的叶影吸进去般,我耸耸肩。
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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