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该起来了,再睡的话眼睛该肿了。”
鲛岛听到这声音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天并不曾见过,上半身盖着毛巾被。
脑仁里还残留着头痛和醉意。他又闭上眼睛,呻吟了一声,然后把左腕抬到脸跟前,睁开了眼睛。
上午十点已经过了几分。
“糟了。”他躺在一张真皮的大长椅上。展开双臂,手就碰到了木地板。
房间装饰得很时尚,到处都点缀着干花。入江蓝靠在一张白木桌上,盯着鲛岛。
“怎么回事?”
“突然叫你起来了,一直都没睡吧?”
“是吗?”
鲛岛叹了口气。昨晚在“靛蓝”的柜台喝白兰地的时候,喝着喝着就突然醉过去了。
“这是你的房间?”
“是呀,店里面就是我家嘛,我把你扶进来让你睡了。没事,你有女朋友,我没脱你裤子。”
蓝微微笑了:“来杯咖啡?”
“好吧。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蓝笑了:“得了吧,你又不是喝醉耍酒疯袭击过我。”
“不过,给你添麻烦——”
“一点也不,想到有刑警睡在这边,我也能安心喝醉了。”
蓝用白色的瓷杯从咖啡机上接了一杯咖啡:“给你。”
“多谢了。”
鲛岛把椅子挪了挪,以方便手能够到桌子上面。因为是穿着衣服睡的,坐起来感觉到衣服都还贴在肉上。
“洗漱的话你用这个吧。”看到鲛岛准备去喝咖啡,蓝提过来毛巾和新的牙刷盒子。
“先去洗把脸吧,一次性的剃须刀在镜箱里面。”
鲛岛摇了摇头:“你是几点睡的?”
“五点多吧。我刚起来一会儿,洗了洗衣服。”
鲛岛叹了口气:“我正准备做早饭呢,你要吃米饭还是面包?”
“这个,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你呢。”
“反正我自己也要做。你吃哪个?”蓝用不置可否的口吻说。
“那就米饭吧,能做吗?”
“当然了,这个还好些。那你去洗脸吧,洗漱间在对面。”
“那我借用了。”
鲛岛走进洗漱间,里面点缀着小点心状的装饰,干净而且整齐。主人每天在店里待那么长时间,可是这里却没有随意放置的痕迹,也没有脏地方。
鲛岛刷了牙,洗了脸,把胡子也刮了。
鲛岛脖子往上都弄得清清爽爽的,出了洗漱间。客厅里充满用松鱼干熬汤的香气。
“你看会儿电视吧,早报在桌子上。你有什么忌口的吗?”蓝从厨房的隔断后面探出头说。
“啊,没事。”
“吃点纳豆没关系吧?”
“我很喜欢。”
“别那么见外了,说话这么客气。”
“——我知道了。我想用一下电话……”
“用吧,在那儿呢。”
昨晚睡的长椅旁边有个圆形的小桌子,上面放着无绳电话。
鲛岛把毛巾被叠整齐放在长椅子上,然后坐在旁边。
“那儿睡起来感觉还不错吧?”蓝说。
“好像是啊。”
“滨仓要是过来住的话,也经常睡那上面。”
鲛岛扭过头打开记事本。他必须得跟泷泽联系一下,约他中午见一面。
他摁下泷泽告诉他的直线号码。但是,接电话的不是泷泽。
“你好,这里是稽查五部。”
“我叫鲛岛,泷泽先生在吗?”
“嗯……您稍等一下。”
接电话的人声音似乎有些慌张地说完,听筒里面紧接着传来等待音乐。
过了一会儿音乐停了,另一个声音说:“您的电话转过来了,我是泷泽的上司,统括部的伊藤。您有什么事情吗?泷泽今天没有过来,如果可以的话,我能问问吗?”
“您太客气了,我是泷泽大学时的朋友,我叫鲛岛,现在在新宿署。”
现在这样的情况,鲛岛只得讲明自己的来历了。
“鲛岛先生……您是警察吗?”
“是的。只是现在有点事情,没有在署内。”
“那这个电话是您从自家打来的?”
“不是,从朋友这边打的。”
“是吗……”
听起来对方好像有些犹豫。鲛岛问道:“抱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是——实际上,有通知说今天早晨泷泽遇到事故了。”
“事故?”
“是的。应该是在上班途中,从电车站台跌落,很不幸——”
伊藤说到中途顿住了。鲛岛感觉后背升起一股凉气。
“——死了吗?”
“是的。”伊藤用小的仅能听见的声音说。
“事故调查是哪边呢?”
“应该是神奈川县警的鹤见署。”
“您知道是什么状况玛?”
“这个,详细情况不太清楚。就知道是站在站台最前面掉了下去——”
“这样啊。”
“抱歉,请问鲛岛先生您是新宿署的哪个部门?”
“防犯课。”
“再见。”鲛岛说完挂了电话。
“怎么了?”蓝正在往桌子上摆盘子,随口问了一句。鲛岛做了个深呼吸,看了看蓝。头还稍微有点疼,但是醉意已经完全消失了。
“已经可以吃了哦。”
“谢谢。那我开吃了。”鲛岛说着坐到桌子跟前。桌子上摆着纳豆、腌鲑鱼、炒鸡蛋等。味噌汤里面就放了萝卜和油炸豆腐,米饭做得有点偏硬,鲛岛很喜欢的那种,一旦吃起来,一会儿的工夫就能吃完一碗。回想起来昨天在警视厅,他们送过来的饭菜自己碰都没碰。
“很能吃嘛。”
“很香,你可以再开一个饭馆了。”
“什么呀,像这种家常便饭,怎么拿得出手呢。”
“是吗?”
“要是便宜的话还差不多,像盒饭什么的。不过吃完了让大家掏跟盒饭同样的价钱来喝咖啡,不是太傻了吗?”
“也是啊。”鲛岛又吃了一碗,这回总算饱了。
“滨仓也很能吃的,特别是像这样的早饭。像他那样的怎么可能生什么病呢。”蓝一边收拾餐具,一边斩钉截铁地说。她又给鲛岛倒了一杯咖啡。
“我想再打一个电话。”
“你随便打吧。”
鲛岛打电话到新宿署,接通桃井以后告诉了他现在的情况。
“泷泽死了。”
“什么时侯?”
桃井的声音很冷静。好像昨晚分手以后就一直坐在防犯课自己的座位上一样。
“今天早晨,从站台跌落,被电车给撞了。鹤见署边在调查。”
“知道了。我问问。”
“还有,光塜和‘釜石诊所’的关系我也搞清楚了。”
“怎么回事?”
“光塜现在是高级美容沙龙女老板的秘书——”
听筒那边,桃井好像吸了口气。
“我大意了,是须藤茜美容沙龙吗?”
“是的。”
“‘岛冈企划’的资金就是从那里来的。”
“有可能。”
“但是,‘釜石诊所’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不知道。正准备去查一查。”
“今天早晨关于你的通报下来了,你现在在停职中。”
“知道。因此要是刚才的那些话没听到的话——”
“不行。不管你做什么,一定要先通知我。”
“可是那会给课长您添麻烦。”
“我又不是为了那点退休金才坐在现在的位置上。”
“那就这么办吧。本厅现在还不知道我的行踪。”
“昨晚没回去吗?”
“是的,喝醉了。暂时不准备回野方那边了,我会定时跟课长联系的。课长可以跟二课的白坂警部补说我有跟您联系过。这样的话万一对我下逮捕令时,可以尽量减少给您带来的麻烦。”
“你认为会到那一步吗?”
“有可能。如果搞不垮我,他们还有可能搞利用媒体那一套。”
“真危险啊。”
“我有心理准备。”
“那我就提醒你一点吧,接下来不管你采取什么行动,都不能使用警察的名义。否则的话,瞄准你脑袋的那帮家伙,就算你以后能够复职,也会利用这一点来整你。”
现在防犯课的房间里面,应该没有人听这通电话的内容。桃井冒险说了这些话。
“我知道了。”
“还有不要过于依赖白坂警部补。不管他如何信任你,也跟我一样,士兵就是士兵。上面绝对不会把你的命运交给士兵。”
“嗯。谢谢您的忠告。”
“我跟鹤见那边确认一下。要是能巧妙地联系在一起,对你也很有利。当然要是你有不在场的证明的话。”
是啊,鲛岛心里暗想。最坏的情况,不仅三森的死,连泷泽的死,鲛岛可能都要被迫究责任。这么想来昨晚醉倒在这里实在是太没自觉了。如果回了自己公寓的话,还有布控的刑警们可以作证。
鲛岛强烈意识到危险在步步逼近,已经没法再低头回避了。
井口指挥下的二课的特命刑警们今天也都知道泷泽的死吧。这种状况越发陷鲛岛于困境之中。
井口如果是保守派的话,也许会马上逮捕鲛岛。
留给鲛岛的时间非常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