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和组的宿台离本部很远,在西新宿四丁目。
周围是新宿中央公园附近的住宅区。公寓、小规模的公寓形成的住宅区里,聚集着众多前来看热闹的人,再加上消防车等各种车辆的出动,路上一片混乱。
鲛岛与郭荣民把车停在了离现场有些距离的地方。消防车出动了——这意味着现场使用了炸药。
两人推开围观的人群,走过负责指挥交通的那个警官。巡查正要拦下郭荣民,却被鲛岛制止了。
“没关系,他是我带来的。”在宿台所在的公寓的入口,身着消防服的队员正在和荒木说话。
荒木顶着一头乱发,脸颊上还有淤青。他好像已经接受过治疗,右手的袖子被撕开了,手肘周围绑着绷带。
跨过脚边的水管,鲛岛与郭荣民走向荒木。荒木回过头。一看见荒木的眼睛,鲛岛就明白了他刚经历了些什么。
一年前,鲛岛单枪匹马追查一个私自制造枪支的嫌犯。他被嫌犯监禁起来,经历了从未体验过的恐惧。在得救之后,他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当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的眼神。毫无表情的混沌的光芒,也出现在了荒木眼中。
那件事发生之后,鲛岛没有变得歇斯底里,多亏了晶,是晶把自己拽回了现实。担心鲛岛的晶生气了,晶的怒火,虽然不能让鲛岛忘却自己体验过的恐惧,可也让恐惧减轻了不少。
荒木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呢?和荒木交谈之前的鲛岛心想。
荒木与鲛岛对视片刻。
“他来了。”不久后,荒木开口说道。
“我太大意了。我和搜查四课商量,故意减少了这里的警力。如果他要进攻,就只能来这里——我本来是想请君入瓮的。所以把机动队派去了本部,这里只安排了便衣警察。”没等两人提问,荒木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这是栋普通的公寓,只有一个入口。反面和另一栋公司宿舍连在一起,墙壁和墙壁之间的空隙不足三十厘米,他们的宿舍是四楼最靠里的那间三居室。他攻来的时候,屋里只有两个接电话的和一个在打瞌睡的。”
“所有人都是被捅死的。应该是捅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吧,我们听见了惨叫。不,那应该是他故意让那人叫的,当时我和搜查四课的人正在楼下的车里监视。听见惨叫,我们就冲上去了。正要开门,就被里面的炸弹炸飞了。搜查四课的警部一个死了,另一个受了重伤。门没有上锁,他动了手脚,一开门就会爆炸。”
“他人呢?”
“爆炸之后,他跨过倒在地上的我走了。我有枪,可我连手都不敢动一下。你们明白当时是个什么景象吗?那家伙穿着漆黑色的衣服,拉着帽子,站在我旁边,俯视着我。他肯定觉得我受伤不重,想给我致命一击吧……如果,如果我看上去像石和组的混混……我肯定已经死了。我一动都不敢动,就像鬼压床一样,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他蹲下来的时候,我只能闭上眼睛。你猜他干了什么?”
荒木没有血色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他把木雕的猴子塞进我的手里!然后就走了。那家伙……那家伙……是个疯子!和我以前见过的嫌犯都不一样……”
郭荣民低声说道:“警官,死了吗?”
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岁。他摇摇头,咬紧牙关,挤出“毒猿”二字。
荒木刚想动右手,疼痛却让他呻吟起来。他只能用左手勉强伸进上衣内侧的口袋。
“这是问你借的照片……”
那是郭荣民的那张照片,在船上拍的。
“已经复印好了,早就想还给你了。”荒木喃喃道。郭荣民接过照片,低头致谢。
荒木喘了口气,说道:“总之,那家伙已经疯了。不杀死叶威,不找到叶威,他会不断地杀啊杀啊杀……天知道为了阻止那家伙,还会死多少人。”
“不用担心。”郭荣民低声说道。
荒木抬起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想?”
“毒猿,叶威,越来越近了。马上,马上就会撞上。”
郭荣民又看着鲛岛说道:“没时间了,快去那个男人说的田口清美所在的地方。”
鲛岛看着荒木说道:“能否请求支援?我得到了确切情报,田口清美被石和组绑走关起来了。”
荒木吞了口唾沫:“嗯,嗯……可是要花不少时间,本厅和你们新宿署今晚都忙着警戒石和组本部和其他地方了。到处都有案子……不到明天,估计没有人手……”
鲛岛点点头。荒木说得没错,他们刚以违反枪刀法、妨碍执行公务的罪名,逮捕了石和组的那两个混混。他们本想让歌舞伎町交警亭的人来接人,可对方说现在没有警员有空,至少要等三十分钟。
一天之内,大大小小的案件接连发生,几乎动员了所有的警力。警方已经没有余力了,至少要到明天才能喘过一口气。
鲛岛只能亲自把那两人送到警亭去。
“我知道了,您多保重。”
荒木瞪大眼睛看着他说:“你……不是准备自己过去吧?再等会儿!我会想办法的!现在先别去!”
“没时间了,田口清美有生命危险。”
“可你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郭荣民平静地说道。荒木看了郭荣民一眼,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行,不行!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越权行为。”
鲛岛盯着荒木:“告辞了。”
两人留下荒木,离开了现场。回到停车的地方时,郭荣民开口问道:“你会带我去的……吧?”他伸手拉住车门。
鲛岛点点头:“嗯,你是提供情报的人。我会在报告书里写,没有你带路我就找不到那儿。”
郭荣民露出微笑:“我给你殿后。”说完两人坐上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