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仁王头抬起头,将步枪观测器前后镜头的防尘盖盖好。
露天体育场被林立的高层建筑包围得严严实实。既有商业用楼,也有高级公寓。虽然体育场周围有墙壁,在大楼低层无法射击,但如果暗杀者想要射击进入会场的非洲曙光,也并不需要在很高的位置进行。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使得警备队伍增添了许多必须严密监视的区域。
“他在想什么呢?”
仁王头半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他把下巴托在六四式改良步枪的枪托上,又朝体育场的方向望去。步枪是若原专程从北海道运送过来的。执行一般的任务时,仁王头也和其他队员一样携带特殊警备队通用的八九式步枪,而在执行狙击任务时,他就会使用六四式改良步枪。
无论是六四式,还是八九式,都是陆上自卫队的规定用枪。这些枪支分别采用了一九六四年和一九八九年最后两位数字作为名称。相对于六四式使用的七点六二毫米的口径,八九式的五点五六毫米口径就已经进行小口径化改造了。因为子弹越小、越轻,就越容易受到风的影响,因此在执行狙击任务时,还是选择六四式改良步枪。
仁王头手里的步枪是改良型的,每六千挺中才有一挺,比普通的六四式枪身要长八厘米,采用重型枪管。不仅机关部位装有瞄准望远镜,仁王头还亲自对扳机、木质枪托、枪把进行了加工调整。全部都是为了这把枪能够更好地作为狙击枪使用。而能够进行连射和单射的变速杆功能却保留下来,在必要的时候,只要一直扣紧扳机,就能射出弹夹里所有的子弹。不过,他从没用这把枪连射过。费尽心思调整好的步枪,没必要这么糟蹋。
仁王头和上平现在是在位于体育场东南方向的一座十层公寓的楼顶上。
负责保护非洲曙光的全部警备人员全体出动对周围的建筑物进行巡查。仁王头作为其中的一员,也在对这所公寓进行搜索,寻找可能成为进行狙击的地点,必要的时候,还会增加警力进行警戒。
两个人翻过金属制的栏杆,在屋顶边上大约四十厘米厚的混凝土墙壁旁边蹲了下来。他们在墙壁上架起了步枪和弹着点观测器。因为并不是要进行射击,所以仁王头就支起了安装在六四式改良步枪上的双脚架。
“对了,仁王,听完昨天的作战指示会,你就不兴奋吗?”“听作战指示会有什么好兴奋的?”
“可是,那次事件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特殊装备队队员第一次全员到齐啊。真是让人怀念啊,而且这次上面对待此事也是相当认真。”
第一特殊装备队是警察厅公安局创立的反恐部队。虽说是反恐部队,但实际上具有很强的公安部局暴力机构性质,有传言说他们是专门消灭对国家治安具有重大危害人物的,人们还起了个绰号叫“樱花枪杀队”。不过他们虽然是“第一”特装队,但是队伍还处在创立初期阶段,并不存在第二、第三特装队。
让上平兴奋的是,第一特殊装备队的创始成员几乎全都到齐了。虽然在东关东机动车道枪战中牺牲的松久和同样参加行动、在白色皇冠里的伙伴们,还有在保护非洲曙光的陆地巡洋舰上失去生命的队员,以及像芝山那样的重伤者都没能出席,但有很多分散在全国各地、久未谋面的队员都来了。比起怀念,在仁王头的心中却更确实地感受到一种焦躁不安。
一年前,特殊装备队在完成世田谷酒吧七人射杀任务之后,执行了一连串枪击任务。但最后,一名搜查队员被直属上司枪杀,爆出警局成立以来的最大丑闻,特殊装备队也只能以解散收场。
“话说新岛呢,听说是升到本厅去了,莫非天高皇帝远了就不管特装队的任务了吗?”
仁王头忽然想起,第一特殊装备队第一任队长—新岛显没有出现在昨天的作战指示会上。在那次事件之后,升迁到本厅的新岛显为了让警察内部尽快忘记那次事件,应该也做了不少工作吧。
“新岛好像辞职了。我也是听大阪府警局的人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辞职了?新岛不是高级国家公务员吗?”
拥有高级国家公务员资格的警官,在警察内部拥有超越其他行政人员的强大权限。大部分人熬到退休,只能升到警部补,而精英们一上来就是从警部做起,三十几岁就前往本部任职,之后也会以惊人的速度在警界出人头地。
而新岛却轻易放弃了这些特权。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从我们这里出去的话,莫非在安保公司干?”
“他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屈尊去那种地方。”上平微微一笑,看着仁王头,“据说当了综合商社的海外法人代表。人家是东大毕业的晋升组啊,了不起的同学朋友多得是,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昨天我还听说他在伦敦呢。”
“综合商社?在综合商社干啥啊?”
“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怎么知道。”
上平凑过脸来,仔细地看着六四式改良步枪。
“不过你也算是有特长的人了,能轻松地将五百米之外的人击毙。”
仁王头知道上平想说的是狙击的能力,可是“击毙”这个字眼,听上去总是冷冰冰的。他看着上平悠然的表情,明白上平并不是在讽刺他。
“上平主任不也接受过远距离射击训练吗?”
只要是特殊装备队的队员,就必须接受远距离射击的训练,还要定期考核。
“成绩不怎么样,勉勉强强及格。在我看来,像仁王头你这样的狙击专家是很特别的人物。”
“哪里特别了?”
一边说着,仁王头将眼睛又贴到了步枪观测器的目镜上。舞台上的工作人员还在准备当中。
仁王头在心里某些地方还是肯定了上平的话。通过步枪观测器瞄准目标、扣动扳机—狙击手这份工作,即便是有观测手在身边也是很孤独的。
唯一的例外,就是目标吧。超过音速飞弹出去的子弹产生冲击波,在射手和目标之间形成一条回廊,没有他人能够打扰。
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仁王头抬起头,将步枪观测器前后镜头的防尘盖盖好。他拿起六四式改良步枪后就往回走。上平还在收拾弹着点观测器。
仁王头刚要跨过栏杆,突然停了下来。他看见在高楼林立的楼群中有一座格外高耸的建筑物正在建设当中。上平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据说这是什么新摩天大楼计划,这么不景气的时候还乱来。还说要造成亚洲第一高楼呢。他们难道不知道日本会地震吗?”
“千叶很少发生地震吧。”
“现在哪儿不会地震啊。”上平看着仁王头的侧脸,“从那儿到体育馆,直线距离要两公里呢,不会有人去那儿狙击吧。”“也是,”仁王头点了点头,“只是我不怎么喜欢被人俯视而已。”
野野山踢了踢腿,微微地睁开了眼睛。阳光从眼皮的缝隙里照射进来。一个男人正向下看着,阳光洒在他的肩膀上。他眨了眨眼睛,伸了个懒腰。
“你还没睡醒啊。”
站在野野山身边的黑木一脸的不耐烦。野野山想出声,但是刚刚伸得长长的那个懒腰还没有平息下去。他感觉浑身乏力。
“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快要进入河口了。”
野野山又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神灵保佑爱睡觉的孩子。”
“别胡说了,你在飞机上还没睡够吗!”
“交通工具的震动跟摇篮很像嘛。”
“摇篮个头!”
虽然两人一直开着玩笑,而野野山在不断上涌的睡意中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黑木说得没错,他从中美洲经过美国、欧洲,进入日本,一路上几乎都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