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刚停没多久,刺耳的惨叫突然响起。
那时,王大力正站在大厅那块“来仪”的大匾下,和晋商李源聊天。等他赶了过去,龙先成房间门前已经集了很多人,隔壁的程远山也拄着拐杖,从自己房间踱了出来。
卫匡国喊了几句,见里面没人应,直接用备用钥匙开了门,但只能推开一条缝。一只血手有气无力从门缝中伸了下来。
原来,龙先成背靠门坐在地上,似乎已经陷入昏迷,左手捂着胸部,嫣红的血不停地从指缝渗出。
卫匡国急忙撕开他衣服。手刚拿开,一股血柱飞溅起来,糊了卫匡国一脸。这伤在左胸偏上,创口小巧,但止不住血,看情形是伤了肺叶的大动脉,致命伤没救了。
作为军队里混过的人,王大力挺惊奇的,这伤口边缘整齐,就是一个圆窟窿,中间的肉都没了,所以也就没法缝合。这凶器非刀非剑,却异常险恶。
眼见得龙先成一口气下不去,寒冬腊月的,卫匡国汗都出来了。憋了半天,总算吐出一句话:“东西?东西在哪里?”
龙先成环望四周,刚刚张开嘴,鲜血就从喉咙涌了出来。他的肺叶中现在完全充满鲜血,无法呼吸,也无法发声。
他将死去,王大力很清楚,死于窒息,淹死在自己的鲜血中,这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龙先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右手,颤抖的手指了指左手的袖口。他瞳孔突然扩大,身体有如触电般抽动起来,终于迎来自己的死亡。
卫匡国念了一段基督教的悼词,就慌忙去查尸体的袖口。
没有。左手的袖口没有,整件衣服也没有。卫匡国和众人在房间中到处搜索,翻出来的金锭子银锭子落了一地,但他还是一脸失望的表情。
王大力用冷冷的眼光看着屋中的人:公馆中每一个人都在这里,其中有一个人是满人奸细。这个人杀了龙先成,抢走了那件宝贝。
程远山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逃生的通路又展现在眼前。
因为只有程远山和王大力略懂西班牙语,所以被委托协助卫匡国。房间中很空,没有什么家具,除了几件行李外,就只有一对凤凰图样的花瓶和一张雕花大木床。房间还有一扇门,门外是个阳台,通往花园。一听到惨叫声,就有人围到门口,所以凶手肯定是从花园离开了。门没关,可以直接看到雪茫茫的花园。
有两行来回的脚印从阳台通向围墙的缺口,鞋的纹路不是很清楚,但很明显是清兵的马靴。
程远山指着脚印分析道:“你看,一定是个清兵溜进来干的。最近几天,这是常有的事。”
王大力摇摇头:“也许有个清兵来过,但他绝对不是凶手。这来回的脚印,脚尖和脚跟一样深,说明此人是不慌不忙地离开的。如果他是凶手,我们都围在门口,他应该会迅速逃跑,那脚印应该是奔跑的特征,也就是脚尖部分比较深。”
程远山冷笑道:“你看现今这城中,哪个清兵大爷杀人后会逃跑?再说了,如果凶手另有其人的话,他离开的脚印呢?”
的确,整个庭院除了那两行的脚印外,白白冷冷正是一片干净。
王大力卡住了。
这时,卫匡国拉住了王大力,示意让他帮忙翻译。
“大家听好,清兵已经下令,明天中午,我和教徒们将被迫离开回国。这里所有的难民,都会直接交给清兵。我很抱歉。”他停了一会,继续说,“对不起大家,我只能带一个人离开。不管是谁,只要能找回龙先成丢失的盒子,我将不追问任何事情,带他离开,还负责安置他的生活。”
王大力呆了,也用西班牙语问道:“即使他是杀人的凶手,即使他是清兵的奸细也无妨?”
“也无妨!”卫匡国斩钉截铁地说,“因为这个盒子太重要了!你没见过,它说不定能……只要能找到,我就带谁离开!你帮我翻译。”
王大力还在楞着,这边程远山已经开始帮忙翻译,可是意义完全不同。
程远山指着卫匡国,告诉大家:“大家听好,这位官员说了,案件是清兵做的。大家少安毋躁,各自回到房间,锁上门,尽量不要外出。明天,这位官员将带一个难民去和清兵大官交涉,争取大家的安全。现在,大家回去吧!”
王大力一把拽住程远山:“你怎么能……”
话还没有说完,程远山装作不经意撞在了王大力受伤的手上,同时拐杖使个绊。王大力断手之后,还没找回平衡感,一个踉跄就倒在地上。
程远山装作扶他起来的样子,却背对着众人用手卡住了王大力喉咙上的穴位,恶狠狠地低声威胁道:“就我们两个竞争,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