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椅子快要砸到清川头上的时候，他的手腕猛地一动。接下来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至今都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店内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到卡拉OK区，因为事发突然，每个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此时清川正如痴如醉地，唱着军歌的结尾部分，似乎并未看到有人来袭。

    清川经常说着这句话，把一捆又一捆的钞票，硬塞到岛崎手中。

    片刻，一首军歌的旋律流淌出来。刚硬的节奏与店内柔和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可是，清川还是不顾周围人们困惑的眼神，一脸严肃地挺直腰板，用立正的姿势唱了起来。

    “部长先生，你大可不必和这种人斤斤计较的。”清川面露微笑，拍拍岛崎的肩膀。

    包厢里还坐着两名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貌似是穿和服的男子的保镖。从他们的卷寸和锐利目光就可以看出，都是一些拿王法不当回事儿的黑社会中混的家伙。

    嘴上虽然这么说，清川还是跃跃欲试地站了起来。随后，他一边说着：“那我就献丑了。”一边走向卡拉OK区。

    一个年过半百的肥胖男人，一边擦着油汗，走下酒吧中央的卡拉OK区，马上就有一个身高足有一百八十厘米、身着和服、目光锐利的男子，从包厢席上站起来，为他拍手喝彩。

    最初，他好像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随后便感觉到了整个酒吧的人，都在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马上表情险恶地站了起来。

    岛崎笑得都合不拢嘴了。他用右手掂了掂纸包，估算着里面的金额。

    岛崎清司是白冈镇的建设部长。在白冈的镇民活动中心工程投标中，清川组和细田建设这两个公司，都参与了竞标活动，为了顺利得到那个项目，清川诚藏对岛崎展开了不依不饶的糖衣炮弹攻势。

    “你……你没事吧，清川先生？”

    “真不愧是社长啊。”陪酒女郎们如痴如醉地看着清川。

    镇中的公共设施建设，都由岛崎一手掌握，因此，能轻易打探到细田建设准备给出的大致投标金额，于是，他便把这一情报，悄悄透露给了清川。

    “可、可是……”

    店门被打开，细田被扔了出去，但他的叫骂声，还是一直传到了店内。

    “清川，你给我记住了，老子总有一天会干掉你的。”细田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还不忘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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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迎合着曲子的尾声，细田矮小的身体腾空而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再看清川，他只轻轻掸了掸和服上的灰，面不改色、步履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别这样，您何必在意那种小人说的话呢？”清川拍了拍岛崎的手腕，硬是把纸包塞了回去。

    细田此时才呻吟一声，摇着头醒转过来。

    “哪有的事。今后还请您多多关照，让我们的关系更上一层楼吧。来来来，请喝酒。”

    “畜生！……”

    与清川组势不两立的细田建设老板甫一登场，便给熟知内情的人，带来了不祥的预感。岛崎心里道声不好，赶紧低下头，生怕被细田看到。

    晚上八点钟一过，白冈车站前商店街上的所有店铺，几乎都会拉上卷帘门，四下里顿时变得悄无人声。每当电车靠站，下班回来的公司职员们，就会一窝蜂地涌出，让车站变得热闹无比，但人群马上便被吸入黑暗中，周围重归寂静。

    注释：

    “有本事你就来啊，丧家的小黑狗！……”清川用骇人的低沉声音回应道。

    听到三陪小姐说的话，岛崎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只见细田正一步三摇地，走向卡拉OK区。他突然抄起手边的折叠椅，举了起来。

    “这下可糟糕了。”

    “街宣？……”岛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哎呀，这不太好吧。我唱起歌来五音不全啊！……”

    清川面带鄙夷地，瞥了一眼趴在酒吧中央，一动不动的细田。酒吧侍者赶紧走出吧台，将一杯清水泼在细田脸上。

    本是被招待一方的岛崎，险些吓破了胆，赶紧向身边的陪酒女郎，小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穿着和服的男子与岛崎畅谈片刻，忽然神神秘秘地，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多亏了岛崎部长，我才能接到镇民活动中心的工程，真是太感谢了。”穿和服的男子脸上留有一道被锋利刀刃划破的旧伤，仿佛在无声地，替他倾诉人生的艰险。

    “混蛋，愚蠢的东西，他哪里动得了我分毫。”

    “还请部长多多关照我们。”

    “就是右翼组织的街头宣传活动啦。”小姐哈哈大笑着说。

    突然，酒吧大门被推开，一个年过半百、五短身材的秃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他又叫来两位陪酒小姐，包厢一下子热闹起来。

    “你就等着被我咒死吧。还有你，岛崎部长，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酒过三巡，岛崎对穿和服的男子说：“快，清川社长，该你上去唱歌了。”

    清川一声令下，其中一名部下，就轻而易举地提起细田的衬衫领子，把他拖向门口去了。

    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白冈之夜。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被岛崎部长的歌声，感动得不得了啊。”

    岛崎正在接受穿着和服的男子的招待。他左右环抱着两名貌似大学生年纪的漂亮女孩，脸上笑开了花朵。

    他很庆幸自己选择了清川。如果当初把工程交给细田建设，还不知道要被清川组怎么报复呢。

    这其中，有一家名叫“紫苑”的西式酒吧。拉开厚重的木门，空调吹出的冷气与演歌的旋律、跑调的歌声一起涌到店外，刹那间震颤了静谧的夜空。

    岛崎显得惊慌失措，从口袋里取出刚才的纸包，想还给清川。

    “你们两个浑蛋，果然勾搭在一起。”细田用食指直指岛崎的鼻尖。

    “你……你误会了，细田先生。我这次来是为了与清川先生，商量今后的……”

    “还麻烦你做这种事情，真是太过意不去了啊。”岛崎假意谦让着。

    “他一直都这样啦。”三陪小姐苦笑着回答，“清川组的社长先生，还对街宣很热心哦。”

    就在这时……

    “哎呀，您唱得真好。”

    “浑蛋，都是你干的好事！……”

    “哦，这可真是……”

    岛崎的嘴唇，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承蒙部长大人您多方关照……”穿和服的男子压低声音说，“这只是一点小小心意，请您笑纳。”

    “哪里，哪里，调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唉，那不是细田老板嘛。”陪酒女郎说道。

    岛崎的脸“刷”地变得一片惨白。

    即便如此，白冈还是有彻夜喧嚣的一角，那就是站前广场背后，被称为“乐不思蜀一条街”的小酒吧街。虽然那里只竖立着五、六块各式酒吧和小吃店的招牌，却也成了镇民们为数甚少的欢乐乡之一。

    细田似乎已经喝醉了，他东倒西歪地站着，环视店内一圈。很快，他的视线便捕捉到了正在专心高唱军歌的清川身上。

    “喂，你们几个，给我把这秃子扔出去。”

    男人一边笑着，一边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纸包，从桌子下面递给岛崎。

    结果，当然是刚在白冈成立不久的清川组，大爆冷门顺利中标，把在当地经营了几代的细田建设，打得落花流水不成体统。至于岛崎部长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则是谁都料想不到的。

    “哦哦！……啊！……”岛崎终于心领神会。他早已听说清川组热衷于右翼活动，但是，在实际目睹之后，还是不由得感到背后一凉。

    紫苑的入口处虽然狭小，内部却意外地宽敞，安置了八个包厢座位，另外，还有好几个吧台座位。此时，几乎所有座位里都坐满了人。

    当然，除了一个人之外。

    明知道那是赤裸裸的奉承，被称为岛崎部长的男人，还是十分受用的。

    面对这种强硬攻势，岛崎一开始还是反对的，但想到家中还有几十年的房贷，儿子也刚刚考取大学，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便忍不住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