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香先生,请原谅我突然给您写了这封信。
我叫做西林熏,跟先生同样住在这栋公寓里。我的房间是401室,正好在先生所居住的301室楼上。这件事与这次我给先生写信有着很大的关联。
就作为推理作家的先生所具备的洞察力来讲,也许已经察觉到我匆匆给您来信的缘由了。
是啊,因为我的名字跟先生的极其相像。先生的名字是“西村香”,我的名字是“西林熏”「にしむらかおる」和「にしばやしかおる」。有着如此相近名字的两个人住在同一栋公寓中,就算被搞错了,也一点不奇怪。
这次的事件(说事件也可以吧)从一个月前寄来的一封信开始。
那天,我下班之后,跟同事一起喝了点酒,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看了眼公寓的邮箱,里面塞了一封信,信封的里侧写着一个未曾谋面的女性名字“村中真知绘。”
“哈,这是谁啊。”
以前的女友、学校的老师、同班同学……
思考了良久,心里还是没底。她的住所是福冈,把信凑近鼻子闻了闻,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拆开封口,抽出一张粉色的便签。
“‘西村香先生,请原谅我突然给您写了这封信……’。”
那封信的开头正犹如我写给先生您的信。
“西村香?”
我吐露出这个名字,歪着脖子,“啊,是啊,写错了吧。”
不止“西林”这个词,连“熏”和“香”都能搞错,这名女性也太粗心大意了,我边想边看下去。
“‘……最近看了您写的《死亡在春天》,非常感动。我从先生的《飞天木马》开始,就是先生No.1的书迷。推理小说理应有人被杀死,但先生的小说却没死过一个人,甚至一滴血都没流,阅读之后感觉神清气爽’。”
看到这里,我明白这个村中真知绘是在给一个跟我完全不相干的人写信。仔细看信封上的地址,虽然的确是这栋公寓,但门牌号是301室。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配送信件时给弄错了。虽然很不好意思说,直到看到那封信为止,我真没听说过先生的大名。
“糟糕,拆了别人的信。”
因为醉得一塌糊涂的关系,注意力也变得不够集中。(绝对不是故意开封的,关于这点,请不要误会)
我慌忙把信塞进信封里,朝301室跑去。
不过,301室门牌上并没有写上名字,所以这里到底是不是“西村香”的家,我也不清楚。刚想按下门铃,突然我想起现在是大半夜的,于是又退回自己家。琢磨着到了明天早上再去敲一次们。
然后当我要睡下时,又惦记起那封信来。想看下下面怎么写的(绝非恶意,只是出于好奇心罢了)
……我是个住在福冈的OL,希望能成为推理作家。趁着工作休息的当口,一点一点地积累自己写下的推理小说。在这里我有个请求,请先生能读一下我的作品,仍然推荐给出版社。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会把我的小说接下来邮寄给您。衷心期待着先生的好消息。
读了这句,我觉得这个叫村中真知绘的女人真的很罗嗦。只是出于是先生的书迷这个理由,还真好意思写得出寄小说给先生、让先生给介绍出版社的。现在明明有那么多的小说新人赏,应募到那里去不就得了。如果我是先生的话,这样的信或立马撕掉、或彻底无视。
正因如此,就算把信给了先生,先生也只会头大,所以我想我来代替您把信撕毁。但想了想这样不太好,还是决定第二天一早把信送还给您。
上班前绕到先生家门口,家里没人。啊,身为作家,早上应该都是很晚起的吧。于是我把信塞进放报纸的小箱子里。
那天午休时,我到书店偶然瞥见先生的《飞天木马》,出于兴趣买了一本。实在太有趣了,我立马被故事吸引进去。渐渐的,我有些明白那个自称是您书迷的女性的心情了。
读了书之后我得知,先生是把自身经历和性别保密的“覆面作家”但是光看作品,先生应该是为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我的推理估计差不很多,如何呢先生?
嘛这档子事归这档子事。从那封信寄错起,正好过了三天,村中真知绘那边又寄来一封很厚的信。
这次我知道信寄错了,所以马上拿到先生那边。可是,三天前我插在报纸栏的信不还是好好地插在那里么。
说明先生一直没有过来,连前一封信都没读。
真让人困扰啊,我把刚送到的那封信拆开,因为之前那封也已经读了,所以这封不读的话总过意不去。
西村香先生,我是前天不顾礼数,擅自给您寄信的村中真知绘。从心底里等待着先生的回信,但实在等不及了。我先把我写的小说寄给先生。虽然自己说起来有些那个,但写得十分出色。请您无论如何阅读一下,并且写一下感想。
真是的,这女人该有多麻烦。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由我来代替先生,读一读她的小说吧。而且也花不了时间。反正我是独身有的是时间。既然她对自己写的小说持有如此十万份的自信,我反而被勾起了兴趣。
小说的标题是《我的秘密》。用钢笔在原稿纸上写作。因为是非常漂亮的字,所以读起来很容易。某些意义上读的过分顺畅了,可内容却是粗燥无聊的东西。根本没跑出小学生作文的领域。单单只是文字的罗列。读完小说,我的头开始有点痛、并且想呕吐,甚至有了浪费是时间的想法。对于村中真知绘,开始有了一种愤恨的怒意。
如果先生也亲眼看了这份小说,相信一定会跟我有同样感觉的。
对看了《飞天木马》成为先生书迷的我,想要先生能专心写作,不要为这种无谓的事而分神。
“就让这种无聊的书信在我这里完结。决不拿给先生看。”
我说出口发誓,之后,我自发成为先生临时的“私设秘书”写了给村中真知绘的回信。
已拜见您的小说。虽然很感谢您是我的书迷。但我想表达的是,这跟让我给您推荐出版社完全是两码事。我很明白您对于小说抱有的热情。也承认您的字写得十分漂亮。但是,靠小说吃饭是十分辛苦的事。小说家志愿者也只能有一小撮才能成功。
可惜的是,您的小说只是小学生作文的程度。再说的难听些,因为您没有写小说的才能,所以请即刻放弃这个念头。
非常抱歉我派不上任何用处。这是我率直的意见。请直面严酷的现实。我出于好心这样忠告您。
我想这样就能让她死心了。但是,现实却不是那么轻飘飘的。村中真知绘不是那种看了信就能轻易放弃的女性。真是的,真让人困扰。
三天后,她又通过速达寄来了一封信。看着信封上写着的女性名字,我有了不祥的预感。这次又是个很厚的信封。
我已拜读先生的信。从温柔的先生嘴里,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我因为打击整整两天没有合眼。
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我又渐渐明白先生不是从心底这样想的。不管哪个领域,对于可爱的弟子,老师都会分外严格的对待。先生一定是出于那种温暖的父母心,来对待回答我的。告诉我,世上可没有那么轻松的事哟。
我花了三天才相通这点,请原谅我是个愚蠢的弟子。
弟子——这是个多么美妙的字眼啊!
虽然先生没有直接说要收我为弟子,但我已经有了这种心情。正因为是No.1的书迷,也离应当成为No.1的弟子。
接着,我重新读了一遍前天寄给先生、受到先生各种指点的作品。确实是篇就算被说是小学生作文也反驳不了的小说。其实,那篇只是我的实验作品,想要被世人所接受,还早了十年也说不定。
今天,我寄来一份不管谁看了都会拍手称好的作品。我后悔没把这份小说第一次给您寄来。
作品标题是,《码头蓝调》,如此含蓄的的标题啊!
作为作者我充满自信,我想先生也一定会中意的。
在您万分繁忙之际打扰,让我恐慌。但能听见先生对于作品感想的话三生有幸。请使用夹寄的回信用邮票和信封。
“这个女人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拐弯抹角地写明了你没有做小说家的才能赶快放弃。但村中真知绘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来感谢。到底是个如何的自信家、自恋者啊。
我拼命压抑着想要撕毁原稿的冲动。有了按照她说的再次读一下作品的心情。既然前次是实验作品,那么这次说不定能象样点,自觉还是个好人的我开始读了起来。全部五十枚稿纸。
结果还是无可救药的烂文。我想要诅咒那个相信她的话而阅读起文章的自己。
“开始什么玩笑,你有什么才能可言。”
不大声骂出来的话根本没法解气。就是如此过分的作品。上次能算小学生作文的话,这次请想象小学生在习字的情景。
“啊啊,还好没有把这东西给先生看。”
从心底里这样觉得。
也许上次说的太轻了,我想这次要用更重的口吻,来推翻她的妄想。于是,写下这样的信。
已拜见了您的小说和信。您似乎还没有明白呢。我原本想告诉您您没有成为一个小说家的才能,你却恣意解释我说的话,还真是让人羡慕的性格。
这次的小说,我干脆说,比上次的都要过分。上次还能算得上小学生水准,这次却掉到幼儿园大班程度。
你根本没有成为小说家的才能。身为小说的家的我既然这样说了,就肯定没错。如果,还是不相信的话,那么就随便应募个新人小说赏好了,恐怕,不管哪里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世界上,有着数都数不清的小说家志愿者。你属于率先被刷下的那一类,请充分理解这点。我是很繁忙的。没有能浪费在给与一个小说家志愿者意见的时间。如果真的是我的书迷的话,那么请理解谅解。
比上次写得更露骨。这样一来,那个女人也能够彻悟到自己想要成为小说家是如此有勇无谋,而彻底放弃吧。因为是不该告诉先生的事,所以我把信给撕了。
之后,我奇怪为什么信会被一次次误配,而跑去一楼看了信箱。原来如此,先生的信箱上没有贴名牌。所以寄给“西村香”的信,理应转到“西林熏”这边来。
不过,我一点都不介意。顺水推舟也好。关于村中真知绘的事,我会负责到最后,我会让她直到最后都无法来打扰先生的。
之后,之后……变成意想不到的结果。
那个村中真知绘,还是学不乖的寄信给我。而且,这次也是寄错的。
“真是的,这个女人真够难缠。”
我抚摸着厚厚一叠的原稿,想到自己跟个碰不得的对手扯上了关系。
先生说的都没错。我的确要反省自己的行为。确实,我没有写短篇的才能,我承认。但是,我确信自己在长篇方面是有才能的。
以前,我应募过一个奖金为一千万日圆的新人赏。结果却让我摇头,评委的的眼睛长在哪里。
像这类评选,直到选择到候补作之前都有预先评选,如果正巧运气不好遇到个不认真读书的人,根本没得救。我的情况一定是这样,所以才错过了预选。
但是,一旦有个有眼力的人看了我的作品的话,一定会认同我的实力。应该一开始就给先生看我写的长篇。但觉得有些失礼,所以才寄了份短篇过来。不过我觉悟到这是个很大的错误。请睁大眼睛,先生。先谢谢您了。
这次寄来的长篇《少女的秘密》是一片五百张原稿的学园推理物。讲述住在女子宿舍的高中生女主角解决发生在学校里的事件。我确信您一定会喜欢。
您能马上读,并告诉我感想的话让我三生有幸。
“如果真知道自己烦的话就不要寄过来。”
我一边发泄,一边想是不是要往垃圾桶里扔了那个小包裹。
结果没有扔,是因为她说对自己写的长篇很有自信,觉得要不要再给她一次机会。既然已经读了短篇,那么就有责任再看一次长篇。
啊啊,我是多么的愚蠢。花了整整两天休假日的读了这本万分无聊的《少女的秘密》,无聊到无法用笔墨来形容。明明从短篇里知道她的实力……长篇更过分。
我一边生气,一边用塑料膜包起原稿,把它扔在可燃性物品垃圾桶里。然后,明明可以选择无视的,我却又给村中真知绘写了一封信。啊啊,请不要嘲笑我的愚蠢。
长篇,拜读。因为太惨烈了导致我都说不出话来。还真好意思把这样难看的长篇给寄过来。当然被新人赏刷下也活该。不管谁读了都会说无聊。请不要再把如此糟糕的东西寄过来打扰我了。
我是小说家。没有给门外汉修改作文的空闲时间。
拜托你不要再做第二次这种浪费我事件的行为了。把这当作最后通牒。
我想这样她就不会再寄信过来了。
可是,三天后的晚上。从公司回家后,正泡在温吞洗澡水的当口,我受到当头一棒。刚开始还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明白。
电话铃响了。我从浴槽中伸出手摸起话筒,出现个从未听过的中年女性声音。
“您好。我是村中真知绘。”
“村、村中真知绘?”
突然响起一个了不得的名字,我狼狈的沉入浴缸,连头都一起浸没在洗澡水里。
听到扑通一下的水声,对方再次发话。
“啊呀,在洗澡啊。对不起,过会儿再打过来。”
对方似乎把我搞错成西村香了。
“不、不对。我不是西村香。”我边咳边大声叫唤。
“嘛,不要那么急不可耐嘛。虽然是覆面作家,但再怎么样也不要在我面前赤身裸体嘛。哦霍霍霍。”
“喂、喂,你……”我还来不及说,电话就被对方给挂断了。
爬出浴缸的我,马上想到她是如何查到我的电话号码的。因为电话登录在公共电话本内,所以她想要查的话也不是查不到。但我的名字是“西林熏”而不是“西村香”如果只是邮件搞错了,还算情有可原。
一小时后电话又响了。知道是那个女人人打来的,所以我犹豫着要不要接。但也有乡下的双亲因紧急事打过来的可能。待我接起后——
“嘛,先生,刚才真不好意思,我是村中真知绘。”
从话筒里传来自来熟的声音。果然刚才选择不接就好了。但晚了。
“我、我可不是西村香。”
“嘛,虽然身为覆面作家,但也请不要装傻。我可是先生No.1的书迷,不要客气。”
“你打错电话了,挂了。”
“嘛,先生开始生气了。变得更加奇怪罗,哦霍霍霍。”
对方连我说的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不是西村香,我叫西林熏。”
不管说些什么,都有如对牛弹琴。
“嘛,也许是这样吧。我在公共号码台查了西村香的电话,却没有查到。结果我脑筋一转,说不定这个西林熏就是。结果还真的有。我的第六感没错。果然,我有着不凡的推理能力。应该说我具备了与生俱来的推理作家资质吧,哦霍霍霍。”
一听到那恶心的笑声,我就想反胃。从我的额头喷出一阵阵冷汗。觉悟被一个不能扯上关系的女人缠上了。
“因为我的名字跟西村香很像,所以经常会被搞错。所以,你也搞错了。”
“不对,我没有搞错。一栋公寓同时有西村香和西林熏,巧合过头了。我认为一定是同一个人。”
“不管你说什么,巧合就是巧合,挂电话了。”
“请稍等。先生是男性这点我决不会说漏嘴,所以请放心。”
我粗暴地丢下电话,甚至连电话线都给拔了。
竟然连这边的电话号码都给查出来了,这个书迷实在狂热到脱离常规。被这样的书迷给喜欢上,先生也真是可怜。
但是,不管那个女人如何纠缠,她是住在九州岛的,无法简单的说到东京来就到东京来。算是能让我安心一下。
自从那次深夜的电话之后,我就把所有电话设定为电话录音。等确定对象是谁,才会接起电话。
好不容易回到安稳的生活,村中真知绘又寄信过来了。这次的收信人直接变成“西林熏”虽然门牌号码还是301室,可能是送信人察觉到,把信塞到我的信箱里来了。
没办法,我拆开了信,在这样下去,我要被纠缠到什么时候她才肯罢手。
前天突然给先生打电话,先生一定吓了一大跳吧。诚如我推理的,先生是位男性,而且还是位非常害羞的男性。我很高兴。那次之后,我打了无数次电话给先生,先生一次都没接,所以我又写信过来。
怀着感激的心情,我读了先生对于《少女的秘密》的感想。看上去批评的很严苛,但我擅自解释为先生正是出于爱的鞭策。不允许任何天真的真挚态度,让我万分感动。
先生,作为您的No.1的书迷,我决定称为您No.1的弟子。虽然您会生气为何我要擅自成为您的弟子,这是我一个人自作主张的决定。绝对不会给先生添麻烦的,请放心。
作为先生的弟子,我想把至今为止寄给先生的作品加以全面的修正,使之成为完美的作品。可能会给先生添点麻烦,表示万分抱歉。能不能请先生把我之前寄给您的原稿全部返还给我?邮寄费用已经全部夹寄在信里。
“啊啊,这下闹大了。”
我边说边抱脑袋。要说为何,因为村中真知绘实在写得太糟糕,所以我把所有原稿都扔掉了。目前手头上连一张也没有。她既然说了还给我,而我迟迟不归还的话,不知道她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如果是文字处理机打出来的话,只要有磁盘片就能拷贝,但她的全部是手写原稿。不管哪张,都是全世界绝无仅有的唯一一张。就算内容再怎么无趣,对她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如果我告诉她所有手稿都被我给扔掉了的话,事态到底会往何处发展,光想就觉得害怕!
啊啊,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不想给先生添麻烦,想好好收拾残局,却引发出不得了的状况。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尽可能的不让她知道原稿没有了的事。
所以,我决定彻底无视。
她写信来也无视。电话也设定为录音。想到她是住在九州岛,无法轻易地来到东京这点,稍稍能让我安心一下。
您到底看了我的信没有。请即刻把我寄给您的原稿寄还给我。那对先生而言,也许是无价值的东西,但对我而言却比生命更宝贵。是我消减生命、见缝插针写出的作品。
请在接下来的三天内返还给我。
诸如此类的信来过好几次,我都给撕毁了。
就算想要忘记那个女人,可因为不快想忘也忘不了,整夜整夜睡不着。无论睡着醒着,想到的都是那个女人的事。
从文面来推理,那个女人应该四十左右。而且从目前为止的情况来分析,那个女人有相当的妄想症。
先生,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先生门前,果不其然,先生还是不在。
先生应该只是把这个房间当作工作室,而平时不在这里住吧。一直堵在门口的话也许可以等到先生出现,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不能这样干。
“啊啊,我该怎么办。”
正当我发出叹息时,电话铃响了。因为设定了电话留言,所以对方的声音在房间中响亮地响起。
“我是村中真知绘。明天会到东京去。那时,请把原稿返还给我,谢谢您。”
她的声音,把我打入恐怖的谷底。
两天后村中真知绘就要来了。恐怕,正因为电话打不通,所以才促使了她亲自来东京。
啊啊,如果不想办法阻止她的话,会一发不可收拾。我循着电话台查到了她到电话号码,拨打了她的电话。
“啊啦,先生您在家啊。哦霍霍霍。”让我揪心的笑声。
“你随意来我家什么的让我很困绕,我很忙的。”
手心被汗给濡湿,连电话筒都差点滑下来。
“啊啦,先生不要担心,我只是来拿原稿的。”
“为了原稿还特意来东京?”
“当然,对我而言,是非常珍贵的原稿。”
“我这几天寄给你,不要特地来。”
“那么,能今天就寄给我吗?”
“今、今天不行……”
没法说出不在我手上。真是绝体绝命的危机。
“怎么了?”
“没什么。”
我边擦汗边说明。
“真伤脑筋,请说明一下以便于我明白。”
那时,我想到一个不得了的点子。
“其实,我想再看一遍你的稿子。”
“嘛,真的吗。”
她的声音也许出于欣喜,声调上了一个台阶。
“啊啊,是的。所以能不能再等一下。不会让你吃亏的。”
“那,也就是说会帮我介绍出版社?”
她满怀期待的说。
“不是,那个,不是的……”
“嘛,是那样啊,那真是谢谢您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我汗流浃背。
“不是的啊,你听我说。”
“嘛真让人高兴,先生要为我介绍出版社。”
再跟她扯下去,我的脑子就要发疯了。我挂断电话。之后,我很久很久抱着头思考该怎么办,可却连一个金点子都想不起来。
前面不去拆送错的信就好了。一味的管闲事,自己塌入泥潭不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最后我做出结论,还是要直接与先生您见一次面,毫不保留地说出我现在面临的困境。
第二天,公司那边请了个假。我一直站在先生的房间门口。结果,过了下午两点,来了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
“您是西村香先生吗。”我向他招呼,他翻了翻白眼。
“不,不是。我不是什么西村香。”
但是,回答的有些不自然。我理解为先生不想暴露身份,于是不得不撒谎。
“我叫西林熏。住在楼上。因为根先生名字想象,所以被搞错了。”
这样说着。我思忖着应该有更妥贴的说法,一旦真的站在先生面前,却因为上头而说的支离破碎。
“其实,一封来自九州岛的先生书迷的信寄错了,那个,我看了……啊啊,我该怎么办。先生,请救救我。拜托您了。”
因为难以说明,所以我干脆整个人扑在先生身上。
“喂、喂。你干什么呢,我要叫警察了。”
先生似乎把我当成变态了,“回去,赶快回去。”
但是,我还是赖着不走,先生在我脚上狠狠踢了一脚。
“我不是西村香,你在说些奇怪的话,我就叫警察了。”
边说,先生边嘭的关上门。我被踢了一脚,头正巧撞在地板上。
当我回过神来,已经是一小时后的事情。对于先生,我感到无比愤怒。
我明明如此为先生考虑,先生却一点都不明白。原来先生是个内心象恶鬼一般无比冷淡的人。
虽然作为覆面作家,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也情有可原,但我还是无法原谅先生对读者采取暴力行为。真正伟大的作家,是不管对谁都要温柔体贴。
自然而然的,我决定向先生进行报复。
一整晚,我都在考虑怎样的报复最有效果。然后我想到的是,无比完美的方案。
有件事不能不告诉你。你所寄来的原稿通通被我给烧掉了。所以不在手边,也没办法还给你了。那般无聊的原稿,跟垃圾没区别。
成为西村香的书迷,是你的不幸。好好叹息你的霉运吧。瓦哈哈哈。
我把此般的信寄给村中真知绘,煽动她的怒火。结果正如我所料,愤怒无比的她寄来这样一封信。
先生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我现在是肠子都要揪起般生气。祈祷神之铁锤能落在先生头顶。
嘿嘿,能办得到的话你大可试试看。住在九州岛的你才没那么容易到东京来呢。能来的话,我等着。
我如此这般挑衅她。这样应该超过她的忍耐限度了。她一定会来东京。毕竟之前,她也说过为了拿原稿要来东京。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不再做你的书迷。明天,就坐飞机到你那边去杀了你。当然我不会留下被警察抓住的漏洞。在公寓里洗好你的脖子等着我。就算逃走,我也要追你到天涯海角。菜刀也带着呢。哦霍霍霍。
这个女人很可怕吧。她所说的明天也就是今天。现在,她应该已经到了羽田机场,正在转出租车前往西村香先生公寓的途中。刚才确认了先生已到达公寓,我才把这封长信塞进您的信箱。正当先生读完信的档口,村中真知绘就该到达您的房间了。我期待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也就是所谓的居高临下。
(西村香写给编辑、轰太郎的信)
我好久才整理了一次邮箱,在里面找到一封署名“西林熏”的男人寄来的长达四十页原稿纸分量的信。
看完信之后,因为恐怖我浑身颤抖。问我为何,是有个叫村中真知绘的疯女人拿着菜刀要来砍我。
然后,正当这时。像掐准秒表一样,门铃响了。我发现由于疏忽,连门锁都没锁上。
匆忙跑去门那边,门已经被轻轻推开。门口站着个约摸四十岁的化妆很厚的女人。她眼里的怒意熊熊燃烧,手执菜刀……
被女人的魄力所压倒,我一步一步退向窗口。
“先生!”女人像下定决心一样,步步紧逼。
“你、你要干什么。”
我以为自己要被杀掉了,发出近乎悲鸣的声音。之后,女人来到我跟前,拉开嗓门大喊:
“先生,您看了‘读者来信’那份原稿了吧?是我写的通信形式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