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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晴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显示的是马琳轩的号码。没等张晴天问话,马琳轩就压抑着激动情绪说道:“对不起,这么早打扰你,我又收到一封匿名信,就在今天早上!”
来到两个人经常见面的地方,马琳轩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在那里等着张晴天。张晴天足足等了一个钟头,肚子饿得不行,不得不去吃了早点回来,马琳轩依旧没有出现。掏出手机,给她拨过去,通了,但没人接听,张晴天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马琳轩遇到了什么状况。
马琳轩是中午时分才出现的,她说她上午被叫到了警察局里去,在那里,她不方便接电话。
艺术学院附近有一家餐厅,很安静,二人进去要了些简单套餐,张晴天心中迷惑,刚坐下就问道:“警察方面有什么新发现吗?”
“你先看看这个吧。”马琳轩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白色的打印纸。
“这是警方给你的?”张晴天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五号宋体字,不解地问。
“不是,这就是早上我收到的那封匿名信。”
“收到的匿名信?”张晴天又低头打量那张纸,“怎么这一次不是手写的条格纸,而是打印出来的,这又是因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你看看那上面的内容吧,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马琳轩没有说错,信上记述的内容着实令张晴天大吃了一惊。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也许是连日来的艺术创作总是差强人意,我的心情很糟,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我突然很想她,很想见见她,哪怕只说一两句话也是好的。
我拨了她的电话,打不通,她关机了。
电梯停在了15楼,我从电梯走出来,通过窄长的走廊,停在1528房门前。
起先,我礼貌地去敲门,没人应,按照惯例,这个时间她应该不会外出。我从地毯底下找到了钥匙,还好,她这个习惯还保留至今。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私自进入她租的公寓,也许是我太空虚,见不到她,能够嗅到她残留在房间里的味道也是一种慰藉。
她租住的这间小公寓很凌乱,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悲凉,脑子一阵晕眩,我倒在床上,嗅着床上她留下的淡淡的香水味道,不知怎么,我竟然有些发困了,也许是最近工作太累,我竟然躺在一个女人的床上睡着了。
睡了大约两个小时,我莫名其妙就醒了,她还没有回来,我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临走之前,我想去一趟洗手间,走过去一推门,这才发现,洗手间反锁着。
我敲着那扇门大声问,“你在里面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出来?你怎么了?”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那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恐惧,我也知道洗手间没有对外的窗户,更何况这里是15楼。
洗手间里面必然藏着一个人,而且凶多吉少。
我用肩膀撞开洗手间的门,门打开的同时似乎也撞到了什么柔软的物体上,所以门没有完全打开,却被里面的东西撞得来回晃荡。我鼓足了勇气把门推开,我看见了,看见了她悬挂在房顶上,一条丝带缠住便池那粗粗的管子,而另一头正挂在她的脖子上。
她上吊自杀了!我的天!
为什么会这样?我更希望自己始终没有醒过来,仍然处在刚才的梦中,可等了许久,现实还是现实,没有像噩梦那样被轻易惊醒。
我抬头看向她的脸,她的样子太痛苦了,我好心疼,就把丝带解开,抱着她把她放在床上。
我发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也许是受到打击太大,也许是心中的魔鬼在作怪,我最主要的信念就是要让她的美延续,这是我在她的肉体腐烂之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背起了她,她的身体还很柔软,也许是尸僵过后尸体本来就会开始柔软。我把她的双臂缠绕在脖子上,双手托住她的腿,走出房门,我没敢乘坐电梯,而是从安全通道的楼梯一直下到底楼。
底楼大厅的保安看了我一眼,我对他说,我女朋友昏过去了,我得赶紧送她去医院。保安亲自为我推开玻璃门,还好心地问我需不需要给我叫辆车,我拒绝了,说自己有车,就停在门口。
可能是我的从容不迫欺骗了保安,因为她并不是我亲手害死的,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楼后面停着我的车,只是一辆摩托车,我把她的尸体放在车后座上,从后备箱里拿出头盔给她戴上,然后把她的双手用捡来的塑料绳跟我的胳膊绑在一起,并用衣服小心遮盖住,那样她就不至于从后座上跌下去。其实不这么做也不一定会有人注意到,因为那个时候天已经非常黑了……
“完了!”张晴天抬起头,问,“只寄来这一张纸吗?后面没有内容了?”
“只有这一张纸,而且还是打印纸。”
“这也太奇怪了。”
“是啊,”马琳轩问,“你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这个时候寄来这封信?”张晴天顿了顿,“我们正迷惑于尔东是怎么得到尸体的时候,这封信居然恰到好处地寄给了你,难道不奇怪吗?”
马琳轩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你说会不会有人在暗中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张晴天故意压低声音说。
“你别吓唬我……”马琳轩抬起头,很谨慎地环视四周,这家小餐厅里只有三三两两的食客,并没有一个看起来可疑的人。
“你别过于害怕,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马琳轩问。
“寄信的人,是在暗中帮助我们,故意给我们留下线索。”
“嗯,我更希望是这样。”马琳轩点点头。
“对了,”张晴天又想到了什么,“警察找你做什么你还没说呢。”
“哦,警方彻底搜查了1528房间,向我核实了一下房子是否是我姐姐生前居住过的,我说是,然后警方就把房门钥匙交给了我……”
“交给你做什么?”
“因为房子还有三个月的租期,目前我还有权利支配那间房子。”
“是这样啊,那警方有没有透露关于尔东尸体的消息?”
“没有告诉我任何信息,只说尔东在那房间里自杀死了,现在那个房子死过两个人,成了名副其实的凶宅。”
“估计房东快要疯掉了,那种地方怎么还能有人敢租住呢?”张晴天说。
“我今晚就搬过去住。”
“你说什么?”张晴天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今晚就搬到1528房间去住。”马琳轩提高了声音说。
“啊!”张晴天很是吃惊,“为什么啊?”
“因为我经常梦见我姐姐,”马琳轩的脸突然诡异起来,“每次梦见她,她都好像要告诉我什么,无论我怎样努力,但我就是听不清楚……”
张晴天忽地想起今早被电话铃声惊醒的那个梦,似乎梦里也有个女人要告诉他什么,他也没有听清楚,两个人居然出现了相似的梦境。或许那只是最近精神紧张所致,但在张晴天的意识里却把虚无缥缈的梦境与更加虚无的超自然力量联系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个词——冤魂缠腿。
张晴天晃晃头,让自己清醒一下,这才发觉马琳轩还一直在对他说着话,只听她说:“我能感到,姐姐一直都在我身边,那种感觉很强烈,尤其是我独处时,或者似睡非睡,意识最麻痹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更加真实,就像黄老板说的那样,那种阶段应该叫作清醒梦吧……”
“你别胡思乱想好吗?”张晴天不得不打断她那如同梦魇般的述说。
“不用管我了,我自有主张,死的人是我亲人,总之她不会伤害我,不管她是人还是鬼。”马琳轩站起来,“好了,我得上课去了,有新消息我再与你联系。”
一星期就这么过去了,张晴天没有接到马琳轩的任何电话和消息,他忐忑不安,却又不敢主动与她联系。不知什么原因,对于马琳轩这个女孩子,张晴天既想接近又想疏远,这种感觉说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是由于马琳轩牵扯进了多起命案之中,虽说不是直接参与,但自从认识了她,张晴天原来的简单生活被彻底颠覆了。
马琳轩似乎在艺术学院里消失了,无论是食堂还是自习室,张晴天一直都没遇到她。周日这天上午,张晴天最终忍不住拨通了她的手机,万没想到,马琳轩居然关机了。
张晴天一颗心瞬间被揪紧,他跑出家门,拦住一辆出租车就朝高层公寓赶,因为他记起两人在一星期前分手时,马琳轩曾说过要搬进1528房间去住。
1528房间门口,张晴天俯身去找钥匙,这一次连铺在脚下的地毯都没了,哪还有藏钥匙的可能,没办法,张晴天只能一下一下地用手拍门,他不敢太用力,怕惊扰了两边的邻居,也许整幢楼里的人都知道1528房间成了凶宅,贸然在凶宅门口出现一个年轻男人,万一邻居报警可就麻烦大了。
敲门声越来越没有信心,越来越底气不足,因为张晴天的心也越来越凉。就在他失去勇气转身要离开的时候,1528的门居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是你吗?”
张晴天颤抖着声音问,并且抬起一只手,慢慢将门推开。
“你在里面吗?”
虽然是女人的房间,但丝毫没有闺房的感觉,也许是经过警方的彻底搜索,不大的屋子比先前乱了十倍。马琳轩呆呆地坐在床上,她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几岁,地上和桌面上摆满方便面碗和空饼干袋子以及矿泉水瓶,一股难闻的酸酸的味道从方便面碗里飘出来。
“你没事吧?”
张晴天故意不关门,为了通通风,这间小房子的窗子关得紧紧的。
“没事。”马琳轩的声音都哑了,“我……我还好。”
“你每天就吃这些……”张晴天指了指桌上的垃圾食品。
“嗯,我没胃口,吃什么都无所谓。”
“这怎么行?”张晴天叹息着,“你看你都变了个人似的,你也不收拾一下,唉,我说怎么这一星期在食堂都没有见过你,原来你一直都躲在这里……”
“我根本没去上学。”马琳轩木讷地说。
“啊!”张晴天愣住了,“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没精神去。”
“你什么时候搬回学校宿舍去?”
“不知道,我还没有把问题想清楚……”
“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你不用管我,这里面本来就没有你的事,你走吧。”马琳轩的口气就像是在梦游。
“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你又不是警察,那些案情即便你想破头也想不清楚。”张晴天顿了顿,“学会忘记,学会忘记一些事情其实挺好的,要善待自己才对嘛!”
“姐姐她不是自杀!”马琳轩突然说。
“为……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了凶手是谁!”
“是谁?”
“陆——纯——初!”
马琳轩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听到这三个字,张晴天心中莫名的惶恐,他立刻起身关上房门。
“你不要胡说啊!”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跟你开玩笑吗?”
张晴天低着头,马琳轩仰着脸,张晴天不得不错开与她的对视,因为马琳轩的脸更加阴沉了。
“好,那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她告诉我的……”
“谁?”
“我姐姐。”
“胡说!”张晴天也板起脸,“你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
“我没有胡说,你不相信我,请你离开好了。”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你也应该清楚,你姐姐死了,死人不可能会给活人传递信息,即便你在梦里或者在意识朦胧的时候感受到亲人的存在,那也只不过是你自己的精神产生的幻觉,你懂吗?”
“可那不是幻觉啊!”
“不是幻觉就是梦,反正不是真实的,那不是证据,你也不能把那些当作证据摆在桌面上告诉警方……”
“你还是不相信我。”
“你要清楚,就算陆纯初因为儿子的死想要报复你姐姐,那他也不是凶手,因为你姐姐是自杀,她上吊死在洗手间里,而且洗手间的门还被反锁了……”
“够了,你别再说了!”马琳轩疯狂地摇着头,“总之陆纯初是凶手,他必须受到惩罚!”
“清醒一些吧,回去上学,好吗?”张晴天抓住马琳轩的肩膀。
“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不怪你,因为我确实没有证据去证明,但我必须告诉你的是,姐姐她绝对不是自杀,她这个人,其实她……总之,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不可能选择自杀,这一点千真万确,你必须信任和相信我说的这一点!”马琳轩最后强调道。
“好了,我相信,现在你跟我去外面吃些东西,好吗?”
“不好,除非你相信陆纯初就是凶手。”
“唉,你又不了解陆纯初这个人,你为什么一口咬定他是凶手?”
“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他?”马琳轩反问。
张晴天又叹口气,只当她是在说气话。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张晴天说。
“是谁,快说。”
“黄善很多年前就在艺术学院附近开书店,也许他对陆纯初有所了解,因为陆纯初毕竟是艺术学院绘画专业的系主任,他在艺术学院也工作了几十年。”
下午,张晴天带着稍作梳妆的马琳轩来书屋见黄善,黄善正在用工夫茶具沏茶,见到两个人进屋,黄善很高兴,招呼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刚沏好的金俊梅,快来尝一尝。”
张晴天与马琳轩无心品茶,各自喝了一小杯,马琳轩就按耐不住性子问道:“黄老板,您知道陆纯初这个人吗?”
“知道啊!”黄善看了看他们俩,最后把目光有意或无意地落在了张晴天的脸上,“怎么,他不是你们学院的教授吗?”
“他……”
没等马琳轩把话说出来,张晴天就拦住话头,委婉地说:“听说最近,他唯一的儿子不幸去世了,有这事吗?”
“这个……”黄善迟疑了片刻,问张晴天,“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没……也没什么,”张晴天把表情放松下来,“刚刚听同学们议论来着,感觉陆纯初挺可怜,老年丧子,真的挺惨的。”
“他儿子是走失了还是死了我不知道,反正他应该是一个人独自生活,各家有各家的苦衷,我们也不好在背后议论……”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陆纯初还在学院教课吗?”张晴天问。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应该退休了。”
“陆纯初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张晴天有些生硬地问。
“这……怎么说呢?”黄善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哦,是这样,我觉得吧,”张晴天快速思考着,“他儿子死了,会不会是因为陆纯初与什么人结了怨,是仇家来报复,这个,我只是随便说说啊……”
“十年前,陆纯初还没当上系主任的时候倒是时常光顾小店,买些古旧碑帖什么的,但人一当了官,就什么都变了,我也是好多年没怎么与他接触了,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很谦和的一个学者兼画家。”
“听说陆羽的死,对了,陆羽就是陆纯初的儿子,他的死是因为与一个女人有关,因为陆纯初不同意他们之间的婚事,所以陆羽才离家出走。”张晴天一边说,一边看着马琳轩的眼睛,马琳轩的头虽然低垂着,但眼神很复杂。
“这些我可不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打听别人家的私事。”黄善摇着头,“不过陆纯初这个人,怎么说呢,他这一生确实挺坎坷的……”
“这话怎么讲?”马琳轩集中起了精神。
“其实陆纯初不仅有丧子之痛,他还经历过丧妻之痛……”
“他的老婆也是意外死亡吗?”张晴天问。
“是的,几年前,他的妻子自杀了。”
“自杀?”张晴天惊呼一声。
“嗯,自杀,上吊自杀。”黄善把老花镜摘下来,在手指间摩挲着,“如果说年轻人由于生活压力大自杀还情有可原,不知一位50来岁的妇人还会有什么想不开,要做那样的傻事儿……也许,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
“黄老板,您还知道一些细节吗?比如他老婆是怎么上吊自杀的?”马琳轩明显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
“那时陆教授还住在学院的教师住宅楼里,当时发生这件事情挺轰动的。”黄善回忆着说,“他老婆据说是吊死在家中的厕所里,之后陆教授就搬走了,好像现在不在那里住了。”
“为什么也是厕所里?”马琳轩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黄善没听清楚。
“没什么。”张晴天掩饰道,“她是觉得在厕所里上吊很奇怪。”
“是很奇怪,邻居说,陆太太头一天晚上还出来买菜了,怎么说自杀就自杀了。”
“不是自杀,一定也是陆纯初杀的!”马琳轩大声说。
“你什么意思?”黄善疑惑地问。
“她乱说的,黄老,您别在意,我们有事先走一步了。”
马琳轩有些精神失常,控制不住情绪开始乱说话。张晴天无奈,只好告辞,拉着马琳轩离开书屋。
“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张晴天批评道。
“对不起,这两天我的精神太脆弱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冒出那句话来。”马琳轩这个时候冷静多了,“可是,为什么与陆纯初有接触的女人都自杀了,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我不知道,也许是巧合吧,我更希望是巧合。”张晴天把马琳轩送到了学院门口,用命令的口吻说,“今晚不要去公寓住了,你还是回宿舍睡吧。”
回到家里,张晴天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存在,但他也不反对冥冥之中存在着一股超自然的力量。那种力量利用某种世人尚且不知道的渠道,传达给那些心诚的人,比如人们每天都会做的梦,在梦中,确实会呈现出一些信息,只不过大部分人没能力去有效地接收和解读。
假如马琳轩说的那些假设是真实的,她姐姐不是自缢死于洗手间,那么洗手间的门怎么会是从内锁上的,从这一点上看就不可能是他杀。
当然,目前掌握的信息不足信,因为大部分都是在那张所谓的尔东寄来的信里写的,但是,尔东的尸体是被张晴天发现的,他还清晰地记得,洗手间的门一样被反锁着……
这就不对了!问题出现了!张晴天目光一凛,迅速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头继续想。
匿名信上是这样写的:尔东发现尸体时,洗手间的门也反锁着,他同样是把洗手间的门插销破坏掉,撞开的门。既然是这种情况,那洗手间的插销一定在尔东自杀之前就已经遭到了破坏,然而当他与马琳轩在1528房间发现尔东的尸体时,门却依旧可以从内插上,是他用脚才踹开的,难道这两点不矛盾吗?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封打印纸上面的内容是假的;二是,尔东自杀之前修复了洗手间的插销。自杀之前的人还有心思修插销,这不滑稽吗?那么第一种可能更容易被人接受。
如果信上的内容是假的,那么尔东又是如何得到尸体的?看来,这只有尔东一个人知道了。可是尔东已经死了,他有撒谎的必要吗?
打印纸上的内容之所以与之前的手抄本材质不同,也许那并不是尔东亲笔,而是暗中的人故意打印出来告知马琳轩,先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总之看起来是在帮助马琳轩继续把案子查下去,可那也没有必要编造一个假故事来欺骗马琳轩。
陆纯初是凶手,马琳轩如此肯定地说了不止一次,从她坚定的眼神里,不应该仅仅是通过虚无的梦境得到的线索,她肯定是查到了什么,故意瞒着没说出来,也许现在还不能说,总之马琳轩这一天的表现很古怪。
黄善说,陆纯初的妻子也是死于自缢,这又是一个疑点,巧合固然存在,但太过巧合的事情聚在一起不能不让人怀疑。
如果陆纯初真是凶手,那么马琳轩的姐姐就不是自杀,一个男人勒死一个女人不是太难的事情,可洗手间那么小的一个空间,除了通风孔,没有半个窗子,凶手怎么可能把尸体运到洗手间里,然后插上插销,成功地从洗手间逃离出去,不可能,没人能办得到,因为那分明就是一间密室。
张晴天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五个字:密室杀人案!
他顿时睡意全无,下了床,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有关密室杀人的信息——
密室杀人,是“不可能犯罪”的一种,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种。它是指凶手通过一系列手段,使被害人被杀的证据全部指向被害人所处的封闭的空间内,没有第二者,而又非被害人自杀的杀人方法。
一个人不可能在上锁的房间中被杀,因此揭开这样的谜团,更需要逻辑性和思索性。但是,既然发生了谋杀案,这就证明没有任何房间是密封的,因为每间房间都有一扇只有凶手才能看得见,并进出自如的通道。
密室杀人案的八种基本手法:
一、证人证词不实或不足。证人就是凶手,或者证人庇护的人是凶手。证人具有心理盲点,凶手在证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进出密室,等等。
二、房间中有机关或者秘密通道。
三、被害人在密室形成之前就已经死了。那时凶手可以自由进出房间,而人们因为某些错觉或者凶手制造的假象,心理上推后被害人的遇害时间。
四、被害人在众人推开密室之后才被害。这需要牵涉到人们认定的死亡时间要早于实际被害时间的问题,这种情况往往是被害人因为某种原因被人们认定“已经”死亡。
五、凶手预先隐藏在房间中。
六、采取远距离手法杀人。通过窗户和其他能和外界相通的设施将被害人杀死,凶手不需要进入房间。
七、被害人自杀或者巧合。自杀自然不需要有任何凶手进出房间,包含诸如被害人受伤后自己走进密室随后身亡的情况。
八、无人监视但是房间上锁,使得理论上不可能有人进出的情况下杀人。比如钥匙诡计,凶手有钥匙但是伪装成没有钥匙;凶手在破门后将钥匙放在屋里伪装成钥匙没有离开屋子的假象;等等。
张晴天并不是个推理解谜爱好者,网上的信息看得他头脑发涨,虽然没兴趣,但他仍旧强迫自己去思考。
《密室杀人八种基本方法》的第一种可以排除,因为没有证人更没有证词;第二种也不可能,一间15楼的普通公寓,哪儿来的密道;第三种,被害人在密室形成之前就已经死了,这倒是有可能,凶手把被害人弄死之后,悬挂起来;第四种排除;第五种没有依据;第六种与这个案件不符,假如死者是被毒死的,那么还可以推测是否从通风孔里放毒,可死者是吊死而不是中毒;第七种有可能,但不实际;第八种,利用钥匙与锁这种简单的机关制造假象,这一种最有可能,其实越简单的东西往往更能够迷惑人。
张晴天好久没有这么用脑思考了,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大了一圈,他再也想不下去了,索性关闭电脑倒在床上,强迫自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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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电灯开关在床头,一根长长的线绳在墙上垂着。
张晴天伸出手,摸到了它,轻轻拉了一下,啪嗒一声,灯没亮。
这声音似乎刺激了黑暗中的什么东西,有一股阴湿的气流在涌动,他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他这才吐出一口气。
四周静极了,像坟墓。
突然,张晴天觉得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垂下来。他抬手在脸上一摸,竟然摸到了一把软软的皱皱的纸……
他翻起眼珠朝屋顶看了看,差点魂飞魄散——一条白色的连衣长裙正悬浮在半空中,无头,无手,无脚,除了纸做的裙子,其余的部位似乎没有又似乎都被淹没在黑暗里。
那个幽灵一样晃动的白色裙子在距离张晴天三尺高的空中摇摆不定。
裙子的正面应该朝下对着张晴天,虽然看不见五官和脸,但好似有几缕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垂落在他的脸上,滑腻腻潮乎乎,感觉就像是用砂纸打磨他的心脏,张晴天大叫一声,本以为自己可以醒过来,可惜他仍旧处在梦中。
他从床上摔下去,连爬带滚摸到了房门。门上是那种很古老的插销,门板和门框有点错位,每天他都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插上。这一次,门上的那个插销找起了他的麻烦,他用足全身力气也没能把它打开。
身后传来一声响,就像一件衣服落在地上轻微的声音。
张晴天哆嗦了一下,慢慢转过头,身后没有站着可怕的怪物,只有一件白色衣服平平地落在地上。
他趁黑一点点移到床边,伸出脚,插进鞋子里,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裙子旁边,他双腿抖得厉害,心脏紧张得似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鼓足勇气摸了摸那件裙子,裙子还是那件纸婚纱,他自我安慰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慢慢地企图把裙子折起来。
可就在这时,身后有个女声轻轻地说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张晴天一惊之下,手里的裙子不见了,他转过身,那条纸婚纱飘飘忽忽地站在他背后。
“你究竟要说什么?”张晴天问。
“你为什么不相信她的话?”纸婚纱说。
“谁!谁的话?”
“马琳轩,她并没有骗你啊!”
“你……你又是谁?”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你不要再缠着马琳轩了!”张晴天拿出男人的勇气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杜兰朵!”
“杜兰朵只是个纸人,是不存在的,只不过是个称呼,一个名字,然而真正的杜兰朵是谁,你却不知道,你想知道吗?”纸婚纱的语气很挑逗。
“想,你快告诉我……”
“等你查到真相,我自然会告诉你。”
“啊……”
纸婚纱全身一阵痉挛,软软地落在地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