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们能够飞出窗户,像鸟儿翱翔在这座大都市的上空,透过那些屋顶,窥视里边正在发生的不平常的事情,我们会发现,无论是奇怪的巧合,还是秘密的策划,都夹杂着爱恨情仇。不可否认,导致稀奇古怪结果的,往往是貌不惊人的一连串故事的起因。
生活比人们所能想象出的故事要奇妙何止千百倍,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有时候我们连想也不敢去想。这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奇妙,这晚发生在我身上的情节,好像更适合发生在我写的剧本里。
即使后来我死死抱住了玛莲娜,她结实却柔软的肩膀以及软绵绵的身子是那样真实,却都没有办法让我完全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由此,我开始怀疑现实中的生活和之后发生的事情,它们是否只是一出戏,这个漫长的夜晚,似乎注定了会是个不平静的开始。
现在,一具男尸仰面躺在地板上,作为偶然闯入的局外人,我完全可以摆脱甚至置之不理,之所以我最终决定帮助玛莲娜,不只是因为她的美丽使得我无法自拔,而更是因为我被这个女人的一句话彻底打动了。玛莲娜告诉我,在这座城市里,她说她已经适应了有家的生活,她没勇气放弃这个小小的房子变得无家可归,这个房子虽然窄小,但这是她在这座城市里唯一一个令人羡慕的立足点,房子是她的底线,她绝不可以放弃。
我想这句话可以打动很多人,尤其是在外打拼的那些充满理想的年轻人,年轻人可以打拼从而得到幸福,然而玛莲娜已经30岁了,而且还是个女人,她不忍放弃在这个城市里的立足点是能够理解的。
我非常同情她,可惜除了我和她的性别不同之外,我们所面临的境遇竟是如此相像,所以,当她柔软的身体倒在我怀里之后,我能感受到,她和我一样,都产生出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情感。
“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我推开怀里的女人,虽然很不忍,但理智告诉我,我们面临的困难比短暂的缠绵更重要。
“我不想坐牢,所以我不能报警,但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玛莲娜的眼睛红得像桃子,“正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你居然闯了进来,我也不知道这叫不叫命运的安排。”
“好了,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的,现在你帮我先把尸体暂时处理一下,然后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去做,你现在可不可以全听我的?”
“嗯,我全听你的。”玛莲娜双手握在一起。
“那好,你不要再哭了,从现在开始不可以再感情用事了。”
“嗯,我不哭了。”
我站起身,虽然脑袋还有些晕乎乎,但酒已经醒了,我也可以合理运用我那思维缜密的大脑了,希望这一次,大脑带给我如同写剧本一样才思泉涌的灵感。
“你现在去拿一条毛毯或者床单什么的,总之是那种可以遮盖住尸体的东西。”
我吩咐玛莲娜去卧室拿东西,自己则又蹲在尸体旁边进一步观察。尸体的面孔有些发青,我猜测他是窒息而死。我撩起尸体的衬衣领子,果然在脖子上有发紫的条形勒痕。我抬起头寻找那勒痕的来源,很快就发现地上倒着一只台灯,台灯的电源线扭曲缠绕在一起。可想而知,这男人基本上就是被台灯电线勒着窒息而死的。
看到这副场景,我很容易就想到电影中的杀人场面,靖子与女儿相依为命,失手杀了前来纠缠的前夫,基本上就是用的这种方法。很快我又想到了我自己,我会不会像电影里的那个数学天才石神那样,为了爱情,运用缜密的数学理论从而拯救了所爱的人?我皱着眉低下头,似乎是在权衡,自己陷入这样的一场杀人案件是否值得。就在这时,玛莲娜抱着毛毯从卧室走了出来。
“接下去要怎么做呢?”玛莲娜颤声问我。
当我抬头看见她那惊恐不安的眼神,我就再一次打定主意要帮助她,即便让自己如同石神一样献身了也在所不惜。
“你先把毯子铺在地上,然后过来帮我一起抬尸体,把尸体裹在毯子里,挪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去。”
玛莲娜在不大的客厅里平铺开了毯子,然后我和她一起用力把尸体放在毯子上。毯子足够大,可以完全遮盖这具尸体。被裹起来的尸体看起来就像一具木乃伊。我抱起尸体的头,玛莲娜拖着尸体的脚,晃晃荡荡把尸体暂时放在了床后面靠窗的位置,然后,我们两个走出卧室,玛莲娜谨慎地关闭了卧室的门。
为了让自己镇定,我坐下来喘了几口气,玛莲娜的双手依然死死地攥在一起,她那细长的手指让人产生了想要抚摸的冲动,我没控制住,伸过去一只手抓住她的小手,那小手冷得像冰,我本想说一两句安慰的话,但嘴巴只是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从闯进这间屋子到现在,我都没有仔细看过玛莲娜,甚至我还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叫什么,名字只是某一个人的代号,大难临头我也不想打听了。
她刚才的头发有些乱,不知什么时候用了一根紫色的海绵圈箍住了,一缕长发就垂在高耸的双乳中间。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米黄色蝙蝠衫,下身是一条短裤,紧身短裤把她的腿衬得更加修长,臀部也看起来非常结实。我赶紧收回目光,不能再继续看某个部位了,现在根本不是走神的时候。
“他……他……他怎么办?!”玛莲娜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不能把他就放在我的屋子里,我们得把他从屋里弄出去,但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才能够不被人发觉呢?”
“尸体必须要转移地方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几点?”我问。
“9点一刻,”玛莲娜转头看了一眼挂钟,“是不是要等到半夜,等楼里的人都睡了我们再行动……”
“你给我一支笔和一个本子,本子上最好不带条格的那种,”我见玛莲娜愣住了,又解释说,“处理掉一具尸体虽然很难但也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不要让别人尤其是警察知道你与死者有关联,也不能让警察把侦破案件的突破口放在你身上。我的意思是,在处理掉尸体之前,最重要的是消除你与尸体接触的任何可能性,让所有人,甚至警察都不知道你与死者最近有过来往就对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类似于不在场证明?”玛莲娜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笨,“也就是说,你要制造一些事件证明我这一天晚上没有跟死者在一起,对吗?”
“可以这么去理解,但你所说的那种不在场证明,一般必须提早规划,可现在已经太晚了。”我给她泼了一点冷水。
“那该怎么办?!”玛莲娜很焦急。
“你快去把纸和笔拿过来,我们要把每一条可以改变事件的线索都记录下来,而后根据记录挑选出一个最安全、最万无一失的方法去实施,懂了吗?快去拿啊,时间紧迫!”
“嗯嗯,我懂了。”
玛莲娜又跑进卧室,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大记事本和一支圆珠笔,我翻开一张空白页,想了想,问:“我现在会问你很多问题和细节,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知道就照实说,不知道也不要猜测,必须要猜测的时候也要提前声明那是你的猜测,懂了吗?”玛莲娜点点头,我问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廖汉龙,是汉龙影视公司的老板。”
我点点头,答案跟我想的差不多,我又问:“年龄?”
“38岁,属龙的。”
“你和廖汉龙是在几年前相识,相处了几年,又是在多久之前分手的?”
“我25岁时进入了汉龙影视公司,在那里工作了半年就跟廖汉龙好了,我们的关系保持了三年的时间,这间房子就是这段时间他送给我的,当时公司的业务很好,廖汉龙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所以他出手也很大方。直到我28岁这一年,我知道我的年龄不再允许我这样荒废下去,于是我提出与廖汉龙结婚。廖汉龙拒绝了我,他的答复也没有令我失望,因为我早就预料到他与我只是玩玩的心态,不管怎么说,廖汉龙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他说他不能跟我结婚,但依旧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他的公司也确实需要我,所以我就和廖汉龙保持这种工作关系一直到了现在。”
“那你们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有没有过……”我也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也记不清楚了,反正我的心已经不再爱这个男人,他只是我的上司。”
“那你知不知道,廖汉龙有没有其他的女人,或者他成没成家?”我一边问一边握着圆珠笔在本子上记录那些认为有用的信息和关键词句。
“廖汉龙之前是结过婚的,但离婚了,离婚后他有过多少女人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加上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很容易认识漂亮女人,这点我敢保证。”
“这是你的猜测吗?”
“也不能全是猜测,我也在他的身上发现过一些与别的女人亲近留下的迹象。你想,廖汉龙是做影视的,那些艺术学院刚毕业找不到戏拍的小姑娘多得是,有主动投怀送抱的也不在少数,况且廖汉龙这个人出手大方,穿着考究,长得也不错,所以他是一个很吸引女生注意的成熟男人。”
“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魅力,”我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想到了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记得你刚刚说过,廖汉龙最近一段时间不经常在影视公司上班,对吗?”
“是的,因为他有时候要到处拉赞助跑业务,假如剧组的新剧开机了,他又会去现场协助拍摄,所以说,一年之中,他最多也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
“这么说来,假如廖汉龙有大约三四天或者一星期不出现在公司,这并不会引起公司其他员工的怀疑,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我问玛莲娜。
“嗯。”玛莲娜没有思考就点点头说,“他最长的一次是去沙漠里拍外景,在那里待了一个多月才回公司。假如在公司里三五天见不到他,应该不会被其他员工察觉,况且公司的员工本来就不多。”
“员工不多吗?”我疑惑地问,“汉龙影视公司租了一层写字楼,看起来规模挺大的,这么大的地方,部门也不少,我想起码也得需要几十人吧?”
“怎么,难不成你还去过我们公司?!”玛莲娜瞪大眼睛怀疑地问。
“不不不,”我连忙挥着手,“我只是从报纸上读到过,毕竟汉龙影视公司在这座城市还是有点儿影响力的,所以我猜想公司的规模应该不会太小。”
“哦,规模是不小的,但很多员工都不坐班,也就是主要在自己家里办公,比如导演编剧这些人,他们只有探讨剧本的时候才会来公司,还有很多,比如化妆、美术、道具这些人,他们也是需要在公司的摄影棚里拍平面广告时才会来公司,所以说,平时不忙的时候,每天到公司上班的也就十几个文职人员,其中就包括我这个会计兼总经理秘书在内。”
“这么说来,你是廖汉龙最亲密的助手了?”
“可以这么说。”玛莲娜又是点点头,“廖汉龙外出或回城,他的飞机票都是由我去预定的,所以说,假如廖汉龙有几天没出现在公司,只要我不说,其他员工是不会多心的。”
“那就太好了。”我露出一丝笑容。
“你问了这么多,你是怎么打算的?”玛莲娜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想要制造一种假象……”
“什么假象?”玛莲娜又问。
“我想让廖汉龙的死或者是失踪,延后那么几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可他真的已经死了啊!”
“别急,你听我慢慢说,”我安慰着玛莲娜,让她先坐在我对面,而后慢慢地解释说,“既然廖汉龙可以几天不去公司也不被人发觉,那么我想制造一个假象,让廖汉龙从你的这个家活着走出去。你先不要插话,听我把话讲完。我说的是假象,而不是真能把廖汉龙弄活了,明白吗?”
“嗯,那你继续说。”
“经过我的分析,目前所掌握到的情况对我们有利的有两点。第一点是,廖汉龙不是个按时去公司的人,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想问题或者处理尸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必须仍然每天按部就班地去上班,表现得跟往常越是一模一样越好,倘若有员工向你问起廖汉龙的事情,你只是很简单地说你不清楚,别多说话也不要特意遮掩,这些你能做到吗?”
“我想我可以做到的,”玛莲娜急切地问,“那么第二点有利条件呢?”
“第二点就是我的身材和廖汉龙很相近,只不过我的头发比他略长,一会儿你要用剪刀把我的头发剪掉,不需要剪多好,长短与尸体的头发类似就够了。然后,我们把尸体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穿在我身上,我从电梯下到底楼,因为我们的电梯间有监视摄像头,在电梯间,我会试图让自己的脸不被拍到,而且这幢大厦已经建成五六年的时间了,楼里的设备不见得多精良,估计拍出的画面也会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不管怎么说,只要留下廖汉龙从你这里离开的画面作为证据就够了。”
“真是谢谢你了,”玛莲娜面露感激,“假如我遇不到像你这样的邻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平时廖汉龙来你这里,他一般几点离开?”我问。
“11点左右,他不会在我家过夜的。”
“那很好,11点的时候我就换上廖汉龙的衣服从电梯里下去,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再讨论一下以后的事情。”
“你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廖汉龙在公司或者事业上有仇人或者竞争对手吗?”我进一步问,“也就是可以发生矛盾,产生冲突,从而杀人灭口的那种对手或仇敌?”
“这……”玛莲娜摇摇头,“我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还是不知道?”我追问道。
“怎么说呢,廖汉龙最近一段时间生意做得不好,他应该找朋友借了很多账,所以他才会因为资金短缺来找我索要这间房子……”
“你是会计,廖汉龙的债主你应该也有一些耳闻吧,你觉得哪一个最有可能为了经济原因与廖汉龙发生冲突?”
“廖汉龙是有一个长期合伙人的,那个人似乎在电视台内部,据说,廖汉龙的影视公司被那个电视台里的人罩着,台里要拍摄什么片子或是把拍好的片子素材拿到公司做剪辑和特效,都是通过那个合伙人,不过廖汉龙与那个人的关系很好,好像很多年前是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后来毕业后,那人进入电视台而廖汉龙不久之后就开办了这家公司。如果说得直接一点,这家公司很可能就是电视台那个人的第三产业,廖汉龙只不过是个虚名的总经理,他始终都受到那个人的控制。不过这么说也不合理,他们之间的合作应该是以互利为原则的。”
“我好像听明白了一些,”我想了想说,“电视台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把电视台干不完的一些私活交给廖汉龙去做,这样他们两个都可以获利?”
“对,他们就是这么合作的。”玛莲娜重重地点点头。
“电视台那个人怎么称呼,你应该经常见他吧?”
“几年前他还经常来影视公司的,但最近一两年几乎没有在公司看见他,大概职务高了为了避嫌吧。那个人比廖汉龙大一两岁,具体叫什么我不知道,但公司的员工都叫他王总监。”
“王总监……”我在本子上写下这个名字,并且在名字上画了一个黑圈圈,思索着又说,“这个王总监有没有可能与廖汉龙发生矛盾,从而为了保住自己在电视台的职位而除掉廖汉龙呢?”
“这些我不知道,也无法猜测。”玛莲娜说的是实话。
“廖汉龙亏了钱,王总监不会视而不见吧,因为二人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廖汉龙资金短缺完全可以去找王总监求助,王总监既然有那么大的权力可以拉到私活儿,那么拿出一两百万帮助廖汉龙渡过难关应该不是大问题,可廖汉龙为什么还要收回送出去的这间小房子呢?”忽然我又一想,说道,“或许廖汉龙这个所谓的生意正是与王总监一起合作的,两个人都受到损失亏了钱,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廖汉龙的靠山没了,他才走投无路回来找你收房子的?”
“我觉得你的第二种说法更合乎情理一些。”玛莲娜附和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王总监与廖汉龙之前的关系,把他们的矛盾挑拨起来,从而把警方的视线引到电视台王总监那里去,既然廖汉龙死了,那么他的影视公司也维持不了太久,与王总监之间的合作关系也告终结,只要让警方的精力都集中在影视公司与电视台的经济问题上,那样,警察也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过多的设想了。”
“是啊,王总监在电视台工作了那么久,肯定有很多问题难以说清楚,这样一来,即便廖汉龙失踪了,警方就不容易去调查他和某个女人关系暧昧,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我就安全了。”玛莲娜越说越激动。
“嗯,再过一段时间,你把这间死了人的凶宅卖掉,换个地方再买一间房子,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我想,这座城市每天的失踪案都不下百起,而且廖汉龙是单身生活,他的失踪是很容易被人遗忘的。”
“那太好了!”玛莲娜居然高兴地拍起双手。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看了一眼已经露出微笑的笨女人,再次给她泼冷水道,“刚刚只是假设了结果,过程还没有想出来,你高兴又有什么用啊,要知道过程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如何让王总监落入陷进,这才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
“那你说该怎么办?”玛莲娜的脸黯淡下来,“太复杂的东西我想不出来的,你快说说看!”
“我是这样想的,但很简单,有待细化,”我把本子举在眼前,握住笔以最快的速度写下想到的文字,然后说,“当妥善地处理了廖汉龙的尸体之后,我们打电话通知王总监,让王总监去一个虚构的地方。”
“这是因为什么?”
“这是为了让王总监失去不在场证明,”我盯着玛莲娜的眼睛,“一个虚构得很像真实的地方,最好是黑天,他去过的地方不明不白,当警方问询他的时候他也吞吞吐吐说不清楚,你想,越是说不清楚,越是令人怀疑。”
“到底用什么方法通知王总监呢?”
“廖汉龙的身上应该有手机吧?”我看见玛莲娜点点头,于是我又说,“那就好,他手机里一定有王总监的电话号码,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重点,给王总监的电话必须要你亲自打,因为你是廖汉龙的秘书,你打这个电话很合适。”
“为什么?!”玛莲娜理解不了。
“打电话也有很多技巧,你听我慢慢告诉你,”我继续说,“首先你要用廖汉龙的手机给你自己的手机打一个电话,要注意通话的时间,千万不可以一接通就立刻挂断,那么当聪明的警察检查廖汉龙的通话记录的时候就很容易暴露,令警方认为这个极短的电话很可疑,最好通话的时间保证可以说上一两句话,这个意思是代表,廖汉龙打电话告诉你,让你打电话通知王总监,让王总监去一个地方见廖汉龙……”
“这个环节我不是很明白?”玛莲娜打断我。
“其实这又是我们故意制造的一个假象,接下去我说的都是假设,你认真地听,”我故意把话说得很慢,“事隔了一两天之后,廖汉龙没有出现在公司。他给你手机打电话,对事件不了解的人不就认为廖汉龙并没有死,只是被某些事情暂时缠住了,所以才会通知自己的秘书做一些分忧的事情。这在旁人眼里再正常不过了对不对?”
“没错,我好像明白了,”玛莲娜点点头,“我用廖汉龙的手机给我自己打电话,当警方检查通话记录的时候,就会认为廖汉龙并没有在今天晚上就已经死掉了,他的死亡时间延后了一两天的时间,那么我的嫌疑也就没有了。”
“对啊,但你也不要太轻松,尤其是警方在问你话时,一般的问题必须要照实回答,不要刻意地去编造,知道就说知道,忘记了就说忘记了,不要跟电影里演的那样,即便是几天前发生的极其细小的事情都记忆深刻,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回答更容易暴露,更容易被警方怀疑,你懂吗?”
“我懂了。”玛莲娜皱着眉又问,“可是,我该怎么通知王总监又不会令他产生怀疑呢?”
“你这样,当你告诉完王总监那个虚构的地址之后,要是王总监不问你就不要画蛇添足,假如他问了,你就说刚刚廖总打电话时说他的手机快没电了,所以让你代替廖总打这个电话,通知完王总监之后,你就立刻把廖汉龙的手机关机,或者这两天就把手机电池里的电放干净,仅仅留下可以拨打一个电话的电量,这样,当警方发现尸体和手机时就更自然了。”
“如果王总监不去该怎么办?”玛莲娜提出新问题。
“我觉得即便王总监暂时不去,可当他联系不上廖汉龙之后,他必须得去那个地方一趟,起码为了证实一下,人总是有好奇心的。”
“你说得有理,可那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这就简单多了,比如找一个地方,不能太繁华也不能太荒凉,太荒凉了就会令人产生怀疑,比如是中环线以里的某个地方,就说那里有个咖啡店或者小饭馆,随便起一个名字,让王总监在那里绕上几圈都找不到那儿才好呢,地点的事情我们之后可以再去调查一下,选择一个最合理的地点,然后给小店起一个不张扬的名字。”
“然后我还要怎么做呢?”
“在通知了王总监之后的转天上午,你就要有意或无意地暗示出廖汉龙有可能消失这一现象,你首先在公司发布这个信息,别担心其他员工会给廖汉龙打电话发现什么,因为廖汉龙的手机电池已经没电了。”
“我告诉公司的员工们廖总失踪了?”
“不要说得那么直接,你说这几天都没见到廖总,昨天廖总只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但后来你再打他的电话就无法接通了,就算警察做笔录时,你也这样回答就可以,也不要特意把王总监的名字说出来,这些问题留给警察自己去查。警方的人可不笨,起码还能牵扯住他们的一部分精力也是好的。”
“我知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说,越描越黑的道理我很明白。”
“明白就好,接下来,既然廖汉龙失踪的消息开始悄悄传出,那么在之后的几天里,公司的员工有可能就会产生各种各样对廖汉龙的猜测,我估计可以催生出很多个版本来,但我想,再多的版本也不会与你扯上关系的。”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开始新的设想,“慢的话一星期,快的话三四天,警方就应该介入廖汉龙的失踪案里,假如没有员工报警,你也不要催促,警方介入得越晚越好。一旦警方介入了,汉龙影视公司基本上也就该停业了,遣散了公司员工之后,警方要是不特意找你,你也不要再去公司,警方打电话约你时,你也要先推辞,不要给警方你等在家里故意去澄清什么的感觉。”
“那么,警方找我谈话,我该怎么样去推辞呢?”
“这很简单,你就说工作丢了,你必须每天去找工作、投简历,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没有人会因为其他人失踪或是出了意外而停滞不前,每个人都得为了生活而奔波,警察也会理解这一点的。”
“我懂了,到那时我会真的投简历的,因为我确实还得继续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
“嗯,总之,你的行为越符合普通人的想法和规律越好。”
“如果这么做了,并且一切顺利,就可以把廖汉龙的死嫁祸给王总监了吗?”
“应该差不多,不过还要做一件事情,以防万一。”我强调道。
“什么事情?”
“你的不在场证明。”我指着玛莲娜说。
“这不是已经在制造不在场证明了吗?”
“说了是以防万一了,”我低头思索片刻,“我们把廖汉龙的死嫁祸给王总监,廖汉龙的死就延迟了一两天的时间,也就是说,给警方的错觉就是廖汉龙晚死了一两天的时间,假设你给王总监打电话是在后天,那么后天就是警方认为廖汉龙失踪或死亡的第一天,那一天,为了万无一失,你也要故意做一些什么让别人注意到你,从而制造一个有力的不在现场的证明,那么警方便会立刻把你从嫌疑人的名单里去除。”
“这样做还有必要吗?”玛莲娜问。
“有,你想啊,廖汉龙和你的关系,公司的人应该都知道吧,你又是他秘书,作为与廖汉龙最亲密的人,是很容易被警方第一个怀疑的,所以再注意一些细节是很有必要的。”
“你说得也对,我故意和水果店的老板大吵一架你看行吗?”
“行是行,但太做作,因为你平常时候就不是一个爱吵架的女人,假如吵架的理由牵强,那么警方也会嗅出人为制造的味道。”
“是啊,水果店的老板平时对我还是很和善的,不能毫无理由跟她吵架,”玛莲娜睁大眼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我去饭店吃饭,然后故意摔碎一个杯子,你看这样行得通吗?”
“也不好,”我摇摇头,“饭店这种地方应该每天都有打破杯子的事情发生,一般也不会有人去留心注意的。”
“我一个人去看电影,然后把票根留下?”玛莲娜又说。
“这更不行了,电影里早就演过了,再说,有几个人看完电影还故意留着票根,警察肯定以为是假的。”
“哎呀,我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了,我现在脑子里面乱得很,我只是个会计,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爱看新闻,我真想不出来了啊。”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做法。”我故意拉长声音说。
“快说快说!”玛莲娜催促道。
“那天你下班回家,走到门口那家水果店的时候,你进去买水果,交钱的时候,你告诉老板,说你发现自己的手机丢了,要表现得很慌张的样子知道吗?然后你走出门去寻找,在那里浪费五到十分钟的时间,最后你没有找到,付了水果钱,你就可以回家了,这样,我想水果店的老板一定可以留下深刻的印象。再说,现在丢手机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任何人也不会怀疑。这件事情的另一个好处是,你的手机丢了,你就可以把电话号码换掉,以至于警方找不到你,省得警方总打电话骚扰你问这问那的,岂不是更好吗?”
“真的是太好了,你真了不起!”玛莲娜向我投射过来钦佩的目光,她问我,“你这个人太聪明了,能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吗?”
“我……”与玛莲娜的对视令我的心里一阵躁动,我错开她迷人的眼睛,挠了挠头说,“我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编剧而已,剧本倒是没少写,希望这一次的纸上谈兵能够发挥作用,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因为我们即将面临的问题更加棘手,需要胆量!”
“是啊,”玛莲娜朝卧室的门看了一眼,“尸体,尸体该怎么处理掉呢?我们两个就这么把尸体抬出去,万一让住在楼里的居民发现了那可就遭了?”
“就算不被发现,我们也没办法把尸体丢弃到合适的地点,因为你和我都没有汽车,去找车子或租车肯定来不及了,而且那会制造出更多的麻烦,所以,我认为最安全的方法只剩下了一个……”
“最安全的方法是什么,你不要吞吞吐吐的!”玛莲娜捂住胸口,她的心脏在加速跳动。
“你家的洗手间有浴缸吗?”我突然转变了话题。
“有啊,去年才装上的,怎么了?”玛莲娜眨动着大眼睛。
“有浴缸那就太好了,”我朝厨房看了一眼,“微波炉,你应该也有吧,就算没有也没关系,我家有,可以搬过来给你用。”
“你到底说的都是什么啊?”玛莲娜急躁起来,她大声地问。
“我必须要明确一下,这点需要很强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你要知道,杀人不光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
“你的意思是要把廖汉龙……”玛莲娜的嘴巴和眼睛都张到最大,那是一种遮盖不住的惊恐表情。
“没错,我说的就是——分尸!”我咬咬牙,说出这个词时,我心里也是一惊。
“分……尸!你要把廖汉龙大卸八块!”玛莲娜下意识咬住自己的手指头。
“对,就是分尸,按照常理来说,分尸案是警方最难破获的,几年前本市发生过一起著名的碎尸案,凶手至今仍然逍遥法外,而且把整个的尸体切碎后一点点带出屋子,也是最安全和最便捷的方法,比直接背着尸体走出家门要容易得多,只不过分尸的过程烦琐一些,恶心一些而已。”
玛莲娜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她的双手又开始颤抖,我用力握住她的手,继续怂恿说:“你不是经常自己做饭吃吗,起码你也应该杀过鱼吧?”
“我……我……我做不来的,我没有勇气见到那么多的血,我做不了那样可怕残忍的事情……”
“别害怕,”我又把玛莲娜揽进怀里,安慰道,“其实我也害怕,我甚至连鱼都没杀过,但事已至此,我们没得选,除非你报警说廖汉龙是你杀的,警方会来你家里验尸,尸体的脖子有勒痕,你怎么跟法医解释?根本就没有意外和误杀的可能。假如你不想坐牢,那么只剩下碎尸这一个比较安全的方法了。”
“可我下不去手啊!”
“没试过你怎么会知道呢,你不要把廖汉龙当成一个人,你就把他当成一只羊或者一条狗,反正都是血肉之躯,假如怕血你可以戴上一副墨镜,很多杀人犯第一次就是这么干的,你用刀子把那些肉一片片切下来,用微波炉加热后,就算警方发现碎肉,也不能从熟肉里面检测出正确的DNA等信息,然后事情就好处理了。我们分批量把这些熟肉用塑料袋子丢到城市里的垃圾桶或者公园里的果皮箱里面,那只是一些半熟的碎肉,连细心的清洁工人都不会发现的……”
“那好吧,我真的不想坐牢。”
“放心,整件事情还有我在你身边帮助你。”我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那骨头怎么办呀?”玛莲娜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分尸了,看到她那布满杀机的眼神,我的脊背一阵发寒,“骨头那么大,用菜刀是根本砍不断的,我以前买过猪腿骨用来煲汤,都是卖主用斧头才能劈开的,再说,我们分尸的过程不能让楼下听到太大的噪音对不对?”
“骨头是个问题,不过我知道一种设备可以轻松把骨头割断,而且还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是什么设备,我家有吗?”
“没有,一般的家庭不会用那种设备,不过等到天亮的时候我可以去旧货市场买一台,那个设备就叫作台虎钳,铁做的,可以转动把手使得被它夹住的任何东西变得粉碎,并且还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我杀过鱼,一条鱼身上都有那么多的血,更何况一个大男人……”玛莲娜再一次心虚了。
“血肯定是有的,可你洗手间有浴缸,这就太好了,先把尸体脱光了放进浴缸里,然后割开尸体全身的血管,等尸体的血液放光了我们再动手。还有就是,分尸的时候需要一大块塑料薄膜,我们要把放着尸体的浴缸全部遮挡住,这样可以减轻事后房间的打扫工作,以免血液飞溅得到处都是。放心,塑料薄膜、微波炉和台虎钳交给我来办,我们也没必要惊慌,因为时间足够充足。”
“我们还需要空气清新剂,就是那种可以遮挡住血腥味的药剂。”玛莲娜提醒说。
“对对对,这个我也会一起买来的。”我说。
“不过你不能在一个地方买很多瓶,那样会令人生疑,你要去很多家超市分批购买,最好选择没有摄像头的小超市,虽然麻烦一些,但是很安全。”
“没错,”我抚摸了一下玛莲娜的手,夸奖道,“看来你越变越聪明了。”
“你看,现在快11点了,”玛莲娜直起身子,看向挂钟,“这个时间,廖汉龙通常会离开我这里回他住的地方去,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行动了。”
“那好,我们去卧室里先把尸体的衣服脱下来,然后我穿上,从电梯下到底楼,制造死者离开的假象……”
话音刚落,我们突然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绝不是我和玛莲娜发出的,玛莲娜也听见了,那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幻觉,我和她四目相对之后,快速地扫视整个房间,那声音不太远,分明就在卧室那扇门后面。
究竟是谁在偷听我们的对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