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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笔记本上的简单记录,以濑户内海为舞台的这起事件,似乎是在让我印象深刻的“俄罗斯幽灵军舰之谜”事件之后不久发生的。因此,应该是一九九三年,临近夏末之时。
发生在濑户内海这片机关之海的一连串故事,比起罗曼诺夫家那位安娜斯塔希娅公主的离奇一生,也丝毫不会逊色。我之所以对此印象深刻,完全缘于这起事件之吊诡,及其巨大深远的影响力。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那片令我印象深刻的命运之海,伴随着潮水的气味,让我还能感受到日本史的一个断面竟如此罗曼蒂克,令人难以忘怀。但最为重要的是,当时御手洗洁还在横滨,我与他二人搭乘列车、飞机、船只,甚至爬上直升机去追逐事件的真相。现在想来,那恐怕是我们俩共同经历的最后一起事件了。
我清楚地记得事发当天,横滨还是闷热的夏日。那一年,或许因为我还算年轻,身边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许多女性。如果我脸皮再厚一点,就会说当时还收到了许多所谓的粉丝来信,其中有几封还强烈要求与我见面。
毋庸置疑,这些对我来说都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对此我完全没有反感之情;但对御手洗洁来说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他看穿了我心中的雀跃,常常会毫不留情地予以讽刺,因此每每与女性在横滨街头约会,我都不得不绞尽脑汁避开这位老朋友的如炬双目。
八月下旬的某一天,我与山田理势小姐相约在马车道的一家汉堡店见面,然后我领着她走向开港资料馆门前的广场。那天是我与她第二次见面,这位小姐有着堪比模特的华丽容貌,只消一眼,我便对她彻底倾心。因此,这第二次幽会,是我一直期待不已的。
广场上有个喷水池,还有个透明的地面观景窗,可以看到日本的第一个下水道工程残迹。这里是我向来喜爱的散步路线,对它熟悉得像自家后院一般,因此我得意扬扬地带着她,像个老练的导游般介绍着各处景观。
她虽然面容艳丽,却是个性格温顺的好女孩,认真倾听着我的解说。我自然十分愉悦。但在知性层面,以御手洗洁的眼光来看,她恐怕还是欠缺了一些。也正因为这样,在御手洗洁面前,我一直避免提到她。
“这里……你知道黑船来航的佩里吗?这里就是德川幕府与他签订《日美亲和条约》的地方。”
走到广场边缘,我开始了另一通解说,因为那里正好有一块缔结条约的纪念碑。佩里及其麾下的黑船一行人整队登陆的图景,在学校的教科书里也有登载。彼时此处还是一片沙滩,而整个横滨,也还是个荒凉的小渔村。
“真的吗,好厉害——是江户时代吗?”理势说。但我实在想不通到底厉害在哪里。
“嗯?那是当然。你看,这儿不是还有座纪念碑嘛。”我指着石碑回答。
“哇,真的呢。是个石球呢,看起来好像占卜馆哦。”理势说。
“看,这里是《日美亲和条约》缔结之地。”
“嗯,写着呢。”
“这附近以前是一片沙滩。现在虽然成了铺着石板地的公园,但在江户时代,潮水会一直打到这里。这片沙滩上长着一棵红楠树,直接见证了日美的首次接触,那棵树现在在旁边那座开港纪念馆的院子里呢。”
“石冈老师,你知道得好多哦。”
“呃,这都是常识啊。所谓的幕末,就是以这次来航为开端的嘛。对了,理势,刚才你说想吃泰国菜?”我问。这天理势一见到我就这么说了。
“我喜欢泰国菜,人家最喜欢吃辣了。”理势尖声回答。
“前面有家挺不错的店。店里光线暗暗的,每张桌子都用帘子隔开,有种诡异的气氛哦。”
我话音刚落,理势马上兴奋起来。“呀,我最喜欢那种店了!”看着她那天真烂漫的表情,我心中满是爱怜,忍不住拉起理势的手臂,向前走去。
我们站在人行道的信号灯下,准备到马路对面去。就在这个瞬间,我猛地停了下来。因为在往来穿梭的车流另一头,我发现了危险。
马路对面是家药店,店门口放着摆满杂志的书架,有个人正站在书架前翻看杂志,那不是别人,正是御手洗洁。
“今天出门真该看看皇历,怎么偏偏遇上了那家伙。”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惹不起躲得起,咱们迂回前进吧。”
说着,我又牵起了理势的手。
我们走进泰国菜馆,找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用薄窗帘隔开的座位光线昏暗,很适合两个人把头凑在一起轻声细语,我也不客气地照做了。
“这里像不像单间?让人感觉稍微大胆一些别人也发现不了呢。”我探出身子说。当然我并非真的想做什么大胆的事情,只是稍微开个玩笑而已。
理势听完,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而就在这个瞬间,悲剧发生了。
右手边的窗帘“啪”地被扯开,御手洗洁的大脸猛地出现在我眼前。他脸上满是露骨的毒蛇发现猎物的表情,让我顿时感觉心里一凉。
“石冈君,你要做什么大胆的事情呀?”他说。与此同时,上天仿佛觉得我的玻璃心碎得还不够彻底,理势竟然惊喜地尖叫起来。
“哇——御手洗洁老师,我一直很想拜见你呢。”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问。
“呵呵,就是想看看你是怎么干坏事的。”
他边说边从旁边搬了把椅子,死皮赖脸地坐到了我们中间。
“瞎说什么呢,我指的是冬阴功汤。这里的冬阴功很正宗,很辣的,你懂吗?”
“那我也壮着胆子干点坏事吧。我要冬阴功汤。”
“你不是不喜欢泰国菜吗?”我说。
“人家最喜欢了。”
“人家也最喜欢了!”理势说。
“没听你说过啊。”
“再点一份绿咖喱吧,我们可以一起吃。因为石冈君肚子里已经装不下那么多了,我们俩一起来帮他吧。”
理势闻言,轻蹙眉头。
“石冈老师,你肚子不饿吗?”
“早就饿了。”我急忙说。
“你不是刚吃过汉堡吗?”
“啊?石冈老师,你已经吃过了吗?”
我只得沉默。
“一目了然啊。”
“聪明的御手洗洁老师,你知道我的事情吗?”
“石冈君我是知道的。他在马车道吃过汉堡了,吃得比平时要急,还穿着最喜欢的鞋子。昨晚他还把电话铃声给换了哦,是‘金平糖之舞’。”
“可是,那代表什么呢?”理势一脸认真地问道。
“这家伙啊,一旦喜欢上哪个姑娘,就会把电话铃声换成‘金平糖之舞’。才刚吃完汉堡,又领着姑娘去吃泰国菜,如此错乱之举,也是与最最欣赏的姑娘在一起时,才会表现出来的。”
理势茫然地点了点头:“啊啊,我们刚才是在汉堡店门口见面的。但老师说他没有吃汉堡……”
“那当然是因为你一见面就说想吃泰国菜啊。他前一刻还吃得满嘴流油,下一刻就装出肚子饿的样子,跟你说‘好啊,我正好也饿了,我们到前面那家光线昏暗的店里去吧’。所以说,那份绿咖喱再加上我正好够吃。石冈君,你忘记擦嘴了。”
我忍无可忍,在这位朋友话音未落之时赶忙说:“御手洗洁君,你不是说有工作吗?怎么有时间跑到这里来吃泰国菜呢?”
理势闻言马上说:“我一直都很想见见御手洗先生,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我的胃才不会被区区一个汉堡填满!”
“真是铁胃啊。到明年的这个时候,人们见到你就会问:‘咦?你哪位呀?’”
“你什么意思?”
理势在一旁小声说:“胖的……”
“哦哦。”
“到时候,你走野毛山公园那条斜坡,用滚的会比较快哦。”
“才一年,不可能变成那样。”
“御手洗洁老师,你很擅长推理吧?我在书上读到过。请你给我展示一下吧,能看出什么来?”理势说。
“哦,对你我可就不太了解了。你最近到过美国东海岸,有个喜欢德牧的哥哥,和一个跟你一样爱美甲的妹妹,你们俩都很喜欢占星术,星座分别是天蝎座和双子座,今早比平时早起了一些,我只知道这么多。”
“哇——你是怎么——”理势讶然道。
“你最好马上停下,这个男人,只要给他三分颜色,他就能开染坊了。等会儿他搞不好要说,你们在这么昏暗的小空间里,肯定已经亲嘴了吧……”
“还没有。”御手洗洁说。
“哈?”
“还没亲嘴呢。”
“你怎么知道?”我说。
“你脸上写着啊。”他淡然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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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理势回去了,我与御手洗洁把她送到马车道车站,随后我们俩在马车道上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了下来。
我虚脱地瘫坐在椅子上,越过扶手,眺望着被夕阳笼罩的大道。
“你想跟她交往吗?”御手洗洁发问。
“要是能交往当然好啊。不过那女孩子太漂亮了,我肯定有很多竞争对手。”
御手洗洁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她,抽烟哦。”
我吃了一惊,猛地坐起来。
“还是个老烟枪。一天得两包吧,不,应该是三包。跟她长时间待在一个房间里,会吸二手烟得肺癌的哟。可怜的石冈君。”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御手洗洁闻言捏住了鼻子,随后说:“你感冒了吗?啊啊,原来如此,是相思病让鼻子失灵了啊。你不是跟我说过,绝对不要跟吸烟的女性交往吗?如果我再晚来一个小时,估计你这块大木头也能察觉了。”
“为什么?”
“再怎么着也能明白过来了吧?都在山下公园亲嘴了。”
被他这么一说,我只得闭上嘴巴喝咖啡了。最近几天,我确实在幻想那样的场景。
“酸柠檬之吻?不对不对,应该是尼古丁之吻。所以我才知道,你们还没亲嘴呢。”
他好讨厌。
“德牧呢?”
“那个犬种特有的毛发沾了几根在她的裙子上。像她那种女孩子,一般都会养小型犬吧?因为带德牧散步需要很大的体力,适合年轻男性来饲养,因此,是她父亲养的可能性也很低。”
“那也有可能不是哥哥,而是弟弟啊。”
我尝试反击。
“那家里的女性阵营肯定会迫使其饲养马耳他犬。”御手洗洁哼笑道,“反正世间万事都逃不开政治力学。”
“美国东海岸又如何解释?”
“我透过她上衣口袋看到了CB2的化妆刷,那牌子只在东海岸能买到。”
“喜欢美甲的妹妹呢?还有喜欢占星术,两个人的星座分别是双子座和天蝎座呢?”
“她要求我展示一下推理能力,想必是跟占星混淆了。她戴着两个幸运手链,颜色跟指甲油搭配,分别由双子座和天蝎座的幸运石串成。两串手镯的材质分别是翡翠和珍珠、红宝石和蛋白石,不过都是仿制品。她小指指甲上有一点银色的指甲油溢出来了,那是她妹妹的杰作。由此可以推断,她的星座是双子座。”
听着听着,我不禁感伤起来。在这个轻易便能给出解释的世界里,我却像只无头苍蝇般挣扎。
我看着远处,沉默了一会儿,偶然发现一名独自走在马车道上的女性。便指着她说:“你看那位女性。看上去像不像心事重重,似乎很孤单的样子?”
一名年轻女性缓缓走在路上,眺望着路边餐馆的玻璃外墙。
“是不是肚子饿了呢?她最近应该是受了什么伤,看着她,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往年看的那些卓别林默剧。”
我回头看看御手洗洁,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挂着一副愤世嫉俗的表情。
“是刚跟男朋友分手了吗?我觉得要是跟她搭话,就能听到充满诗意的哀愁呢。”
没想到,御手洗洁如此说道:“哦,你是说那个刚看完牙医出来的女性吗?”
“刚看完牙医?”
“她受伤的不是心灵而是牙龈。不如你去跟她搭句话吧?如果你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你什么意思?”我说,“你打算怎么跟她搭讪?‘哎呀,这位小妹妹,你牙疼啊?’”
“前面右转第三间是ICE,你可以给她推荐推荐。”
“哈?什么??你说什么呢?”
越来越不知所云了。
“冰品店啊,她在找冰店呢。”
我彻底无语了。过了一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纯粹是为了戏弄我。
“你又胡说八道了?为什么要推荐冰店啊,要是她牙痛,应该给她介绍药店才对不是?哈哈,你肯定认为我不会去确认吧。很好,我这就去确认一下。”
御手洗洁丝毫不为我所动,如此说道:“请吧,顺便把电话号码问过来呗。”
他摊开右手,指向那位女性。于是我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我快步穿过马路,跳上对面的人行道,追上了她。
“那、那个……”
我叫住了那位小姐。现在的我是绝对做不出那种事情的,不过那一年,或许是因为我身边出现了许多女性,让我习惯了与异性交谈。
她回过头,表情讶异地看我,那表情中带着的某种异样让我不禁有些退缩。那种异样究竟是什么,我一时没能做出解答。
“那个……很抱歉,我想问个奇怪的问题。请问,你牙疼吗?”
我当时应该是做了个捂脸的动作,那位小姐恐怕是因为那个动作,才决定跟我说话的。只是,从她的唇间流淌而出的,却是陌生的外国语言。我不禁吃了一惊。
我霎时慌了神,紧接着,就像中了御手洗洁的催眠术一样,近乎嘶吼地叫了出来。
“31ICE冰店,就在前面转角不远处!”
走在路上的人们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接着,我又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相同的话。她笑了,然后用正宗、完美的发音说了一句:“ty-one Icecream?”
至此,我认为已达到了目的,便不断对她点头鞠躬。她说了句“thank you”,回给我一记深深的日式鞠躬,转身向拐角走去。
我则带着满心挫败感,同时混杂着某种清爽的充实感,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御手洗洁身边。
我刚坐下来,御手洗洁就说:“你听到充满诗意的哀愁了吗?”
“人家讲的是英语。”除了这句,我再没有别的可说的了。
“你早就知道了?”我问。
果不其然,御手洗洁一脸平静地点头道:“那当然。她刚刚去把一直痛得不行的牙拔掉了,脸颊上还留着一些痕迹。”
“肿了?”我问。
“靠近了就觉得很明显了吧?”御手洗洁说。
“嗯。”
我只能老实地点了点头。事情与御手洗洁的预测几乎无二,我还能说什么呢?她表情中那种微妙的异样,没错,就是那个,那是因为半边脸略显浮肿导致的。
御手洗洁说:“牙龈上开了个大洞,还痛得不行,换作是谁都不会有食欲的。你平时最爱吃巧克力,想必可以理解这一点吧?”
“嗯……”我无力地说。
紧接着,御手洗洁又得意扬扬地开口道:“每当那种时候,你就没有心情大口吃汉堡,还吃得满嘴流油了吧?”
我垂头丧气,无言以对。沉默了好久,才总算挤出这么一句话。
“那冰店呢?这个推理也太大胆了吧。”
御手洗洁闻言道:“你是想说明明蛀牙怎么还吃冰吗?日本的牙医,考虑到日本人的习惯性思维,一般不会如此推荐。但美国的牙医每次给患者拔牙后,都会积极地建议他们去吃冰品。”
“哦。那你的意思是,她是个习惯了美国生活的人?”
“应该说,是习惯了英语国家生活的人。”
我还是只能点了点头。我从她的表情中察觉到的第二点异样,正是这个。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与习惯使用日语的女性截然不同。机敏调皮的神色,睁得大大的眼睛,积极寻找乐趣而时时翘起的唇角,根本不是日语所韬养出来的气质。
“……你还真能看穿一切啊。”我默默地说。
“然后呢,你告诉她了吗,冰品店?”御手洗洁问。
“嗯。我跟她说前面右拐有家ICE。我讲的是日语,但她好像明白了。因为她虽然看起来很痛苦,却对我露出了微笑。”
御手洗洁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警句:“所谓世间啊,其实是无数散文交织而成的。石冈君,过度期待可是一大禁忌。诗意的感动,触动心灵的美丽秘密,这种东西并非时时刻刻都能碰到。如果刚才她提到的那个谜团,只是超越了常识的趣事便还好说。”
对此,我由衷地点了点头。
“她说的是起刑事案件吧?还说似乎挺难解决的。”
只见御手洗洁的唇角又露出了一丝嗤笑的表情。
“哼哼,挺难解决的吗?也对,肯定没有冰品店就在前面这么简单。”
此时,我想起山田理势在泰国餐馆里说的话。她面向我们,如此说道。
“我有个朋友,一直想找御手洗先生帮忙。她叫春山樱。”
“春山樱?”御手洗洁反问一句。
“是的。她是个警察的女儿。最近她老家似乎发生了很可怕的事件,她为此很伤脑筋呢。”
“那真是很伤脑筋的事件吗?”御手洗洁略带警惕地说。
“她说一定是的。说是一起让人毫无头绪的事件。请问,我能把石冈先生的手机号码告诉她吗?她现在就在横滨,你们能见见她吗?”理势说。
翌日正午刚过,春山樱就出现在了我们位于马车道的小小办公室里。小樱的面容虽不如山田理势那般艳丽,但也是个充满魅力的姑娘。她肤色白皙,虽不胖却略显丰满,全身的肌肤吹弹可破。若说理势是个西洋风格的美女,那小樱则正如其名,是典型的日本美人。
我泡好红茶,送到她面前,她冲我深深鞠了一躬,给人一种拘谨而寡言的印象。但那只是刚开始,待我们稍加接触之后,她便像一般女孩那样,越来越健谈了。
给她和御手洗洁端上红茶,再把自己的也放好之后,我在御手洗洁旁边落座。
小樱说:“那个,石冈老师,真是太麻烦您了。”
“没那回事儿,你别客气。”我说,“他总是这样。”
“啊,好的。”
“嗯?对了,你想找我们商量什么?”
小樱闻言,怯怯地看了我们一眼,战战兢兢地对我说:“那个,我没什么钱……还能跟二位老师商量事情吗?”
御手洗洁毫不遮掩地说:“春山小姐,到这里来的人都没付过钱。嗯,要是来请我们调查丈夫出轨,倒是另当别论。你是为这事来的吗?”
“太好了!啊,不是的。我还是单身。不过,听说一旦结了婚,都会产生那种想法呢。”
“那当然了,其实结婚就是一大堆麻烦事的开始,要是嫌麻烦完全可以不结。”
“如果非要结婚,还不如跟狗结。对吧,御手洗洁老师?”
御手洗洁闭上嘴,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似乎所有女孩子都特别欣赏御手洗洁的这句名言。
“啊,大家都这么说……”
“除了狗以外,我都不愿奉陪。不过,你的话,应该想早点儿找个人类结婚吧?”
“是的,因为我没什么长处……嗯?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你来,该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不,不是的。”
“那我们以后再讲吧。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呢?”御手洗洁催促道。他最不喜欢浪费时间了。
“我在石冈老师的书上看到过付费的事,所以我以为来这里的人都要交钱,就有点担心。不过真是太好了。”
随后,她拿起放在脚边的箱子,置于膝上。
“那个,两位老师,我给你们带了些土特产来。这是我们家院子里刚摘下来的桃子和枇杷。”
她把箱子放在桌上,打开箱盖。
“请二位慢慢享用。”
“哇啊,看起来很不错呢。”我忍不住说,“在院子里还能摘到桃子和枇杷?你老家在哪里呢?”
“啊,我老家是个小岛。兴居岛。兴趣的兴,居住的居。”
“兴居岛……在哪里啊?”
“在濑户内海上。靠近四国,松山附近。”
“哦。”我伸手进去,取出摆放整齐的桃子和枇杷。
突然,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是一些很粗的蜡烛,我拿起其中一根。
“这是?”我问,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东西会混在水果里面。
“那是蜡烛。”小樱回答。
“这我知道。只是,为什么箱子里会有这么多蜡烛……”
“把这个摆在房间里,能制造出很浪漫的气氛哦。”
小樱说着,也把手伸进纸箱,拽出一条有缎带装饰的围裙。
“这是围裙。”她说,但我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啊。
“很可爱吧?石冈老师,你会做饭的吧?”
“那个,请容我打断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并不是——”
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御手洗洁不耐烦地打断了。
“岛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樱闻言,赶紧把蜡烛和围裙塞回箱子里。
“兴居岛上有一条叫小濑户的海湾,那里是海黄鱼和比目鱼的钓场。最近那里出现了很多浮尸,就在一个叫龙王神社下游不远处的水湾那儿。”
“什么?”我脱口而出。
“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很多,是有多少?”御手洗洁问。
“到现在已经有六具尸体了。”
“六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去年十月前后吧。”
“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慢慢地增加吗?”
“上个月有两个,这个月有一个。”
“是故意杀人吗?还是有人在岛上跳海自杀了?”
“我父亲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啊,我父亲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
“嗯。”
“可是兴居岛虽然不小,却只有七百多户人在上面居住,一下就能把整个岛都查个遍。岛上根本没人去世,一个也没有。那是个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小岛,可就是总有尸体莫名其妙地出现。大家为此都伤透了脑筋……”
“那不成鬼故事了?”我说。
“嗯。因为事情实在太奇怪,岛上的人都议论纷纷。甚至还有报社和电视台的人专门从松山跑了过去。”
“会不会是别的岛上的人?”
“嗯,大家都说要么是四国的人,跑到岛上来自杀。不过那也太奇怪了。”
“为什么?”御手洗洁问。
“因为所有尸体被发现的时候,都已经去世三到四天了。”
“尸身受损了吗?”
“嗯。多数尸体的手脚都被撕裂了,而且他们都没穿衣服。还有,根据父亲的调查,凡是到岛上来钓鱼的人,都跟轮渡港口或垂钓旅馆的人很熟,似乎没有上岛之后行踪不明、没有回到松山的人。”
御手洗洁点了点头。
“后来,大家齐心协力把岛上所有渔船都开了出去,在近海上巡视了好久,以防有外来船只偷偷开进来,往小濑户抛弃尸体。”
“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船只,只有尸体在不断增加。”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说尸体都是死后三到四天了吗?在到处都是钓客的海湾里,不可能有尸体能浮个三四天,早该被发现了。”
“可是,为什么只在兴居岛上抛尸呢?”我问。
“嗯,是啊。不知道。”
“别的岛上呢?”
“完全没有这样的事情。”
“兴居岛上有什么特别的吗?比如适合抛尸的什么特征。”
小樱闻言,低头思索片刻。不一会儿,她抬起脸,对我摇摇头。
“我觉得应该没有。”
“比如大工地,锯木厂之类的。”
“都没有。我们岛上只有垂钓旅馆。”
“嗯。”我点了点头,抱起双臂。
“手脚撕裂……是被什么动物咬下来的吗?”
“嗯,是的。大家都说看起来就是那种感觉,比如被某种大鱼吃掉了。”
“鲨鱼吗?”
“鲨鱼……”
“兴居岛附近有吗?”
“没有鲨鱼。不过濑户内海里倒是有,像大白鲨一类的。那个很危险哦。此外还有一种叫黑江豚的小型鲸鱼。”
“啊?鲸鱼?”
“嗯,是的。不过那种鱼很可爱,长得像海豚,是哺乳类。”
“那会不会是那种大型动物把尸体拖到兴居岛的海湾里呢?”
“嗯,大家也在议论这种可能性。总之,真是太奇怪了,大家都伤透了脑筋。再这样下去,就没有人愿意到岛上来了。”
“不过,就算是我们,也没办法潜水进去调查吧?”
“要是风评变差,垂钓旅馆可就惨了。”御手洗洁说。
“正是如此。所以大家都不希望再发现尸体了。”
“毕竟谁都不想钓鱼钓出一具尸体来嘛。”
“是的。二位老师能不能想想办法呢?再这样下去,岛上的观光事业就真的完蛋了。”
“死因呢?解剖过了吗?”我问。
“听说尸体受损严重,没办法解剖。因为都泡烂了,根本没法检查。而且又没穿衣服,无从调查死者身份。”
“性别呢?”御手洗洁问。
“都是男性。”
“嗯。”我哼了一声。
之后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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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们从羽田乘飞机到达松山机场。走在机场大厅里,小樱对我们说,从这里要乘船出海。
她领着我们坐上渡轮,三人并排坐在甲板的长椅上,吹了一阵海风。渡轮速度挺快,海上风又大,头发被吹得粘在脸上,让我稍感不适。强风在耳旁呼啸,甚至盖过了渡轮的引擎声。
不过,放眼望去的宽广海面,实在是一派绝景。天气良好,海面的颜色异常美丽。我已经很久没体会到这样的开阔感了。这里与我在山下公园眺望到的被切割的海面完全不同。如果稍微眯起眼睛,让视线变窄,就会觉得自己成了一只掠过海面的白鸥。
“啊,真是太舒服了。”我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濑户内海,在这里看真是太美了,就像地中海一样。”
小樱闻言便问:“老师,你去过地中海吗?”
“没有。”
“他这个人很讨厌出国。”御手洗洁在一旁插嘴。
“啊?你果然不喜欢离开日本呢,哈哈……”
小樱说完,我并没有回答。我是个日本人,只想靠日语生活。
很快,小樱又问我:“石冈先生,你是哪里人?”
“老家吗?山口。大概是那个方向吧。”
我辨认了一下方向,伸手指向海的另一端。
“那边是神户。”御手洗洁毫不客气地指正道。
“那我们都是濑户内海的好伙伴呢。”小樱说。
到达兴居岛港口,踏上陆地后,小樱边走边说:“那两个人会不会是新婚夫妇啊?”
“嗯,有可能。”我抬头看了看,点头赞同道。
只见离我们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对年轻男女正手牵手走在一起。
“真好啊……他们看起来好开心。”
说完,小樱又转向御手洗洁,问:“对了,御手洗洁老师,你是怎么知道我想早点儿结婚的?”
御手洗洁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劝你还是不要跟那边那个黄衬衫的人结婚。”
“啊,为什么呢?”小樱又问。
“刚才我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了,他姓梅宫。”
“啊,梅宫……”小樱说到一半,就愣了神,“梅宫樱……吗?哦……”
“啊,原来如此。原来你想换掉现在的姓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大声说道,“从春山樱变成梅宫樱,好像没什么变化啊。”
“总觉得,那样听起来更傻了。”小樱伤心地说。
的确,换成那个姓,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御手洗洁在这类问题上,似乎特别能理解对方的心理。
“可是,人们往往就是会喜欢上不太合适自己的人呢。还有,桃井也不太适合你啊。”
“桃井樱……”小樱喃喃道。
“还有花原啊,山上啊这类的姓也要注意。”
“山上樱……不行。简直成日本历史故事里的人物了,我感觉一闭上眼睛都能看到插画。”
“是啊。”好不容易完全理解了的我,此时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当然,樱田就更糟糕了……”
“樱田樱,好拗口。”
“花园更要提防。”
“一般人都喜欢那样的姓吧,因为听起来很美。”我说。
“也不知道爸爸当初是怎么想的。我总感觉自己的人生处处都受到限制。”
“御手洗洁也对自己的姓充满了纠结情绪,所以他一定能理解你。”我说。
走着走着,我们就来到了小濑户海滩旁的小路上。左首边是一片沙滩。
“这就是出现了很多浮尸的地方吗?这条海湾挺宽阔的嘛。哦,那边有电视台的摄像机呢。”
“啊,真的有呢。”
“他们都是来向岛民问各种无聊问题的。你们要是磨磨蹭蹭,搞不好会被人家抓过去问:‘这座岛上总会冒出尸体,你对此是怎么想的?’”
御手洗洁故意加快脚步,一边大步避开摄像机一边说。
“嗯,没想到这条海湾的地形挺简单,一点都不复杂。就是又宽又圆而已。”
“我已经被问过‘出现了这么多浮尸,请问你是怎么想的?’了”小樱说。
“哦?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要是回答很高兴,肯定会被赶出去吧。哪个是龙王神社?”御手洗洁问。
“在那边。那个海角上,隐藏在树丛后面。”
小樱抬起左手指向前方。
“是海湾两侧海角中右侧的那一座吗?”
“是的。那处海角被称为户浦鼻,关于这里还有个传说呢。”
“什么传说?”我问。
“有个年轻人,爱上了路过此岛的异国公主,公主离开后,他跳崖殉情了。”
“哦,难怪会出现尸体。”
“会不会是那个年轻人的诅咒啊。尸体总是出现在那下面吗?”
“不,左边那个海角附近也出现过。此外,户浦鼻前面也出现过。神社底下只发现过两具尸体。”
“很好,我们上去看看吧。”御手洗洁说。
道路一直延伸到海角上的树林里,分成一左一右两条上坡路。我们循路而上,平坦的道路只延续了一段,然后是和缓的坡道,最后变成了真正的石阶山道。拾阶而上,我们很快便看到了一座古老的神社。神社门前有个石板铺就的小小空地,空地旁露出了黑色的土地。
我走到裸露的土地上,静静站立,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光线昏暗。脚下的泥土湿润漆黑,还长着苔藓。充满湿气的空气包裹全身,这种感觉还不赖。
穿过前方茂密的树丛,可以居高临下地看到蓝色的大海,以及海岸边静谧的白色沙滩。特有的潮水气味与新绿混合,似乎对身体很好,因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鼻腔里充满了植物与大自然发出的清新气味,那是绿叶和潮水的香气。想必数千年来,这里都沐浴在这种香气中,从未改变过吧。
这是身在城市的人很难体验到的纯粹的自然感觉。在这个位于苍茫大海中的小岛上,这种感觉应该被很好地保持了下来。我觉得这一路的长途跋涉,在这一刻都值了。我不断重复着深呼吸,像在涤荡生命。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体内的所有空气都置换一遍。
但再看御手洗洁,他似乎对我的感伤毫无兴趣,只知道顺着林间小道往海边走去。
“御手洗洁老师,你小心点儿。”小樱说。
“嗯。”御手洗洁哼了一声,当作回答。这下只剩小樱和我两个人了。
“真是太美了,从树丛的间隙里还能看到大海和白沙呢。”我感慨地说。
“很漂亮,对吧?”小樱也略带自豪地说。
“嗯,周围都是大海,空气又这么好,完全没受过污染。高处的视野又宽阔,这里真是太适合散步了。”
小樱闻言说:“这是经典的约会路线呢。”
“啊,果然如此?”我说。
小樱先是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句至今为止让我最无法理解的话。她突然用撒娇的、带鼻音的声音对我说:“老师……我待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啊?有什么问题?”我吓了一跳。
“没什么,就是担心变成电灯泡。”
我慌忙说:“是这样,我说啊……”
小樱又说:“不,你别担心,最近这种事很多的。不要勉强自己哦。”
“没有,哪有啊!”
突然,御手洗洁从某个看不到的地方大叫一声。
“今天海上没有浮尸啊!”
“没有吗?那真是太好了!”小樱在我旁边大声回答道,“可怜刚才那些电视台的人,要白跑一趟了。”
御手洗洁边说边顺着小路折返回来。
“让他们空手回去实在太可怜了。干脆你从这里跳下去吧,这里足够高,必死无疑。”终于能看到御手洗洁了,他在土地上边走边这么说。
“老师,如果你这么想,不如去给他们表演一下推理吧?”
“算了吧。”御手洗洁干脆地拒绝了。
“唉,别啊。”我说。
“话说回来,石冈君,你坐过直升机吗?”御手洗洁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哈?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坐过吗?”
“没有。”
“那玩意儿移动起来的动静很奇特哦,因为会受到头上那个马达的后坐力,整个座位感觉就像在不停地旋转,像这样。”
御手洗洁用右手示范旋转的情形。
“坐在上面会一直感到回旋的力量,而座椅背后的缓冲装置又会抑制那种感觉。很好玩哦,要坐吗?”
“哦……好吧,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只得这么说。
“御手洗洁老师,这座岛的另一头,正好在相反方向,还有一座名叫御手洗洁的海角哦。”小樱说。
“嗯,你应该就是从那一带的石头里蹦出来的吧。”我说。
“这里看够了,下去吧。”御手洗洁说。
<er h3">04
伴随着海浪拍打的声音,我们下到海角来,发现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照这个样子,今晚搞不好要住在岛上。
小樱突然在沙滩上跑了起来,同时还大声叫着“爸爸”。她跑了一段,回过头来说:“是爸爸!”
我和御手洗洁便沿着沙滩,朝远处那位身着制服的警官走了过去。
“御手洗洁老师,石冈先生,这是我爸爸。”
她向我们介绍完,又转向父亲:“这两位就是有名的御手洗洁老师和石冈先生,你知道的吧?我总是跟你说起他们的。我跟老师提到了岛上发生的怪事,然后,二位就特地赶过来了。”
我们齐齐行了个礼,警官的帽子却一动不动。
只见他露出嘲讽的表情,说道:“真受不了你们,二位难道就没别的事情干了吗?”
御手洗洁闻言也露出了微笑。“彼此彼此。”他说。
“你什么意思?!”警官马上变了脸。又来了,我太讨厌御手洗洁了。
“爸爸。”小樱出言阻止,我也插了一嘴。
“喂,御手洗洁。”
可是警官似乎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又说:“你凭什么说我闲?”
“没什么,只是刚才我看到您似乎在接受电视台的访问罢了。”御手洗洁说。
“那又怎样,那怎么就成闲人了?我那是在工作。”
“您的工作是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吗?”
“当然不只如此,但偶尔接受一下采访不可以吗?”
“那您是说,在接受采访前,自己一直都在做警察的本职工作吗?”
“那是当然。”
“但您好像在给后院的桃树浇水啊。”
警官闻言,顿时语塞。
“你看到了?”
“我连您住哪儿都不知道呢。对了,关于这里的浮尸,您是怎么回答的?”
“当然是跟他们说大家都很伤脑筋啊。”
“哈哈!真不愧是专业人士,简直就是一级情报啊。”御手洗洁感慨地说。
“你说什么?”
“您知道吗,能够进行那种对话的人,世间就管他们叫闲人。”
“你怎么说话呢!世间的人不都在忧心忡忡,想知道岛上的情况吗?”
“您说他们想知道兴居岛上出现浮尸,是否影响了岛民的生活?”
“没错!”
“那种事情,一般人是无法断言的吧。搞不好还有人为了庆祝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尸体,专门开个派对呢。”
“说什么呢!”
“其实大家真正想知道的,是浮尸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凶到底是谁。”
“那是当然的。”
“那么,您把那些也说出来了?”
“现在事件还在调查,我不能随便透露。”
“原来如此,大智若愚啊。”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如果真有不便透露的事情,那也挺好的。”
“喂,御手洗洁,你快算了吧。”我说。
“我家姑娘总提起你们,我就去看了你们的书。”小樱爸爸继续道,“你好像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是吧?要我说,那都是扯淡。真正的高手根本不会整那么大的动静,净是不顾安危的瞎扯。”
“书上写的比实际发生的事情还要收敛一些。”
“那不过是让人看着过瘾的胡说八道。充其量只是吹牛皮,根本不叫真聪明。”
“哦,那该叫什么呢?”
“叫大风吹。”
“啊啊,原来如此!可是所谓的大风吹,不是形容那种不懂装懂,到处装样子的人吗……”
“御手洗洁,你够了。”我又说了一遍。
“真没有自知之明。怎么着?你还专门从东京跑过来了?真是辛苦您了。”
“是您女儿把我们叫来的。”
“女娃没常识,自己老爸就是个专家,她还去找别人帮忙。这不是给长辈脸上抹黑嘛。”
“她可没给您脸上抹黑哦。”
“那当然,我这种专业人士怎么可能丢人现眼。”
“嗯,不过也快了。”
“啊哈?”
“嗯,没什么。”
“对了,你查到什么了吗?”
“什么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当然是这里出现尸体的原因啊。”
“啊啊!我早就查清楚了。”御手洗洁说。
“哎呀,是吗?那我姑且问你,凶手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浮尸?”警官说。
“你要跟一个大风吹请教这种事情吗?”
“所以我说‘姑且’啊。如果你不是个牛皮精,就给我说点有料的。”
“要多少我就能说多少。不过鉴于现在还处于调查中期,不太方便啊。”
“哼!”
御手洗洁伸手指向海面,说道:“算了,还是给您透露一些吧。凶手就是那个,那片特殊的海。这样的海,您找遍日本也唯有此处而已。”
“你在胡说什么呢?这是随处可见的海嘛。”
“其实是世间罕见的。这样的海,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哦。”
“这就是片普通的海,你吹牛也要有个上限啊。”
就在此时,空中传来类似飞行器发出的噪声。警官不耐烦地看向天空。
“只有在这片海域才有可能发生的犯罪,如今就发生了。就在我们眼前。”
“喂,御手洗洁,你是说,尸体之所以没有手脚,是因为这片海的特殊性——”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御手洗洁打断了。
“没错,石冈君。这片特殊的海中,有吃人的怪物。”
“有个屁!”警官说,“我从来没听说过那种事情。”
“尸体现在被存放在松山警察署吗?”御手洗洁问警官。
“没错,但有可能已经被拉去火葬了。你想看吗,那我——”
“不,损伤如此严重的尸体,看了也没什么意义。”
噪声越来越近,警官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片海,我是最了解的。我打小就是泡在这片海里长大的,绝对由不得任何人乱讲话!”
“哦,很了不起嘛。”
“那当然。”
“身在山中不见山。”
“哈啊?”
“再逞强就形同瞎子了。”
警官沉默片刻,大声说:“臭小子,你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因为噪声越来越大,警官已经近乎怒吼了。如果不这样,其他人根本听不到他讲话。
“总之,你给我回去就对了,这不是外行人能随便插嘴的事件!”
“我们终于达成共识了,完全同意!我现在说的话可是重要得不得了哦。如果你不听,那我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如我说点儿更重要的话给你听吧。”警官骄傲地说。
“什么呢?”
“今天的返程渡轮已经开走了。你们肯定得住在岛上,但我只要一句话,就能保证你们找不到一家旅馆。怎么办?要睡沙滩吗?还是请求我去跟旅馆说一声呢?”
“啊啊,没必要,我们坐出租车回去。”御手洗洁说。
“你说什么呢?莫非你要坐能在海上跑的出租车吗?这可是个小岛啊。”
“我们要坐天上飞的出租车。那么,您保重了!”说完,御手洗洁转过身去。
沙滩上尘土飞扬,噪音已经变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我吓坏了。因为眼前竟有一台直升机缓缓降落在沙滩上。
御手洗洁回过头,大声说:“春山先生,这已经不是你们那个小岛派出所能解决的事情了。您还是赶紧回家去,等候我们的消息吧。”
父亲和女儿都瞠目结舌。御手洗洁又大叫道:“顺便给桃树浇浇水!总比跟电视台的人聊天要有收获。石冈君,我们坐上去吧。小樱小姐,请原谅我对你父亲的失礼。”
“啊,没事。”小樱说。
“有结果了我会给你打电话,记得告诉你父亲哦!”
“啊,好的。可是,那个,你们要去哪儿啊?”
御手洗洁估计是没听到,因为他早已转过身,朝直升机飞奔而去。我也跟在他后面,奔跑在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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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机一路穿越濑户内海,脚下的蔚蓝海水以惊人的速度向后退去。海水的颜色并不相同,就像一道碧蓝的河流穿梭在浓重的黛青墨汁里。
那就是所谓的洋流吗?而且,在那斑驳的海水中,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大小渔船。
机内充满引擎的噪音,我大声问御手洗洁:“喂,御手洗洁!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是哪儿来的直升机?”
“我们的委托人可能会发生变更。看来这起事件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
“啊哈?”我说。
事情的发展过于迅速,让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委托人变成谁了?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一架直升机?
“我说,到底是什么委托人啊?还有,这到底是哪儿来的直升机?”
我问完以后,御手洗洁直视前方,装模作样地回答:“我还不能说。而且被问到的时候,你还是毫不知情的比较好。你就当这是打飞的吧。”
“出租车吗?那还真是超高价的出租车啊。我再问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吴!”脚下是缓缓向前延伸的濑户内海,我抬起头,远方出现了一小块陆地。那是本州吗?
“我们在北上?”
“没错。刚才我跟他们联络好了,那边应该会替我们准备好实验用品。”
“实验?什么实验?”
“很快你就知道了!”御手洗洁说。
直升机下方现出了陆地。没过多久,我又看到了类似大型体育馆的屋顶,以及呈灰色的建筑物。那座建筑物就像砧板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形状。直升机朝那里飞去,到达其上空后,便对准建筑物一侧的直升机停机坪缓缓降落。
水泥地很快便逼近眼前,我们乘坐的这台大型机器,发出一声闷响着陆了。
“好,我们下去吧,放低重心。”
御手洗洁边说边拉开门,跳到水泥地上。
“这是哪里?”我边跟出来边问。
“水文试验场啊。”御手洗洁说。
我们在翻卷着大风和尘土的巨大机器下面猫腰疾行,前方站着一名身穿灰色工作服的男人,正等着我们。
背后的直升机再次发出巨大的轰鸣,重新回到空中。它在上空改变角度,又向大海飞了过去。
“水文实验场?”我问。
“属于通产省。这里是通产省的中国工业技术试验所。”
“试验所?试验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进去就知道了。”御手洗洁说完,转身面向站在一旁的男人,“你好,承蒙关照了,我是御手洗洁。这位是石冈君。”他如此介绍道。我赶紧点了点头。
男子低下头,说:“我是北王子。接到佐佐木先生的吩咐,特地在这里等待二位。久仰老师大名,二位这边请。”
说完,北王子就带头走进建筑物里。水泥通道持续了一段距离,我们紧跟在那人后面走着。
视野瞬间开阔起来时,我不由得目瞪口呆。
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在体育馆里,因为这里看不到一根柱子,是个十分宽敞的空间。
里面的东西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仿佛刚才在直升机上看到的世界被抹去了一切色彩,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这个广阔的空间足以进行各种大型体育运动。不管是篮球、排球,或是棒球、美式足球,就连高尔夫,甚至是田径比赛都能胜任。
这里有一片形状奇特的水面,水面旁是粗糙的地面,看似由水泥铺成。定睛一看,那原来是雄伟的濑户内海的立体模型。
不过,这么称呼这个立体模型是否正确,对此我毫无自信。究其理由,还是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应该说,这里就像一个大得过了头的微缩花园。总之,这就是一个还原了本州和四国之间那片广阔的濑户内海的巨大模型。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我不禁瞠目结舌,呆立不动。感觉自己瞬间成了顶天立地的巨人。
与内海相接的凹凸不平的地面,好像也是还原地图制造出来的。看来,这里还准确再现了濑户内海的海岸线。池中灌满了真正的水,看起来是淡淡的蓝色。我们站立的地方和那巨大模型之间还有一道狭窄的沟渠,小型濑户内海里的水若是满溢出来,都会流入那道沟渠里。沟渠前面还安装了一圈扶手。
右首边是陆地,因为四国的海岸线从东西两侧包围了四国,那似乎就是这座砧板建筑奇特形状的缘由。也就是说,正因为砧板底下有两座像脚板一样紧挨着主楼的建筑物,使得沿着四国左右两侧一路南下的海岸线,以及海岸线所环绕的海面得以被再现出来。刚才我们就是沿着其中一个脚板里的走廊来到这里的。
“这是濑户内海哦,石冈君。”御手洗洁对我说。此时我才回过神来。
“这就是我们的凶手。现在,我们就要在这里重现凶手的手段。”
当我们站在那里凝视水面时,北王子回来了。
“我跟佐佐木先生确认过了,他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做好了准备。”
“佐佐木先生是谁?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我茫然地问御手洗洁。
北王子似乎听到了我的问题,只见他转向我,指着模型开始进行说明。
“这是濑户内海两千万分之一的水文模型。那头是山阴山阳,这头是四国的陆地。有了这个模型,该地域每日发生的干沟现象,也就是濑户内海海水的流入和流出,都能被再现出来了。”
“哦哦。”我说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我们先把水灌入这座濑户内海模型,过一段时间再抽出来,这样,就能模拟整个内海的海水流动了。”
“原来是这样。”我一脸茫然地说。
“现在模型里是满潮状态。此外,濑户内海沿岸的各个都市,我们都用号码牌标注出来了。也就是冈山、广岛、山口,以及四国这边的香川、爱媛各县的主要城市。”
“啊啊,我看到了。”我说。
“可是,为什么要摆牌子?”我问御手洗洁。
“那是我分配给各个嫌疑人的卡片。”御手洗洁说的话依旧让人难以理解。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做这么个巨大的模型?就为了犯罪调查?”
这回是北王子回答了我。
“不,这是为了观察濑户内海沿岸林立的工厂群排出的水对濑户内海造成的污染情况。因此,我们还尽量再现了海底的地形,极力使其接近实物。因为海底地形也是影响水流的一个重要因素。”
“哦……”
“这片水面约有七千五百平方米,总水量大约有五千吨,算是世界上最大的水文模型了。因为依靠抽水和放水,可以正确观察污染的扩散情况,以及污染扩散的速度,还能计算出内海与外洋的海水交换比率,甚至还能计算出由此带来的清洁效果和稀释程度。”
御手洗洁对我说:“因此,我觉得它对我们这次的调查很有帮助,就来了。”
“啊啊。”
我总算跟上了他们的节奏,但也并非全部。海水的动向?这跟春山樱找我们商量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如你所见,与卡片拥有相同号码的浮标就浮在附近的水面上。”
仔细一看,在靠近陆地的地方,漂浮着许多像高尔夫洞杆一样的东西。浮杆与卡片十分接近,每个紧邻的卡片和浮杆上都标示着同样的数字。
“浮杆漂浮在距离都市两公里远的海面上。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变更数字,再进行一次实验。那么,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御手洗洁回答道。
“接下来,我要模仿退潮进行抽水了。喂,好了,开始吧!”
北王子朝旁边的操作室大喊一声,并挥手示意开始。很快,室内便响起机械的轰鸣,形状复杂的池子里的水开始动了起来。
我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模型上,试图理解现场的状况。因为我至今都没有完全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个地方来。
位于我右侧的排水沟开始发出“哗哗”的水声。我知道,濑户内海的水被排出来,流进沟渠里了。
“海水被抽走了?”我问。御手洗洁点了点头。
在那巨大的模型之海的一角,如同尼亚加拉大瀑布一般“哗哗”落下的流水声渐渐变大。排出的水流越来越多,在沟渠上方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极目远眺,海瀑布似乎有三个之多。
我不禁想起古希腊时代人们脑中的世界地图。当时的人们认为,世界就是一个大圆盘,在那茫茫大海的尽头,是一条条雄伟的瀑布,直通地狱之底。
随着海水的排出,漂浮在水面上的白色号码杆也开始移动。我听到了御手洗洁的声音。
“石冈君,濑户内海啊,其实就是个形状复杂的大澡盆。”
我点了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真是太壮观了。想不到吴这个地方还有这么厉害的设施,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御手洗洁边点头边说:“从外洋来的水会从三个方向出去,那三个方向分别是四国、本州和九州之间的空隙。在那边稍远的地方,是纪伊半岛和四国之间的纪伊水道。近旁右侧则是四国和九州之间的丰后水道。左首边的是本州和九州之间的关门海峡。”
“哦哦,是吗,原来如此。”
“濑户内海的水就只有这三个出口。最宽的出口是这条丰后水道。关门海峡最窄,因此水流也最急。门前有个大岛挡道的水路,其湍急程度更胜于河川,甚至会出现旋涡。你看,就是那里。”
“淡路岛?”我顺着御手洗洁的方向看过去,说。
“嗯,那附近是自古流传至今的遇难之地。被称为鸣门涡潮。”
“啊啊,就是拉面里的那个。”
“哈?嗯,算是吧。”御手洗洁发出了很失望的声音。
“很厉害啊,这个,真的像河一样。”
我想起刚才在直升机上看到的,蔚蓝色海面上的那条浅蓝色缎带。御手洗洁说:“所有漂流物都会进入这道海潮,然后以惊人的速度被带走。”
“船也是?”我问。
“过去是的。那时候靠桨划的小船,遇上这道海潮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也因为如此,正确掌握各个时刻急流位置及其速度的人,最后称霸了这片海域。”
“海盗?”
“没错。无论多么强有力的陆军,一旦到了这片海上,面对熟知海流变化的军队,就成了手无寸铁的婴孩。而这条急流的出现是定时定点的。每隔六个小时,根据月亮和太阳的位置产生变化。”
“哦哦。”
然后,我们便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那些晃动的白色标杆。有趣的是,标杆的移动并非一致。有的漂得快一些,有的漂得慢一些,还有的原地打转,很难前进。
“兴居岛的神秘事件必定与这条洋流有所关联。”
御手洗洁说着,走了开去。
“为了观察海潮的细节,我特地请这里的工作人员放了那么多漂浮杆。”
“它们都在动呢,就像顺流而下。还都各不相同,真和田里的水池不一样。”
“嗯,一点不错。”
“不过,每根标杆的速度都有点不同。”
“但还是有几个富有特征的要素,对吧?正如你刚才所说,每个个体的移动都有差别,即速度差。这很重要,但在此之上,还存在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则。那就是,以濑户内海的正中央为中心,水流分成了左右两股,分别向东西方向流去。”
“啊啊,真的呢。标杆们分成左右两股了。”
“没错。在平坦的海面上,其实存在一个分水岭。换句话说,以那附近的南北分水线为基准,东侧的漂浮杆是一定不会往兴居岛方向去的。”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漂浮在神户海面上的东西绝对不会跑到九州这边来。”
“没错,石冈君。很不错嘛,比刚才那个拉面发言要进步多了。所以,我们可以彻底排除东侧了。”
“哦……嗯。”虽然不太明白,我还是点了点头。他要排除什么啊?
“石冈君,你又发现什么了?”御手洗洁又问。
“濑户内海上还真的有许多岛屿啊。”我把自己发现的事情说了出来。
“是啊。”御手洗洁说。
“所以岛和岛之间有间隙,就会出现湍急的海流。水流在这里会加快速度,有的地方还会翻卷出旋涡。”我说,“比如音户和濑户?”
“嗯,那里也算其中一处。”御手洗洁说完,又继续道,“你看,在岛屿密集的地方,漂浮杆的运动像不像从机盘上滚落的柏青哥钢珠?”
“嗯,真的呢。就像钢珠从柏青哥小柱子之间掉落的速度那样快。”
“第二重要的是,这个水池复杂的形状。因为中间有无数岛屿,其位置也是随机的,于是岛和岛之间的间距也变得各不相同,导致水流复杂而凌乱。因为实在无法预测,我们才需要用到这个模型。”
“岛和岛之间的漂浮杆在高速移动呢。就像顺着湍急的河流向下漂落。真的像钢珠一样啊。”
“此外,也存在移动缓慢的标杆。而更重要的是,水流每六小时变换一次,而且每天都是一样的。”
“每天都一样……”
“是啊,石冈君。濑户内海就像一台精准的机械,每天重复着基本相同的运动,直至今日。”
“基本相同的运动……”
“每日不停歇,持续了数万年。因此,这一机械装置也就有了它独特的意义。无数个漂浮杆也像现在这样,每次重复着同样的运行轨迹。这些轨迹从卑弥呼时代一直延续到今日,丝毫没有改变过哦。”
“从卑弥呼时代……”
“没错,你能感受到其中悠久的历史气息吗?无论是神功皇后时代,还是源平合战时代,抑或武藏与小次郎的严流岛时代,甚至B29来袭、喷气式战斗机飞翔在无序世界上空的时候,这些轨迹都丝毫没有改变。不过这几年来,关门海峡的形状发生了些许变化,因此现在那些轨迹肯定也有轻微的变化。”
机械运作的声音停止了,绝对的静寂突然笼罩整个空间。御手洗洁说了一句话,听起来格外洪亮。
“这是一个机关之海。如此精巧特殊的海洋,在日本只有濑户内海一处,放眼世界也是极其罕见的。”
“原来如此……”这下我终于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北王子从旁边的操作室里探出身子,对我们说话。因为整个空间已被静寂支配,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格外洪亮。
“御手洗先生,排水已经结束了。退潮到这里算是完了。”
于是,我和御手洗洁再次眺望濑户内海。水面上东一片西一片地漂浮着白色的标杆,此时已全部改变了位置。
“原来如此,一次退潮造成的漂浮物位移有这么多啊。”
“应该是的。”
“嗯。”御手洗洁一动不动地看着水面,视线不断游移。
“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改为涨潮了,可以吗?”北王子问。
“可以,麻烦你了。”御手洗洁说。
北王子闻言点了点头,又把身子缩了回去。机械声再次响起,水面上的白杆又动了起来。这次的移动与刚才的方向相反,都沿着濑户内海的中心线。借用御手洗洁的话,就是向着分水线慢慢漂了回去。
御手洗洁转过身来,看着我说:“石冈君,你要看着兴居岛的小濑户。”
“啊?兴居岛?”
“喂,石冈君,这是理所当然的吧?你能不能靠谱一点儿,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啊。”
御手洗洁用半带无奈的口吻说。
“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虽然迟钝,但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御手洗洁的想法。
“啊啊,就是说……”
“没错。我们要一直重复涨潮退潮的实验,直到其中一个漂浮杆进入兴居岛的小濑户湾。”
“是这样啊。”我可算是明白了。
“对了,兴居岛是哪个?”
被我这么一问,御手洗洁终于忍不住咂舌,走了开去,指着四国旁边的一个小点:“这里!”
的确,那边是有一个小小的岛屿。
“漂浮杆还没进去呢。”
“废话,要是进去了还实个鬼的验。”
不一会儿,操作室里的北王子就告诉我们已经是满潮了。漂浮杆如今又遍布整个濑户内海海面,只是,兴居岛的小濑户湾里还是没有漂浮杆。
御手洗洁沿着排水沟旁边的扶手走了一会儿。
“那麻烦你再切换成退潮吧,谢谢。”他说。于是,机械声又响了起来。
接下来,我们又重复了好几次涨潮和退潮的操作,可是,依旧没有漂浮杆进入兴居岛的海湾里。御手洗洁已经表现出些许烦躁了。
“那我再切成满潮吧,到这里已经算是三天后了。”北王子说完便切换开关,开始了不知第几次的模拟涨退潮。
随着机械泵的运转,无数的白色漂浮杆再次开始活动。在旁边来回踱步的御手洗洁此时又大步回到了我身边。只是,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水面上。从他的步子上就能看出,我这位老朋友正处于兴奋状态。当他走到我身边时,突然大叫道:
“Bingo!”他伸出手指。此时,正有一根小小的漂浮杆,颤颤巍巍地漂进了小小的兴居岛海湾内。
“可以了,请停下来吧!”
御手洗洁冲操作室大喊一声,紧接着便急匆匆地跨过护栏,又跃过排水沟,像只巨大的怪兽一样走在四国的版图上,最后在爱媛县跪坐下来。
他上半身探出水面,朝兴居岛伸出手。用右手拾起小濑户湾里的漂浮杆,然后大喊道:“五号!五号对应的城市是哪一个?”
此时,北王子的身影出现在对岸的本州岛上。他横跨广岛县,停在水边,指着脚边那个标示着五号的亚克力小盒子,用同样洪亮的声音喊道:“是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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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