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 top">一
警方收到了从榎木光子的老家神户发来的传真,之前田无向他们询问光子有无前科。传真上说榎木未成年时就因盗窃进过警局,留下不少案底。
田无拿起发来的传真,看完后说道:“光子的双亲在她四岁时离婚,之后光子和母亲一起生活。光子中学二年级时母亲死于酒精中毒。之后她辗转于亲戚家,中学毕业后离家出走,偶尔借宿于朋友家。这期间多次盗窃、诈骗,不知为此被抓多少次。十八岁从少管所出来后,竟在‘三宫青少年女王竟选’活动中获得冠军,于是她怀揣着进军演艺圈的梦想来到东京……她这辈子可真够悲惨的。”
说罢,田无将传真纸丢到桌子上。
“最后还被出道的谎言骗了,以致犯下杀人罪行。好了,这次轮到去找津田聊聊了。”
“我说,津田啊,榎木光子被逮捕了哟。”
在审讯室里,田无刚一见到津田,就突然开口这样说道。这一次,田无坐在津田对面的椅子上,砂越则靠墙站在津田身后。
“你的女神成了罪犯,她肯定会被起诉的。你知不知道,她还未成年,就没少进关西地区的警局了,还进过少管所。”
津田瞪着田无。看样子,这些他都不知情。
“怎么样?”田无问道。
“什么怎么样?”津田反问。
“吓了一跳吧?”
“没什么,过去的事无所谓啦,只要现在是个好人就行了。”
“嗯,是吗……这个暂且不说,现在你也没必要再包庇光子了。她也是罪犯,你还是据实招了吧。”
“事到如今,你们还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不是说我是只没用的蟑螂吗?!”
“哎呀呀,可别这么说自己。不过,对那个有着辉煌前科史的女人来说,说不定你这只蟑螂男挺合适。就是这样喽。”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小子,不是想和这个女的结婚吗?不惜威胁她也要娶到她,还因此跟在她屁股后面乱转,不是吗?”
津田一言不发。
“这次的案子,不可能对榎木宽大处理,她可杀了两个人,肯定要服刑蹲大狱,而且时间短不了。不过这也是你的机会,女子监狱里不可能有情敌,你可以经常给她写信,去看看她,不厌其烦地送些慰问品。只要肯努力,说不定会有奇迹。怎么样?嗯?我算很替你着想了吧?好啦,说吧!”
“你要我说什么啊?”
“你小子就是蛙镜男吧?”
“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回答我,你是不是蛙镜男?”
“是呀。”
“戴蛙镜的理由是从报纸投送口窥视光子屋内时,眼周被喷了红色油漆,对吧?”
津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没错。”
“为什么去日光浴沙龙?”
“这件事你们不是也知道了吗?”
“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源回来时,我眼睛周围的喷漆还未完全掉落,于是我想到去日光浴沙龙把皮肤晒黑,残留的喷漆看起来就没那么显眼了。”
“哦,所以才专门晒了脸吗?”
“是的。”
“你小子是不是还在美登里屋前面,像条蛇似的扭过?”
“什么?”
“在从烟铺望出去可以看到的地方,你顶着毛毛雨,在水泥墙前面扭动着,对吧?”
“我想起来了,那时因为太无聊了,就练了练太空步。”
“太空步?那是啥玩意儿?”
“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啊。”
“迈克尔·杰克逊啊,哦……那不是已经过时了吗?你看见光子在钵吕屋里殴打钵吕婆婆那一幕了吧?”
津田再次陷入沉默。
“哦,又选择沉默了呀?这样下去你的刑期可要变长了哦,没法和光子相见了哦,而且,万一光子逃脱刑罚,她就会永远消失在你的视野中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哦。”
“我站得太远了,没看清楚。”津田勉强说道。
“但是你看见了,对吧?”
“看……见了……”
“很好。回答正确。接下来,你小子也老实交代一下在日光浴沙龙里被捕前,都发生了什么事吧。”
<er h3">二
在目击光子杀死钵吕富美子之后,津田逐渐清醒。他意识到自己所目击到的事件的重要性。也就是说,如今他又掌握了一件可以要挟光子的重要素材。利用它绝对可以如愿以偿,和光子结婚也不成问题。这件事可不简单。幸好一直跟在光子身后,现在光子是杀人犯了。
同时,随着这起案件不断被媒体所报道,谜一样的蛙镜男也成为都市传说,并以津田难以相信的速度扩散。报道对蛙镜男的描述与津田本人存在巨大差异,连津田自己都感到茫然不知所措。而且他似乎被当成杀害钵吕富美子的凶手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因此也无法确切体会到危险性。当然,他根本想象不到社会上正到处传播有关蛙镜男的谣言,说他是恶灵般的存在。津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和杀人犯画上等号。
只是,那些原本想用来威胁光子的素材这下发挥了功效。他甚至要代替光子,顶替下杀人的罪行。津田觉得自己似乎获得了理所当然打电话给光子的资格。
同时,津田对光子生活中他所未知的部分越来越感兴趣,更加热衷于每日尾随光子。他想成为光子保护者的意识愈来愈甚。
他一路跟着光子,在福来车站前看到一个素未谋面的卷发男人要带走光子时,幻想着光子被带入酒店后施暴的津田立刻抓狂了。他全力跑过去,将那个看起来像个流氓似的男人狠狠撞飞到车行道上。
没想到这个男人是光子行骗过的餐厅的店主,他正准备带光子去派出所。津田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一心只想保护自己所深爱的女人的节操而已。
被撞飞的店主被路过的出租车撞倒,受了重伤,这很让津田良心不安。他的不安并非源于男子受了伤,而是因为害怕这名男子与暴力团伙有什么关联。津田想弄清楚这名男子的身份,于是把手伸进男子怀里翻找起来。他想找到名片之类能表明身份的物件。
一旦想到这个男人或许和暴力团伙有关,津田的思绪就忍不住肆意发散。暴力团伙一定有武器,或是练过武功什么的,除了出其不意地偷袭,自己没有任何胜算。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津田最怕那个男人叫来同伴复仇。
行人渐渐聚集,津田突然掏出刀子挥舞着,以驱散众人。这可不是逍遥的时候,一想起男人的同伴随时都会赶来袭击自己,津田的心情就忍不住暴躁起来。然而,此举却使得蛙镜男的形象一下子变得更加穷凶极恶,人们给他冠上“渴求鲜血的无差别杀人恶魔”之名肆意传播。
光子早已不知所踪。自己在她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可她竟如此薄情。津田的感情受了伤,于是想打一通久违的恐吓电话给光子。
那晚的电话想必令光子害怕至极吧。津田指出光子就是杀死钵吕富美子的凶手,之后还从衣柜里翻出值钱的东西尽数带走,他告诉光子,他目睹了整个过程。大受打击的光子知道事到如今任何借口都没用了。津田借机提出结婚的要求,光子只是一味地沉默,她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如果津田把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警察,她余下的漫长人生就要在铁窗中度过了,在演艺圈出道的梦想自然会随之烟消云散。
于是,光子不再对任何人提起她被跟踪狂恐吓的事,并改口说自己从未被人跟踪过。因为一旦有人追查跟踪一事,她杀害钵吕富美子并盗窃财物就有败露的危险。
这就是光子突然改口对砂越他们说没有跟踪狂的原因。
<er h3">三
田无和砂越再一次提审榎木光子。
田无说道:“榎木小姐,在你离开神户之前,好像拜访过曾照顾过你的生活安全课警察。你当时说以后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好像还发誓说再也不做偷盗这类事了,对吧?”
光子羞愧地低下了头。
“生活安全课的武藤警官知道了你的事后,很失望地说:‘是吗,那太遗憾了。’洗手不干偷东西的事真的很难吗?”
稍作沉默后,光子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吗?”
“我确实没权利问你这个问题,这里不是学校,我们也没时间对你进行道德教育。”
“嗯……”
“你为什么杀死枣田?”砂越发问。
光子吓了一跳般抬起头。
“那不是我干的,是蛙镜男……”
站在光子身后的田无笑出了声,说道:“喂,榎木,这招已经不好用了。”
“津田一郎吗?你说的是不是津田一郎?”砂越问光子。
“嗯,是的……”
“枣田被刺的时候,津田拘留在警署呢。”田无说道。
“什么?”光子轻声反问。
“津田早就被捕了,你不知道吗?”
光子睁大双眼,茫然不知所措。
“这可是你的第二次失算哦。津田不可能犯下那桩罪行的。”田无说道。
“目击过蛙镜男的人中,也有说蛙镜男其实是个女人的。而你,就是蛙镜男吧?”砂越说道。
光子失望地低下头。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还想说谎的话,罪行会变得更重哦。赶紧交代了吧!快点儿说。”田无劝道。
“为什么杀枣田?”砂越又问了一遍。
“他说要和我一起死。”光子小声说道。
“一起死?”砂越反问。
在光子身后徘徊着的田无也停下了脚步。
“什么?一起死?”田无亦反问道。
“他说他给不了我钱了,债务使他自己也自身难保。说这些都要怪我用了他不少钱,导致他的资产所剩无几。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死。开什么玩笑!我的人生可刚拉开序幕!”
“他的超市经营状况那么不好吗?”砂越问道。
“听说停业了。那晚他在‘葫芦传’喜滋滋地喝酒,但我想其实是喝闷酒吧。”田无说道。
“枣田在葫芦传喝酒的时候,给他打电话的人是你吧?”
“是的,我很久没和他联系了,之前我们在我房间里大吵一架后就分手了,我叫他再也别来我这里了。”
“那你为什么还给他打电话呢?”
“因为……我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
“哦,这样啊,为了跟踪他。你当时就在酒馆附近,对吧?”田无问道。
光子点了点头。
“你跟枣田先生说再也别来你家之后他说了什么?”砂越问道。
“那时他已经醉了……”
“哦,喝醉了啊。那他怎么说的?”
“那天他喝得醉醺醺的到我的住处来,问我是不是和词作家先生有染。威胁我说这辈子都别做当歌手的梦了,他会向媒体揭发我的丑闻,说我是个小偷。”
“这要是被保护司听到非吓死不可。”田无说道,“不过还是不要说死者坏话比较好。”
“他还说会纠缠我一辈子,因为我就是他的全部,除了我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输光了……”
“他不是还有老婆吗!”田无吼道。
“他问我知不知道他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他说有几百万。”
审讯室暂时被沉默笼罩。
“这个数字或许不假,没准儿有一千万呢。你不是还向他借过五百万吗?你要那么多钱干吗?”田无问道。
“买衣服、首饰和包什么的……很快就花光了。”
“奢侈品吗?一千万那么容易就花光了?”
“我只是想成为歌手,从最底层爬出来!仅此而已!在关西的生活真的很艰苦,即便我来了东京,艰苦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变。我只是想改变这一现状,可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妨碍我?!为什么?!喂!你倒是说呀!告诉我啊,刑警先生!”
光子的眼神中透着拼死的执著,交替看着两位刑警。
“这个……”田无刚准备说点儿什么抑制住光子的怒气,但立马放弃了原先的想法,转而这样说道,“这个我不知道,这里可不是商谈人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