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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汤森·哈利斯高中的校门附近时,我忽然想起外国人阿吉的事。正确地说,我是在想,当下田的官员把阿吉当土产一样送给哈利斯时,哈利斯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虽然这是个通俗的故事,但是前往东方神秘的国度增广见闻,是任何美国人都会感兴趣的事。我也见过阿吉的照片,她可以算得上是美女。做为一个艺妓,经常有机会出席当地权贵的酒宴,所以这位阿吉应该是一位有魅力的女性。
但是,即使收到了这样的美女当作礼物,当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有情人的时候,他还能毫不在乎地接受这个女人吗?他不希望别的男人因此仇恨自己,应该也不会接受硬被拆散而送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吧!万一他真的喜欢上一个虽然整天待在领事馆里,心却在领事馆外的情人身边的女人,那就是在自讨苦吃,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而已!当然也可以自我安慰地说只是玩玩而已,可是毕竟很难那样说服自己,所以让她回到她的情人身边,才是聪明的做法。
我沉溺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完全没有发现到洁走得很慢,已经落后我许多。发现到这一点后,我赶紧回头,走向他,并问:“收到阿吉这个礼物时,哈利斯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
突然被问这样的问题,洁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说:“什么?你说谁?”
“阿吉呀!那个日本女人阿吉。”
“谁?”他说。
“下田的官员送给哈利斯的礼物呀!”我说,并且用手指着旁边的高中。
洁的意识这才被唤回来,就好像已经飞到火星的灵魂赶紧飞回纽约一样。
“阿吉?下田的阿吉?咦?为什么突然提到阿吉?”他说。
“因为正好经过哈利斯高中。”我说。
于是洁回答我:“我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个。现在要想的事情是五十年前的曼哈顿,不是一百年前的日本。”
“我想,从日本来的你,一定有一些想法。”
“什么想法?”
“看到被当作礼物送来的阿吉时,哈利斯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啊,我很了解。”洁说。
“什么样的心情?”
“给我女人还不如给我牛奶。”
“牛奶?”
“对。因为牛奶能够快速地缓和胃酸的浓度。我们都知道哈利斯有胃溃疡的毛病,所以比起女人,他更需要牛奶。当时的日本人是不怎么喝牛奶的,这一点让他很讶异。”
“哦?真的吗?”我说。
“真的。杰米,这件事在日本很有名。你住在哪里?”
“唔?啊!我住在五十街。”
“那么,我们在四十二街的车站分手吧!我想独自一个人慢慢想。”洁很快说。
“看来只好这样了。我好像打扰到你了。”
“我现在要想的事情不是阿吉或哈利斯,而是和沙利纳斯小姐事件有关的事情。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啊!”
洁突然叫了一声,并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天空,所以我也跟着抬头看天空。从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的黑色天空中,降下了一滴、一滴的水珠。
“是雨。”我说。
“下雨了,不快点走的话,就会淋湿了。”我大声地说。
因为我住的公寓就在地下铁五十街的出口,所以只要马上进入地下铁车站的话,就不怕淋湿了。
“洁,快一点。”我叫道。
但是洁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他的脚好像被钉在地上一样,整个人也好像被冻僵了般,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洁。”
我本来已经往地下铁的方向跑了,但是看到洁这个样子,只好转身向右往回跑。雨滴开始打在我的肩膀和头上。
“你想得重感冒吗?”
我说这句话时,洁说了一句我想像不到的话:“你说沙利纳斯小姐的房子要卖掉了?”
“我是说了。”我点头说。
“有很多人想买吗?”
“嗯,可以这么说。”我说。
“现在谁在那个房子里?”
“丽莎·玛利可能会在那里吧!她在那里整理家具,有些家具要卖掉,有些要留下来。她说要拍照给家具收购业者,还要做清单。”
“不得了了!”洁说。
“什么事?”
“丽莎·玛利很想要卖掉那里吗?”
“唔……是吧!”
“杰米,你一点也不会打扰我,我需要你的帮忙。”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你好像说过你有枪,是吗?”
“嗯。是斯普林菲尔德(Springfield)的自动步枪。怎么了?”
“我们现在就绕去你家拿吧!”
“好呀!我正好有很好的咖啡……”
“现在没有时间喝咖啡!赶快拿着枪去沙利纳斯小姐家。快!现在一分一秒都很重要。”
“为什么这么突然……”
“因为丽莎或许会有危险,不快点不行了。”
洁马上快步往地下铁的楼梯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看着我的脸。
“‘拒绝之门’!你有那个走廊的栏杆铁门的钥匙吗?”
“我没有。菲利浦或丽莎·玛利才有。我没有房子的钥匙。”
“啧!那么,我们绕到菲利浦住的地方吧!他住的地方和你的公寓很近吧?”
“走路就可以到。可是为什么要钥匙呢?丽莎·玛利在屋子里呀!”
“我知道。但是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带着钥匙比较安心,因为那可是能不能拯救丽莎的关键。”
“喂,喂,事情有那么严重吗?”我说。
“有,有那么严重。杰米,去找公共电话,找到电话以后,打给菲利浦。叫他带着钥匙,赶快去中央公园高塔。”洁非常匆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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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莎·玛利在乔蒂·沙利纳斯寝室里,正在拍摄靠着窗户放置的北欧家具。就在闪光灯亮起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叫声也同时响起。丽莎·玛利往后跌了个四脚朝天,因为她看到窗户上的怪物。
丽莎记得非常清楚,那正是沙利纳斯小姐临终时出现在窗边的怪物。怪物的头有一半已经变成骸骨,剩下的一半是脸。但即使是脸,那也不像是人类的脸。怪物有肉的那一边的脸上,眼睛睁得老大,正在注视着室内的自己。
丽莎·玛利双手掩着脸,拉长了声音尖叫之后,慢慢冷静下来,再看一次窗户。怪物已经不见了,只看到对面摩天楼群的灯光。
是幽灵!幽灵又出现了。丽莎·玛利这么想。她的身体抖个不停,虽然幽灵已经消失了,但是她的颤抖与恐惧却愈来愈严重。因为刚才她所看到的绝对不是幻影,而是她已经看过两次、确实存在的东西。之所以认定他是幽灵的理由,就是他的身体是透明的。因为透过他的胸部一带,可以看到对面摩天楼的灯光。
挥之不去的恐惧感不断在体内扩张,无限高涨。丽莎因为恐慌而哭泣了一阵子。藉着流泪的发泄,她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一些。心理的压力可以随着眼泪慢慢减轻,这种减压的方法是她早就知道、也曾经有的经验。
夜深了,实在不适合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做这样的事情。那个就是沙利纳斯小姐死前所说的幽灵吗?是她口中所说的,在她的人生中给她帮助,死后会在黄泉之路相会的幽灵吗?
他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在自己的眼中,他只是一个恶灵,但沙利纳斯小姐却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俊美的人了。这是多么讽刺的差别!幽灵都是长那个样子的吧?想到这里,另一种恐怖感袭上心头。幽灵说不一定还在这附近飘荡着!快点去和沙利纳斯小姐碰面吧!不要再来这里了!丽莎在恐惧之中这样祈祷着。
她听到沙沙的雨声。她的情绪在雨声之中稍微平静了一点。她想,为了自己,为了菲利浦,要打起精神才可以。振奋起精神后,她的手慢慢地离开脸上,在胸口画了十字,然后从皮包里拿出手帕,擦掉眼角与脸颊上的泪水。
我不能输,丽莎这么想着。自己必须努力筹钱,才能快点搬到纽泽西的房子。到时就可以和菲利浦过着两个人的生活,接下来一切就会顺利了,一定会那样的。指挥园丁整理花圃、清除池塘水面上的垃圾、清洁池水等等,都是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将来可以在大池塘上泛舟,让尚未出生的孩子们拥有快乐的童年。孩子们可以邀请朋友来家里玩,这么一来,孩子们就可以和同伴们相处得更愉快。
啊,真想快点开始大房子那边的工作,丽莎想着。但是,在开始那边的工作之前,必须先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等家整理好了,就要办一个派对,邀请朋友到大房子来玩。到时也可以招待朋友组成的乐团来表演,办一个户外派对,晚上的时候还可以把整个派对移到大厅,进行一场化装舞会。她已经想好要怎么装扮自己,也找到面具了。
期待那一天已经很久了。为了那一天,丽莎日夜跟着沙利纳斯小姐,尽心照顾她,完全牺牲了自己的生活。回想起来,截至今日为止,她从来没有从沙利纳斯小姐那里得到一丁点的好处。她像女佣般被沙利纳斯小姐使唤着,让朋友们都很同情她。不过,那样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从此以后,她可以为自己而活了。长时间的忍耐,终于换到了今日的幸福,以后就可以过着轻松、惬意的生活了。
她坐在地板上,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菲利浦,让他来这里陪伴自己。可是菲利浦说过今天晚上有事情,所以大概不能来吧!既然不能来,那就没有办法了,不过至少可以打个电话给他,把刚才自己看到的事情说给他听。说说话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也是好的。她想打起精神,赶快处理完这里的工作,想赶快离开这个住着幽灵、让人心里发毛的公寓;离开这个让自己过着女佣生活,让自己有着屈辱回忆的地方。
她双手环抱住自己的上半身,用力克制不停发抖的身体,可是一直没办法平抚下来。连环抱着身体的双手,也加入了发抖的行列,和身体一起不停地发抖,简直就像来到北极一样。莫非是气温有变化?还是肚子饿了?自己是谁?在这里做什么……这一类的思考功能已经消失了。这是因为过度的恐慌而造成的吗?自己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事情?以后会怎么样?她完全搞不清楚了。她只是发抖,只是害怕。
应该要回去了吗?这个盖在半空中的房子里,充满了各种人的愤怒、怨恨,这里已经不是普通的房子,或许不应该在晚上的时候来这个地方。可是,实在有太多要收拾的东西了,而且又有很多事情不能假手他人。什么东西要留,什么东西要丢,都要逐一判断,还要列表出来。这些事情如果慢慢做的话,大概要花上半年的时间。
丽莎手拿着照相机,慢慢地从地板上站起来。上半身的发抖状况跟随着身体的动作,往下移动到膝盖,使得她的膝盖也开始发抖了。床还在原位没有移动,她想挪动身体到床上坐,便慢慢地转动身体。但是才转到一半,抬起头的时候,尖叫声便从她的嘴巴里迸了出来。
房间的角落里站着一个死人,那是已经腐烂、发臭的死人。他的皮肤、肌肉都已经腐烂、剥落了,要很仔细很仔细地看,才可以看出这个腐烂、发臭的东西曾经是人类。
接着她还了解到一件事,眼前的死人就是她看过的、窗边那个容貌怪异的恶灵。恶灵已经移动到室内,并且像古怪的前卫雕塑作品,悄然地站在房间的角落。
丽莎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惨叫的声音无法控制地从她的嘴巴里脱口而出。她连想让声音停下来的能力也没有,她的身体像一具只能持续发出尖叫声的机器。
怪物的模样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日光灯的白色光芒下,连细微的部分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即使是站在房间里的现在,怪物的身体也没有停止发臭与腐烂。丽莎闻到臭味了,那是埋在泥土深处、在棺木中悄悄腐烂的尸体所发出来的臭味。死人从棺木里苏醒,并来到这个房间里。因为无声无息,所以直到近在眼前她才发现。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丑的东西呢?为什么这么丑的东西会站在自己的面前呢?这个丑怪的东西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和理由是什么?丽莎完全不能了解,她甚至无法想像造物的神创造了花和树木,竟然也创造了这样的怪物。
怪物的右半边脸像骨骼标本一样,只看得到头盖骨,那是带着淡淡肉色和暗灰色球状的颜面骨头,上面没有肉。但是好像有着皮肤的颜面骨头上,附着像肉一样的粉红色斑点,那些斑点是正在腐烂的肉的色泽,让人联想到地球仪上浮在大海上的黑色陆块。
非常薄的皮肤覆盖着头盖骨,皮肤薄膜的下面是蜿蜒起伏的血管,那些血管像攀附在石头上的细细树根,紧紧地抓着头盖骨。眼睛的部位看起来就像突然裂开的黑暗洞穴,洞穴深处有圆圆的眼球。因为没有眼睑的关系,所以可以看到黑洞中的眼球。或许那只是一颗玻璃珠,因为它一动也不动。
没有头发的头顶因为黏液而湿答答的,还发出油亮的光泽,那种光泽很像人体解剖时所看到的内脏光泽。有肉的左半边脸上布满了非常细的皱纹,表面很像乱捏成一团后,再摊开来的暗灰色纸张。布满皱纹的左半边睑上,也是到处都有一块一块的黑色斑点,所以无法判断出嘴唇或鼻子的位置。
头部左半边像涂累黏土的骨骼标本,看起来非常凄惨。不只脸如此,死人的身上的衣服也和皮肤或肉一样,破破烂烂的无一处完好。他身上像黑色燕尾服般的服装,已经看不出原形,像破布条一样挂在他的身上,胸口的衬衫也到处是破洞。那原本应该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吧?但现在已经腐朽又肮脏,变成黑色的了。那副模样相当奇怪,就像一张破烂的旧报纸。
丽莎·玛利一秒钟也没有停下来地尖叫。除了尖叫之外,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想,她没有办法平静下来。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起来了,她无法理解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想像这是个恶梦的能力也失去了,只能够发疯似的尖叫。
走廊那边的门是锁着的,电梯厅通往房子的走道上的铁门好好地上锁了,窗户也是紧闭的,这个怪物到底是怎么进入这个房间里的呢?
怪物脸上像裂缝般的嘴唇慢慢地张开了。意识逐渐消失的丽莎茫然地看着那个裂缝。怪物张开的嘴巴里,有好几颗黑色的牙齿,牙齿后的喉咙深处发出嘎嘎嘎、像机器发出来的刺耳声音。那只是声音,没有语言意思的声音。因为丽莎的尖叫实在太大声,所以就算是怪物发出来的,是有语言意思的声音,也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怪物慢慢举起右手,他右手握着一个银色发光的金属物体。死人张开嘴巴,又说了什么,但他的声音仍然被丽莎的尖叫声掩盖了,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一个轰然巨响之后,丽莎的尖叫声突然消失了。她的身体往后弹起,腰部撞到了床,整个身体再反弹起来,往前飞出,最后撞落在地板上。丽莎趴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房间里变得一片死寂,黏稠的血液从丽莎的身体下流出来,慢慢地在铺着木板的地板上扩散开来。
死人走到丽莎的身体附近,低头看着丽莎,接着他再度举起右手,拿好枪,准备在丽莎的背部开第二枪。就在这个时候,摇晃铁门的声音从走廊那边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呼喊的声音。
“丽莎!”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你没事的话,就快回答一声!”
接着响起好像把钥匙插入锁孔中,急着要打开门的动作所造成的声响。
幽灵倒退几步,慢慢地离开了尸体。
没多久,门锁被打开了。
丽莎!不断叫唤丽莎名字的男人声音此起彼落,脚步声也在屋内到处响着。寝室的门开了,三个男人蜂拥而入。
“丽莎!”
一看到倒在地上的丽莎·玛利,菲利浦马上大声叫唤,很快地跪在她的身边,抱起她的上半身,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慢慢来!”洁说。
我也很快地跪在菲利浦的身边。丽莎·玛利已经昏迷,失去意识了。她身上的罩衫和对襟毛衣沾满了血,而且还在继续扩散当中。
“洁,快想点办法!”菲利浦叫道。
“OK。菲利浦,动作轻一点,先让她躺在地上,脸朝上,然后拍打她的胸部。可恶!伤口是在左边吗?”
洁说着,然后左右拉开丽莎·玛利身上的对襟毛衣,再依次解开罩衫上方的钮扣,染满了鲜血的胸罩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菲利浦,我撑着她的背,你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松开胸罩的钩子。杰米,你去叫救护车。电话在那边,叫救护车尽快赶来。因为刚刚才中枪,争取时间的话或许还有救。”
得到洁的指示,我立刻飞奔到电话前,拨打九一一。
“丽莎,丽莎,振作一点!张开眼睛!”菲利浦叫着。
“还好,乳房挡住了子弹!幸好丽莎的胸部够大。还有,凶器如果是故障的骨董枪的话,或许就有救了。很好,掐住了,子弹差一点点就射进心脏里了。菲利浦,这个房子里有小钳子吗?”洁大謦地说。
此时,丽莎也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小钳子?什么小钳子?”菲利浦慌慌张张地说。
“急救箱!急救箱在哪里?快去找!现在一分一秒都很重要!”
但是,菲利浦要冲出房间时,洁又叫住他。
“菲利浦,你离开房间时要特别小心,因为不知道房间外面有什么。杰米,把枪借给他。”
于是我把斯普林菲尔德枪放在床上。此时有人来接电话了,所以我很快地报了这里的住址,并日说有一个女子刚刚受到枪击,要求立刻派救护车来。
“菲利浦,你负责保护这个房间。现在我们的武器只有你手上的那把枪,如果敌人带着枪进来这里的话,丽莎就完了。”菲利浦往隔壁的房间走去时,洁这么喊着。
我听到菲利浦应答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后,菲利浦抱着急救箱回来。他蹲下来,把整个急救箱倒翻过来,让箱子里的东西散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找小钳子,但是没有看到。
“糟糕,没有小钳子!”菲利浦近乎绝望地叫着。
洁一手按着丽莎的伤口,一手帮忙找小钳子。
“没有吗?”洁问。
“这是什么急救箱呀!除了纱布和消毒药水以外,什么也没有!”
“啊!被幽灵拿走了吧!”
“你说什么?”
“没办法了。菲利浦,用筷子。这个屋子的吧台那里有筷子吧?快去拿过来。”
菲利浦站起来,拿着枪又飞奔出去了。
洁转向对我说:“杰米,你过来帮忙。用纱布沾消毒药水。快!”
我连忙照着洁说的方法做。洁接过沾了消毒药水的纱布后,很快地用纱布清洁丽莎身上伤口的周围。我看着丽莎,她那丰满的胸部完全被血染红了。洁的手指所按压的那一带,有一个像小洞一样的伤口,血不断地从伤口冒出来。
菲利浦拿着黑色的日本筷子回来了。
“很好,菲利浦。现在你来按着这里。”洁说。
菲利浦用右手按着丽莎的乳房。此时丽莎恢复了,她大声惨叫,并且激烈地挣扎。
“丽莎,丽莎,是我。不要乱动,我们正在帮你治疗。”
“杰米,你来压着丽莎的肩膀。用力!不过,要注意那边的门,万一歹徒跑进来了,你要负责应战!”洁叫道。
“怎么会有歹徒进来?窗户是紧闭着的,房门和走廊上的铁门也都锁得好好的。”
“那么,对丽莎开枪的人是谁?”洁问。
我回答不出来。
洁拿着筷子,强行插入还在冒血的伤口洞。丽莎大声叫痛,并且用力地挣扎着。
“丽莎,丽莎!拜托,你一定要忍耐,不要乱动。”菲利浦叫道。
但是,他的叫声进不了丽莎的耳朵。丽莎像是失去控制了一样地叫着,两只没有被压住的脚,拚命地乱踢。
“再一下子就好了。杰米,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动不了。”
“那是不可能的!”我也叫道。
我根本无法直视满身是血、又哭叫个不停的丽莎。洁强行把筷子刺入伤口,像喷泉一样的血,从左边胸部的伤口喷出来。
但是,很快的,洁的筷子从伤口内夹到什么东西,慢慢地伸出来。那是满布血迹的一颗子弹。他随意地把子弹放在地上,拿起纱布,很灵巧地擦拭伤口。
丽莎的叫声变小了,接着叫声变成细微的哭泣声。
“子弹已经取出来,伤势暂时稳定了,接下来就是要止血。救护车马上就会来了吗?”洁问我。
“啊,对方说会马上来。”我回答。
“洁,丽莎有救吗?”菲利浦满脸忧虑地问。
“嗯,她已经没事了。子弹没有打进肺部。”洁点头说着:“如我所想的,那果然是骨董枪,子弹比较大,没有太深入身体里面。”
“是吗?”
“否则子弹就没有这么容易取出来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那把枪大概和杀死卡里耶夫斯基医生的枪一样,是提拉兹·凯特曼枪。”
“可是医生死了,丽莎能获救吗?”
“菲利浦,这要感谢丽莎有丰满的胸部。”
“你的意思是,如果她没有丰满的胸部的话,就会死吗?”
“有可能。还有,她的情形和医生当时的情形也不太一样,这是有点距离的射击。”
“你怎么知道?”
“从丽莎身上的衣服看出来的。因为是有点距离的射击,所以丽莎的衣服上没有目视得到的烟煤。另外,那把枪是骨董枪,火药已经变质了。”
“再加上有丰满的胸部……”我说。
“真的是那样吗?”菲利浦打断我的话,“真的有那种事吗?”
“还有,子弹稍微偏离心脏,这是双重的幸运。”
“啊!感谢神的保佑。”菲利浦蹲跪下来,亲吻还在呻吟着的丽莎。
“菲利浦,丽莎是什么血型?”洁问。
“O型。”
“你呢?”
“一样,我也是0型。”
“很好,等一下救护车来了,你就跟着救护车去吧!可能需要输血。不过,你没有肝炎吧?”
“没有。怎么了吗?”
“之前我们说过了。沙利纳斯小姐的肝癌,有可能是输血时被传染到肝炎的病毒所引起的。”
“是吗?什么时候被传染的?”
“这里不是曾经发生过歹徒入侵的事件吗?那时沙利纳斯小姐被抓去当人质,还受了重伤,结果有大量的戏迷输血给她,大概是那个时候被传染的吧。”
“是吗……”菲利浦低声说。
“所以你也要小心。杰米,她已经没事了。你留意那扇门,枪击丽莎的坏蛋或许还在屋子里。”
不过门已经不会打开了。至少在我们的警戒下,歹徒不会开门进来,我们只会让医护人员进来。
医护人员来了以后,他们利落地把丽莎放在担架上。洁走过去,很快地把丽莎的状况告诉他们。
丽莎要被抬走时,菲利浦按照洁的指示,跟丽莎一起去医院。暴风雨过去了,房子里只剩下我和洁,空气静得十分诡异,地板上有丽莎·玛利的血,和被血液染成暗红色的子弹。水花飞溅的沙沙雨声,好像苏醒了一样,又在我们的耳边响起。
“果然如此。洁,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我深感佩服地说。
“什么?”
“找菲利浦一起来的事呀!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来,没有钥匙,根本进不来,那样的话,丽莎现在已经死在我们的眼前了。”
洁默默地点头。
“刚才你说要感谢丽莎有丰满的胸部,可是我觉得丽莎和菲利浦最幸运的一件事,是因为有你。”
“还有要感谢我很习惯吃日本食物。如果我不擅长使用筷子的话,就无法拿出那颗子弹了。”
“所以说,如果有人中弹,又没有小钳子的话,就赶快去找一个日本人。不过,到底是怎么一同事?在这个层层上锁的房子里,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那个歹徒是谁?从哪里来的?跑到哪里去了?”
“杰米,借我枪。”洁说:“我要巡视一下这个房子,你跟我来吧!”
于是我们便在屋子里巡视了一遢,可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既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也没有隐藏式的门。至少在我们的眼睛所能看到的范围里,这个屋子里没有任何异状。
“没有人呀……”巡视一遍,回到客厅的吧台旁边后,我一边放松肩膀,一边说道。
洁往安藤忠雄设计的玻璃阳台走去,我也跟着走过去。
走到整片都是玻璃的墙壁前,看着在三十四楼的半空中飞舞的白色细雨。对面是被雨水模糊的摩天楼群灯光,和黑暗的中央公园长方形空间。
“呼,战争终于结束了吧?”我说。
我终于可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额头、脖子上的汗水,以及刚才在外面淋到的雨水。进入这个房子以来的一连串紧张心情,一秒钟也没有被放下来过。
“丽莎为什么会遭受攻击呢?到底是谁想攻击她?”我问。
洁从刚才就一直站在玻璃前面,看着窗外的雨,一句话也不说。
听到我的话后,他慢慢地转身,面向着我说:“杰米,战争还没有结束。”
“你说什么?”我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停止擦汗的动作。
“现在才要开始。”
“现在才要开始?战争吗?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长达五十三年的故事,终于接近尾声了。杰米,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一起去?去哪里?”
“遥远的黑暗那一边的最后一章——解决篇。”洁说。
“我去得了那里吗?”
“因为是你,我才会邀请你一起去。”他说。
“不是我就不行吗?为什么?因为如果我死了,也不会有女人为我感到哀伤吗?”
“有人会为了没有好剧本而感到悲伤吧?”
“嗯……不过,那里到底是哪里?”
“总之,对你或对我而言,这都是一趟危险之旅。”
“那么……你说的地方,是那个吗?像沙利纳斯小姐在一瞬间从这里到一楼、莫名其妙地被载到中央公园的水库湖那样的……”
洁点点头,然后说:“嗯,那里是地狱的第一街。杰米,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