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敷已经从山阴回来三天了,却一直还没有看到主任的人影。四月二十六日星期四的早上,主任突然在刑警室出现了,并且大声叫吉敷过去。
“山阴的情况如何?”吉敷走过去,主任突然问道。
于是吉敷便稍微说了一下来龙去脉,把自己去旅行时在很偶然的情况下遇到的分尸案和自己利用列车时刻表所发现的事实说给主任。
“嗯,原来如此!”主任一边说,一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封信。“鸟取县的县警石田是你在警员学校时候的同学吧?”
“是的。”吉敷回答。
“从目前的情势来看,我们东京这边无论如何都得支援这个案子了。”
“要进行共同搜查吗?”
“应该是吧!你先看看这个。”主任把握在手中的信丢在桌子上,信封上写着的收件人是“一课”。吉敷拿起来,翻看了背面,并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
这是一封很简单的信,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上面的语句显得有些生硬,字也不是很漂亮。信的内容如下:
敬启:
冒昧地写了这封信,敬请原谅。关于发生在山阴地区的分尸案,本人看了报纸报道后,认为死者是K学院大学历史民族学研究室的助手青木恭子小姐。应该不会有错的。请一定要调查、确认。
请不要问本人的姓名,本人和这个案件完全无关。请一定要调查这件事。
“是牛込邮局的邮戳。”主任说,“这一点不太有意义吧?”
“是吧。”吉敷回答。
“你怎么看?”主任看着吉敷的脸问。
“或许死者正是信上所说的人。”吉敷立即回答。
“你这样认为吗?”
“是的。”
K学院大学历史民族学研究室这个名字触动了吉敷身为搜查人员所具有的神经。吉敷觉得出云、发生在山阴地区的分尸案、出云传说,再加上历史民族学研究室,这几点好像可以连成一条线。K学院大学虽然是一所私立大学,却被认为是历史学的名校。
“那么你就去调查看看吧!这个案子一开始就被你遇上了,所以我想你也不想再去麻烦别人吧?”
“确实如此。请交给我处理吧!我会和石田联手调查的。”
“你是说鸟取县的县警石田吗?他会来这里。”
“是吗?”
“之前已经联络过了。”
吉敷回到座位后,立刻打电话给石田。石田很快就接了电话,听他的声音,他好像很忙。
“喂,我要去你那边了。”他一开口就这么说。
“嗯,那就快点来。”吉敷也很快地回应。
“我会搭今天晚上的列车。决定哪班车后会马上打电话告诉你。等我过去吧!”
“知道了,我会等你一起来调查。对了,发现头部了吗?”
“还没有。”石田回答。
挂掉电话,吉敷决定立刻外出,前往青山区拜访K学院大学的历史民族学研究室。
吉敷向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助手表明来意,求见这里的负责人。对方请吉敷稍待片刻,不久,一位相貌堂堂,大约四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人随着那位助手出来了。高个子的男人没有穿白色的工作服,而是穿着剪裁合宜,做工相当好的西装。他做了一个手势,请吉敷到研究室内的沙发坐下。
“您是刑警吗?”
“是的。”
“我可以抽烟吗?”不待吉敷的回答,他就把香烟叼在嘴上。他的动作让人觉得他好像在宣示他是这个研究室的主人。
“我姓中菌。”男人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和一个好像是外国制的打火机。名片上写着:K学院大学,历史民族学教授,中菌贞夫。
吉敷看看手中的名片,再看看眼前的男人。这是个瓜子脸的美男子,淡褐色的肤色,脸上线条明晰。大概是胡子刮得很干净的关系,下巴看起来青青的。眼睛很大,没有戴眼镜。还有一头浓密的卷发。他的动作、姿态都很优雅,是一个会让引起女人骚动的男人。
“刑警先生,请问您有什么事?”从中菌的语气听得出他在揣摩吉敷来的意图。
“这个研究室是否有一位姓青木,名字叫恭子的助手?”
年轻的教授脸上的肌肉动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吉敷,然后说:“这里是有一位助手叫青木恭子。青木君怎么了吗?”
“她现在在这里吗?”
“不在,她休假了。到底有什么事?”
“她是正式请假,取得大学同意休假的吗?还是……”
“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她并没有正式请假。我们这边也在找她,也曾经打电话到她住的地方去找。”强烈的不安好像在教授的心里形成了龙卷风。
“可以告诉我青木恭子小姐的住址、电话号码、户籍的住址吗?”
“当然可以。马上就要吗?”
“拜托了。”吉敷的语气很果断。中菌教授很快伸出手来,但一时之间却犹豫着是要立刻叫助手来还是先问青木恭子到底怎么了才好,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终于,他下定决心,先叫了助手的名字。
“野村君。”随着他的叫声,坐在几张桌子外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长发女性转过头来。这位女性的皮肤很白,眼神有点严肃。
“请你把青木恭子君家的住址和电话号码拿过来好吗?”
“如果她的户籍地的地址和住址不一样请也一起给我户籍地的地址。”吉敷说。
“嗯,也要户籍地的地址。”中菌教授对那位野村君这么说后,转头看着吉敷,好像在表白什么似的压低着声音说:“老实说,我正想请警方帮忙寻找青木君。”说着叹了一口气。
“青木小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吉敷问。
“这个嘛,她很优秀,在我们这个研究室里是数一数二的才女,经常发表论文,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位副教授的人选。”
这时,那位叫做野村的女性拿着像是通讯录的小册子走了过来。她把小册子放在桌子上,细白的手指按了两三下小册子的中央。
“这里就是。”她一边指着小册子,一边用稍微有点高亢、神经质的声音说道。“户籍地址在下面。”说完,她想马上离开,但被中菌教授制止了。
“刑警先生,我可以介绍一下吗?”
“当然。”吉敷的视线从通讯录上抬起来说。
“这位是野村操君。”
野村操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打过招呼了,很快就转身离去。吉敷的视线再度回到通讯录上,拿出自己的记事簿把青木恭子的联络方式抄写下来。
“刑警先生,您能告诉我青木君怎么了吗?莫非……”
“目前还不是很清楚。你知道山阴地区发生了命案吧?”
中菌一听到吉敷这么说,脸上霎时失去血色变得苍白了。
“我不知道,我不清楚那件事。您的意思是被杀害的人是我们这里的……”
“不,还不能断定。你这里有青木小姐的照片吗?”
“那么,看了照片就能断定是不是……”
“不,目前就算看了照片也还不能断定。”
“刑警先生还没有看到尸体吗?”
“这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原因是尸体的头部被切下来而且不见了。”
中菌脸色难看地皱着眉头,一时不再说话。一会儿后,他“哦……”了一声,喃喃自语地好像要说什么。但是下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好像有些安心了,然后又叫了助手的名字。
“野村君!喂,野村君!”
“她好像去图书馆了。”另一位助手回答。
“那么就请你帮忙吧。请到我桌子那边,打开最大的抽屉,里面有一个装着青木君照片的袋子。请把那个袋子拿过来好吗?”
照片拿过来,吉敷看了之后心中不禁一惊。照片里的人非常漂亮,可以说是一位大美人。大大的眼睛,又直又挺的鼻子,长长的头发夹在耳后,整个耳朵都露出来了。她的耳朵上还佩戴着一对往下垂悬的白色圆形大耳环。她的样子不像是一位研究室的助手,反而像女明星或模特儿。
“她很漂亮嘛!”吉敷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的感想。中菌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有些复杂。吉敷接着说:“她几岁了?”
“好像是昭和三十年(公元一九五五年)生的,所以今年应该是二十九岁吧……”
“知道她的生日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
“这张照片可以暂时由我保管吗?”
“可以,请拿去吧。”
“还有……我接下来的问题或许有些冒昧,但是,青木小姐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征呢?例如痕迹之类的?有谁可能知道这些吗?”
“胎记、黑痣、手术后的痕迹之类的吗?”
“是的。如果是和青木小姐有深厚交往的人或许会知道这些,例如她的情人或未婚夫之类的。像她那么漂亮的人一定有亲密的男性朋友吧?”
“好像没有那样的人,青木君是一位非常正经的女性。”
“也没有未婚夫吗?”
“不,有未婚夫。就是我。”
“啊!中菌先生还没有结婚吗?”
“是的,我还是未婚。不过这件事情实在很难启齿。不知道说出来你相不相信,我们完全没有任何亲密的关系。”
“嗯?!”
“不仅没有亲密的关系,连牵手都……啊,不,牵手的动作倒是有过。但也仅此而已。”
“嗯,那你现在一定很担心她吧?”
“那是当然,我担心死了。但我现在也只能祈祷她平安无事。至于她身上有什么特征我可以说是完全不知道。”
“即使你见到了她的遗体也无法确认吗?”
“我想是的。嗯,我确实分辨不出来。”
“那么,她有没有比较亲近的女性朋友?”
“没有,我觉得她并没有非常亲近的朋友。啊,普通的朋友当然有,但是应该没有亲近到足以了解她身上有什么特征的朋友。”
“那么她老家的双亲呢?”
“这十年来她一直是一个人住在青山区的公寓里,所以她的父母大概也不知道她身上有哪些特征吧!”
“她的兄弟姊妹呢?”
“她有一个哥哥,但是年纪相差很多,而且这个哥哥已经在丹麦十多年了,是长驻在那里的外交官。”
“她出身名门?”
“可以这么说吧。”
“她的老家在神奈川县的镰仓市?”
“是的,她的父亲以前也是外交宫。她来自富裕的家庭,钢琴弹得很好,学生时代好像还曾经是网球高手。她读大学以前还犹豫着要读艺术大学还是t大学。最后她选择了t大学,专攻史学。我们是因为史学而认识的。”
“原来如此。于是她大学毕业后,中菌先生就让她来这个研究室当助手。在这里你们是师生的关系。”
“她还在t大学的时候我就指导过她的论文,所以当想进研究所读硕士、博士时,她便决定到我这里。比起完全陌生的地方,有熟人的地方还是让人比较安心吧!”
“她在这里的表现非常优秀吧?”
“太优秀了。频频写文章发表论文,她一定会是这里的助手中第一个成为副教授的人。”
“那么,她在学校里有竞争对手吗?有没有树敌?”
“青木君吗?怎么说呢……她不仅不会树敌,还博得很多认同。不过,大多数都是年轻的男性。”中菌苦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