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那里时,”雷切尔说,“她在卫生间里。不过直觉告诉我她先是打了个电活。”
“你怎么知道?”
“好多人排队等着进卫生间。她在我前面,中间只隔着三个人。她应该靠得更前一些。”
“有没有办法弄清她给谁打的电话?”
“短时间内没辙每一部电话都被人用过。即使我能调动联邦调查局的所有手段,也得花一段时间。”
“那我们就继续跟踪下去呗。”
“对。”她转过身。“车里有交通图吗?”
凯塔丽娜笑吟吟的,“好多哩。维恩喜欢地图。世界的,国家的,还是州的?”
“州的。”
她的手伸进我座椅的后袋,把交通图递给雷切尔。雷切尔摘下笔帽,作起标记来。
“你在干什么?”我问。
“我也没把握。”
手机响了。我接听了。
“你们这帮家伙一切顺利吧?”
“嗯,维恩,我们很好。”
“我叫我姐姐替我照看孩子。我现在开着辆小卡车向东走,你们在什么地方?”
我告诉他我们正奔向里奇伍德。那个小镇他知道。
“我过去大概得20来分钟,”他说。“我在威尔西广场的里奇伍德咖啡馆与你们会合。”
“我们可能去这个接生婆的家里,”我说。
“我等着。”
“好哩。”
“哎,马克,”维恩说,“别感情用事,不过要是有人想吃枪子的话——”
“你就看我的吧。”
那辆凌志车在林伍德大道拐了个弯。我们被落得更远了。雷切尔低着头,一会儿用电子笔在掌上定位仪上忙活,一会儿在交通图上戳戳点点。我们到郊区了,丹尼斯·瓦尼什向左拐上了瓦尔塞莱公路。
“她肯定是要回家去,”雷切尔。“随她去吧,这事我们得全面考虑一下。”
我没有觉得她话中有话。“你说全面考虑是什么意思?我们得靠上她。”
“还不是时候,我正忙活点事。”
“什么事?”
“还得几分钟才行。”
我放慢速度,拐进了范迪恩,这地方紧挨着瓦里医院。我回头看着凯塔丽娜,她朝我浅浅地笑了笑。雷切尔还是在那儿忙活着什么。我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钟,该去与维恩碰头了。我取道斯特普尔北路上了里奇伍德大道,一家叫达克西亚那的杂货店前面有个停车场,门开着。我一眼就看见维恩的小卡车就停在街对面。它的轮子是用铝合金制的,保险杠上还贴着两张标签,一张写着“查尔顿·赫斯顿竞选总统”另一张写着“我看着像个患痔疮的人吗?那就不要添我的屁股。”
里奇伍德城中心,光怪陆离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术明信片和当代奢侈浪费的美食城混杂在一起。多数老式的商店早已被扫地出门。当然,那家私立书店还是生意兴隆。有一家精致的高级商店,里面净卖一些60年代的东西。还有稀稀拉拉的几家妇女时装店、化妆用品店和珠宝首饰店1当然了,几家连锁店——盖普、威廉姆斯索诺玛,自然也少不了星巴克——占了一大块地盘。不过无论怎么说,城中心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杂烩,餐馆林立,各种口味和价位应有尽有。随便说出一个国家,都能在这里找出该国的餐馆。随便朝任何方向扔一块石头,即使你心生怜悯之心,也会砸中三家餐馆。
雷切尔随身带着交通图和掌上定位仪。我们一边走着,她一边忙碌着。维恩已经在咖啡店里,与柜台后面那个身材魁梧的家伙聊得正起劲呢。维恩戴着一顶棒球帽,身上的t恤衫上写着:“驼鹿头:一种棒极了的啤洒,一种驼鹿从未有过的新体验。”
我们赶紧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情况怎样?”维恩问。
我让凯塔丽娜简要给他介绍了一下。而我则盯着雷切尔。每次我要开口时,她都举起一个指头要我静下来。我告诉维恩他应该带凯塔丽娜回家去。我们不用他们帮忙了。他们应该回家和孩子们在一起。维恩老大地不情愿。
不知不觉中已是上午10点了。我真的一点也不觉得累,睡眠不足并不能使我伤脑筋。之所以如此,原因就在于我的高级专科住院实习期和无数个被电话叫醒的夜晚。
“嘿,”雷切尔又出了声。
“什么事?”
雷切尔眼睛依然没有离开掌上定位仪,她伸出一只手。“用一下你的手机。”
“什么事?”
“给我就是了,行吗?”
我把手机递给她。她拨了号码,移步到咖啡厅的角落里。凯塔丽娜说了声“请原谅”后离开去卫生间了。维恩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指着雷切尔。
“你俩在谈恋爱?”
“说不清,”我说。
“除非你是头蠢驴。”
我也许耸了耸肩。
“你要么爱她,要么不爱,”维恩说。“别的话嘛,蠢驴才会那么说。”
“你对今天早晨听到的话也是这个看法吗?”
他想了想。“凯特的话和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我跟那个女人已经睡了8个年头了。我知道这才是关键所在。”
“我对雷切尔了解得可没那么清楚。”
“嗯,倒也是。看着她。”我按他说的做了。一种虚幻、轻飘飘的感觉传遍我全身上下。“她被打成那个样子,身上挨了子弹,鬼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顿了顿。虽然我没有看他,但我敢打赌他强忍着怒火把浓密的头发向后一甩,“你就这么算了,你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吗?”
“一头蠢驴。”
“一头地地道道的蠢驴。你还不是业余的哩。”
雷切尔关上手机,匆匆回来了。也许是因为维恩刚才的话,不过我敢保证,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冒出一丝火气。她身上穿着那套衣服,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挂着征服世界的自信微笑,这使我激动万分。不过没持续多长时间,充其量一两秒钟,不过也许这已足够了。
“核爆炸吗?”我问。
“加农炮,7月4日的炮火。”广她又开始用电子笔指指点点起来。“我只需要再做一件事。同时呢,看着这张交通图。”
我把交通图摊开,维恩从我的肩膀上面看过去: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机油的味道,交通图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标记——小星星,叉形记号,但是最粗的线条是一个迂回的路线。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就是绑匪们昨天夜里走过的路线,”我说。“我们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们。”
“这些星星之类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嗯,首先,看看他们实际走过的路线。向北越过塔朋齐大桥,然后向西,之后向南,又向西。再接着返回东边和北边。”
“他们在耍诡计,”我说,“对,正如我们前面说过的。他们在你家里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等着我们去钻。不过你再想想,我们的推断是执法部门的人警告过他们Q型电子自动记录器的事,对吧?”
“那又怎么样?”
“因为在你住进医院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事。这就是说至少在部分路程中,他们并不知道背后有人在跟踪。”
我还是没有弄清她的意图,不过我说:“是的。”
“你是网上付手机费的吗?”她问。
话题一转使我好一会儿才转过神来。“是的,”我说。
“所以你得到一张清单,对吧?你点击那个链接,就登录了,就可以看到你所有的电话记录。可能还有一个反向的链接——所以你点击那个电话号码,就能看到是给谁打的电话。”
我点点头,确实是这么冋事。
“噢,我弄到丹尼斯·扎尼什的最新的电话清单。”她举起一只手。“不要操心是怎么弄到的,这也易如反掌。哈罗德可能是通过黑客方式弄到的,如果给他更多的时间,如果有熟人或贿赂的话就更容易了。不过现在有了网上交费,比以往容易多了。”
“哈罗德通过在线方式把她的话费单发送给你?”
“嗯,不过呢,瓦尼什女士打了不少电话。所以费了我这么长时间。我们刚才一直在清理,先是查清姓名,其后弄清住址。”
“一个名字跳出来了吗?”
“不,是个地址:我想看看她给绑匪经过路线上的什么人打过电话没有。”
现在我明白她的意图了。“我猜答案是肯定的。”
“岂止肯定。还记得他们在大都市综合办公楼停留过吗?”
“当然记得。”
“上个月,丹尼斯·瓦尼什给一个叫史蒂文·巴卡德的律师事务所打过六次电话。”雷切尔指着她标在地图上的那颗星星。“就在大都市。”
“是个律师?”
“哈罗德想看看还能查出什么东西,不过我还是只用Google搜索。史蒂文·巴卡德的名字蹭蹭地不断跳出来。”
“哪方面的内容?”
雷切尔又笑了。“他的专长就是收养孩子。”
维恩说:“慈祥的圣母啊。”
我向后靠去,想好好把这些事琢磨一番。警示灯一闪一闪的,但我不敢肯定它们意味着什么。凯塔丽娜回到桌边,维恩告诉了她我们的发现。我们接近对方了,这我知道。但我感到有些茫然。我的手机——或者应该说是齐亚的手机——响了。我低头看了看呼人者的身份。原来是伦尼。我想起了齐亚的话,心里盘算着不接为好:不过当然啦,伦尼知道电话上可能安了窃听器。就这事他还曾警告过齐亚。
我摁下了应答键。
“你让我先说,”我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他就开口了。“如果我们的电话被安了窃听器,这就算是一名律师和他的当事人之间的通话。因此是受到保护的。马克,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任何将迫使我撒谎的话都不要告诉我。你懂吗?”
“我懂,”
“你跑这一趟有什么收获吗?”他问。
“没有弄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什么也没弄到。不过我们离得很近了。”
“我能帮点忙吗?”
“我不那么想,”接着我又说,“等等。”我想起了伦尼曾处理过我妹妹的被捕案。他曾是她的主要法律顾问。她对他非常信任。“斯泰西对你说过关于收养孩子的什么事吗?”
“你这话我不懂。”
“她有没有想过送个孩子给别人收养,或者以什么方式向你提起收养这事?”
“没有,这事跟绑架有关吗?”
“有可能。”
“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事。小心点,他们有可能在监听我们,所以我就告诉你一下打这个电话的原因。他们在你家里发现一具尸体——是个男人,脑袋挨了两枪。”伦尼明白我已经知道这事了。我估计他这话是说给那些正在窃听的人听的。“虽然他们还没有确定身份,不过在克里斯汀的后院里找到了凶器。”
我并不吃惊,雷切尔早已估计到他们故意把枪放到了什么地方。
“问题是,马克,凶器就是你以前的那枝手枪,那枝自从你家里发生枪杀案之后不见踪影的手枪。他们已经进行了弹道测试,你和莫妮卡是被两枝不同的38型手枪打中的,记得吗?”
“记得。”
“那好,那枝枪——你的枪——就是那天早晨用过的两枝枪中的一支。”
我闭上眼。雷切尔朝我用口型默示了一句“什么事?”
“最好就这样吧,”伦尼说:“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再查查斯泰西和收养方面的问题。看看我能有什么发现。”
“谢谢,”
“注意安全。”
他挂断电话。我转向雷切尔,告诉了她发现那枝枪和弹道测试的事。她向后靠了靠,咬着下嘴唇,这个熟悉的习惯性动作从我们当年约会时她就开始做了。“那就意味着,”她说,“那个佩维尔和剩下的那帮人肯定与第一次袭击脱不了干系。”
“难道你还有疑问?”
“几个小时之前,我们认为这完全是一场骗局,还记得吗?我们认为这帮家伙可能了解了不少情况,伪装成塔拉在他们手里,不过是想从你岳父手里骗取一笔赎金。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不是那么冋事。这帮人那天早晨就在现场。最初的绑架也有他们的份。”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不过与其有关的一些事还是有些不对头。“我们下一步去哪里?”我问。
“按理说应该去拜访那个叫史蒂文·巴卡德的律师,”雷切尔说。“问题是,他是老板呢,还是只是个伙计,我们对此并不清楚。从掌握的情况来看,幕后操纵的是丹尼斯·瓦尼什,他只是她的手下。要么他俩都是第三者的手下。如果我们急匆匆地赶过去。巴卡德的嘴巴就会封得紧紧的。他是个律师,精明得很,不会搭理我们的。”
“那你的建议呢?”
“我不能肯定,”她说。“或者该给联邦调查局打个电话,也许他们能突袭查抄他的办公室。”
我摇摇头。“那要等很长时间。”
“我们可以让他们快点动手。”
“就算他们相信我们——这只是一个大胆的推测——那又能有多快呢?”
“我不知道,马克。”
我不同意她的看法:“万一丹尼斯·瓦尼什对回到那地方起了疑心呢,万一塔蒂娜害怕得又给她打了个电话呢,万一真的有人走漏了风声呢:现在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雷切尔。”
“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双管齐下,”我脱口而出。在这个难题面前,我突然灵光闪现,计上心来。“你去料理丹尼斯·瓦尼什,我去料理史蒂文·巴卡德。咱俩协调一致,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马克,他是个律师。他不会对你敞开心扉的。”
我看着她,她看在眼里。维恩直了直身子,嘴里低声地咕咕哝哝。
“你打算去恐吓他吗?”雷切尔问。
“我们现在谈的是我孩子的性命问题。”
“而且,你现在谈的是不顾法律擅自动用武力报复的问题。”接着她补充说,“第二次。”
“是吗?”
“你曾持枪威胁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仅此而已。我说什么也不会真的伤害她的。”
“法律——”
“法律没有尽到责任帮助我的女儿,”我说,尽量压抑着没有吼出来。通过眼角的余光,我看到维恩在我发火时频频点着头。“他们忙得把时间都浪费在你身上了。”
这使她身子为之一挺。“我?”
“伦尼在家里告诉我的:他们认为是你干的。我没有参与。你着了魔似的要把我重新弄回你身边,诸如此类的话。”
“为什么?”
我从桌边站起身。“喂,我要去会会这个叫巴卡德的家伙。我不打算伤害任何人。不过要是他知道关于我女儿的事,我就要查清是怎么回事。”
雷切尔举起拳头。“好哇。”
我问维恩能不能继续借用他的卡麦罗。他提醒我他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我。我盼着雷切尔能再争论一番,但她没有。也许她知道我已经铁了心了。也许她知道我是正确的。或者也许是——只是很有可能——昔日的同事们竟然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并把她视为惟一的重大嫌疑犯,这使她震惊不已。
“我跟你一块儿去,”雷切尔说。
“不。”我的声音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我对到了那地方会做出什么事心里没谱,不过我知道什么坏事我都干得出来。“我前面说的行得通。”我听得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我熟悉的外科医生口气。“等我到了巴卡德的办公室,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们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他和丹尼斯·瓦尼什面前。”
我没有等她做声就回到卡麦罗,朝大都市综合办公楼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