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面】:和表面相反,是隐藏住的那一面(对某些东西而言)。
【反间计】:抢先对手一步将计就计,但大多都因为考虑过多而得不到好的结果。
当响野回到咖啡店时,祥子正坐在柜台里读着文库版小说。而打烊后的店内已经整理得十分干净。
“回来啦——”祥子连头也不抬一下。响野随口问问他在读什么书。
没料到他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并且说:“杜斯妥耶夫斯基《恶灵》。”
“干嘛笑得那么诡异?”
“刚好现在读到的句子,简直就是你的写照。”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感人的句子。”
“‘好友啊!我的一生就是不断说谎,连叙述事实时也不例外。’”祥子朗诵完又笑了起来。
“这哪里是我的写照啊?”
“根本就是在说你啊!嘴里说出来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把事情说得很不得了,一下又说得很像没事般,你真是不遗余力编织谎言啊!”
“这句成语不是拿来这么用的吧?”
响野不多理会祥子,脱下皮夹克挂在衣架子上。
“你们讨论得怎么样啦?”
“一切都很顺利,决定下周行动。成濑还是和以前一样,调查的工作做得很彻底。”
“慎一的爸爸也会参加吗?”
“那个人怎么会是慎一的父亲呢?真是悲惨的事实啊!让我想起有个学者说过的:‘科学的悲剧正是美丽的假设被丑陋的现实所覆盖。’”
“可是父子关系不能算是科学吧!”
“我深深感觉到,遗传基因并不能决定一切。如果慎一看到自己的父亲是那个样子,一定会很失望吧!一定会变得叛逆,然后堕落成不良少年。”
“我才不认为会这样。我想慎一会很冷静的,他才不会在意这种事。”
响野站起来,转进柜台里面,开始在冰箱附近摸索着。
“可是……那位地道先生没有背叛的可能性吗?”
响野看了看祥子说:“那个男人吗?”
“这样说虽然不太好,不过地道先生看起来真的不是个很坚强的人。倒也不是因为他被胶布一圈圈捆住,所以我才这么说。而是像雪子说的,我觉得只要那个叫神崎的人威胁他,他什么都会说出来的……”
响野从冰箱里取出火腿塞进嘴巴,然后掏出口袋里的照片放在柜台上。“喏!这是之前拍的照片,就是你和我一起跟踪地道那时的!今天拿出来给他看了,成濑那家伙还严重地威胁他。”
“所以呢?他彻底觉悟了吗?”
“觉悟了……”响野说完后从鼻子吐了气:“……的样子吧!不过雪子还是拼命反驳,她说即使用这种照片来威胁生性懦弱的人,他要背叛的时候还是会背叛的。”
“雪子真聪明!”
“雪子的确非常谨慎而且敏锐。否则她怎么能不和任何人讨论,一个人活到现在呢?”
“如果地道先生真的背叛了我们,你想事情会怎么样呢?”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说万一啦,那个叫神崎的,要是从地道先生那边得到情报,那他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你是说应该做个沙盘推演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
“大概会有三种选择吧!坐视不管呢,或再一次不费吹灰之力把钱从我们手上抢走,还是让我们落入陷阱。然后呢,因为神崎袭击了运钞车,所以已经得手一大笔钱,将近一亿吧。而我们下次出击顶多也只有几千万,这样想的话,他是不是有必要冒这个风险来做这件事,就很值得怀疑了。”
“不过,我不觉得他会坐视不管。”
“我也这么认为。听到有关抢劫银行的消息,还会冷静坐视不管,我看是很难的,真是这样的话,对一个专业抢匪来说也太不够格了。话说回来,我也不认为他会再次抢走我们的钱,如果他真要干,应该再一次威胁雪子,但同样的手法操作两次又太危险了。相反地,如果我们可以估算到这些,那还有可能让落入神崎的陷阱。”
“怎么说呢……?”
“上一次雪子遭受威胁,让我们的钱被抢走,那是因为我们完全没预料到,他们突然闯了过来,我们才会被骗。下一次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因为攻其不备只能有一次。如果我是神崎,应该不会再考虑黑吃黑,毕竟他也很清楚对手可是银行抢匪,至少要有一点警觉性吧!”
“这么说……剩下的选择就是让你们落入陷阱啰?”
“如果是说,应该会这么做的。即不会坐视不管,也不会黑吃黑,不过也不会让对方太称心如意。”响野除了想象得非常开心,也觉得生火腿非常好吃,于是又走回冰箱取了火腿,并继续说道:“根据地道所提供的消息,他一定会思考如何阻碍我们。毕竟对神崎来说,我们就像很麻烦的苍蝇一样。”
“而且还是专说歪理,吵死人的苍蝇。”
“哼——”响野从鼻子哼了一声。
“他会用什么方法来阻碍你们呢?”
“嗯……最简单的话,应该是报警就好了。他可以告诉警方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有人要抢银行,光这么做对我们的影响就很大了。即使警察不会完全相信,但还是得注意一下。或者他事先通知银行,也能收到效果吧。”
“你的意思是……地道先生知道你们要抢哪一间银行?”
“那当然啰——因为我们是伙伴啊!”响野呵呵笑着边伸伸懒腰:“可以替我煮杯咖啡吗?”
“等等……煮咖啡当然没问题,问题是现在不是这个时候吧?说不定真的像你说的,神崎会向警方或银行告密的。”祥子难得发出慌张的声调。
“这是指地道如果背叛我们的状况啦。”
“我觉得他一定会背叛你们的。”
“如果照片不足以造成有效威胁的话啦。”
“应该没有吧!”
这时响野大笑了几声之后才说:“成濑这家伙深思熟虑的程度,简直会气死人。”
“咦?”
“总之,你先去煮咖啡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说成濑连这些都想到了吗?”
“那家伙啊,想的事情都是超前好几步,从高中时就是这个样子。只要老师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在脑海里已经出现结论。所谓的闻一知十,指的就是那家伙,而且他不只闻一知十,还超前把一到十中间有多少个质数都想好了,他就是这种人。”
“而你啊——一定是老师说了一句,你就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说第二句,也就是闻一说十吧!”
响野搔搔耳朵,好像在嫌他吵的样子:“总而言之,成濑连地道可能会背叛的事也一并考虑进去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
“或者应该说,他根本就是以地道会背叛为前提在做考虑的。”
“前提?”
“总之,你快去准备咖啡吧,四杯哦。”
“四杯?”
“接下来是抢劫的商讨会议啊!”
“不是才开完吗?”
“让地道参加的会议游戏已经结束了,全都是胡说八道啦,不只是抢劫的银行不一样,真正的抢劫预定日期也会提早。”
“你在说什么啊?”
“还不懂吗?即使地道真的背叛我们,他所握有的讯息也全部都是假的,日期和目标都不一样。这样一来,即使神崎想要阻扰,也完全不会产生效果。相反地,在他所知道的日期之前,他不可能采取任何行动,对我们来说再好不过。等知道我们已经抢完银行了,神崎才会真正开始慌张:‘咦?不是说后天吗?’”
“等一下,你们就为了这个把地道拉近来的吗?”
“根据成濑的说法,就是这个意思。故意去隐藏消息,搞不好会引起怀疑;不理解,对方反而会千方百计地想要知道我们的计划,所以还不如装出掀底牌的样子,这样他就不会再偷窥你的底牌。”
“你胡说!”
“那家伙说得倒像一般常识哦,还说这好像可算是犯罪集团的必然手法。刚才在讨论时,完全不知情的久远和雪子都非常不满,还说为什么要让地道加入,不过现在应该已经了解了才对,接下来大家马上会来这里集合。”
“大家是指全部的人吗?”
“就是掀开地道的所有人啰!和以前一样的聚会。其实真正要抢的才不是横滨劝业银行,是其他的都银。”
“真的吗?”
“其实成濑想到的是早好几步的状况,毫无瑕疵。这种人很讨厌吧?不过,却很适合当强盗的领袖。”
“再告诉我一次,你是说地道先生完全相信了假的银行和假的犯案日子?”
“是啊——因为他是我们的伙伴嘛。”响野这时笑了:“只不过遗憾的是,我们真正抢劫银行的日子会比告诉他的时间还早,当他们惊愕不已时,我们已经逃走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刚才你念的杜斯妥耶夫斯基的句子,应该是最适合成濑的。”
这和以往的银行抢劫没有两样——成濑是这么说的。
先让地道他们得知抢劫的错误日期,然后不让他们发现要抢的其实是另一家银行,在对方还无法掌控真实状况时消失无踪。
这时,咖啡厅门上的铃铛响了。
久远一进来,便激动地边说边往柜台方向靠近:“真的完全被成濑哥蒙在鼓里。”
祥子开始准备煮咖啡。
稍后雪子才姗姗来迟,紧跟在他后面的是成濑。所有人到齐之后,一张配置图就被大大地摊开在桌子上。成濑说了:“开始我们真正的聚会吧!”
这个男人看来丝毫不为外物所动,但还真不能小看他——响野打心里感到佩服。然后把视线转向地图。
成濑开始说明逃脱路线,并且对雪子做出指示。响野边望地图边考虑着他的演讲内容。
“有谁打电话给我吗?”等讨论结束,雪子上了厕所回来时问道。她正从皮包里拿出手机来看看:“有一通未接电话,可是没有显示号码。”
响野他们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
“那不是地道先生刚才给的手机吗?除了我们,知道号码的大概就只有他吧!”久远这么说着:“会不会是打错电话啊?”
“地道打电话给我干嘛?”
结果,谁也没再对电话的事多做讨论,大家的闲谈就这样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