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年一度的慈善舞会,是由几个至为高级的国际性民间团体联合举办的,节目除了跳舞,名媛的时装表演之外,还有义卖,所得之收入悉数捐给慈善机构。
凡参加这慈善舞会的,差不多都是当地的中外名流,知名之士,男的个个是大礼服小礼服,而仕女们呢,个个花枝招展,几乎像孔雀开屏似的。光瞧那些“珠光宝气”就值回票价了。每位仕女都好像是为了展显她们的财富而去的。把身价全都亮到她们的手饰上去了。
鲍化龙探长也是该慈善舞会的贵宾之一,其实他却是负责警卫来的。
这个一年一度的最高级的聚会,差不多全市的大人物全到齐了,光只是那些仕女的饰物就不知道价值会有多少?因之,最要防范宵小之辈混入。
鲍化龙探长动员了他手底下最有力的干探,在舞会内外布置防范。
鲍化龙自己却身着小礼服混迹在贵宾之中,当他在舞会中出现时,许多贵宾都把话题转到了箱尸案。
有些贵宾还向鲍化龙探长道贺:夸赞他侦破如此的无头公案颇够神速。
但是有些仕女却对案情仍有怀疑之处。
“鲍探长,丁先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听说他颇够风流潇洒的……”
有一位年轻的贵妇说:“瞧报纸上的照片,丁先智真不像是个杀人犯呢!”
“我现在仍怀疑凶案究竟是不是丁先智干的?为什么会这样巧呢?丁先智的英文缩写是DCC,那个女的也叫做DCC!”
鲍化龙探长很难给她们一一的有满意的问答。他说:“天底下有许多的事情都是巧合的,犯罪的人也是偶然的动机,在事前根本没有预谋!”
“那个娼妓远道由澳门而来,为什么就会找上丁先智了呢?”
“他不就是淘金最妙的对象么?”鲍化龙回答。
不久,司仪先生在音乐台上宣布,时装表演开始了,这是慈善舞会最主要的节目之一。表演时装的并非是时装公司的模特儿,而是社会名流的名门闺秀豪门淑女千金,她们好像是以慈悲为怀,为公益事业展露色相,其实多是吃饱了饭没事干,也或是借着这种机会出出风头。
那些所谓的时装,大多数是自己别出心裁,也或是由外国杂志上翻版下来的。如什么的巴黎时装,春装,夏装,冬装,泳装,旅行装,香港中式时装,晚礼服,上空装,中空装,下空装……每个人都挖空心思,争奇斗艳,藉以吸引人注意。
尤其是那些表演浴装、旅行装、运动装的女孩子,以穿得奇少为荣,似乎是有意展览她们的曲线!也或是她们的生活通常昼夜颠倒,玉体接触阳光空气过少,找到机会多透透风,这也是长生之道。
计算表演时装的名门闺秀有十余人之多!每个人都大致有两三次出场亮相的机会,由大礼服开始到便装而到浴装。和一般的“选美大会”相同。
全场的灯光灭去,只有两盏如探照灯似的灯筒,照射到音乐台旁的伸展台上表演时装的女孩子的身上去,音乐柔和地随着时装表演者的移动有节奏地进行着。大家的眼睛和注意力也全集中到伸展台上去。
在这时间里是最有利于宵小活动的时间,鲍化龙探长得随时注意着任何事情的发生。
好在在时装表演之前,鲍化龙探长已经在全场里巡查过有好几遍。若说是在该地曾犯有前科的如扒窃一类的惯犯,鲍化龙没有说不认识的,任凭他们穿着得怎样的豪华,装扮得怎样上流,难逃鲍化龙探长的眼光,同时,这慈善舞会并非是公开出售门票的,而是由几个国际性的社团组织发出请帖邀请的。
鲍化龙探长没发现形迹可疑的人物,就较为放心,他干脆就静默下来,先欣赏了女孩子们表演的奇装异服再说。只可惜当地的政府禁止上空装出现,要不然这些女孩子也会争先恐后地展露一番。
为“箱尸案”连日里辛劳,鲍探长也着实的需要神经上舒畅一番。
他尽情地将心情松弛下来,今晚上好好的借机会跳几支轻松的舞曲。
在慈善舞会之中多的就是美女,那些经常混迹在上流社会里的“高级交际花”,鲍探长已看中了一个金发的混血女郎,她也是特别被邀请只身而来的。
这也是大好的机会,鲍化龙探长已经是“数日不知肉味”了!
时装表演在掌声之中结束,全场灯光复亮。绅士们对那些参加表演时装的少女们仍在品头论足的,仕女们却在研究那一套的衣裳对她们自己适合。鲍化龙探长却打算去和那金发女郎搭讪。
正在这时,忽地有人在饱化龙探长的身畔招呼。
“包乌龙,这一次你摆大乌龙了!”
鲍化龙猛地里侧首一看,只见是一位个子高瘦衣饰华履的“绅士派”人物,白色小礼服上衣,黑裤,襟前一朵红花,红领结,金色胸饰扣,脸庞消瘦,目光灼灼,高鼻子,小须,梳着波型的鬈发,两鬓花白,形状甚为潇洒。
“左轮泰……”鲍化龙探长失声惊呼。
“奇怪么?多年不见了,你发福啦!但是相信‘乌龙’也摆够了!”左轮泰笑吃吃地说。
鲍探长的神色有点不大自在,摸出雪茄烟,在唇边黏了一黏,左轮泰手快,举起打火机,递至鲍探长的跟前一揿火掣,那是喷射式的,火焰喷得有半尺高,几乎把鲍探长的眉毛也烧了。
“咳!你还是老毛病,就爱开玩笑!”他斥说。
“不是开玩笑!你的一笔糊涂帐,可能就要结算清楚了!”左轮泰说。
鲍化龙探长咬着唇皮,目光灼灼地说:“左轮泰,我和你无冤无仇的,十数年来,你一直和我捣乱,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左轮泰招待鲍探长在就近的座位坐了下来,并招侍者过来,要了香槟酒,并说:“记鲍探长的帐!”
鲍探长撅唇笑着说:“你的刮皮性格至今没有改!”
左轮泰说:“反正你的钞票是‘摆乌龙’刮来的,不刮你的皮,刮谁的皮!”
“你为什么口口声声说我‘摆乌龙’?究竟是什么道理?”
“我说的是‘箱尸案’,恐怕你已经移送司法当局了!这个乌龙可能摆大了!”
“你的电话一来,我立刻移案,以后就是司法当局的事了,省得和你噜苏!”
左轮泰大笑,说:“你可有派人到澳门去查过?”
鲍探长说:“当然有派人到澳门去取得全部的资料……”
左轮泰脸色一沉,说:“所以我说,你摆大乌龙了!要知道,澳门大仙公街十号三楼的那个老鸨母是我的老相好!你指的那个女尸唐茜仙现在尚活在人间,过几天,我就邀请她到此来和你相见!”
鲍化龙愕然,呐呐说:“那么,这件事,是谁作的伪证?”
“告密者!”左轮泰回答。
“是你……你故意告密,目的是要这个案子搞乱……”
“有何证据?”
鲍化龙勃然大怒,连额上的青筋也暴露,咬牙切齿说:“左轮泰,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你为什么这样做?为的什么……?”
左轮泰耸了耸肩膊,说:“我姓管,也许是闲得太久了,所以想管管闲事!”
鲍化龙自然不肯相信,说:“事情绝没有这样简单,我每年之中刑事案件不下数百件之多!别的案子你全不管,单就只管上这件案子!”
“因为它有趣味,包括了有酒色财气!”
“这不成为理由!”
“澳门大仙公街的那个老鸨母是昔日港澳间著名的交际花,我们曾有一段时间相好过,既然出了事情,我又岂能闲着呢?”左轮泰故意含糊说。
“那个老鸨母是你把她拖进去的!”
“也许丁先智有某一个女朋友是我的乾女儿,我的乾女儿实在太多了,也说不定就是死者!”
“究竟是怎么回事?真人面前说假话么?”
左轮泰窃笑不答,衔着烟卷,神色自若。
是时,侍者已将一只载有香槟酒的冰桶,用雪亮精致的铝制轮车,抬到他们的座位跟前。
侍者用熟练的手法放了“炮”!在慈善舞会之中开香槟是很奢侈的事情。通常在一般的场所中饮香槟只数十元就可以解决了。在慈善舞会中可不一样,要多增十数倍价钱,因为它是为“慈善”而饮也!
香槟酒瓶放了“炮”喷出了香喷喷的泡沫。所有附近座位的宾客全向他们侧目。
鲍化龙探长和左轮泰是光棍两条,他们连个舞伴也没有,干吗的要摆这种阔气出这种“洋风头”?
当侍者为他们斟酒时,鲍化龙探长很不客气,他指着侍者说:
“这瓶香槟酒,向左轮泰要钱!”
左轮泰连忙摆手,说:“不!是鲍探长请客,记在他的帐上!”
侍者怔怔看着他们俩人都是一副僵木的表情。鲍探长有他的权势和威仪,侍者自然认识也得对他特别尊敬,但和鲍探长对坐的那位绅士,仪容不凡,也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外型。
侍者就左右为难了,只为一瓶香槟酒,一个是做官的,一个是衣饰豪华的绅士,就这样的推来推去么?岂不形同下流了?
“在慈善舞会里是不可以记帐的!”侍者说。
“向他收钱!”鲍化龙探长从不请客,任何场合,只有人巴结他的,那有干探长的掏腰包请客的道理?何况左轮泰又捣他的乱,“箱尸案”的那个唐茜仙事件,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咧,假如说,果真是左轮泰开了玩笑,这官司必砸,搞得不对还要他丢探长的饭碗。鲍探长还在气头之上,教他掏腰包请饮香槟,简直是岂有此理!
左轮泰却很平和地朝鲍探长说:“探长,别刮皮,一瓶香槟酒不值几个钱,还是由你请客比较好!”
“请客得要有请客的理由!”鲍探长大声说。
“当然有理由的,我绝不白喝你的酒!”
“什么理由,你且说说看!”
左轮泰笑吃吃地扯了扯身畔立着的侍者,说:“我们且请这位侍者作见证,告诉你,又快要有惊人的案件发生了,鲍探长可能在数分钟之内神速破案,当在中外贵宾众目睽睽之前,鲍探长表现了你的破案神速,还能不请客么?”
鲍化龙探长一怔,呐呐说:“什么惊人案子……?”
“你且先吃两杯酒!等着瞧!”左轮泰说。
“你的意思是说,案子是这里发生?”
“可能是如此!”
鲍探长的心腔便开始忐忑跳个不止,不安地说:“左轮泰,你捣什么鬼?”
左轮泰耸了耸肩,干了一杯香槟酒,含笑说:“我只要证明你请饮一瓶香槟酒并不冤枉!”
正在这时,只听得舞池中央的舞客丛中一声尖锐的尖声怪叫,叫得非常可怕,使鲍探长胆裂魂飞,毛骨悚然。
“瞧!不出所料案子果然发生了!”左轮泰耸肩,撅唇向鲍探长表示无可如何地说。
全场的电灯全亮了,音乐台上也歇下演奏。所有的贵宾全引长了脖子或挤过去观看。
鲍化龙探长猛然一把揪住了左轮泰的手,压下嗓子狠声说:“究竟你又玩了什么花样?”
左轮泰平和地说:“不用紧张,这种案子,对你而言,是最起码不过的,一点也不用紧张!”
“我警告你,你不许走开!”鲍化龙探长说着,即匆忙朝尖叫声响发生处追赶过去。
他排开了众人,向前挤过去,只见一位穿着袒胸露背晚礼服的胖洋妇。她的脸孔胀得通红,张皇失措的,抬起那只又肥又大又白又嫩的手,抚摸着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叽哩哇啦地叫嚷着,她的英文发音不很纯正,带着有点法国腔调。
原来,是她颈项间的一串价值数万美元的钻石项链,在灯光幽暗之际,失踪了。
这个肥洋妇,鲍化龙探长是认识的,她是某大使的夫人,一串价值数万美元的钻石项链,在此冠盖云集中外名流齐聚的上流场合中失窃,这对负责警卫的鲍探长是极其难堪的。
那位大使先生也是一位秃发肥头大耳的胖子,他气急败坏地朝着鲍探长说:
“这是我去年送给内人的结婚纪念品……”
鲍探长教他稍安毋躁,他肚子里有数,猜想这必是左轮泰捣的鬼,左轮泰甚多“江湖道上”的朋友,他的手底下就有着手法极高的扒手。
嗯,左轮泰已经预知立刻有案子发生,这不是他玩的把戏还是什么?不过左轮泰如果是存了心来盗窃钻石项链的话,他得了手早就该溜走了,干吗的还要向他吐露说有什么惊人的案子要发生了呢?
这很显然的,他的目的只是捣乱,出他的洋相而来。
鲍化龙探长立刻吩咐负责门户的警卫,连同所有的便衣警探,严密把守各进出道路,没得到他的许可,禁止出进。
“没关系,窃贼暂时还逃不了,我们可以在此人赃并获,你给夫人的结婚纪念品一定可以寻回来的!”鲍化龙安慰那位大使说。
“我们的鲍探长有神探之称,最近才破获了一件箱尸案,一定可以替大使寻回失物的!”一位负责外交的官员在旁插嘴说。
鲍化龙指挥布置妥善之后,两眼灼灼地向全场所有的宾客扫了一转,他想发现左轮泰手底下的那个著名的扒手,他的名字是高佬荃,但是个子却极其矮小,在扒手帮中“香头”极高,早已收山多年了,除了左轮泰有必要时他还肯露一两手时,通常很难会在外面做案子。
他和鲍探长倒是称兄道弟的好朋友,通常警署方面遇着有棘手的扒窃案,还得向他请教咧。
鲍化龙猜想,高佬荃必在舞会之中,这个人,最擅长化装,他要扮演什么人物时,一定是维妙维肖的。
但是鲍探长的眼睛扫了几转,没有!他没看见高佬荃混迹在其中。
怪事咧,除了高佬荃之外,还有谁会有这样高的手法,能在他人的脖子上取物?再者除了高佬荃之外,还有什么人肯听左轮泰的嗾使?
鲍探长一咬牙,穿出人丛又向左轮泰趋了过去。
“对不?我早说过,一定有案子发生,好的不灵丑的灵!兑现了吧?”左轮泰消遥自在地,正跷起了二郎腿,一摇一摇地,在啜饮着香槟酒呢。
那个等着收帐的侍者仍呆立在那里。
“左轮泰,你捣什么鬼?我要逮捕你了!”鲍探长咬牙切齿地说。
“hy?”左轮泰用英文问。故意露出惊讶之色。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事先知道会发生案子!”鲍探长说。
“这就是好心遭遇了雷劈!狗咬吕洞宾弗识好人心!难道说,事前告诉你,也犯罪么?”左轮泰反问。
“别再卖关子了,究竟有什么要求,需要在这里出我的洋相?”
“你以为我是勒索么?”
“你可以提条件!”
左轮泰向侍者挤了挤眼,又说:“何不把香槟酒钱先付掉,省得侍者先生乾等着。”
鲍化龙拭着汗,即在帐上签了字,说:“舞会结束时来找我收帐!”
左轮泰又说:“还有小赏呢!”
鲍探长无可如何地,掏出了二十元钞票,掷到托盘里去,侍者道谢鞠躬退下去了,他很觉得有趣,这衣饰革履的绅士竟能支配着这名闻全州的探长团团转。
“左轮泰,你说我能在五分钟之内破案,你一定会知道钻石项链的下落了。”鲍探长仍然很焦急地说。
“你不是说过要逮捕我么?”左轮泰问。
“我还未找出证据,但是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掌握的!”
“光说不练,这是你的老习惯!”
“在被逼无可如何,在必要时,我还是可以先斩后奏的!”
左轮泰笑了起来,说:“瞧,很多贵宾都在注意着你,希望你能有所表现,现在破案是其时矣!”
“如何破案呢?”鲍探长回首,向注意着他的贵宾看了一眼。
“当然是逮捕偷窃钻石项链的窃贼!”左轮泰说。
“谁是窃贼呢?”
“当然是身上藏着那串钻石项链的就是窃贼!”
“谁的身上藏有那串钻石项链?”鲍探长又再次拭汗。
“你!鲍探长!”左轮泰笑着说。
鲍探长吃了一惊,立时双手向身上的各口袋乱摸,惨矣,真的,那串钻石项链的确是藏在他的上衣胸前口袋里,不用说,是左轮泰放进去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鲍探长能立刻就将它取出来吗?他呆着了。
“王八蛋,你是有意出我洋相!”他诅骂说。
“案已经破了,人赃俱获,鲍探长,你可以报功去了!”左轮泰嬉笑说。
“待会儿再找你算帐!”鲍探长说着,硬着头皮向大使夫人走过去。
刹时间,一串亮晃晃的钻石项链已呈递到大使夫人的跟前了,鲍化龙探长的脸上,故意流露出像胜利者似的微笑,其实他的内心中极其尴尬的。
那位肥胖的大使夫人,目瞪口呆,鲍化龙探长破案之神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连同所有在场的贵宾也惊讶不迭。
她又是一声尖锐嗓音的惊呼,表露了她内心的喜悦,说:“鲍探长,你真了不起,项链是怎样寻着的……。”
鲍探长鞠躬说:“我很抱歉,在这样高级的场所里,竟然有宵小之辈混了进来,我希望大使夫人可以不再追究这件事情!”
“啊,鲍探长,你真神奇,我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才好呢!”大使夫人尽情表露她的感激之意,自然,钻石项链既已失而复得,她怎会再去招惹麻烦呢?当然不会再追究了。
那位洋大使也赶忙向鲍探长再三道谢。
“对不,我早说过,有鲍探长坐镇在此,宵小之辈无所遁形!”那位外交官奉承着说。
鲍探长在众口交赞之下,得意扬扬,向她们一一点首作礼离开,他还得去找左轮泰算帐呢。
一场意外的惊扰便算是平息了,这时候一位警署的高级官员向他趋了过来,轻声说:“鲍探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鲍探长在如此情况下,不得不加以吹牛,说:“有宵小之徒混了进场,因为有我在此坐镇,他不得不将赃物交出来!”
“扒手已逮捕了吗?”
“不!他自动交出赃物,就算是有了悔意,在道德上是不再加以逮捕的!”
“我希望不再有此类的事情发生!”
“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音乐台上恢复演奏乐曲,这是慈善舞会,以慈悲为怀的绅士淑女,又开始婆娑起舞。
鲍探长走遍了全场,不再看见左轮泰的踪影,这小子溜走了么,他一贯的作风,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行动像猫似的诡秘!
这算什么名堂?出现在这慈善舞会里,露了这么的一手,算是给鲍探长来了个下马威么?他真的有意要干预丁先智的案子么?
鲍化龙颇为担心,究竟澳门大仙街十号三楼的那个老鸨母和妓女唐茜仙的事情是真是假?
假如说,这是左轮泰故意捣乱布置的疑局,那岂不糟糕?这件案子非砸不可。
左轮泰已经收山多年了,任何地方绝少见他的踪影,他忽地在此时此地出现,必有他的理由,他参与这件案子也必有他的道理的,但是理由何在呢?
鲍化龙探长寻着那递送香槟酒的侍者,向他查询左轮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侍者回答说,他也不知道,同时,他们所开的一瓶香槟酒还剩下半瓶,仍然留在桌上。
鲍化龙即给警署方面拨了电话,找他的得力助手吕灿和程大谋、陈彪等人,命他们立刻调查全市所有的高级酒店旅社,查询左轮泰的住处。
但是左轮泰的真名实姓经常更换的,这一次他住酒店又用什么名字登记不得而知!
鲍探长特别向他们关照,左轮泰的体型瘦高,约有六尺一二,面容消瘦,眼睛矍烁,高鼻子,唇上一撮小须,发鬓花白,态度洒脱……他的特征颇多的,不难可以将他寻着。而且一定要将他寻着!
“这是一件什么案子?”吕灿问。
“这当然是关系着箱尸案的!”鲍探长回答说。
以后,鲍探长也不再有心思,那金发女郎和他搭讪时,他也只是支吾以对。
忽而,鲍探长发现一个小厮手持一块电话唤人的牌子,上面以白粉笔写着:“左轮泰先生电话。”
鲍探长大异,是什么人打电话给左轮泰?谁会知道左轮泰在这里?是否左轮泰的党羽?
左轮泰是个传奇人物,他的传奇故事到处流传,这个电话唤人的牌子不形同招摇么?
鲍探长没再让小厮到处乱跑,向他招呼说:“左轮泰先生已经离开此地了,让我代替他接电话就是了!”
小厮便在前面领路,带领鲍探长来到电话间。
鲍化龙探长怀着满怀的希望,或许由这个电话可以得到左轮泰的下落。
他拾起了听筒,以柔和的声音说:“喂,您是那一位?”
只听得对方起了一阵格格的笑声,那阴损的嗓调在说话了。“我只要听你开口,就知道你是包乌龙,鲍探长了!”
鲍化龙大愕,说:“你是谁?”
“左轮泰!”对方答。
“怪哉?这电话不是找左轮泰先生接电话的吗?”鲍探长诧异问。
“左轮泰找左轮泰接电话,并不犯法的!”他笑吃吃地说。
“这算什么名堂?”
“以广宣传,因为左轮泰三个字沉寂久矣,假如不出一点噱头,大家或会把我忘记了呢!”
“你未免太恶劣了!”
“不过我早料到鲍探长一定会代替左轮泰接电话的!同时,我相信鲍探长一定在设法找寻我的下落的,是否你正在发动所有的爪牙调查全市所有的酒店和旅舍?”
“混蛋,混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鲍探长的动静好像全在左轮泰的预料之中,不免使他老羞成怒。
“你找我有什么指教?”
“我要驱逐你出境!”
“我不犯法,你岂能滥用职权?要知道左轮泰的噱头不少,你是否希望我再耍一两手给你瞧瞧?”
“不必……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
左轮泰格格笑了一阵,说:“鲍探长向来吃硬不吃软的,其实我们之间的私交应该还不坏呢,又何必伤感情呢?我欢迎你的友好访问,我的电话是X九四九四九,你只要记着‘狗屎狗屎狗’就行了!再见!”他说完就立刻将电话给挂断了。
“王八蛋……”鲍探长一声诅骂,立刻向电话局询问,X九四九四九是什么地址?
不久,他就得回答。是“嘉宾公寓”。
“嘉宾公寓”是一座颇为高级的公寓,刚落成不久,那是当地的一位著名的建筑师亲自设计投资的,该公寓共有十层高,盖得美轮美奂。内部的布置也很精巧讲究。它的特别处,就是出租时是连家俱一并供应的。
公寓分ABC三种等级,可以整栋出售也有分别出租的。
左轮泰不住进酒店里去,而租用公寓居住,可见得他是别具用心的,也或许他会在当地停留一段较长的时间。
他的电话是“X狗屎狗屎狗”号,是单独接线的,不透过公寓里的总机。其实公寓里的每一栋屋子,都有着电话分机,但左轮泰还是要单独接一部自动电话,他的用心可想而知。
鲍化龙探长既已得到地址,便迅速赶往“嘉宾公寓”去。
他在大门进口处查看住户的名牌,左轮泰这名字没有人知道,居住在十楼上却有着“管寓”二字,门房告诉鲍探长说,管寓内新装置了一部自动电话是“X九四九四九”号。这就可以证明,那是左轮泰的寓所了。
“嘉宾公寓”盖得美轮美奂,自动电梯就有四部之多,上下的交通够方便的。
不久,鲍探长就上到十楼管寓的门前,他抬手敲了敲门。只听得左轮泰的嗓子在内高声说:
“鲍乌龙,我猜想是你应该到了,门是开着的,你请进!”
鲍化龙拧开了门键,推门进内,只见左轮泰独自坐在那精致的小客厅内,边啜着酒,旧报纸撒遍了满地,是整个多星期以来,有关箱尸案的各种日晚报,由案发开始直到宣布侦破止……。
这该说明了左轮泰仍在研究案情,他确实是为这件案子而来的!
“探长,别忘记关门,把房内的冷气全放跑了!”左轮泰头也没抬,就摆着手说,好像他确定除了鲍探长之外不再会有第二个访客。“烟酒都摆在桌上,请自便!”
鲍化龙掩上房门后,说:“你还在研究案情么?”
“嗯!光由报纸上的新闻报导就可以看得到许多的乌龙!”
“不论有任何差错,全由我负责!”鲍化龙双手叉腰,又说:“左轮泰,请告诉我,你对这案子关心,究竟所为何来?”
“这是一件冤狱,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就算私生活较为荒唐,也不应该给他蒙上这样的冤枉,假如说,他无法提出有力的反证的话,很可能就会被判死刑呢,正如你所说,我爱管闲事的性格没改!”
“这不是理由!”鲍化龙摇首说:“我想看看你的护照!”
这时候左轮泰始抬了头,说:“‘疱化脓’,你真够‘乌龙’了,究竟你是友谊访问?抑或是办公事来的?”
鲍探长再说:“请拿出来你的护照!”
左轮泰似生了气,掏出护照、黄皮书、入境许可等证整叠的向桌上一掷。
鲍化龙将它揭开,也真是怪事,他的护照上姓名真填着“管闲事”三个字。四十八岁……。
“你的绰号是左轮泰,当然是带有左轮枪的了!”
左轮泰掠起了衣襟,露出腰带,说:“在没有必要时我从不带枪的!”
“假如说!你带着有枪的话,那就是私枪了,持有私枪是违法的,那是危害公共安全之罪,我可以逮捕你!”鲍探长说。
左轮泰格格地一阵傻笑,说:“鲍探长只管放心,我的确携带有自卫枪入境,但是我已经交由警署保管!不过若到了必要时,或会向鲍探长借用,那时候,请鲍探长不要悭惜!”
“你胡说些什么?别老向我耍那套玩世不恭的把戏!”
“你该知道,我的毛病一向是很多的!”
鲍探长在左轮泰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自动斟了杯酒,重新以攀交情的语气说:“左轮泰,我们是老朋友了,别为些许不愉快的事情伤了和气,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尽管说!”左轮泰仍继续翻阅他的报纸,遇着有认为可供参考的资料还用剪刀将它剪了下来加以保存。
“你和丁先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这孩子我既不认识,也从未有见过面,啊,对了,在报纸上刊有他的照片,卖相还真不错的!你认为他会像是一个杀人凶手的吗?”
“既然如此,干吗的又插足进入丁先智的案子?”
左轮泰便指着他的护照说:“你没看见我的护照上的名字吗?管闲事!这三个字说明了一切!”
“不再有其他的原因吗?难以令人置信!”鲍探长说。
“奇怪的是,就是这样简单!”
正在这时,忽地房门上又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又有客人到访了。
“进来!房门是开着的!”左轮泰招呼说。
只听得一阵扭门键的声响,那扇漆着奶油色的木门徐徐地推开了,一位衣着朴素,面庞姣美的少女探首进来。
左轮泰讶然,因为这个少女他从不认识。
鲍化龙探长倒不以为奇,左轮泰毕生之中艳闻颇多,他每到任何地方,总少不了会有桃色纠纷的。不过像他那把年纪,也算是奇迹了。
“管先生,你有客人么,那么我在门外稍候一会儿!”少女说着,就想退出房外去。
“不妨事,你只管进来,鲍探长不是外人!”左轮泰说。
“不!我想单独和你谈谈!我有的是时间,稍等一会儿没关系的!”少女说。
左轮泰瞪了鲍探长一眼,他还未有离去之意,便故意谑笑说:“广东人说‘剥花生’也就是‘电灯泡’之意,不通气也,鲍探长向来有此习惯,你不必介意!”
鲍探长一声冷嗤,说:“不用骂山门,我告退了,改天再谈!不过你是限制居住的,不论到任何地方去,事前得通知我!”
左轮泰连忙上前和他握手,说:“难得你通气!再见!”
鲍探长临走出寓所的房门时,再次打量了那个少女一番,她的身分很难揣测,衣着朴素,脸容娟秀,不像是个脂粉姑娘之流。他真羡慕左轮泰随便走到那儿去都是艳福不浅的。
左轮泰亲送鲍探长来到电梯口间,等到电梯升至顶楼,鲍探长正要进入电梯之时,左轮泰忽然说:“鲍探长,你别忘记了这个!”说时,他将一支左轮枪用手指挂着递到鲍探长的跟前。
鲍探长愕然,因为那是他佩用的公事手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左轮泰扒去了。
“我已经说过,在必要时随时会借用鲍探长的自卫武器的,但是今天不需要!”左轮泰说着,将那支短枪向鲍探长掷了过去。
鲍探长双手接住,连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扒窃的本领?”
“闲着无事,练习手法,也是打发时光呀!”
“很多事情可以打发时光,干吗的要学下流?”
“这是技术,怎能说是下流呢?任何的技术,都可以有贡献也或变为犯罪的本钱,再见了,鲍探长!”
鲍探长被推进电梯,左轮泰为他揿了下降的电钮,于是电梯的闸门便自动关上,向楼下降下去了。
左轮泰回进他的寓所,只见那位衣饰朴素从不认识的少女,正怯怯不安地站立在靠屋末端的落地长窗之前。
左轮泰得重新将她打量一番。并猜测她的来意。
“这位小姐你贵姓?”左轮泰问。“请坐!”
少女拧转了身,神色颇有点不安。她懦怯地说:“管先生,你可就是左轮泰?”
“有人这样称呼我!”
“刚才在慈善舞会里,我就一直对你注意,我看你的形状,和你对鲍探长开玩笑,嬉笑怒骂的一套手法,就很像是左轮泰!”少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