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单刀赴会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牛哥 本章:第十八章 单刀赴会

    左轮泰驾着车,先行在丹街的“彩记香烟店”打了一转,那间香烟店果真的是关上了铺门,柜台上的铺板也牢封着,贴有“装修门面,暂停营业。”八个大字。大概是何永胜听从了左轮泰的建议,带着他的义妹阿彩和中风的母亲及寡嫂,避风头躲难去了。

    左轮泰很觉满意,不过他希望何永胜在事后一定要出来自首,否则,全案破获之后,天网恢恢,他还是法网难逃的!

    看准了,六时三十分,左轮泰便驾着车直驶往商用第一码头。

    “丽华号”果真的是停泊在码头旁的一座破旧船畔。

    左轮泰并不急切要上船去赴约,他先在码头旁绕了一周且看有没有埋伏!

    那称为商用第一码头的,占海岸线的面积颇长,本来,它是供民船及渔艇所用的。因为都市计划改变之后,已开辟了新的渔港。这座码头便几乎由游艇船所占用了。

    每在入夜时,码头上的灯光灿烂,各式各样大小的游船,全在招揽生意,很多的游客喜欢在夜间游港乘风凉。双双对对,有情男女,颇另有一番情趣。

    “丽华号”是一艘体型较大的游船,它停泊在此码头,近乎鹤立鸡群般,非常醒目。船前船后,灯光通明,驾驶室在前面,当中是一所华丽的餐厅,还设有酒吧间,足够十余人开派对之用。

    瞧那吧柜的背后,全是镜子,反映了灯光,更觉华灿,可是在餐厅末后的那间房间,情形就不一样了,窗帘紧闭,灯光萤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名堂?

    左轮泰因为是单枪匹马而来,他得小心翼翼,驾着车,沿着岸畔溜过去,没发现什么蹊跷,问题只是那间拉上了窗帘的房间。

    但是说,假如欧阳珊要耍什么把戏的话,将埋伏布置在那房间内就显得太不智了。

    左轮泰心中想,欧阳珊是个精明人,不可能会做这种的糊涂事的;不过,他自我警惕该对那间房间多加注意才是。

    沿着码头上也不见有可疑人迹布置着。问题是那些凌乱正在“拉客”的小游艇,也或许其中会有着“丽风轮船公司”所属的游船,假如说,欧阳珊要布置凶手的话,那倒是防不胜防的!因为它们可以追踪出海港外去之后再行凶。

    左轮泰已经看到欧阳珊的那个女秘书洪丽华,那艳丽的混血女郎,穿着粉红色的海上旅行装,前身连胸带裙,露着V字型的背,裙子是开衩的,里面是粉红色的运动短裤,露出纤长的大腿,线条均匀宜人。她以粉红色的头巾束着略带棕黄色的秀发。正叉着腰,立在船头上待客呢。

    左轮泰驾着车第二次绕转来在“丽华号”游船旁停下,洪丽华已经向他招呼,露着笑脸,充满了友善的形色。

    左轮泰下车,掩上车门时看了手表。说:“抱歉,晚到了十分钟,不介意吧?”

    “左轮泰先生单枪匹马光临赴会,已经不简单了!”洪丽华语带讥讽地说。

    “欧阳女士不请外客,难道说我还要带保镖来不成?”左轮泰说。

    “游船里面有十面埋伏,布伏有百数十名刀斧手,你怕不怕?”

    “我早已经是心惊肉跳了,要不然也不会迟到十多分钟!”

    “左轮泰先生的汽车已绕场二周,显然是已经作过一番安全的检查,不再会有疑惑了,那么就请登船吧!欧阳珊正在餐厅里等着呢!我为你们服务,要开船了!”洪丽华说。

    左轮泰不再迟疑,他很洒脱地跨过了跳板,登上了游船,那甲板上打扫得光滑粒尘不染。皮鞋在上面行走,笃笃作响。

    “请!”洪丽华一哈腰,递手比着那间餐舱。

    左轮泰大步向餐舱过去,大门敞开着,只是欧阳珊是一身贵妇的打扮。露肩金色窄身晚装。纤长的一双小腿穿着金色高跟鞋,乌发高挽,盘着一串华光闪闪灿烂的钻链,修饰过的眉毛两边高翘,绘过的眼眶,涂了眼蓝还贴上亮片。是“魔鬼式”的晚装打扮。

    欧阳珊的蛋脸原就是够秀丽的,经过一番打扮更显得是高贵不已,光瞧她的一双耳坠,起码就是一克拉多的钻石,纤指上也是钻戒,颈项间也是钻石项链……

    她好像是在显露她的财富呢,其实以走私钻石而言,这点财富对她来讲已经不算得什么了!

    “左轮泰先生果然是单枪匹马光临,在江湖上的名气真是名不虚传!”欧阳珊笑吃吃地说。

    左轮泰跨进房舱,先向房内打量了一番,边说:“欧阳女士不请陪客,我不单枪匹马赴会,难道说,还带几个跟班一起来不成?”

    “请坐!”欧阳珊指着酒吧前的沙发椅说。

    左轮泰却要注意餐舱隔壁连着那所窗帘紧闭的房间。

    那是一扇可以向两旁分开的推拉房门,左轮泰赶上前很快地向两旁一分,那扇门就打开了。

    左轮泰大愕,原来那是一布置华丽的卧房,所有的设备,一如头等的观光酒店,席梦思床、华丽的床套,床畔茶几上置有高竖的台灯、收音机、电话……地板铺着红绒地毡,情调配得非常好,似乎是经过一番精美设计的,会使人有非非之想。

    在床畔,通过去,还有着另一扇小门,里面竟是小型的浴室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所有设计都甚精巧。

    “哼!左轮泰真是小心翼翼的,难道说还担心我会有埋伏不成?”欧阳珊立在门首,语带讽刺地说。

    左轮泰说:“先小人,后君子,比到后来伤感情要好些!”

    欧阳珊说:“我虽是个女人,但是言而有信,我曾告诉过你,船上就只有我和洪丽华两个人!”

    左轮泰也看过浴室内外,真的没有埋伏,始才放心,暗想,也或许欧阳珊是真是诚意和他谈判,所以没有布置阴谋。不过,若谈判失败时,可就难说了。

    是时!只听到一声马达声响,游船已经启碇了。

    左轮泰便说:“洪丽华一个人就可以操作整条船么?”

    欧阳珊说:“洪丽华早就是老手了,她的驾驶术,必然会使你满意的,现在,我们饭前酒的时间到了!”

    左轮泰很注意欧阳珊说话时的表情,这个女人,真好像有点高深莫测,一点也看不出她有耍诈的地方。

    欧阳珊在酒吧柜台旁揿了电钮,音响播出悠扬的音乐。酒吧背后的几面玻璃镜翻了转面,里面全是美酒和玻璃杯等的饮具。

    “你要喝什么酒?”欧阳珊指着那只柜橱,先取下调酒用的冰桶。那里面还有着一只小型的冰箱呢;是专供制冰块及贮藏冷食用的。她拈出一只冰格子,倒出冰块,用冰桶盛着,边又说:“拿破仑白兰地可习惯么?”

    左轮泰自衣袋中摸出他那只金质的酒瓶,高举起来,说:“我有自备的酒!”

    欧阳珊嗤笑,一手叉腰,冷冷地说:“怎么的?难道说害怕我在酒中下毒不成?”

    左轮泰说:“至少我得担心蒙汗药,这宴会已经够迷人的了,我可不愿意接受双重的迷魂呀!”

    欧阳珊格格笑起来,说:“只管放心,我欧阳珊向来不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你能够光临,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我们好来好往,合则来,不合则散,大家都不用耍什么阴谋!”

    左轮泰说:“江湖上有一句老话,小心能驶万年船!我有多疑的性格,不得不防!”

    欧阳珊笑着,没征求左轮泰的同意,启了瓶塞,用高脚杯盛了两杯橙黄色的酒,用银色的盘子盛着边上还摆上一些果品小碟!

    左轮泰已选好了坐位,那靠墙隅一张弧形的长沙发椅,对他颇为有利,面对着酒吧柜台背后的许多镜子,可以目观八方。各方面的动静一目了然。

    游船已打过倒车,绕了个大弯,正徐徐地向外港驶出去了。

    由那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岸上的灯光渐渐移动,只要到港外,就可以脱离都市的烦嚣了。

    左轮泰看不出有何蹊跷?好像这艘游船上真好像就只有两个女人呢?

    欧阳珊已经把银盘子递到左轮泰的跟前了,在那弧形的长沙发之前,有着一张沉重的矮几,正好供两人进餐饮酒。

    “左轮泰先生,假如没有必要,大可以先解除武装,在赴饮宴时,无需要带着凶器吧?”欧阳珊笑口盈盈地就在左轮泰的身畔坐下。

    左轮泰颇佩服欧阳珊的眼光锐利,竟然已经发现他的身上带着枪了。

    “我的绰号是‘左轮泰’,左轮枪向来是不离身的!这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左轮泰仍然保持着他的风趣,以极轻松的态度说。

    “游船就只有两个女流之辈,身怀凶器,好像有点太吓唬人吧?”欧阳珊再次取笑说。

    “左轮泰身上有着左轮枪,才有安全之感!”左轮泰还是含着笑说:“欧阳珊你的机构拥有大批凶神恶煞的打手和枪手,对区区的一只左轮枪,应该是不放在眼内了吧?”

    “假如说,我以主人的地位要求你解除武装时,相信你也不会有异议吧?”她很俏皮地说。

    “难道说,你这船上就没有凶器么?”

    欧阳珊举起双手,说:“我随时可让你搜身!”

    “搜身?”左轮泰情不自禁地一双眼睛便向欧阳珊的身上由粉白的颈项,高耸起的胸脯,细蜂腰,圆溜溜的臀部,直溜到一双纤长的小腿上!

    欧阳珊星眸半张,轻撅唇儿,故意还把胸脯一挺,有投怀送抱的准备。

    左轮泰摇了摇头,说:“这是另一种迷魂药!”

    欧阳珊格格笑了起来,说:“闻道左轮泰先生风流倜傥,有寡人之疾,今天相遇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左轮泰说:“调情是要看时候的!”

    “难道说现在有什么不对?”

    “我的下意识告诉我,这艘游船上杀机重重!”

    欧阳珊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船上总共三个人,两女一男,只有你一个人的身上携带了凶器!”

    “我还不敢保险船上不会冒出第四人!”

    “你何不先行化费一点时间去搜船?整条船搜过了就不用担心了!”她故意显露出不乐的形色。

    左轮泰并不在乎,摸出烟斗,装上的烟丝,掣上打火机燃点上吸着,边说:“不必!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上了船,就不在乎船上有着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了!”

    “心怀暗鬼,岂不破坏情调!”

    左轮泰笑了起来,说:“与有夫之妇共处,我向来洁身自爱,以偷情而言,这是盗亦有道!”

    欧阳珊又格格大笑,说:“我的丈夫么?我们现在已远离海岸,老早不在他一丈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况且,空着肚子,也不是调情的时候!”

    欧阳珊故意露出惊讶之色,说:“搞了半天,原来你介意我的宴会没有给你酒菜么?我以为左轮泰先生有习惯在饭前先喝几杯以增进食欲的!”

    左轮泰说:“我没看到有一点宴会的迹象!”

    欧阳珊便姗姗离座,复又来到酒吧柜台之前,揿电钮,只见墙上一块自动板掀开,由里面伸出一只银制的托盘,上面置精制的银碟,有两道冷菜,烧羊腿、冻牛肉、菜肴四周有蕃茄青菜等物,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色香味俱全了。

    欧阳珊再揿第二只电钮,又另有一块揭板掀开,同样的是一只银托盘,两道冷菜,是一整只的大龙虾沙拉,另外就是烟熏鲑鱼和鸡腿。

    第三块揭板掀开,可是热菜了,里面还有罗宋汤和烤小鸡,小鸡的周边还伴有红白两色的蝴蝶兰……

    “这总够你享用了的吧!”欧阳珊一比手,让左轮泰过目。

    左轮泰吁了口气,啧着嘴说:“不想这条船上完全是电动化的!”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一条游船,是供懂得享受者用的;出租一天需要美金八百元呢!”欧阳珊笑着说:“酒醉饭饱之后,还有休息之所!”她指着那间设备豪华的寝室,盈盈一笑。

    左轮泰回报以会心的一笑,他尚能自持着不受这种诱惑而乱了方寸。

    “既然饿了,何不帮忙把吃的搬过去?”欧阳珊又说。

    左轮泰即帮忙动手,将三只银托盘一并移到沙发前的小桌上去。

    欧阳珊启开了吧柜下的碗碟橱,取出餐碟和刀叉用具,这是很别开生面的宴会,光只是两个人,并肩而坐,菜肴却是琳琅满目的。足够十数个人享用。

    “你还是坚持只喝自己带来的酒么?”欧阳珊端起了酒杯,又向左轮泰以嘲笑的语气说。

    “饮酒是一种习惯,我喜欢喝自己的酒,也等于抽烟一样!”左轮泰已开始狼吞虎咽。他酷爱羊腿肉,一面也啃着鸡腿。

    欧阳珊拿起左轮泰的金质酒瓶,举在鼻尖嗅了一嗅,再说:“我一闻就可以知道,这也不过是陈年之拿破仑白兰地,和杯中酒没有两样!”

    “我只习惯举着瓶子喝而已!”

    “其实,我只希望化敌为友和你交个朋友而已,假如说,要下毒谋害你的话,食物之中一样可以下毒!”

    左轮泰说:“假如你不吃的话,我就会注意到了!”

    “身上带着枪,不饮主人供应的酒!这么赴约,是左轮泰一贯的作风么?”

    左轮泰掠开了他的西装上衣,露出两脇,说:“我从善如流,已经解除武装了,瞧,枪已不在身上!”

    欧阳珊发现左轮泰的腰间已不再别着短枪,立刻眼睛向餐舱内四周扫射了一转。

    她在考虑左轮泰这狡猾的东西会把手枪收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一定收藏在顺手的地方可随时备用。

    但在什么地方?欧阳珊需要知道!

    左轮泰看得出欧阳珊的心意,但他不在意,仍继续撕着一根鸡腿。

    “洪丽华小姐为什么不来参加我们?船上三个人,光只是我们两个人享用,有点不大公平吧?”

    欧阳珊说:“洪小姐需要照顾这条船,她一个人在唱独脚戏,若歇下手脚的话,这条船就会停航了!”

    “船既已出海,可以用仪器操纵航行,何不请洪小姐进来,我们三个人共同享用!”

    “嗯,我明白了,你是担心洪丽华向你暗算呢!左轮泰先生,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过于谨慎了!”

    左轮泰笑着说:“我内心里的事情好像全被你说光了!”

    欧阳珊举起酒杯,一定要左轮泰饮她的杯中酒。说:“既然赏光,请饮我一杯酒!”

    因为欧阳珊已经尝过了那盅酒,左轮泰才比较放心,他勉为其难地就干了一杯。

    这时,洪丽华出现在餐舱门前,她鬼鬼祟祟地向欧阳珊使了眼色,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欧阳珊撇下左轮泰,向她趋了过去。

    洪丽华向她附耳说:“有一条船一直跟踪在我们之后。”

    欧阳珊的神色一怔,回首窥看了左轮泰一眼。

    只见左轮泰若无其事地正在大吃大喝的。他又干了一杯酒,正在用锯齿刀割下一块羊腿呢。

    左轮泰吃的时候甚为讲究,所有的调味品几乎都要用到的,什么蕃茄汁、辣酱油、焦盐、胡椒粉,全都一一洒上,而且他还嗜爱吃大葱,吃一阵就嚼一口大葱。这对调情圣手而言,是最犯忌的。

    “这艘船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们的?”欧阳珊又轻声地向她的女秘书问。

    “由离开海港长堤开始,它就尾追不舍!”洪丽华答。

    “是那一类的船?”

    “你何不出去看看?好像是我们公司里同一型的平底游船……”

    “不太方便!这骚胡子十分机警,容易引起他的疑窦!”欧阳珊下意识地又盯了左轮泰一眼,再说:“会是金刚他们派来的船吗?”

    “不可能,我们既然约好了有相会的地点,干吗还要猛追随在后呢?”洪丽华皱着眉宇说。

    “那些家伙们做事没有头脑,也许糊里糊涂就跟着来……”

    “我担心是左轮泰捣的鬼,也许是他弄了人跟着来了!”

    洪丽华瞟眼示意,又说:“你瞧,他毫不在意地自顾大吃大喝,好像胸有成竹,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内!”

    欧阳珊不以为然,说:“左轮泰以江湖客自居,单刀赴会又带领着一批人跟随着,岂不自行坍台吗?”

    “也或许他早料想到我们会有阴谋会对他不利!”

    欧阳珊自然也有了疑惑,迟疑地说:“你可看到那条船上有着些什么人?人多抑或人少?”

    “整条船没有亮着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洪丽华说。

    这一来,使得欧阳珊的疑惑更重,这条追踪着的游船,真好像是不大友善的。

    “你们二位女士在讨论着些什么问题?是否我能有效劳之处?”左轮泰忽然说话,他用餐巾拭了手,端了两只酒杯缓缓起立,离座来到她们的跟前,朝着洪丽华说:“洪小姐应该来参加我们了,让你一个人偏劳实在不好意思呢!”

    洪丽华忙说:“我有责任替你们驾船!这宴会是属于你们两人的!”她说时,挤了挤眼。

    左轮泰说:“这海湾上风平浪静,也不会有暗礁,用仪器驾驶不就行了么?”

    “太危险,有大名鼎鼎的左轮泰先生在船上,若有疏忽,我岂不成为罪人了么?”洪丽华说。

    “那么接受我敬你一杯酒!”左轮泰说着便递了一杯酒举到洪丽华的面前。

    洪丽华勉为其难地单手接住酒杯。

    左轮泰笑了笑,说:“喔,洪小姐惯用左手呢!”

    洪丽华一愕,说:“什么意思?”

    左轮泰含笑,很平淡地说:“没什么,官方最近非常注意惯用左手的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洪丽华仍怔怔地。

    欧阳珊也扬高了眉睫,很注意左轮泰的表情,猜疑他说这番话的动机。

    “先干了杯,我再告诉你原因!”左轮泰先生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我不会喝酒的!”洪丽华说。

    “要想知道真情,这杯酒是非饮不可的!”左轮泰催促着。

    “一杯酒下去,我的脑海会天旋地转似的!由欧阳总经理代替可以吗?”她提出了要求。

    左轮泰摇摇头说:“不!酒能壮胆!有一杯酒下肚就算听见了不愉快的消息,也可以保持冷静!”

    欧阳珊经过一番考虑,便向洪丽华劝说:“相信一杯酒你还不会怎么样!”

    洪丽华勉为其难地,将一杯酒喝掉了,故意装出苦涩的表情,左轮泰可以看得出,她并非不会饮酒,只是不善饮而已,至于酒量,还要留待考验。

    “现在请你告诉我,官方为什么要注意惯用左手的人?”洪丽华问。

    “不瞒你说,箱尸案的凶手,已有种种的迹象证实,是一个惯用左手的人。”左轮泰说。

    霎时间,欧阳珊和洪丽华的脸色都变得很不自然,但她俩真能沉着应付。

    “你的意思,是指我就是杀人的凶手了?”洪丽华娇嗔说。

    “不!绝非这个意思,我无非是提醒你注意罢了!”左轮泰说。

    欧阳珊说:“全世界每五十个人中就有两个以上的人是惯用左手的,岂能因一个人被左手凶手杀死,就指责所有惯用左手的人都是凶手,这岂不太笑话了么?”

    “我是随便说说而已,何必那样的认真呢?”左轮泰说着,接下了洪丽华手中酒杯又重新回返他的坐位上去。

    他悠然自得地,复取起他那金质的酒瓶,倒满了酒杯,取锯齿刀再割下一块羊腿,蘸蕃茄酱、斟辣酱油,撒胡椒粉……。

    欧阳珊向洪丽华一挤眼,歪了歪嘴,意思是告诉她,还是得注意海面上跟踪着的那一条来路不明的船只。

    洪丽华点首,匆匆外出,趋赴船首去。

    左轮泰又饮了一杯酒,向欧阳珊招呼说:“在饭后,我们有什么节目?”

    “主随客便,我愿意听你的!”欧阳珊轻盈地来到左轮泰的身畔,以妩媚的姿态,双手搭在左轮泰的肩膀上。

    “酒醉饭饱,最好是听一点柔和的音乐以帮助消化,也或是跳两支轻盈的舞曲,以保持腰身的苗条,你说对吗?”左轮泰说。

    欧阳珊两眼一瞬,会错了意思,以为左轮泰有了几分酒意,打算开始调情。便说:“对了,餐后有点音乐可调剂谈话的情绪!”

    在酒吧柜台的旁边,有着一座极其华丽的点唱机,欧阳珊早就将它拧开了,只是声响扭得甚轻,正接收着广播电台的轻音乐。

    欧阳珊过去,将声响扭大了些,选择了较好的电台,一面又将墙畔各处的灯光熄去了大部分。餐舱内便显得黯沉沉的,好像充满了情调。

    “这样不就好多了吗?”她指着客厅的中央的红地毡说:“这地方足够四五对人跳舞。我们只有两个人,会觉得太宽敞了!”

    左轮泰皱着眉宇,摇首说:

    “我有一点毛病,就是不喜欢死音乐?”

    欧阳珊不懂,说:“什么叫死音乐!”

    左轮泰说:“譬如说,无线电、唱片,都是死音乐,要有乐队现场演奏,音乐才算是活的!”

    欧阳珊吃吃地笑了起来,说:“你的意思,是要弄一班乐队在游船上演奏么?”

    “这并不稀奇!只是稍嫌奢侈了一点,其实游艇阶级也无所谓了!”左轮泰故意很专注地说:“你且看各舞厅、各夜总会,都是雇用乐队演奏的;那样才会有生气;假如说,都改用唱片播放,那还会有生意吗?”

    欧阳珊不懂左轮泰用意所在,摇首说:“乐队到了船上,不嫌太挤么?”

    “要挤才热闹啦!”他说。

    欧阳珊摇首,说:“我的想法和你恰好相反,我在调情时,绝对不喜欢被大堆人盯着看!”

    左轮泰说:“音乐要活的,乐队背着脸演奏,就不会面对面了。”

    “这种事情,只有左轮泰才做得到!”

    “哈,我在真需要情调时,往往是如此的!”

    “那么今晚上你是没打算用真情真意来调情一番了?”

    “不!我早已经雇好了乐队,只是在征求你的同意罢了!”

    欧阳珊不解,他对左轮泰其人一点也弄不懂,便说:“你雇了乐队么?在什么地方?除非你会变魔术。”

    左轮泰弹了弹手指头,笑口盈盈地走出了船舱,欧阳珊有点纳闷地跟随在后。

    只见左轮泰走向船头,来到驾驶室前面。驾驶室中只有洪丽华小姐一人待着,她孤单地一人把着舵。脸孔红红的,是饮了一杯烈酒的关系。

    “洪丽华小姐,你一个人在此,不感到孤单寂寞吗?”左轮泰搭讪说。

    “哼,你不留在餐室里跑到船头来干吗?”洪丽华有自备的咖啡,正独自呷着。

    “我来拜托你拉几下汽笛!”左轮泰说。

    “为什么要拉汽笛?”她问。

    “我想变一点小魔术!”

    洪丽华一皱眉宇,很觉得不解地说:“你要变什么样的魔术呢?”

    左轮泰在驾驶室看了一转,只见这艘游船的汽笛也是电动的,揿钮它就会响。

    左轮泰不再客气,伸出大拇指,在电钮上揿了三声长鸣,嘟!嘟!嘟!跟着又是两响短音。

    汽笛响过之后,果真出了怪事,尾随在他们这艘“丽华号”游艇背后的那艘神秘船只,忽然灯火齐亮,乐器齐鸣,蓬拆蓬拆蓬拆拆地开始演奏出一支圆舞曲。

    洪丽华和欧阳珊全走出船舷外去观看。瞧,那有多热闹,那条尾随着的船一点也不再神秘了。

    只见船头上黑魇魇地全坐满了人。那是十余人的大乐队呢,大鼓架在船桥之上,有大提琴也有小提琴、萨克斯风、小喇叭、电吉他、手风琴、木琴……。

    他们兴高采烈地演奏着,不用说,那几声汽笛声响就是让他们开始演奏的暗号。

    这船和乐队是左轮泰雇来的了!欧阳珊早就该想到了,这该有多么的恶劣?

    “真卑鄙!”欧阳珊喃喃说。

    左轮泰含笑,说:“这就是活的音乐了,瞧这黑魇魇的海面上,半弦月,星光闪闪,有着这样神奇的乐队,尾随在船后面演奏,在光亮的甲板上翩翩起舞,够有多么的诗情画意?我们在此共乐,真可谓天上人间了!”

    欧阳珊一声冷嗤,讥讽说:“左轮泰名满四海,我以为是个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单刀赴会!装得满像那么回事似的,原来还带来了一条船,船上载满了人,是让他们来给你护驾的么?也或是给你壮胆的?怕我们两个女人吞掉你不成?”

    左轮泰并不介意,平淡地说:“我左轮泰向来不吃白食,这乐队算是我的一点小意思,奉送的!”

    欧阳珊再说:“由这样证明,左轮泰不过是外刚内荏之徒,虚有其表而已!”

    左轮泰说:“不管怎样,现在活的音乐是已经有了,我们在酒醉饭饱之余,可以帮助消化,也可以维持腰身了,来吧,欧阳小姐,请赏脸和我共舞吧!”

    欧阳珊甚为气恼,扭头怒冲冲地就回进餐舱里去了。

    左轮泰眼看着那条船上的乐队演奏得甚为出色起劲,不免窃笑,好像是这第一步已将欧阳珊和洪丽华两人的阴谋粉碎了。

    假如说,欧阳珊和洪丽华两人着实是将他诱惑到海面上来实行谈条件,若条件谈不成,就实行谋杀他的话,那么现在可要伤一番脑筋呢!

    一艘音乐船跟随在“丽华号”之后,船上光是乐队就有十余人之多。人证俱在,大家有目共睹,她们还能下毒手进行谋杀么?

    当左轮泰重新回返餐舱时,只见欧阳珊正握着电话听筒,不知道她在和什么人通话。

    “嗯!就这样办!”当欧阳珊发现左轮泰重返餐舱时,就匆匆忙忙地将电话给挂掉了。

    左轮泰加以考虑,这游船上装设有电话,它是无线电话可以和岸上通话的?也或是光只是游船上的通话机?

    欧阳珊是在和谁说话呢?就这样办?办什么事情呢?

    左轮泰有了怀疑,他赶过去,取起话筒在耳畔一听,只听有人说:

    “还有什么吩咐?”

    那是洪丽华的嗓音,左轮泰立刻了解,欧阳珊是和洪丽华通话,无非是应付他的那艘乐队游船。

    他便笑着说:“看情形,欧阳女士可能要改变策略了!”

    欧阳珊回报一笑,说:“左轮泰真是虚有其名,心肠之狭窄,气度之浅,今天等于是原形毕露,其实我是诚心诚意和你交朋友的,不想到你疑神疑鬼,处处故意刁难,实在令人恶心呢!”

    左轮泰仍然相信,欧阳珊一定会有阴谋布置。尽管她说得天花乱坠,这个女人善工心计,还是得处处严密提防为上。

    是时,左轮泰雇用的那艘音乐船已加快了速度,超到前面来了,两船相并而行,这有多么的热闹。

    那条船上的许多“洋琴鬼”,正改变了演奏出“加力骚”乐曲,载歌载舞的,乱叫乱嚷,状至疯狂,也甚觉有趣。

    “这也算是音乐?这简直像是在发疯!”欧阳珊发嗔说。

    “这是年轻人的音乐,代表时代性的,轻松、愉快、活泼,没有一点怩忸作状,也没有狡诈可言!”左轮泰摆着双手说:“不像成了年的人,老爱勾心斗角的……”

    “我认为那是原始野蛮人的音乐!”

    “那才是纯真啦!经常跳这种舞,对心身也有益,腰身也不会臃肿!”

    “我喜爱抒情音乐,你可以让他们改变演奏吗?”欧阳珊以要求的语气说。

    “当然可以!”左轮泰说着便穿出了船舷,他向乐队领班招手。

    “加力骚”音乐歇止了,乐队领班很注意看左轮泰的手势,他以手打着拍子,非常柔和的,那是慢三步的“华尔滋”。

    乐队领班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指挥棒在船舷旁边一敲,那是“小夜曲”,旋律柔和,悠扬,正符合午夜在海洋上,衬配了星光和月色。

    “嗯,这样才有了点情调。”欧阳珊说。

    “那么,欧阳女士可以赏脸跳一支舞吧!”左轮泰鞠躬说。

    “先饮一杯酒,提高兴致!”欧阳珊说着,就端起桌面上的两只酒杯。

    左轮泰把酒杯举至唇边,舌尖一尝就觉得酒已经变了味。

    左轮泰毕生闯荡江湖,这种最起码的玩艺,他有着特别的敏感,唇儿一碰,差不多就可以知道了。

    他只是在船头上和洪丽华多说了两句话,欧阳珊就在酒里给施了手脚,这个女人的心肠可想而知了。

    左轮泰还不想和欧阳珊正式起冲突,他假装没有发觉,很随便地又将酒杯置回几桌上去了。

    欧阳珊很注意左轮泰的动作,这杯酒也许对她关系极为重要。左轮泰不饮,使她感到失望。

    “我敬你的酒,为什么不饮?”她沉不住气而问。

    “暂时我还不想醉倒呢!”左轮泰说着,一把将欧阳珊搂在怀里,开始移动他的舞步。

    欧阳珊没有拒绝,她柔顺得如一头绵羊,整个人投在左轮泰的怀里,她的舞步娴熟,和左轮泰配合得非常的好。

    可是在地毡上跳舞,终归是涩脚的,是时,两条船已经并拢了,乐队演奏得十分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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