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统正在盘算梁洪量的安全时,报纸上刊出一段怪异的新闻。
就是在西营盘新西街接近山顶的一间名闻港九的“鬼屋”,又在闹鬼了。
这间屋闹鬼,已有十余年的历史。最初的时候,据说是一个贩卖鸦片毒品起家的暴发户的别墅。
也许是屋主多行不义,天理报应,后来家道中落,所有的家当全被两个不肖之子卖光了。那暴发户忧心成疾,一命呜呼,大儿子因妻子与人私通,卷款潜逃,一气之下,悬梁自缢;次子欠下赌债累累,被歹徒逼债,乱斧劈死。二儿媳服毒自杀,遗下唯一的孩儿,为“保良局”收去抚养。
别墅为债权人变卖,落在一个中头奖马票的财主手中,但这座不祥之屋,新主人搬进不久,骨肉灾变,病魔缠身,竟死了三口。
在后又为一个失势军阀租住,午夜手枪走火,打死了孙女儿。
再后,又有一户新客,进住不久,女主人看赛马,因紧张过度,脑溢血当场毙命,尸首厝在大厅中,忽然又发生了尸变的奇事。
从此这座“鬼屋”便闻名遐迩,再也没有人敢来问津。
社会上对这座“鬼屋”的传说很多,尤其住在附近的居民,更是绘影绘声,说得活龙活现。有的说在午夜间时时可以听见空屋内人声嘈杂,像夫妻吵架,又像兄弟阋墙。
又有人午夜路过那里,听得屋内有搓麻将声音,说这是几个败家子弟聚合了赌鬼,在那里赌博。
又有一个醉汉,曾在那座屋子的大门口间被三个女鬼追逐,险些丧命。
大家一提起那座“鬼屋”总是说得万分恐怖,使人听了不觉毛发悚然。
之后,香港政府干脆把它封了,在屋子的四周,特别装上明亮的路灯,为那些胆小的行人壮胆行路,但是夜行人仍是尽可能地避开那条路。
尽管社会传说,多半是些无稽之谈,却也曾发生过极其荒诞的故事,而且还有案可查。
事情是这样的:
一个英籍的退伍军人,非常潦倒,来到香港,无地容身,他以为在今日科学昌明的时期,鬼神之说,早被打破,东方社会,仍旧保留此种迷信色彩,实为人类文明之耻,因此他要求香港政府把这座屋子开放,让他去住。
香港政府,认为他是个英国人,由他来作一模范破除迷信,当能表现他们盎格鲁撒克逊民族的优秀,和统治者的伟大,因此,立刻就把“鬼屋”启封,无条件让他居住。而且还替他把屋子修饰了一番。
那英人名叫华勒斯,搬进去第一夜便闹了“鬼”。
事实上一个人胆子再大,独个儿住在一座庞大阴森的古屋里,心理上也会泛起一种莫名的空虚。况且华勒斯并非是不怕鬼,实际上是住鬼屋也比流浪街头好些,他还希望藉此机会成名,作为登龙的踏脚石呢。
这天晚上,他把整个屋子的电灯完全开亮,床铺对准了大门口,一管实弹的手枪压在枕下,准备应付甚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临睡之前,他用酒壮胆,喝了个八分醉,模模糊糊躺在床上。但觉阴风阵阵,寒气逼人。古屋已是多年失修,透风的缝隙,不一而足,晚风吹过了缝隙,特别尖厉,有时屋外的灰尘,由缝隙里吹了进来,在不同角度的灯光映照下,射出了万花筒般盘旋的影子。窗门都是松的,在猛烈的寒风吹拂之下,吱吱呀呀,发出凌乱的声响。
天花板上,成群结队的老鼠,雌雄追逐,往来奔驰,把个天花板当作了运动场。屋外野狗寻春,阵阵的狂吠声,传进了屋宇之内。
华勒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心理上的恐怖无法镇压,他喝了更多的酒。
将近天亮的时候,怪事出现了,屋子内的电灯,忽明忽暗,华勒斯正在惊疑之际,倏的听得一阵女人嘤嘤的哭声,哀怨而凄切,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渐渐向床位移来。
华勒斯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身上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压力,使他动弹不得。他用了最大的力量,伸手把枕下的手枪拔了出来,向黑影瞄准。
黑影更近了,已经贴近了床边,就要爬上床来……
“砰——”一声枪响,华勒斯扳了枪机,跟着他自己却如鬼哭神号般,抱着身子打滚,由床铺滚到了地上,渐渐地人事不醒了。
屋子外值夜的警察,听得枪声,知道屋子内出了事情,赶忙集合了三四个人,冲进“鬼屋”去。
只见那自称胆大不怕鬼的英国穷绅士,满身血渍倒卧在地板上,原来他射击的一枪,正好打中自己的脚。脚姆指不翼而飞了。<u>http://www?99lib.net</u>
以后华勒斯因恐怖过度,神经起了变化,进了疯人院,以了结了他的余生。
由此“鬼屋”更是出名,再也没有人进去居住,而且在入夜以后,附近的道路也没有人敢行走。
屋子仍由政府封起来,事过十余年,一直没有人再来问津。
这天早晨,情报贩子翻开早报,即发现一段骇人听闻的新闻。
标题是:“恐怖鬼屋,发现无名男尸……”
新闻的内容大致谓:昨日晨间,有拾荒孩子路经新西街的“鬼屋”,忽听屋子内有呻吟呼救之声,因“鬼屋”的门窗全为木板钉封起来,拾荒孩子无法进内,即通报附近的路警,协同撬开封板进入,赫然发现一男尸倒卧地上,刚绝气不久,微有体温,双手为绳索捆绑,全身伤痕斑斑,似是被人毒刑致死。男尸年龄约四十上下,穿黑香云纱衫裤,尸身没有任何证件可以知道他的姓名,据警署的判断可能为黑社会的寻仇谋杀,但“鬼屋”内,却没有任何可供侦查的痕迹遗下……而且鬼屋的门窗全经钉封,没有其他出口,案情非常蹊跷。此案警署正在严密侦查中。
在这段新闻以外,另有一个小插曲:
据附近的居民报告,最近这座“鬼屋”又不断闹鬼,在数天前曾有人听见屋子内人声嘈杂,如同什么集会一般。
又有人在一个深夜里,发现有几条黑影在屋子附近徘徊,良久才散去。
情报贩子对这条新闻非常重视,不断地苦苦思索,他口衔雪茄,眼睛翻向天花板,不时点头,又不时摇首。这是每遇难题时,他必然有的表情。
吴策老在旁,细看他的形色,就知道可能有什么疑难的问题发生,把他困扰住了。接过报纸,把那段新闻反覆念了几遍,也揣摸不出它的道理。
“我看你好为这条新闻担忧,难道说:这座‘鬼屋’闹鬼,和我们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情报贩子说:“我不过担忧梁洪量罢了,几天来,关于他的事,我们没有一点线索,万一梁洪量出了什么意外,那我们可就罪孽深重了!”
“你以为那死在‘鬼屋’的男子,会是梁洪量么?”
“在我们的处境下,不得不如此怀疑!”情报贩子解释说:“梁洪量被绑架失踪,我压制着梁洪量的家属,暂时不许他们报警,这原因,是恐怕消息泄漏出去,使事态扩大,乃至无可收拾。这样一来,共党弄成骑虎难下之势,对梁洪量将更为不利。同时,假如警署认真办起这桩案子来,难免要把我们牵涉在内,西洋镜拆穿,我们就别想再在香港混下去了……”
吴策老说:“这又与‘鬼屋’有什么关系呢?”
“和‘鬼屋’当然不会有关系,但是这具无名男尸,我们却不可不注意。要知道,共匪在它的政治阴谋上,是不择手段的,常常利用地理环境,干下无头血案,‘鬼屋’确是个可以利用的地方。经常我们在报章上看到一些无头血案的新闻,大抵是共匪党徒们的杰作,因为他们的手段高明,往往使死者含冤莫伸,警署也不了了之。我们且看这段新闻报导,说那被杀害的人,年纪约在四旬上下,穿黑香云纱衫裤,年龄上已和梁洪量相同,而梁洪量被绑架时,又是穿黑香云纱衫裤的……”
吴策老对此话不感兴趣,淡笑说:“你很自信,也很敏感,但也常因神经过敏而作茧自缚。这座‘鬼屋’,是香港驰名的,不明不白地死了人,也不只一次,你和共党斗法,已经费煞脑筋,难道说还要和鬼斗法一番不成?你看,报纸上说得清清楚楚,这座‘鬼屋’的门窗,全部为政府钉封,死尸怎会跑进去,不是闹鬼又是什么,我看你还是少在这上面用脑筋吧?以前有冤魂在里面打麻将、开会,难道说都是共产党干得不成?给鬼与共产党联了宗,你未免太幽默了!”
“不通!”情报贩子竟开骂了。“在现在的时代,你还相信鬼神之事,未免腐败得可笑,现在让我先来对这座‘鬼屋’分析一下:原先的时候,建造这座别墅的,是一个走私贩毒起家的暴发户,这种人发了不义之财,唯恐招人暗算,住处狡兔三窟,机关重重,但工程是由工人做成的,屋子内的秘密,便很难保密。尤其在黑社会的圈子内,信息是相通的,主人死后,后来者一连串发生意外事件,内情就有蹊跷。据我的猜测,可能有什么歹徒想利用这座屋子,故意制造出种种怪异,使人相信确为凶宅而不再问津,空旷起来,他再打主意……”
“我看你可以丢下‘贩卖情报’的勾当,专门去写侦探小说了!”吴策老取笑说。
“受过文明洗礼的人,都有着和你相同的毛病,自己不愿意用脑筋,也不希望人家用脑筋,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也不希望他人去做。”情报贩子非常肯定地说。“世间属于玄妙的事情很多,假如有人肯用脑筋去发掘,玄妙就不会存在。但这种人常会遭受到意外的讥笑与非难,等到秘密发掘出来,那些讥笑与非难的人,又会迎头赶上去,坐享其利……你且看历史上许多大发明家,往往在未成功之前,被讥笑为大傻瓜呢!”
“我不和你研究这些,”吴策老说:“那末现在你究竟准备怎样?准备去做发明家从事研究这座‘鬼屋’么?”
“最低限度,我们要把那在‘鬼屋’遇害的人查个明白,看他究竟是甚么人?”
“向来做事,由小处着手,是你的长处,而且利用你的长处,曾获得不少成功,我当然不应反对。但是在目前的环境下,梁洪量的生死莫卜,梁洪量的家属又如一团置在火坑边的炸药,随时都会爆炸,那就难免要把我们牵入漩涡之内,我们舍下近火不救,去打这闷葫芦,这是不智之举……”
“依你的看法,我们应该怎样营救梁洪量出险呢?”情报贩子吁了口气,似乎他所有的智慧都用尽了。“‘三三一’方面,我已用尽了方法,还摸不出线索,‘文化公司’方面,在舞厅里的谈判又没有回音,潘文甲现在成了废人,我们虽捏着他的信函当把柄,但毫无用处,假如再去压迫他的话,是不会有甚么收获的。”
“纸包不住火,现在于芄被夏落红藏在什么地方,你自己也不知道,怎能再纠缠‘文化公司’呢?当然这线索是没有用处的!假如把于芄拿出来,‘文化公司’有人顾忌,我们就可以……”
“你的意思是真的要用于芄去交换梁洪量么?”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什么更好的办法?”吴策老正色说:“夏落红是你的义子,我们不好对他怎样,只有看你的了……”
“那样,夏落红一定会和你拼命!”孙阿七刚睡足,自房间穿出来,高声嚷叫说。
“为顾全大局,我们只好这样……”吴策老说。
“不!”情报贩子摇头。“这几天我经过冷静的考虑,于芄确是个无辜的孩子,内情并没有讹诈,我们怎能把她送到虎口作牺牲品!常言道:‘盗亦有道’,我们除了敲诈共匪以资报复而外,决不做缺德的事情!”
“哼!将来你吃了于芄的亏时,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盗亦有道了!”
情报贩子的特点,向来就是刚愎自用,当他在某一事物上发现可疑时,即不顾一切艰难,找不出个头绪来决不罢休。
新西街的那座“鬼屋”,凭他个人的推测,认为可能已被共匪利用,于是他便不惜花费最大的精神,浪费再多的时间,去探求真相。
这天下午,他独个儿为这件事情忙碌,到过警署,到过工程师公会,到过新西街,举凡可以找寻线索的地方,一一去过,尽量搜集资料。
尤其新西街附近的居民,他不厌求详地一一登门访问,冒充什么海外新闻社的记者,不论大人小孩,见着一个就问个不休。自然这样的进行调查,有时有很大的收获,但有时也会完全把时光虚掷。
因为该地的居民,对“鬼屋”恐怖,十分严重,有钱的住户,多半搬走了,剩下的不过是些无力搬家的贫苦居民,所以那地方的环境变得非常荒凉,也出现了许多反常的现象,比如一家贫穷的居民,可以独自住上一所空旷的大房子。
情报贩子经过一番调查后,增加了不少的兴趣,觉得英国人自认为是一个科学进步的国家,而香港政府竟连“鬼屋”之谜也不能打开,实在可笑。因此他下了决心,不管这“鬼屋”是否和共匪的阴谋有关,决意凭他个人的智慧,把这谜底揭开。
当夜用过晚饭,他又准备独自到“鬼屋”去探险一番,吴策老和查大妈劝阻不住,这是情报贩子的个性,别人是劝阻不来的。
“你一个人去,未免太危险,假如正如你的料想,是共匪杀人的魔穴,那末你岂非自投罗网?”吴策老劝阻说。“不过你这个老脾气,谁又能阻拦你呢?彭虎的个子高大,孔武有力,又善于打斗,孙阿七有点小才智,不如让他们两位陪你去走一趟,我就放心了。……”
情报贩子摇手说:“不!今夜我只要夏落红一人陪同。我们父子两人的性格相同,合得起来作事……”
夏落红即时拒绝:“不!今夜我已约好了张翠,九点钟在舞厅见面……”
“九点钟时,我陪你到舞厅走一转,稍稍与张翠盘桓一番,然后你陪我去探‘鬼屋’,反正时间充裕!”
这样一说夏落红便再也无法拒绝,哭丧着面孔,只有答应下来。将动身时,情报贩子吩咐收拾各项夜行用物,夏落红推称纸烟刚巧吸光,要到街面上去购买纸烟,他是由成安街方面落下去了,由小巷绕至圣十字街,竟由一○六号的邻屋一○四号溜了上去。
夏落红万没想到情报贩子已比他先来一步,由圣十字街一○六号的楼梯溜了下来,他的一举一动早已窥得清清楚楚。
一○四号的屋子走廊处有着一道暗门可以和一○六号相通,夏落红不走暗门,而自成安街绕上一个大圈子兜了过来,这未免令人费解。在这段时间,马上即要出发去工作,夏落红又为什么忽然到这间屋子去呢?
一○四号是情报贩子私有的一个慈善收容所,他历年闯荡江湖,事事打抱不平,行骗不义之财,周济贫穷,这间屋子内有七八个无父无母的男女孤儿,全是情报贩子在各处收养来的,最大的已有七八岁,小的不过岁余,由一对姓杜的老夫妇看管着。
这对老夫妇,男的已有七十余岁,是个半身不遂的残废,情报贩子的一家人都称为杜大叔。女的便是杜大婶了,年纪也已近六十,是个非常慈祥的老妇人。
据说,这对夫妇曾是情报贩子的恩人,在情报贩子落魄时,他们曾有过一饭之德,所以情报贩子感恩图报,把他们两人养老送终。由于这对老人孤苦零仃没有儿孙,所以把这七八个孤儿交他俩看管,是最适合不过的。
因为干行骗的勾当,常会有不测的事发生,情报贩子唯恐一旦失手,牵累到这些无辜的孤雏,所以尽量避免至一○四号这边的屋子来,以免露出蛛丝马迹,可是有时也利用这批孤儿的家庭环境作掩护,把一切重要文件全贮藏在这间屋子里,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情报贩子追踪在夏落红之后,悄悄溜上楼梯,二楼栏栅的大闸门还没有关,是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了木门。
只见夏落红站在楼梯口的栏杆旁边,正和一个女郎在絮絮说话。
情报贩子惊奇万分,原来那女郎竟是于芄呢。
他哑然失笑,怪不得夏落红说已经把于芄收藏到一个最安全可靠的地方,试看除了在情报贩子控制下的屋子中,还有那一个地方比得上这屋子更安全呢?
老谋深算的骆驼,向以轻松阴损的方法骗人,竟没想到被他的义子反骗了一记,这一着滑稽而轻松,他不能不自认吃蹩了。由此一着,当可证夏落红是个可造人才,他更下决心,要把他的衣钵传授给夏落红了。
“好哇!小杂种,我早就猜想你不会把于芄藏到什么地方去……”他尖声怪叫,打肿脸充胖子,微带怒意,但心中仍是万分喜悦的。
夏落红发现他的义父站在楼梯口处,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再掩饰也没有用,便同样以轻松的态度,莞尔一笑说:
“我做事没有瞒着义父的道理,假如我要瞒义父,也不会把于小姐留在这个地方了……”
情报贩子摇手说:“这只算是我失策罢了,好在栽在儿子手里,并不算塌台!”他的脸上绝无怒容,反而兴冲冲地爬上了楼梯,亲切地执着夏落红的手,表现出老牛舐犊的温情。
这时,他的目光渐渐移转,盯在于芄身上,由头看到了脚,又由脚看到了头,颇有些公公欣赏未来儿媳的神态。
他已看清楚于芄确是个可人儿,什么条件都够了,堪和夏落红匹配,清秀的面孔,弯弯的眉毛,眼儿、鼻儿、唇儿、齿儿,无一处不美丽,由她的面貌看,就可以知道她是个秀外慧中,秉性和善的女孩子,如果与夏落红成为夫妇,倒是天生的一对儿呢。
于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她垂下粉脸,避过了情报贩子锐利的目光,呐呐说:“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无地容身,才到这里来的……”
情报贩子并无责备的意思,微微笑着,不断地颔首,只是把夏落红弄糊涂了,猜不透情报贩子的用心何在。
“你的香烟相信已经买过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情报贩子忽的拍着夏落红的肩膀说。“假如我猜想不错,你和张翠并没有约会,和于芄小姐倒是有约会的,因为我破坏了你们的约会,所以借买香烟为名,特意来传报约会改期,对吗?”
“义父的神算从没有错过……”夏落红说。
“不必拍我的马屁,照直说话,你们的约会是什么呢?”情报贩子仍是笑眯眯地,涎水直流。
“没什么,不过聊聊天,说说心里的话……”
“嗯!你这只劣马,也正好找到机会收收野性了!那末,我还得向于芄小姐道歉。打扰了你们的约会,因为我们和魔鬼接了缘,还得去赴鬼约啦!”情报贩子说着,把夏落红拖下楼梯。“走吧!小子,正经事要紧,你们来日方长咧!”
夏落红已懂得了情报贩子的意思,他已容许于芄留下了,心中不觉大喜,在落下楼梯之际,还不断回首向于芄眉目传情,表示出心中的喜悦。
“那些孤儿全睡熟了,否则我一定要把那对老朽拉起来,和他们算账!”情报贩子最后说。
情报贩子已雇好了一辆街车,和夏落红进入车中,当汽车开动时,情报贩子说:
“现在,你不需要我陪你到凯璇舞厅去赴张翠之约了吧?”
夏落红胀红了脸,忸怩作态,并不回答。
但是现在去探“鬼屋”,时间尚嫌早了一些,路上行人未绝,假如给人发现,恐怕要节外生枝。
情报贩子指挥汽车在一家咖啡室门前停下,说:“时间尚早,我们喝一杯咖啡吧。”
夏落红为博取义父欢心,唯命是从,踏进咖啡室,找好座位坐下,要了两份咖啡茶点,两人默坐相对了片刻,便拉开了话匣子谈话:
“义父,我不反对你去侦查‘鬼屋’,但是对于你的用意,我仍感到模糊,你总不能够凭了报纸记载,便把死者认为是梁洪量,而拿出全副精力,和鬼斗法哩!”
“我已经去警署贮尸房认过尸首,那死者不是梁洪量。”情报贩子极其平淡地说。
“那末为何还要去探鬼屋呢?”
“但是那死者与共党有关,而且也和我们有关!”
“那是谁呢?”夏落红惊奇万分。
“就是我们以前曾利用过的警署便衣警探队的外围眼线,金坚勇!”
“金坚勇?”夏落红咬着嘴唇,惊诧不迭,忽又摇头说:“唉?我以前早已说过,金坚勇那家伙原就不是好东西,到处乱敲竹杠,结了仇家不少,迟早有一天会死于非命……我相信这次他的横死,和共匪没有什么关系,一定是遭了仇家的暗算。义父,你以前仗义帮了他几次忙,那是白做好人了?”
“不!”情报贩子摇头说:“我已经到金坚勇的家中去调查过,金坚勇是前天晚上失踪的,他在失踪时穿着哔叽黑西装,但死在‘鬼屋’里时,却改穿黑香云纱,分明是梁洪量所有的衣裳……由此更可以证明他是敲了共匪数次竹杠而招惹了杀身之祸呢!”
“你又怎能断定是梁洪量所有的衣裳呢?”
“这不过是我的猜想罢了,我担心这是共党所布的巧计,引我们入室,所以事不宜迟,我要乘他们不备,今夜即先行探查‘鬼屋’,先找出屋子内的来龙去脉,是否里面确有机关暗道……”
“假如真的是共党布置的诡计,那我们两个人岂不是要自投罗网!”
“共匪怎会想到我第一步便去探查‘鬼屋’呢?他们的猜想,准以为我会按部就班的先行调查金坚勇的死因罢了!”
原来,金坚勇是一个无赖的赌徒他在警署里做眼线,并非编制内的人员,破一件案子,便拿些许奖金,这样的生活,原不会好,加上金坚勇嗜赌如命,而且每赌必输,赌账累累。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凡是金坚勇能进得去的赌场,以及他的赌伴,俱非善类。金坚勇虽然在警署当眼线,但并无实际的权柄,欠债不能不还,因此就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坏事。
一个夜晚,金坚勇从赌场归来,半途中为仇家围殴,打得遍体鳞伤,半死不活,恰好碰着情报贩子路过,这个老骗侠向来是爱管闲事的,略施小计,把歹徒吓跑,救活了金坚勇,问明了个中原委。
那时候,情报贩子刚好和潘文甲在斗智,金坚勇自承过去错误,肯改过自新,情报贩子便指点了他两条生财之道,以偿还赌债,所以金坚勇一连两次到“文化公司”向李统潘文甲贩卖情报,两次均顺利得手,赌债本可以还清,但是金坚勇秉性难移,还清了债,仍然沉湎于赌场,终于丧失了性命。
时间已将近十点,情报贩子说:“是时候了,我们该行动啦!”
付过了账,两人出了咖啡室,复进入汽车,沿着皇后大道,兜上山路,直上新西街,向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情报贩子坐汽车的习惯,每爱注意驾驶室内的回望镜,这样小心翼翼,自然是预防有人向他们追踪。
“我觉得奇怪!”夏落红说:“最近匪党对我们的监视完全松弛,已经有很久的时间,没发现过有追踪我们的人,看样子我们的活动他们已完全了解……”
“追踪在特工中并没有多大益处,你跟过来,我追过去,捉迷藏似的,大家不过虚耗时间而已,他们不跟踪我们,倒不值得大惊小怪。”
“既然义父认为共匪杀死了金坚勇,又把梁洪量的衣裳换到了金坚勇的尸上,冀图鱼目混珠,惹起我们注意,然后引我们入彀,坠入他们的圈套,因我们的行动迅速,在案发的第二天,即进行侦查‘鬼屋’,所以才没有坠入他们的罗网……但是假如万一他们的罗网已经布置好了怎么办呢?”
情报贩子笑笑,自腰间掏出一支手枪,一个巨型的炮竹,一并交到夏落红手里。
“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夏落红没等情报贩子的话说完,就接了上去。
“做事应当顾虑周到,但不应船头怕鬼,船尾怕贼;谋定而后行,就不能临阵退缩!”情报贩子以说教的方式说:“老谋深算的是我,勇往直前的是你,我们两人搭在一起,只要配合得当,是万无一失的!”
夏落红见义父意志坚决,知道多说也没有用处,而且“鬼屋”在望,情报贩子已吩咐汽车在马路旁停下了。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恐怖的地方,环境荒芜凄凉,马路旁稀稀落落几座年久失修的古老屋宇,门窗紧闭,全没有灯光透出,更显得阴气森森,黑暗得可怕。
黑暗中乱草萋迷,在寒风中飘舞,有些已经坍陷了的房屋,断垣残壁,屋瓦狼籍,那老远的地方,隐约可以见到一座庞大建筑物的阴影,那就是他们所要探测的“鬼屋”了。
骆驼是那汽车司机的老主顾,形同兄弟手足,他关照司机说:“你把汽车驶上山头,隐藏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看见我们在‘鬼屋’里发出光亮,你便拼命按喇叭,务必要把附近的居民惊醒,才可歇手……”
他自汽车中提出一个装满工具的帆布桶,递交到夏落红,便打发汽车走了。
“我们绕出灯光之外行走,可以避免被人发现!”情报贩子向夏落红说。
于是父子两人便脱离了大马路,走进灯光照射界外的荒径,踏着乱石野草,在黑暗中摸索。
那“鬼屋”的所在,正是半山间空气流通的地点,假如把这座房子作为避署的别墅,倒是个非常理想的地方,但它却变成了“鬼屋”,以致数十年无人问津。
夏落红虽由情报贩子学得了不少的乖觉,他也颇有一套应付环境的机智,究竟这种冒险踏勘的经验不多,到这时候不免战战兢兢,神经过分紧张,感到草木皆兵。
越过草丛,忽的惊起一只宿鸟,夏落红急忙拔枪。
情报贩子急加制止说:“由于芄的事情,可以证明你的机智,确属不凡,但不知你的胆量如何,这一次探测‘鬼屋’,就是一个考验,你要沉着一点!”
夏落红的面孔胀得通红,但他又无法否认自己胆怯,便干脆把手枪拉上红膛。
“小心走火,那反而不妙!”骆驼说。
不一会已来到“鬼屋”近前,他们首先绕着屋子走了一转,勘查地势,“鬼屋”的门窗墙壁,甚多地方有了缝隙,由一些缝隙中可以窥觑屋子里的情形。
屋内黑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工具箱内有手电筒,夏落红取出来,非常谨慎地先征求一下情报贩子的同意。
情报贩子摆手,却接过电筒,用一条深蓝色的绢帕把灯头扎起,这样射出来的灯光非常微弱,而且还是碧蓝色的,即算被远处的居民发现,也会认为又是鬼火了。
情报贩子小心翼翼,用手掩盖了电筒上射出的光亮,耽心屋子内确有歹徒潜踪,被他们看出行迹。他把亮光压照到地上,又再次沿着屋子走,这样一来,对于各处的门道,就有了一个轮廓,每越过门窗的缝隙时,情报贩子都把手灯熄灭。
屋子的建造,好像一座长形的古堡,占地约有百余码,周边是四座高耸的楼房,其余的墙壁都是凹下去的,筑造成骑楼,可见建造的时候是非常讲究的。东墙已成废墟,呈现着败破景象。绕过西墙,即是后院,豆棚瓜架,长满了乱草,枯木败枝,狼籍地上,这就是居民认为经常有冤魂出没的地方。
情报贩子在正门处找到一块地方,爬满了垂须的枯藤,缺口处有一个用破木板钉封了的窗户。
“你用工具把这扇窗户撬开,千万别带出声息!”情报贩子低声关照夏落红说。
那些木板经风雨侵蚀,早已腐烂,上面的铁钉也生了锈,想不带出声息确是难事。
情报贩子举起电筒帮忙照亮,夏落红便开始动手。
“工具桶内有滑机油,在铁钉上蘸了油,然后用破棉絮缠着,再拔出来……”情报贩子喃喃地在旁指点。
夏落红弄得满额大汗,手脚无论怎样俐落,声息还是照样的发出来,乾枯的木板,“格吱格吱”如老鼠打架,腐朽的木屑脱落,也悉索作响,连情报贩子对这些声响也感到无可奈何。
他只有熄灭了电筒,溜到外面去把风,尤其注意屋顶上的窗户,恐防有人居高临下,发现他们的踪迹。
忽然情报贩子向大门口的石级溜过去,原来他发现一样东西。
在石级旁的屋基上,有着一块石碑,把手电筒照亮,抹去上面堆积着的泥土,可以看见石碑上雕刻的字迹。
因为年代过久,石碑上的字迹已残缺不整,隐隐约约可以辨认出来的是:
“张乔治建筑公司建造。中环银幕街一○○○号,一八七九。”
建筑师建造房屋的时候,自己认为得意杰作,每在屋基刻下石碑,作为纪念,或附带当作广告性的宣传,这原是很寻常的事情,但情报贩子却如同发现至宝一般,反覆将石碑上的每一个字都看了几遍,沉下心去,大费思索。
两只细小的眼睛,不时翻动望向天空,一忽儿他又走到夏落红的身旁,在工具桶中找出一把小铁锹。
“快了,再拆下两三块木板就可以把窗户撬开!”夏落红汗流浃背,喘着气说。
情报贩子并没有理睬他的说话,持着铁锹,匆匆的回头便走,回到原先的地方。
他用铁锹轻轻地在石碑上敲击,侧耳细听它发出的声响,但听不出所以然。
石碑的四面全敲击过了,没有什么发现,他便用铁锹向石碑的缝隙插了进去,把四周的水泥一一撬碎,全部挖出,然后深插铁锹,他这种动作,倒活像一个财迷转向的人在发掘宝藏。
情报贩子的个子虽然瘦小,但力气倒也不弱,他把全身的力量运用到两条手臂上,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跳,在拼命的摇撼。
费这样大的力气,谁也不知道他心目中的企图是什么?想把那石碑整个撬出来吗?那又有什么用呢?那块石碑里面总不会有甚么苗头吧。
“拍!”的一声,铁锹断为两截,情报贩子仰天翻了个筋斗,断下的铁锹,还夹在石缝里。
情报贩子并不懊恼,扔下铁锹,很从容地爬起身来,定了一会神。
是时,夏落红已经把钉封的木板全撬开了,赶过来把情报贩子搀扶起来。
“不必理会我!假如窗户已经撬开,进口是进口,我们还要弄一个出口才行!”情报贩子一面弹去身上的尘垢,一面轻声说。
可是夏落红对这件工作已不感觉兴趣,他用衣袖揩抹着额上的热汗:“我不懂你的意思……”
“狡兔三窟,连小动物都如此,何况人类?惟有死人的坟墓才只有一个洞的!”
“难道说你准备进去和鬼拼斗不成?假如遇到了鬼,别说你挖一个洞,一百个洞仍然可以追得到你的!”夏落红表示不服气,实际上他不愿意再费气力去撬开第二扇窗户。
“那是不必管的!”情报贩子说:“有备无患,不论遇到鬼也好,遇到人也好,反正我们起码要有两个以上的出口,使人摸不透我们是由那儿进去,那儿出来!”说着,他不管夏落红愿意与否,提起工具桶,便领在前面走。
“早晓得如此我就把彭虎拉来了,他个子大,臂力够……”夏落红发牢骚,但也无可奈何。
由正门绕过去,又来到东墙的地方,因为这儿对正了风向,四下是光秃秃的。从正面爬上石栏杆,有一排落地长窗,也同样为木板条钉封,因为地利关系,遭风雨侵蚀,木板条腐烂的程度,比西墙窗户加深,所以动起手来,并不费事。夏落红只是撬了几下已经把一扇长窗的封板,全揭下来了。
“早知道这样,我们何不在这里开上三四个进出口?”
情报贩子一笑,说:“做事情,先难后易容易成功,先易而后难情形便不同了,你加油吧!”
“吱!格!格!”夏落红已把窗户推开了,情报贩子说:
“好吧!我们就把这地方当进口,记着,西面的那扇窗户是出口,最旁边的第三个房间,假如有什么乱子时,烧着了镁光炮竹,即从出口逃走,不要乱跑,那儿有许多豆棚瓜架,找个可以掩蔽身形的地方躲进去,大路上的司机按响了喇叭,即会吸住敌人的视线!”
“我就不相信这里会有共产党……”
情报贩子又自工具桶中取出一双橡皮制的工具,把它套到皮鞋上,结上带子,那就怪了,情报贩子就如穿了高跟皮鞋一般,他笑笑说:
“屋子内满地尘垢,假如有人要查足迹,我们就变成母子两个人了!”
“可能是一夫一妻!”
“呸!别讨老子便宜,我们进去吧!”
于是他们舍下工具桶,溜进了“鬼屋”。
情报贩子穿了高跟鞋底,走起路来,一摇三摆,扭扭捏捏,在那积满尘垢的地板上,留下的“雪泥鸿爪”,倒真像个穿高跟皮鞋的女人呢!
这座屋宇的占地很大,大小房间,不计其数,他们进来的地方似是一间书房,破烂的书架,积满了蜘丝尘垢,残缺不齐的家具,凌乱无章地堆积在各处。
由于他们把钉封的窗户打开,寒风自屋外吹进来,拂动了由天花板上挂下来比人还高的蜘蛛网,凌乱的影子映到墙上,越发增加了恐怖的气氛。
因为这座屋子以闹鬼驰名,在这阴森的环境里,夏落红诚惶诚恐,手枪紧捏在手中,不住东张西望,颤颤兢兢地跟随在情报贩子之后。
情报贩子绕着墙壁,先在屋子内打了两个转,似是在勘查墙壁的构造,研究屋子的间隔形状。
由于各处满罩了厚厚的蜘蛛网,每经过一处,都得费一番手脚,把蜘蛛网扯去。
“由这些蜘蛛网就可以证明,这座屋子内没有人!”夏落红说。
“现在不要多说话!”情报贩子说:“反正我们不会白走一趟就是啦!”他也取出手枪,用枪柄在墙壁各处轻轻敲击,一忽儿又伏身在地板上敲击,很细心地侧耳倾听。
墙壁是实心的,地板却是空心的,由敲击的声音就可以听得出来。
“这当然啦!”夏落红说,“地板下面是地下室,当然是空的了!”
情报贩子没有理会,仍旧在敲击,每一个地方都敲击到。看他的样子,似乎要把整座“鬼屋”的墙壁和地板都敲遍呢。
蓦地,天花板上起了一阵“咕碌碌”滚动的声响,夏落红惊惶地急忙就扬起了手枪。
“你镇定一点可以吗?”情报贩子申斥说。
原来,那只是老鼠在赛跑。
“现在我们到金坚勇被害的地方去吧!”情报贩子说。
屋子内的房间,大多数的门板都被拆除,由书房出去,通过大厅,那地方大得如大饭店的礼堂一样,足够供百余人开跳舞会,左旁是一行半月形失去扶手栏杆的楼梯,当中有四条粗壮的大石柱,家具全搬走了,尘土上留下了许多凌乱的足迹。
夏落红的心腔仍在扑通扑通地跳,一踏进大厅,半空中有两团黑影向他扑来。
“呃……”夏落红惊呼失声,打了一个退步定睛看时,那不过又是两只蝙蝠罢了。原来,这间大厅的天花板全部脱落,变成了一个蝙蝠的窠穴,蝙蝠多得难以数计,受到震动,惊起绕着大厅乱飞乱窜。
情报贩子忽把夏落红的膊胳一把抓住,使劲把他扯下按到地上。“你听……”他压低嗓子说。
只听得二楼上的楼板间,有一阵如同人跑似的急速脚步声响,也许是夏落红的一声惊呼,把二楼的人惊动了。
“大概是老鼠吧……”夏落红说。
“嘘——不要做声!”情报贩子掩着他的嘴巴禁止他张声,他眨着眼睛,凝神细听,不住地向楼梯口间注意。
楼上再没有一点声息,夏落红的肚子内不免暗发牢骚,诅咒他的义父神经过敏。
但情报贩子却安静地等候着,也只有他才有这份耐心,一直静默了有两三分钟。
倏然间,二楼的楼梯口,探出一个状如人头影子,也不知是人是鬼,情报贩子轻轻拍一下夏落红的肩头,暗示叫他注意。
夏落红的心怦怦跳个不已,不由自主的又把手枪扬起,情报贩子却伸手把他的手枪按下去。因为这时候情况不明,还不是动武的时候。
好在他们处在黯处,在二楼楼梯口间的人无法看到他们。
不一会,一个人影整个露了出来,他站在楼梯口间,不断地向大厅下面窥觑,但他能够看见什么呢?下面是黝黑的一片。
“喂!什么人?什么人在下面?”
当然情报贩子不会回答的,他又拍拍夏落红的肩膀,表示他的猜测并无错误。
过了片刻,又有个人影溜出来了,和站在楼梯口间的黑影聚在一块。
“小狗子,我看你又在活见鬼了!”那个后出来的说。
“真的,一点不假,我分明听见人声!”先站在楼梯口间的说。
“你天天都听见人声,我看你迟早要与鬼为伍了!”
于是那叫小狗子的便燃亮了电筒,一道强烈的亮光由上而下,射到堆叠破家具的地方。这一来又唬得蝙蝠乱飞,刹时间,电筒的亮光即告熄灭,接着是“嚓”的一记打耳光的声响。
“小狗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假如亮光给屋外的人发现,你还想活么?王秘书不饶你,颜主委也不饶你!”
“反正是‘鬼屋’,别人看见也顶多以为是鬼火……”小狗子说。
“要查,我们到下面去查!”
情报贩子知道他和夏落红必需立刻回避不可,打过手势,伏地蛇行,这样,他们可以把地上的足迹擦去,返回书房间去。
楼梯上的脚步声响徐徐落下,两条把守“鬼屋”的大汉,已经落下大厅来了。他们也同样用手帕把手电筒的灯头包扎,减住亮光,压在地上照射,避免灯光透出屋外。
由于大厅所通连的房间很多,从他们的灯光所指方向,判断并不会马上检查到书房来。情报贩子暗想,这些匪徒可能只有两个人留守,万一形迹败露,凭他和夏落红两人以逸待劳,也足可应付过去,所以并不想逃出屋去。
匪徒已越入走廊,检查内房去了,情报贩子和夏落红得有从容的时间,可以寻找掩蔽身形的地方。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是两个匪徒由内兜回来了,他们在互相埋怨着:
“我说你活见鬼,一点没错,每天晚上总有一次两次,不是听见鬼叫就是听见人声,看!屋子内什么也没有!”
“真的,这一次我肯和你打赌,赌什么都可以,的的确确是人声,而且是惊叫的声音……”小狗子说。
“你听见猫叫也当作人声,听见老鼠跑又是鬼走路,天底下再没有你这样胆小如鼠的人,老鼠胆小,它还可以在黑暗中活跃,你的胆子就连老鼠也不如,听见一点动静,就大惊小怪,吓成这个样子……”
“你别笑我胆小,须知小心无失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时候你我都糟了!主委说这一两天之内,可能有什么特别情形……”
灯光已逐渐移近了书房门口,情报贩子已找到一堆积满了蛛丝尘垢的家具,招呼了夏落红,两人同时钻到空隙里,屏息凝神,注视局势发展。
“哟!云大哥,你看地上怎么会有高跟鞋的脚印?难道说有女人进来了不成?”是小狗子的声音。
“咦!对了,那来的女人呢?”那称为云大哥的说。“那有这样大胆的女人,跑进‘鬼屋’来了做什么?”
“看!这里又有……”他们已进了书房的门口间。“还有用布抹过的痕迹……”
“不!我想起来了,昨天‘鬼屋’里出了命案,警署来了很多查案的警探……”
“女警察会穿高跟皮鞋么?而且鬼屋出了命案,死的又不是女人,何需要用女警察?”
“不,也许是女记者,来采访新闻,我看见许多女记者都是穿高跟皮鞋的……”
“看!那扇窗户怎么打开了?”小狗子惊呼着。
两个匪徒便匆匆赶到窗户前,向外张望,尤其小狗子的形色特别慌张。
“你看,那些钉封的木板,一块块全被撬开了掷在地上……”
“唉!你老爱大惊小怪的,警探勘察,不撬开一扇门,他们怎样进来呢?”那名叫云大哥的,思索了一下,便慢条斯理地说出他的想法。
“警探进屋子,当然是要走正门的呀……”小狗子仍坚持着他的意见。
“好啦,好啦!你真活见鬼了,我以前也在警署干过警探,要知道,当一个警探可不容易,每在调查一件案子时,不管什么东西都要撬开来看的。门窗更要撬开,研究凶手的来龙去脉……”
“算了,算了,少吹牛吧!你假如当过警探,就不会和我阿狗一样晦气,派到这里来装鬼了,你现在嘴巴硬,等到出了什么事情时,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们这样的你一言我一语,可把躲在烂家具堆里的情报贩子和夏落红害苦了。在那狭窄无法转身的缝隙当中,压着脖子,弓着身躯,腰肢酸得发麻,四面俱是蛛丝尘垢,稍为移动,灰垢即由头上落下来,飘到鼻子里就要打喷嚏。
在这个时候,谁敢打喷嚏呢?情报贩子忍着,忍着,非常难受。夏落红更糟,蜘蛛网缠到脸上,用手帕擦个不停,但又连喘气都不敢带出声响。这时,他满腹牢骚;心中暗想,假如知道这座“鬼屋”里只有两个匪徒留在,何不干脆就把他们干掉,免去多少麻烦,少吃多少苦头。
那两个匪徒又开始在屋子内搜查,手电筒的灯光在他们的脚边扫过。
“好啦,好啦,别活见鬼了!我们还是回到楼上去赌牌吧,我刚拿了副好牌,你就见神见鬼的,分明想赖赌……”是云大哥在说话。
“假如出了事情,你肯负全责么?”小狗子说。
“笑话,几天以来,我要你担当过什么责任?”
于是,他们出了书房,声音逐渐消逝。
夏落红吁了口气,已有吃不消的感觉,没等情报贩子的吩咐,迳自溜出了烂家具堆。
“他们只有两个人,你我两个人以逸待劳,把他们干掉算了,何必静等着受制,这是‘鬼屋’,弄死人无需负法律责任……”
“小子,你别急,事情不会那样简单,相信好戏还在后面呢!”情报贩子一面说,一面跟着爬了出来。
当他正在弹去身上的尘垢之时,果然不出所料,又有奇事接踵而来。
由那扇窗户外,透进来一阵凌乱的人行声,相距约有数十码之遥。
情报贩子用手势和夏落红打过招呼,相偕趋至窗前,探首外望,但觉人声逐渐近了,最低限度也有五六人的样子,但是屋外黝黑一片,风声呼呼,荒草没径,树影婆娑,想看分明是不容易的。
过了片刻,脚步声忽然沉寂下去,什么也听不见了。
情报贩子凝神贯注,默想了半晌,忽然说:“可能已经行近屋子了!我们不适宜再留在这里,因为那两个人已经对这间书房发生怀疑,他们的首脑来到,必将再行搜查这间屋子。”
他招呼了夏落红,刚要跨出书房之际,脚步又忽然停下,迟凝了片刻,蓦地伏到地上去。
“你听!”他低声说。
夏落红怔了一怔,果然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出自大厅楼梯底下的南角,根据地势判断,那地方靠近厨房,可能是餐室,但同样是什么也看不到。
渐渐地那声音已传出大厅外面来了,同时二楼上留守的两个匪徒,也复现身出来,如流星般落下楼梯。
其中一人说:“主委他们到了……为什么今天特别早呢?”
情报贩子即向夏落红说:“我的猜想一点也不错,屋子外面,有秘密道路可以通进屋子里来!刚才屋外的人声停止,就是他们进入了密道……”
夏落红这时才对他的义父佩服得五体投地。
趁着来人还没有到达大厅之先,情报贩子招呼夏落红溜出了书房,利用大厅的石柱掩蔽身形,一面另外找寻可以藏身的地方。
留守的两个匪徒,已经和来人搭腔了。
“唐组长,你到啦!”是云大哥的声音。
“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没有?”问话的人大概就是他们的唐组长了。
“没有,就是小狗子又闹鬼!”
“真饭桶!”
随后脚步声已经移进大厅内,约末有七八名之多,他们并没有亮灯,就在黑暗中摸索行走。
这时候情报贩子和夏落红已没有时间找地方藏躲,只有各占一条石柱,蹲伏在石柱之后,伸首窥探这些匪徒的动静。
看那些匪徒的动作,拥拥簇簇。似乎绑架了一个人,大家在推拥着那人走路,而那个被绑的人,却在哑声儿挣扎。
情报贩子暗暗担忧,那被绑的人是谁,会不会就是梁洪量呢?
“报告唐组长,我今晚上的的确确听见有人声,在屋子内检查了一周,发现书房的窗户被人撬开了,而且地上还有女人的足迹……”那名叫小狗子的匪徒向他的主子报告。
“你每夜都给我们平添不少麻烦,待会儿我和你到书房去查看,假如又是你闹鬼的话,等王秘书来了就有你瞧的!”是唐组长的答话。
匪徒的动作非常凌乱,只见他们推拥着一个被缚了手脚而仍在拼命挣扎的人,向着楼梯走上去。
因为昨夜这“鬼屋”中才出了凶杀案,现在又绑来一个人,情报贩子不免为那被绑者暗捏一把冷汗,他心中想,假如现在这个被绑架的人确是梁洪量的话,即算冒死也要把他抢救出来。
但是匪徒的人数众多,他和夏落红总共不过两个人,彼众我寡,显然不敌,而且听那唐组长的语气,似乎匪徒还有人要来呢。
过了几分钟的工夫,匪徒已把那被绑者杠到二楼,楼梯上还有两个人影留在,似在争辩什么。
“云大哥,你不能够因为输了几个钱,就借机会尽量在我身上出怨气……”是小狗子的声音。
“公事公办!”云大哥的声音。
跟着,他们也在楼梯上消失,由他们原先出来的地方走了进去。
夏落红匆匆忙忙爬到情报贩子的身边,低声说:“义父,他们绑着一个人哪!会不会是梁洪量呢!”
“我也是这样想,很可能……”
“那末我们要尽快把他救出来!”夏落红忽而勇气十足地说。
“我们只有两个人……”
“我赶回去把彭虎他们几个人全找来……”
“时间来不及了,匪徒还有人要来的。”情报贩子制止说。
“那怎么办呢?”
“看情形再作道理!”
情报贩子静静地观察过四周之后,证实了没有匪徒留守,便拍肩膀招呼了夏落红,展开轻捷的脚步向楼梯处窜了过去。
那楼梯是大理石建造的,只要动作轻捷,上落可以不带出声息,转眼间他已上到二楼,找好了藏身地点,又打手势招呼夏落红上去。
匪徒进去的地方,是一条毕直的走廊,两旁有很多的房间,如同大旅馆一样,但是他们却看不到一点灯光,也听不到一点人声,心中不免又起了怀疑,难道说匪徒们在黑暗中呆着,而且还不说一句话么?
骆驼说:“你在这里守着,替我把风!假如有什么动静,可以吹口哨为号,非必要时,切忌动武,如临危急关头,可按照原定计划逃避……”
他给夏落红指定了一个可以匿藏的地点,便伏地蛇行,向走廊爬了进去。他很奇怪,那些匪徒有七八个之多,而且绑架了一个肉票,竟然听不到一点人声,看不到丝毫灯光,便消逝了。他不相信那七八个匪徒在黑暗中会不发一语。
好在那些厢房差不多俱是没有门的,爬过门口,视线所及即可以一目了然。
那条走廊纵深迢远,约过了五六个门口情报贩子才听见一阵轻微的人声,他凝神静听,追着声音寻去,发现了一点苗头。
声音出自东墙角的一个房间的范围很大,有着双层的套间,看那房间的格式似乎是“鬼屋”的重心所在了。外面一间该是私用的小会客厅,内进当中的一间,可能是起居室或书房,再内进该就是寝室了。
那声音就是寝室内发出来。
情报贩子壮着胆,向起居室内偷溜了进去,只见那寝室的大门用一幅厚厚的绒布密密的封堵着,那些布帘可能是屋子内的窗帘,已经残破不堪,大概有五六层重重叠叠挂在一起,隐隐约约从破烂的缝隙中漏出微弱灯光。
骆驼知道那些匪徒躲在寝室之内,他的动作轻快,溜到了寝室门前时,伸手轻轻掀起帘布,原来那些绒布还有隔音的副作用,掀起帘布就可以清楚到他们的说话:
“你还是好好的向我们说个明白吧!免得皮肉受苦……”
“我实实在在什么也不知道……”
情报贩子首先注意那被绑的肉票究竟是什么人?这时,他已看得清清楚楚,那人穿着一身洁白的号衣,好像是餐厅旅馆的侍役,并非是梁洪量,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匪徒七八个人,坐的坐、站的站,团团把他们的俘虏围住,你一言我一语,不断地恫吓,一定要那侍役招供。但是那可怜的俘虏,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也似乎成竹在胸,宁死不招。
究竟这侍役是什么人?匪徒为什么要绑架他?情报贩子百思不解。
“说!究竟是什么人教你和我们作对的?”为首的匪徒继续逼问。
“我……我确实不知道……”那被囚者呐呐地说:“……我假如不答应……他们同样要取我的性命……”
情报贩子想不透这个被囚者究竟是属于那一方面的人,而且这些匪徒又为什么要把他绑架来逼问。
但不过,听他们的言语,似乎这个人是属于眼线之流,被他们擒拿住了。
倏然间,门外走廊处探进来一个人影,情报贩子急忙拔枪准备应付,但那人影却“嘘嘘——”连吹了口气,情报贩子便知道那是夏落红在向他发出紧急警告暗号,可能又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他匆匆溜出走廊,和夏落红聚会。
夏落红低声说:“屋外又有人声……”
“那可能是匪徒的首领人物到了,我们快下楼去!……”
于是他领在前面,以轻快的脚步,由原来的地方,出了走廊,又来到楼梯口间,楼下还是静悄悄的,听不见人声,可能来人已由秘密隧道进入屋子。
情报贩子向夏落红打过手势,要抢在匪徒没有进屋之先,先行落到楼下。他们的动作很快,旋即自石级上落下,又回到原先两根石柱处躲藏。
过了片刻,果然已经有人声进来了,约有三四个人,其中一人用光芒暗淡的手电筒射在地上,照着大家行路。
“我看这座‘鬼屋’所发生的事情,未必会为骆驼等人注意!”其中一个声音洪亮的人说。
听他的嗓音,情报贩子可以分辨出是颜主委。
“不会的,我清楚骆驼的性格,他做事向在细微的情节上着眼,今晚再出一条命案,他包管会来调查,明天晚上,我们要把全部的人撤去,让他们扑个空,查不出所以然,然后再进行我们的第二步骤!”
这声音也可分辨得出,正是情报贩子的冤家对头常老么的嗓音。
“那我们何不就干脆把他们一网打尽,统统拿下,一了百了!”颜主委说。
“那没有用处,颜主委不是要找出他的情报来源吗?我们还是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地来比较好!”
同时,二楼上也有匪徒趋出来接应,颜主委、常老么等人便跨上楼梯,一团凌乱的人影,投进了那条幽黯的走廊。
“原来今天晚上他们又要杀人了!”情报贩子说。
“我们该怎么办呢?”夏落红有行侠仗义的念头。
“看情形再说!他们人多,我们拼不过!”
“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夏落红激动地说。
“不要冲动!我们只有两个人,应该沉着……”
“在必要时,我们去报警好了!总不能眼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他们弄死!”
“那没有用处,等到我们把警探召来,人已经死了,而且假如警察把他们逮捕,了不起递解出境,这些共谍在香港像走马灯一样,去了一批,又会来一批新的,我们不必打草惊蛇,况且梁洪量还在他们手中,在梁洪量的踪迹没有查出之先,我们不要做糊涂事……”情报贩子说着,忽的又伸手在夏落红的肩头上轻轻一拍,展开动作,匍匐地来到了楼梯口间。
他的用意,自然是冀图追踪在颜主委和常老么之后,再次到二楼的寝室去窥探他们的动静。岂料刚欲上楼之际,二楼间又有异动。首先是一个黑影探出头来。
“咦!我好像又听得楼下有人声……”又是那小狗子在说话。
“哼!”有人冷笑。“这座‘鬼屋’昨天死了一个人,今天又死了一个人,我看明天就该轮到你了!”
随后,就有凌乱的脚步声走了出来,像要落下楼梯的样子。
这时候,情报贩子和夏落红已来不及回返原来石柱所在的地方,互相用手势招呼了一下,便在楼梯底下黑暗处躲藏起来。
那些匪徒果然自楼梯上下来了,黑黝黝的一团,没有亮灯,有几个人聚拢在一起,似乎又扛着什么东西……。
情报贩子自楼梯栏杆间凝神注视,蓦地毛发悚然。原来那些匪徒扛着的竟是一具尸首,那侍役打扮的人已经被他们弄死了。
情报贩子做梦也没想到匪徒的手脚会这样的快,这时想抢救也来不及了,同时,夏落红也体会到了惨剧已经发生,忿然地在他的义父臂上捏了一把,似乎在责怪情报贩子处事没有果断,那无辜的白衣人等于丧生在情报贩子的犹豫不决中。
“现在几点钟了?”颜主委的问话。
“四点十五分!”常老么答:“快要天亮了!”
“把尸首布置妥当后,就吩附大家撤退!”
“刚才,小狗子报告,发现书房间有一扇窗户被人撬开了,主委要不要去看看?”王功德上前请示。
“让常老么去研究!他是内行!”颜主委答。
“呃——趁在这个时候我想和主委说两句话,就是我反对这样杀戮无辜!这与我原先的计划完全相反!”常老么说。
颜主委却说:“你原定的计划是用死尸,我用了活尸,岂不是更加神奇?”
“神奇虽神奇,但是命案毕竟还是命案,假如惹起警署的注意,我们的麻烦可就多了!”常老么说。
“假如警署方面有麻烦,由我应付好了!”颜主委自负地说。
“我知道颜主委可以应付警署,但这样一来却和我们预定的计划完全相反了……”
听常老么的语气,似乎是反对颜主委的滥杀政策,但颜主委的主见甚强,不为所动。
唐组长把常老么唤去,由小狗子带路,进入书房找到窗户被撬开的地方,请这位江湖大骗子,以他的经验来查验。
王功德已安置好那具尸首,手底下的人员正在扫抹地上遗下的足印痕迹。
由这种情形,可以联想到日间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情报贩子揣摸出共匪的用意,不过在布置一个相同的闹鬼故事而已。
再窥探下去也无益,反正那被绑架者已丧掉了性命,共匪的布局,既然在增加“鬼屋”的恐怖气氛,事情不会隐秘起来,过两天,报纸上准有新闻,死者是谁?如何失踪?无需要情报贩子去调查,自然会有新闻记者给他义务报导。
于是他偷偷向夏落红说:“常老么家伙不是个等闲人物,我们留在这里并不安全,会被他找出破绽,为避免麻烦,还是早走为妙!”
情报贩子的语气,像是在征求夏落红的同意,但实际上却是发布命令,一把拖住了夏落红的胳膊,伏地爬行,一溜烟钻出了楼梯底。那些匪徒各人在忙着自己的事,而且也万没料想到还有比他们更胆大的人,潜躲在屋子内,窥探他们的行藏。
情报贩子和夏落红很顺利的便溜进了走廊,借着幽黯的墙影掩蔽身形,贴着墙移动。情报贩子对屋子内的建造形状,辨认得很清楚,他记得第一次撬开窗户,贴近后院瓜棚的地方,是进走廊的第三间房间,所以在走廊上略事盘旋,便找到了那个房间。
那窗户是敞着的,因为屋外有倒塌的豆棚瓜架阻挡着所以并不为人注意。
夏落红在前,情报贩子在后,相继爬出了窗户,这时天已快亮了,匪徒还在里面忙碌。
他们父子两人,按照原路,斜斜的向公路上走去,看情报贩子的脸色,似乎他对这次的探险,认为很满意,而夏落红却觉得很不值得。
“义父,我到现在为止,还想不透匪徒的用意!”夏落红收拾了工具桶,边走边说。
“吓!他们的阴谋才大呢!将来看发展,你就可以知道了。”
“同时,我更想不通的。就是匪徒已找出了‘鬼屋’的秘密,有机关、有秘道,大可以利用作为一个完善的间谍机构,为什么要连续杀人,故意做成闹鬼的局面,引人注意,岂不是把他们的努力白费了吗?……”
“你怀疑得很对,将来你对付共党的阴谋可能握有胜算。”情报贩子并不给夏落红解释。
“同时,据我知道,金坚勇敲诈的是文化公司,而这鬼屋是属‘三三一’所有,他们又为什么杀金坚勇呢?”
“他们正在狗咬狗骨头,也许‘三三一’正要由金坚勇身上找‘文化公司’的毛病,不能得手,只有杀之灭口!”
由原路走上了公路,天空中已露出鱼肚白色,汽车仍停放山坳上的树影里,但是那司机却在车中呼呼熟睡。
情报贩子摇头叹息说:“幸而我们没有出事,否则准被这猪猡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