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奕森和杨公道将燃烧物在山峡内投足了之后,只见整个的山峡内一片火光,夹着黑烟升到山头上来了,暴雨如注,削减了火势,假如不再添燃料的话它会自动熄灭的。
杨公道忽然起了疑惑,说:“奇怪,不再听见他们说话的声响了,莫非全都烧死了?”
仇奕森说:“这种火烧,烟大火小,烧不死人的!”
“也说不定被闷杀了呢!”
“我们设法灭火吧!也许他们已经启开矿穴的门了!”
于是他们便由山头上落下来,仇奕森已是被骤雨淋得浑身湿淋淋的了,杨公道是上了年纪的人,就有点吃不消之感。
“陈枫,你怎还不出来投降,难道说,打算葬身山峡内吗?”仇奕森贴着山壁,向内叱喝。
但是山峡内浓烟密布,并没有反应呢。
“高奎九你怎样了?回答我一声!”仇奕森再吼叫。
同样的没有反应。
杨公道担心的是那年轻的林杰,他用双手兜成喊话筒:“林杰,林杰……”
可是没有人回答。
仇奕森便摸出手枪,“砰,砰,”朝天打了两枪,以观反应。
那山峡道内,简直好像一条死巷,没有人声,也没有人影在内活动着,余烬在暴雨冲击下,火焰已低!只冒着浓烈焦臭的黑烟。
假如要将火熄灭的话,必须露身在山峡口间,若是歹徒并没有丧命的话,持枪对着山峡口间,只需扣扳机,那就解决了。
仇奕森一再小心,就是防此一着。
杨公道等不及,他拾起一条大木棒,冲向山峡内向着火烧的地方打了几棍。
“杨大哥,你可要小心!”
但是杨公道并没有听他的劝告,不断地用木棒乱打,仇奕森也进内帮忙了,不久,他们在火堆内扒出了一条道路。
当他们通过火堆时,首先发现一具尸体,那是林杰,他已窒息而亡。
杨公道抚着尸体,深感惋惜不已。
奇怪的是高奎九、陈枫、王阿昌他们全不见了,到哪儿去了呢?仇奕森摸索着,向那死角的矿穴进口道的地方过去。
矿穴的那扇厚木门已经打开了,里面是黝黑的,显得十分平静,只见有一支火光微弱的火把插在一根木桩的支柱上。
仇奕森窥首进内,他首先看见两个可怕的人形,男的跪地求饶,女的向天祈祷,那是雕塑的人形?蜡像?尸体?标本?……
“奇怪了,矿穴内只是置着两具这样的玩意儿吗?”仇奕森喃喃地说。
他再低头向下望去,只见是一道深坑,上面盖着的翻板垂斜下去,经风力的吹击,它仍在颤动着呢。
“高奎九,你可在穴内吗?”仇奕森问。
可是矿穴内并没有回声,是时,杨公道也窜过来了,仇奕森忙用手将他阻挡着,禁止他露身在矿穴口间。
“陈枫、王阿昌,你们在哪里?”仇奕森再问。
“好像里面并没有人呢!”杨公道说,“假如陈枫和王阿昌全死了,我们将无法再寻找杨元邦,他不知道被幽禁在哪儿?”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仇奕森说着,拾起了一块石头,向矿穴内扔了进去。
“砰,砰,砰,砰……”好几声枪响,一连串自内打了出来。
假如仇奕森和杨公道稍为大意的话,两人会双双同时死亡。
仇奕森将杨公道按倒在地上,避过了流弹。
“是谁在里面开枪?”他问。
“任何人不许进入我的矿穴……”那黝黑的地方传了微弱的人声。
仇奕森已听出那是高奎九的声音,便说:“高奎九,我们是一条阵线上的人,为什么向我开枪?我们正冒着性命来救你呢!”
“哼!仇奕森!你的狐狸尾巴早露出来了,你纵火企图将我烧死,好夺我的产业!”矿穴内传出的声音。
“我用火攻的原因,是企图将陈枫和王阿昌逼出来,以解救你的大难!”
“你心肠太好了,仇奕森!我不相信你的那一套!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你休想踏进我的矿穴!否则就以此地为你的葬身地点!”高奎九说。
仇奕森偷偷的让杨公道自余烬之中取过来一根仍在燃烧的木棒,他接过来,对准了矿穴内人声的所在地扔了进去。
“砰,砰,”又是两声枪响,跟着就好像是弹药耗尽,扣空枪。
仇奕森已藉着那支火棒的光亮,能看得到高奎九的所在地,他正蹲缩在他的宝藏之畔,大堆的金银珠宝玉器古玩……
只见高奎九脸色很白,身上染满了血迹,这个倔强者,好像已经是不久人世啦!
“高奎九,你持的枪是陈枫所有的,弹药已经耗尽了,无法再逞凶啦!”仇奕森说。
“我的手上有着两支毒箭,仇奕森,你是否想尝这个滋味?”高奎九回答。
杨公道是为他的儿子杨元邦担忧,忙朝矿洞内说:“高奎九,我是寻找陈枫和王阿昌来的,他们的人呢?”
“已经被我解决了,他们全丧命在深坑里!死得凄惨,刀尖插在他们身上像刺猬一样!”
“这样说,我们永远寻不着杨元邦了?……”杨公道哀伤说。
仇奕森无暇去安慰杨公道,他得设法将高奎九劝服。
“高奎九,我们还是保持友谊最好,因为张天娜马上就要上山岗上来了!”
高奎九表现出非常的气恼,说:“仇奕森,必然又是你的诡计,为什么教张天娜也上山来,在这种天气……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
“因为只有张天娜可以让你放下屠刀,教你停止杀戳!”
“张天娜怎么也管不了我!”
仇奕森又将第二支火把投进矿穴里去了。
“仇奕森:我已经警告过你!休想走进我的矿穴,我的手中有着两只毒箭筒,谁想越雷池一步,我必教他死无葬身之地!”高奎九有气无力地说。
“高奎九,我的枪法你是知道的,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我可以一枪打掉你的脑袋,但是看在张天娜的脸上,我不肯这样做!”仇奕森边说着,还以试探的性质,冲过洞口,在地上打了一滚。
只听得“嗖”的一声,果然就是一支毒箭飞了出来。
仇奕森逼于无奈,只有用最后的试探方式,说:“高奎九,是否要我揭穿你的秘密?”
“我已经不再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你根本不姓高,名姓也不是奎九!”
高奎九的神色顿时一震,说:“那么我是谁?”
“你是张天娜的父亲——张占魁!罪孽滔天的贼党首魁,洗劫香港的‘胜利友’的主犯,和你合伙的主要党羽全被你杀害了,所以你得隐姓埋名躲藏在此……”
“啊!”高奎九大为惊震,咆哮说:“仇奕森,你凭什么这样说?可有什么证据么?”
仇奕森冷笑说:“张占魁老先生!我已经试探你多次了,你根本不认识字的,那些古怪的火柴棒人形图画就是你发明的!”
“凡是‘胜利友’的党羽差不多都认识那些玩意儿,懂得怎么去利用……”
仇奕森再说:“你经常失口喊叫张天娜为你的女儿!”
“我自幼将她看大,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
“没有说父女相见不互认的道理!”仇奕森说,“你经常会流露真情的!”
“仇奕森,你不过是胡猜乱想罢了!”
仇奕森高声说:“张占魁,你隐姓埋名,不过是担忧仇家向你寻仇,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凡是被你指为张占魁坟墓的所在地,都是你布置杀人的机关!”
“仇奕森……我杀了你……”
“张占魁!现在已经不是你做贼首的时候了,张天娜马上要到这里来了,你愿意让她看见她的父亲是这样的一副狰狞的面目吗?”
这位负了重伤垂死的老人,不禁老泪纵横,多年来掩藏在心内的隐秘一旦被人揭开了,那是他的一段无比的辛酸沧桑史。
“仇奕森,你是个可怕的人物!我实在早该杀你,现在好像已经太迟了,你为什么会想到我就是张占魁呢?”
仇奕森答:“这问题非常的简单,瞧你的性格,是视财如命的人,做事的手段奸险毒辣,这种人,只会保护自己的财产,侵夺他人的财产,若是为保护主人的财产,忠心耿耿,十数年来不变节,那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你早该暴露出你的野心,谋害张天娜夺产,或者是占有张天娜,这样便人财两得了!但是你并没有这样做,岂不是奇迹?”
“仇奕森,你真混蛋……”
“以人性来分析研究,确实是应该如此的,但是你并没有这样做,可见你和张天娜的关系必不寻常!那是什么关系呢?经常,我看见张天娜发脾气,你忍辱受骂,露出愤懑,那是属于长辈对晚辈的,亲情毕露,这种情分,我是过来人,最为敏感了,我由此开始怀疑,而逐步去证实,直至最后,发现张占魁并没有灵墓,他的人并没有死,只是名字死掉了,为掩饰应对他的仇家,这个人还活着,那么这个人是谁?在什么地方,我不难想得出高奎九就是他的化身!”
张占魁不再否认了,叹息说:“仇奕森,你真是个妖怪!”忽的,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呛咳起来。“唉!我一生自命聪明,但是强中仍有强中手!仇奕森,你棋高一着,但是高奎九确有其人,他是我的管家,现在这个人在那里。”
仇奕森说:“这个人我已经看见了!”
“在什么地方看见的?”
“就在这里,现在!”
“你且说个明白!”
仇奕森指着矿穴内的两具人形说:“高奎九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体的标本!张占魁,你制作标本的技术我已经欣赏过许多了,但是以活生生的人来制造标本,未免太残酷了吧?”
“人也是动物之一,有何不可?……”
仇奕森说:“瞧你将高奎九的表情特别制成那样卑屈可怜,跪在张天娜的妈妈身旁,是否你卑视他的为人?”
张占魁大声吼喝:“你怎知道那是天娜的妈妈?”
仇奕森说:“你说她和张天娜的脸孔不是很相像吗?在你身旁周围的妇人,又被你珍藏起来的,除了是你的妻子——张天娜的妈妈,还会是谁?”
张占魁不免伤心落泪,喃喃说:“仇奕森,我后悔认识你太晚了,你知道我太深了,假如说,你我合作,我们可以共成大事……”
仇奕森冷嗤说:“一山不容两虎,我们无法合作的!不过我很想了解,你为什么会把你的妻子和高奎九制成标本,让他们相处一起。”
张占魁老泪纵横,说:“香港‘胜利友’一案事败后,为了善后,我央托高奎九带领家人先行避到砂劳越来,岂料高奎九人面兽心,强暴了我的妻子,企图霸占我的全部所有!当我来到砂劳越之后,我妻因羞愤自尽,我杀了高奎九,我要他千古万世跪在我妻的身畔忏悔,所以,我将他们制造成标本……”
“张天娜不知道这件事情吧?”仇奕森问。
“我不希望她知道,这会影响她的自尊心的!”张占魁黯然地说,“记得天娜发现她的父亲是‘胜利友’的首脑,洗劫整个香港的巨盗时,她的感伤和懊恼的情形,使我心如刀割!真恨不得把自己毁灭才好!其实,我失去了爱妻,已经痛不欲生呢,假如不是为了天娜,我不必设下这个布局,我纯是为了保护地,将她养育长大成人,让她受良好的教育,成为社会良好的公民,藉以洗涤我过去的罪孽呢,没想到祸从天降,施志骅、陈枫,窥伺我的这笔孽钱,不惜采用各种险恶的手段,我让他们一一自动的跳进了‘鬼门关’!死无葬身之地而后已!还有你仇奕森!你在开始跨进我的家门时,我就极度的不欢迎,你狡猾得像只狐狸,我知道你迟早会拆穿我的身分的!所以我一直想杀你,假如不是因为天娜对你好,你早已经不能活着了,我实在是不忍心让天娜再伤心呢……”
仇奕森再问:“张占魁,你的那张脸,是怎么搞的?”
“那是在海洋上火拼时,被火灼伤毁容,我失去了本来面目,也正好顶替了高奎九……”
是时,山峡外面,又听枪声在响,是双响的,那是连络信号。
仇奕森便说:“可能是你的女儿张天娜要到了!”
张占魁起了恐慌,以恳求的语气呼喊:“仇奕森,在我的女儿未到前,你不会拆穿我的秘密吧?你该知道,假如天娜知道这内幕时,会怎样的……”
“父女相见而不能相认,这也是人间的最大悲剧!”
“我求求你关闭这洞门,我不希望天娜看见她的生母是这样的……”
“你的伤势可能很重,如果不及早治愈的话,恐怕就来不及了呢!”
“不!关闭洞门,我需长厮守在此了!”
仇奕森冷笑,说:“哼,张占魁这就是你的天性,宁可守着钱财,活葬在此!”
“仇奕森,求求你,只要拉动左边的门环,洞门就会自动的关上!”张占魁说。
仇奕森说:“不!你抛出你的武器,由我来处理这里的事情!”
“我没有武器!”
“你曾说过你的手中有着两支毒箭筒!”
“那是我骗你的!”
“不!张占魁,你知道我的绰号叫做老狐狸,从不上任何人的当的!你得把毒箭筒抛出来!”
连络的枪声又响了,夹着可怕的风声飘忽而至,好像又更接近了。
“仇奕森,你在哪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呼喊。
“张天娜恐怕已经抵达山头上了,张占魁,你是否遵照我的意思处理当前的问题,完全是在于你了。”仇奕森又向矿穴呼喊。
“仇奕森,我早知道你不怀好意,企图夺我的产业!”张占魁感伤说。
仇奕森斥责说:“张占魁,你估错误了,你区区的钱财,并不看在我的眼内!我在飞黄腾达时,你的这些珠宝金银首饰玉器,在我的面前根本算不了鸡毛蒜皮的事情!”
“但是,现在你可垮了……”
“仇奕森,你在哪里?”又是女人的嗓音夹着风雨之声传过来。
“张天娜已经到山岗上来了!”仇奕森说。
“哒!”的一声一支吹毒的喷筒落在仇奕森的跟前。
“仇老弟,我认输了,请将洞门关闭!”张占魁再次恳求仇奕森说。
杨公道是菩萨心肠,他在矿穴之旁,把仇奕森和张占魁的话全听去了,心中暗暗加以分析。
他是同情于张占魁的一方面的。
因为杨公道是个“洗手”“收山”的过来人,一个在江湖上混迹而有了地位“收山”的朋友,等于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修前生修来世”,是理解善恶为来生着想。
张占魁的毕生罪孽深重,但为下一代的幸福计,他宁可牺牲自己!把姓名埋葬在坟墓里,“借尸还魂”,用他最为厌恶的“占妻夺产”人物——高奎九化作己身,生活下去,忍辱吞声,只为女儿的未来幸福着想。
这种人的精神仍是够伟大的,只是他的想法是因为他的学识不够,而招惹来这场的大祸。
“仇老弟,何不放他一马?这内情给张天娜知道了,也的确是不好的!”
仇奕森说:“杨大哥,你已经做到了是念佛修心的人了,但是我仍还办不到呢,张占魁的目的,不过是杀我而后已,若我去替他关闭这门时,露身出去他可能会杀我呢!”
杨公道说:“我不相信!”
“守财奴与自私的人,性格永远是相同的!”
“张占魁已经抛出了他的毒箭喷筒!”杨公道对仇奕森处理当前的局面颇不以为然。
“在这矿穴内,张占魁是为保护他的财富而设的,有他的爱妻和他的仇人被解剖成为标本,陈枫和他的党羽王阿昌就死在矿穴之内,当然,张占魁在穴内就不会只是一项武器……”
“我去帮忙他关闭穴门……”
“你是多此一举……”
“不管怎样,我要成全他们父女的关系!”杨公道说着就要起立,这位老人家不知道发的是什么慈悲心。
仇奕森忙将他推倒在地:“你要小心,张占魁就是要杀我们灭口!”
“唉,仇老弟,你是什么心肠?”杨公道骂了起来。
“张占魁的手中一定还有凶器!”
“仇奕森,你估计得我太可恶了……”张占魁在矿穴内呼喊,“我现在不过求你将矿穴关起来!”
“我现在只要站起身来就中你的计了!”仇奕森回答。
“仇奕森你在哪里?”一个女子的声响在山峡外面呼喊。
这时正暴雨连天。
仇奕森扯着杨公道说:“我听得出那是施素素的声音,并非是张天娜!”
“她若是来的话,必然是一起来的,绝不会光只是施素素一个人上山来……”
“杨大哥不妨出去看看,阻止他们任何一个人进矿穴里来,因为张占魁已经像是一头失去理性的猛兽,危险得很呢!”仇奕森说。
杨公道已目无主见,在泥泞之中,爬行着离开了矿穴的洞口,出山峡外去了。
张占魁已在矿穴内高声呼喊说:“仇奕森,你又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是否张天娜已经上山上来了?”
仇奕森没有回答,闷缩着,又窜进了矿穴内一步。
是时,杨公道已趋出了山峡口道间,风吹得像山魅咆哮,雨打得几乎连眼睛也张不开。
杨公道只觉得似乎有两个人影立在木桩梯的进口的跟前。那是一男一女,女的是施素素,那男的却不是他的儿子杨元埠。
因为那人的身材比他的儿子高大得多呢。
“甚么人?”他喝问。
“杨老先生,仇奕森呢?”
施素素趋上前问。
立在她身旁的那条大汉,一把将她揪着,将她在泥地上摔了一大跤,他一个窜步冲上前,一支枪已伸至杨公道的鼻尖前。
“杨老先生,我是找陈枫和仇奕森算帐来的,于你无涉,你大可以回避!”
杨公道定眼一看,那是施志骅一帮唯一逃生了的神枪手莫力奇,这家伙怎的忽然又出现了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施素素,是你把他带来的吗?”杨公道迁怒于施素素,板下了脸孔说。
施素素双手乱摇,说:“不!是你的儿子杨元邦将他带来的!”
“杨元邦……?”杨公道惊喜交集,“这小子人呢?”
施素素还没来得及开口,莫力奇抢先对杨公道说:
“你放心好了,杨元邦既与我合作,又带我到此,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目前只是暂时让他委屈一下,避免你们父子见面又节外生枝,现在请你把陈枫、王阿昌、高奎九及仇奕森他们在哪里,发生了些什么事告诉我就行了!”
“莫非你们的阴谋还未了?”杨公道说。
莫力奇用枪在杨公道老先生的身上重重的撞了一记,狠声说:“老头儿,我不是和你贪图嘴巴爽快来的,快把真情实况说出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杨公道回答。
“仇奕森那小子呢?”
“在矿穴里面!”
“喊他出来!”莫力奇一手揪住杨公道的胳膊,手枪逼在他的腰间,说:“老头儿!别想耍花枪,有你在此做抵命的呢!”
杨公道并不在乎,道:
“小伙子,大场面我见得多了,你还少活了几年呢!”
“你喊仇奕森出来!”莫力奇再说。
“你自己为什么不进去?说穿了还是胆怯呢!”
施素素在旁,看得过意不去,便说:“莫力奇,你对杨老先生太无礼了!”
“闭上你的鸟嘴!现在施志骅已经死了,我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再噜苏的话先把你干掉!”莫力奇叱斥说。
施素素大怒,说:
“莫力奇,你已经失去人性啦!”
莫力奇说:“到这时候为止,还有什么人性可言呢?”
他仍压迫着杨公道将仇奕森唤出矿穴。
杨公道心中想,仇奕森的绰号是“老狐狸”,虽然雨下得很大,但是外面的情形有着这样的变故他不可能会不知道。
“仇老弟,有朋友在外面找寻你啦!”杨公道提高了嗓子呼喊。
“请他进来好了!”仇奕森在内回答,其实他早已听出外面的情形不妙。
杨公道在走出山峡之后,一直在外面像与人争吵着,仇奕森曾溜出山峡的进口间向外窥望,他发现是莫力奇光临了。
正是所谓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施志骅等的一伙人已悉数丧生,就光只剩下莫力奇一人了。
金钱的魅力是惊人的,莫力奇已经吃过大亏了,居然单枪匹马仍然要为发洋财冒险而来。
“仇奕森,我警告你!杨公道和施素素的性命在我的手中,你想留着他们活命的话,乖乖的放下武器,高举双手走出来接受我的条件,要不然,你会活生生的看着他们活受罪……”
但很奇怪的,山峡内竟没有反应了。
在这时间内,仇奕森已趁势和在矿穴内垂死的张占魁打交道。
“张占魁,你可听见了没有?真正窥觑着你的钱财的敌人又追踪到了,你需要对付的敌人是他们而不是我啦!”
张占魁已显得有气无力的呐呐说:“仇老弟,卖我最后的一个交情,请把洞门关闭!”
“现在关闭洞门解决不了问题!”仇奕森说。
张占魁便挺起了精神,说:“我提出最后的警告,任何的一个人要进入这矿穴的话,必死无葬身之地……”
“张占魁,现在已不是你该顽强的时候了!”
这时,只见张占魁撑持着起立,他摸索着墙边行走,手中仍握着一支喷射毒镖的喷筒。
“张占魁,假如我要解决你的话,现在可以给你一枪两个洞!”仇奕森说。
“仇老弟!看在张天娜的分上,你不会杀我的!”张占魁摸索着,鼓起全身的气力,朝着有火把的地方过去!
是时,在山峡外面的莫力奇沉不住气了,他吼叫着朝着那黑黝黝的山洞内说话。
“仇奕森!你不用打歪主意,我是拼着性命而来的,老实告诉你,假如我得不到这笔财富,我宁可与你们同归于尽,绝不打算再活着过穷日子的!现在很抱歉,我不得不利用你的好朋友杨公道来对付,你如果不希望他发生意外,最好马上出来,我们坦诚相见,我是真心真意愿意与你合作的!”
任由莫力奇嚷破了喉咙,山峡内仍寂静无声。耳边除了骤雨声外,就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风声,真像是世界末日般的鬼哭神号着。
莫力奇自忖:仇奕森没有回音,可能是对他的建议听不真切而不敢贸然行动,他需要接近些洞口,然而仇奕森的狡黠与多谋又使他深具戒心,为了慎重计,他胁迫着杨公道说:“杨老头儿,相信仇奕森听不清楚我说的话,你一定是听见了,说良心话,我也很抱歉,要由你来做我的护身符,不然那老狐狸一旦想收拾我时,我不就是自讨没趣了吗?现在请你对着洞口向前慢慢走十步,要记得对着你背后的枪是上了膛的!”
杨公道知道仇奕森不是个肯认输的人,更不是个能与莫力奇妥协的人,同样也不是一个肯让朋友为他牺牲的人,应付这种危急的情势,仇奕森常会有惊人的机智,可是当前的一切均处于劣势,仇奕森所需要的是思考的时间,只要给他充分的时间考虑,如何解决问题,他相信仇奕森定能成功!
“走哇,老头儿!”莫力奇用枪口顶住了杨公道,说:“我并没有意思再作恶,但如果你不跟我合作,说不定我手上的家伙不答应呢!”
“哼!莫力奇,你不用吓唬我,我杨公道在今天虽然说是个太平绅士,但当年也是个江湖上的人物,什么场面见得多了,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说得动的!可是——”杨公道说到此,顿了顿,改变了语气再说:“可是我自从洗手江湖,曾下决心,今生只作善事绝不再为恶!你我虽非亲非故,我还是要劝你几句话,自古有名言,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就放弃这个横财梦吧!你看洞口是林杰的尸体,陈枫、王阿昌也都死于非命了,还有你的那些老伙伴施志骅、孙桐彪,哪一个得好死?穷日子固然令人难过,但‘好死不如歹活’,何况不得好死呢?……”
“住嘴!你说陈枫、王阿昌他们都死啦?”莫力奇略感心慌。
“是啊!他们不能不算是狠人了吧,到头来肚穿肠流,到了阴间都没有全尸,是多悲惨的事!”杨公道看出莫力奇的心怯,有心说的。
莫力奇是已经到了逼上梁山的地步了,后悔与恐惧都不能使他停手,他强鼓起勇气狠声说:“你不用吓唬我,我老早下定决心,不过有钱的日子,我宁愿早死早超生!快走!”
杨公道仍在拖延时间,他又转变了话题:“莫力奇,我们两来个协商如何?你的要求降到最低是什么数字?由我来付给你,就算是酬劳你替我找到杨元邦,你同意不同意?”
“你谈都不要谈,我要一百万英镑!你办得到吗?快走,不要再磨时间了!”莫力奇再次用枪口顶撞着杨公道的背脊。
“哈哈哈!”杨公道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他说,“一百万英镑?你怎么会知道张占魁有价值一百万英镑的财富?你怎么知道他的财富是否埋在同一个地方?是否埋在这里?你要用多少时间来一一寻找?唉!从前我不懂什么叫做白日梦,原来就是这样的!”
莫力奇有恼羞成怒之势,他厉声说:“杨公道,你再多罗苏,我就一枪两个洞,让你去跟阎罗王磨牙去!”同时,他返身向正在偷偷向峭壁边缘溜走的施素素吼喝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乖乖站在那儿不动,不然翻脸不认人的是我手上的家伙不是我!”
原来施素素眼见莫力奇已经想发财想得理智全无,杨公道老先生在他的枪口下命在旦夕,仇奕森在峡洞内自顾不暇,她自量赤手空拳的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救助这白发苍苍的老好人,惟有冒险下山去将莫力奇所绑捆在半山的杨元邦解开,让他赶上山来帮助杨公道及仇奕森,不幸被莫力奇发觉了她的动态。
莫力奇的吼声使得施素素顿时心慌脚软,一下子站不稳便坐在泥泞上去了。她索性装作战战兢兢地动弹不得的样子。
莫力奇以为她是体力不支,风大雨急。施素素向来是个“黛玉型”的女孩子,看她的模样料她也不足为后患,也就不理睬她了。
“嗳哟!嗳哟!”杨公道见状触起灵感,索性也装作体力不支之状,三摇两晃也颓然倒了下去。
这一来可急坏了莫力奇,杨公道年近古稀,说不定也是真正受不了啦,但是这样一来不但自己的掩护短了大半截,想要接近山峡口与仇奕森谈判的希望又难上加难了。他连忙俯身向杨公道狠声说:
“别装死!快站起来!……”
莫力奇还未说完话,蓦然仇奕森在山峡内射出了连接的三声枪声,莫力奇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傍依着杨公道伏下,偷窥仇奕森的动静。
奇怪的是仇奕森的三枪明显的是打向天空,而不是打向莫力奇与杨公道的方向,莫力奇深感不解。
突然间“砰砰砰!”不远的山间也击出了三响,回音袅袅。
原来仇奕森还有救兵呢,莫力奇傻了,他回头去四下探望,心中茫然有不知如何是好之感。跟着,莫力奇几乎惊讶得咽不下气来,原来,施素素不见啦,莫力奇是个耳目敏捷的神枪手,可是这连天大雨及鬼哭神号的风声掩去了一切的声响,施素素何时溜下山去,他一点也不知道呢!
“妈的,施素素你这个分不出家里人外头人的臭丫头,你是活得不耐烦啦!”莫力奇气极而骂,“老子倒看不出你还有胆子爬梯下山,你要替谁搬救兵?老子宰了你!”
接连几桩意外事件使得莫力奇神魂颠倒,他在狂怒之下忘记了本身的危急,反向悬崖边缘爬了过去,他只想着要宰施素素而后已了。
还不待他爬起身,蓦的听见山峡处一阵异声,急忙回头,只见正是仇奕森他滚身出洞,同时一连串的枪声也随即射出。只刹那间,他已滚翻到了那间已被火焚垮的茅屋后去了。
莫力奇大急,连忙以连环枪法追击,但却没击中。
仇奕森原被封死在山峡内,眼看着杨公道被莫力奇挟持着而无法救助,张占魁又至死不悟,无论怎样也不允许仇奕森入洞穴内为他紧急救伤,口口声声只求仇奕森助他将洞口封闭,宁活葬于内而不与张天娜见面。
“张占魁,你不能再流血了,你让我进来,让我为你包扎一下……”仇奕森躲在矿穴内幽暗处,苦口婆心的向张占魁作最后的劝说。
“你休想进我的宝库来,你看在张天娜分上不忍杀我,我看在宝藏分上可忍得杀你!”张占魁喘息着说话。
看神色听声音,仇奕森都可以知道张占魁已到油尽灯枯的时辰了,他郑重其事对张占魁说:“张占魁,你要我发誓都可以,我实在无心染指你的财宝,我只是个好管闲事的人,既然是张天娜请我来要我帮助她,我定要帮忙到底,我已为她发现了生父之谜,为她找到了财宝,我要交给她,就算她的生父让她失望,让她自卑,但有父亲总比作孤儿好!你试想封闭了矿穴,张天娜不仅是孤儿,而且是个一无所有的孤儿了,你忍心要你的女儿一贫如洗吗?”
“哼!仇奕森,多说也没有用处,你在暗处,定能看见我,知道我左手这一包东西是什么吗?告诉你,是炸药!我自己不愿意再活下去了,这是我的自由,连上帝及阎王爷都管不了我,说到天娜……”张占魁似有无限哀痛,嗓子哽咽了许久始才说:“天娜是我一生中唯一最疼爱的人,我当然希望她能富裕快乐的过一生,不然也用不着辛苦的布置这一切了,然而‘富贵在天’这四个字太对了,我自受伤到现在,左思右想,恨天,恨地,恨你仇奕森,恨一切都没有用,只恨连累了天娜,现在我也许是回光返照,我突然了解了财富并非是真正的幸福,尤其这些钱都是血腥钱,我已经不准备留下这笔钱给天娜了……”
说到这里张占魁突然不再说下去了,仇奕森偷窥过去,只见他垂首不动地倚在石壁上,似在哭泣,也似昏厥过去了。
仇奕森听到张占魁的这些话,心中颇为感动,但仍不死心,他偷偷向前挨了一步,突然“嗖”的一声,又是一支毒箭射了出来。张占魁还没死呢,他仍坚持着不许仇奕森入内。
张占魁是伤心而泪流满面了,他再次努力地向火炬处挨过去一些,说:“仇老弟,容我叫你一声老弟吧,你快走吧,我走到火炬处就要燃点炸药了,同时在这矿穴的每一处我都埋藏了大量的炸药,会立时将整个山石炸落填满这宝穴的,让世上任何人都得不到我张占魁的宝藏的!至于天娜,我希望我能托付与你,至今我已承认你仇奕森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人物,我一生在江湖上打滚,落到如此下场,为的是我既对不起江湖上的朋友,而江湖上的朋友,也对不起我,所以我恨透了江湖上人物,而你仇老弟,我发觉你是真正的好汉人物,是值得我拼一死以信赖的人物,因此,我郑重的托付你,好好的照应我的女儿,我的天娜……”
“英雄不落泪,只因未到伤心处!”张占魁说到此已是泪如雨下了,仇奕森也忍不住为张占魁这末路英雄鼻酸不已。
这时莫力奇吼喝施素素的声响突然传入矿穴,仇奕森知道如何救助张占魁不是三两分钟能解决的事,洞穴外的问题似有紧张起来的趋势,他连忙悄悄趋近山峡出口处在连天豪雨中看出去,正看见杨公道倒地,莫力奇正俯身说话,以为遭到了莫力奇的暴力,只恨莫力奇也是神枪手,搞不好中他一枪岂不冤枉?无可奈何之际,想起张天娜、杨元埠互相关照的放枪讯号,三响枪声跟着必会也响起回响,说不定那三声回响能引开莫力奇的注意,在那一瞬间,如能滚身出洞,跟着向莫力奇射击,或许就能解决了他,虽然这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机会,然而情势如斯,不容他再有选择的余地。
枪声一切均合理想,只是莫力奇受到警告早已伏身在地,仇奕森为顾虑杨公道的安全不敢向地面射击,因之只达到了滚出洞口的愿望而未伤到莫力奇,纵然如此,莫力奇已被吓得连胆汁都冒出来了。仇奕森仓皇行事,未考虑好护身的问题,竟滚到烧毁茅屋后的石壁死角处。这茅屋原是简陋地搭盖在巨块石岩丛中,大半部分就依靠在石岩之下的,当仇奕森拆茅屋火攻矿穴时,一不小心使整间茅屋也烧了起来,虽然狂风大雨,由于上面有掩蔽的石顶,所以仍未烧烬,湿材冒出呛人的浓烟,仇奕森好像自掘死路,竟撞进这鬼地方来了。
仇奕森在死角上被烟熏得眼睛也张不开,呼吸也呛得几乎窒息,顿时呛咳不已,他尽量伏在地上,掏出手帕在泥水中绞湿,用以蒙住口鼻,无奈双眼被熏,眼泪如泉涌而下,简直动弹不得了。
莫力奇慌张中接连四五枪都未射中仇奕森,心中正恐慌不已,他仍有撤退的打算,一手强揪起了杨公道,一手持枪,仓皇退到一块巨石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仇奕森所滚进的岩石,大声都不敢出。
杨公道原可以赖在地下不动的,只怕莫力奇急火攻心真下毒手,不得已只有随着他躲在石后,莫力奇将他推倚到巨石之旁狠声警告说:
“杨老头儿,不是我不够意思,是你那朋友老孤狸太混帐,是他不顾你的生死的,一旦逼狠了我,不要抱怨我下毒手,仇奕森才是杀你的人!现在老实告诉我,刚才仇奕森放枪是跟什么人联络?”
“哦!放枪联络吗?我不知道他和什么人连络哇?”杨公道真好像修养到家的出世人一样,漠不关心地漫声回答说。
莫力奇明知杨公道是有意拖延时间,不由大怒,“啪!啪!”狠狠地揍了杨公道两记耳光。杨公道白发苍苍挨了这么两下,登时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来,把他苍白的山羊胡子全给染红了。
杨公道大怒,说:“莫力奇,你用不着对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发狠,就算你一枪两个洞打死我,我也不在乎,我就不相信你打死我还有办法逃你的活命!”
莫力奇一想也对,挟持着杨公道尚能使仇奕森“投鼠忌器”,万一仇奕森知道杨公道已死,定然不顾一切的前来索命的!可惜两记耳光打坏了与杨公道的交情,只有忍气吞声向他道歉说:“对不起,我实在被仇奕森逼苦了,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可以告诉我,仇奕森到底是和什么人联络吗?”
杨公道见莫力奇“前倨后恭”,也明白他胆寒的原因,这样一来自己的生命反而有了保障,只求仇奕森或杨元埠、元邦等人能聚合到一块儿,莫力奇是怎么也难逃劫数了。因之他对莫力奇的问话根本不理不睬,干脆转身以背相向。
莫力奇见状,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名堂,只有全副精力对付强敌仇奕森,解决了他,再做第二步打算。
鬼嚎般的风雨声,虽使仇奕森狼狈的呛咳声未被莫力奇注意!但不一会儿,精明的莫力奇立刻发现了仇奕森所处的窘迫环境。茅屋余烟未了,顺着风势直吹往那死角,仇奕森久久未再攻击,一定是因为在那儿“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关系,那儿是个孤立的巨石岩,仇奕森如果能出来必然逃不过自己的视线,看清楚这些,莫力奇心中大喜。
首先,莫力奇以巨石为掩障,冒险返身查看峭崖边缘的木梯上有无来人的踪迹,只可惜雨势太猛,视线不清,看不了多远,但至少目力所达的地方还未见人影。接着,他沉着的自衣袋内取出了足够的弹药将枪中补足。然后,向仇奕森所在处叫阵。
“仇奕森,狐狸进了烟熏的洞中滋味如何?”
仇奕森不肯示弱,伏在地上回答说:“总比锅里的鱼舒服些!”
“仇奕森,一山两虎相争的结果是两败俱伤的,我们为什么不合作?相信张占魁所埋藏的财富足够你我两人富足的过一辈子!我们通力合作,‘二一添作五’如何?”莫力奇忍气的说。
“两虎相争必会两败俱伤,可是我们俩却是老虎与兔子之比,为什么我要跟你妥协呢?何况财物非你我之物,又关我们什么闲事呢?”仇奕森故意气气莫力奇。
莫力奇果然沉不住气,说:“别忘了你身在死角之地,再着我手里有条性命在,我是英雄惺惺相惜才跟你妥协的!”
“既然你知道我在死角之地,你为什么不过来解决我呢?论英雄吗,你我都差得远呢!论狗熊吗,又只有你比较接近,我又差得多了!”仇奕森亦是没有办法,尽管拖时间希望救兵能赶到。
“呸!你不要不识抬举,杨公道在我身旁,我没有那么多工夫跟你饶舌,现在我命令你马上把枪丢出来,然后双手高举过头,慢慢站出来!不然我立刻给杨公道‘卫生丸’吃!”
仇奕森没声音了,他必须要为杨公道的性命而考虑了。
“仇老弟!你别出来!”突然杨公道说话了,“他不敢对我怎样的!你出来马上送死,他的枪口对着你呢!”
“啪!啪!啪!”又是一连三个耳光。
莫力奇一方面是逼虎上山,一方面是有心给仇奕森一个下马威,三个大耳光打得杨公道踉跄倒地。“不要出来!仇老弟!千万别出来!”杨公道似是认命了!依然警告仇奕森说。
“妈的,老子不下狠手你这个老秃贼不会知道厉害的!”莫力奇说着拳打脚踢竟对这老头子毫不留情的狠揍了起来,直揍得杨公道遍地乱滚,滚出了掩蔽着他与莫力奇的那块巨石。
“住手!”仇奕森怒吼着,他由被烟熏得不停的眼泪中望出去,看见了杨公道这老人家的惨状,大为不忍。他说:“我出来可以,你先住手!”
“你不能出来!……不能出来……”杨公道拼着老命狂叫着。
“先把你的枪丢出来,不然我马上一枪对杨公道的左脚射过去!”莫力奇像捉住了仇奕森的弱点,毫不留情的逼迫着说。
仇奕森任何时候都是身备双枪的,因之他还有机会向莫力奇下手,他很快就将一支弹药用尽的空枪丢了出来。同时极迅速的将另一支枪别在头后颈子之上,预备双手高举时,随时可抽枪出来。
莫力奇见仇奕森真肯弃械而降,心中大喜,他接着吼喝着命令说:“好!现在痛痛快快给我站出来,记得你双手要高举起来!”
仇奕森解下扎在口鼻间的手帕拭干了眼泪,站了起来,慢吞吞的向洞外走去,心中盘算着应该如何使莫力奇注意力不集中时下手。
这时可急坏了地上躺着的杨公道,他不忍心仇奕森如此不值的丧了命,连忙一个滚身向莫力奇滚过去。
莫力奇手脚何等灵敏,向旁边一纵即闪开了,顺手一枪柄击在杨公道头顶上,杨公道顿时一声惨号,昏厥了过去,莫力奇就想一枪置杨公道于死地。
仇奕森连忙一个箭步纵出洞穴,大叫:“莫力奇,我们‘冤有头债有主’,你用不着向一个老头子下毒手,我既然已遵照你的意思出来,有什么仇恨,尽管对付我好了!”
莫力奇见仇奕森当真双手高举出来,心中想,这下子可解了心头之恨了,回想他们进行这工作一直很顺利,直到仇奕森这老狐狸出现,才使情形每况愈下的,到现在弄得施志骅、孙桐彪死得那么悲惨恐怖。剩下一个施素素也不知道着了这老狐狸的那门子蛊惑,竟然向自己倒戈,弄得自己“孤军奋战”情形好不凄惨狼狈。
“仇奕森!我现在肯花一万英镑,只要是有人能将你我的现状用摄影机拍照下来,同时我还肯送给全世界每家报馆肯刊出这帧照片的报纸一百英镑,让全世界的人看一看,不可一世的老狐狸仇奕森先生是栽倒在什么人的手里!”莫力奇“趾高气扬”的说:“你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好了,有什么最后遗言不妨交代一声,只要我能力办得到,一定会替你办到的!”
仇奕森默默的看着莫力奇这种紧张的态度,心中不断盘算,他想如果真死在他的手里,岂不是冤枉活一辈子了,目前对付这种人,除了威胁只有利诱。打定主意便故作无可奈何地说:“唉,时也命也,凭良心说,我没想到会栽在你的手里,既然我们没什么可商量,也只好由阁下送我上西天了!我只请求你一枪两个洞,命中我的要害,别让我半死不活的受罪,可以吗?”
“闲话一句!”莫力奇以上海口音俏皮的回答,“还有什么事吗?”
“有的,是关于我的遗产问题!”
提到“钱”,莫力奇的注意力又集中了起来。
“我有价值约百万英镑的钻石及宝石,那是我在香港走私多年的所得,均储存在美国纽约银行的保险箱内,钥匙及提货信用卡,均在香港我儿子仇小菁家的保险柜中,只是号码在我的脑子里,我希望你在取到张占魁的财宝后返回香港时,告诉仇小菁一声,当然,那时候你并不稀罕我那笔钱了,不过我愿意写张便条给你,叫小菁与你‘二一添作五’,如何?”
“嗯,我一定办到!号码是多少?”
“光有号码有什么用?小菁不会给你钥匙及提货信用卡的!”
莫力奇似乎忽然想通了,他说:“老狐狸,你这叫‘至死不悟’!又想耍花样了对不对?痛快说号码是多少?”
“唉,你还不相信我,唉!号码是Gh34716092!”
“是多少?你再说一遍!”
“Gh34716092!”仇奕森又重复了一遍。
“Gh3471609……唉哟……”莫力奇还未能背得这长长的数目字,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手中的枪也走火射出,但距老狐狸仇奕森还远着哩。
仇奕森并没有机会发枪射击莫力奇,但莫力奇已是一命呜呼了,他死得可真惨呢!一把达雅克族人用的巨型利斧直劈开了他的头颅,没有第二声呻吟,一命归西继续他发财的美梦去了。
原来是杨公道的次子杨元邦下的手,他已来到这悬崖顶端好一会儿了,在豪雨及鬼嚎的风声下,悄悄来到莫力奇的背后,而莫力奇正在集中注意力强记仇奕森保险箱号码时,一斧直下。
是“人为财死”及“钱不怕多”害死了他的。也亏得仇奕森丝毫不动声色,不然莫力奇怎么也不至于留个全尸的分都没有。
杨元邦有生以来没杀过人,这会儿他双手捧斧,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的莫力奇尸体发怔。
仇奕森走过去,将他手中的斧头取下,向他说:
“事情过了,就算了,快去看看你父亲怎么样了!”
杨元邦这才如梦初醒,茫然的点点头,跟着仇奕森来到仍然昏厥不醒的杨公道身旁。
杨公道在仇奕森怀中,被他用手掌轻掴过,半晌始才苏醒过来,待他看清是在仇奕森怀中,不禁使劲地扯了扯自己的胡子,颤声说:“仇老弟是你吗?我不是在作梦吧?”
“是我呀,杨大哥,累你受惊了!你没事吧!”
“仇老弟……”杨公道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太高兴了,不然你为我而牺牲,我怎么能再活下去哟!”
“杨大哥!”仇奕森也忍不住眼中的热泪了,是纯情的友谊使他高兴的落泪呢!
“杨大哥,你看是谁来了?”
“元邦!”
“爸爸,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唉!孩子,万一连累小仇叔叔,让爸爸如何作人呢!”
“别提那些了!”仇奕森扶起杨公道说,“如果不是元邦这孩子救了我,我可真要魂归西天了呢!”
“怎么回事?我搞胡涂了!”
这时悬崖边缘又陆续上来了几个人影。
“爸爸,弟弟,你们都没事吧!”竟是杨元埠赶到了。
跟着杨元埠上来的是张天娜及施素素。
这真是一幅感人的画面呢,杨氏父子三人紧紧的搂在一起呜咽着,张天娜及施素素也双双扑进了仇奕森的怀里,是惊险的经历与困苦的交情,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豪雨仍刷喇喇的下着,狂风也仍旧鬼嚎般的吼着,这一切并不显得凄苦了。
山顶上这六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都带着微笑,只有仇奕森是心绪不宁的,偷看着那幽暗的矿穴,一次又一次,他想藉故离开大家,但却强忍了下来。
不久,似乎仇奕森的不安传染给了杨公道,这老人也频频回首,渐渐地,大家都自然而然的瞪向了那矿穴。
“怎么回事?”张天娜看看现场上的人及尸体,她发现没有那忠实老管家高奎九的踪影,她焦急地问仇奕森说:“高管家哪儿去了?他怎么样了?”
仇奕森似乎遭遇到了有生以来最为难的问题,他怔在那儿,不知如何回答。
“快告诉我,高奎九怎么样了?”张天娜似乎预感事情不妙,她尖着喉咙扯着仇奕森喊叫着问道。“杨老伯,请你告诉我,高奎九怎么样了?求求你!”张天娜转向杨公道追问。
杨公道眼泪潸然而下,再次注视着那废矿穴也没有开口。
情形已很明显,高奎九必在那矿穴之内,张天娜像发了疯似地向那矿穴奔去,口中不住的尖声叫喊着:
“高奎九!高奎九!高管家你在哪里?我是天娜呀!快点答应我!……”
仇奕森一个箭步窜向前去,搂住了张天娜,柔声劝慰着她说:“天娜,天娜,听我说……”
这时蓦然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是矿穴内爆炸了,巨石翻飞,声响吓人。是垂死的张占魁听见了爱女的呼喊声,便毅然决然的将手中的炸药向火炬上伸过去。为了给张天娜留下个好印象,他从容地自我牺牲了。
仇奕森忙拉着张天娜在一块巨石旁伏下,只听见一声连一声,好多的炸药包连续爆炸了。
砂石不停的飞落在整个山顶,似乎整个山峰都在摇动,仇奕森双手抱头伏盖在张天娜身体之上,替她遮盖承受着大小石块的击落,似乎有足足三分钟,爆炸声停止了,砂石仍在飞扬不已。
张天娜使出全身力量,挣脱了仇奕森的保护,她由杨公道的眼神中已知道高奎九是在废穴之内,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将整个矿穴炸平了,那高奎九是怎样也活不了啦,张天娜自小无父无母,亲近的人只有高奎九、芳妈、阿龙和几个土着,芳妈等早已丧生,只剩下一个她最亲近的高管家,此刻又弃她而去了,叫她怎么能不伤心欲绝呢?
“高管家,高管家,高奎九,你在哪儿呀?我是天娜呀……”张天娜已是泣不成声了。她尖着喉咙,颤人心弦的哭喊着。
仇奕森眼看着张天娜哀痛欲绝的跪伏在地上,呼天抢地,好不凄惨。但他能说什么呢,他只有轻抚着张天娜的背脊,忍不住长叹。
杨公道及两个儿子杨元埠、杨元邦及施素素都趋了过来,他们无言的环绕着仇奕森及张天娜,欲劝无辞。
狂风仍怒吼着,暴雨也愈发大了,张天娜的哭声已只剩下乾嚎声,这山巅上情景好不凄惨。
仇奕森茫然注视着阴霾的天际,似看见那倔强的狠汉张占魁正在云际中向他再三恳求,不要让张天娜知道他的真正身分,看那可怜老人的涕泗满面的样子,仇奕森心中有了决定,他决意为张占魁永远保守这秘密。
这山巅的风雨着实太大,在寂寥的气氛下,这几个劫后余生的人均有了体力不支的感觉,最先是哀伤过分的张天娜昏迷过去,接着便是饱受莫力奇殴打的杨公道老先生支持不住的瘫坐下来,纤弱的施素素也面白唇青,浑身战栗不已。仇奕森见状,连忙先将莫力奇的尸体推落一个洼洞中,以巨石碎石填盖起来,再吩咐各人准备及早下山。
杨元邦平日采燕窝为业,爬山越岭最是拿手,现在他义不容辞地自愿背负老父杨公道下山,仇奕森负责张天娜,剩下施素素与文弱的杨元埠相依相护。
这木桩梯年月已久,有许多地方已腐蚀断折,就是平日间在上行走已很困难,风雨之际更是备增艰辛,如今在风雨中还要背负一个人,更是难上加难了。
好不容易这一行人来到这木桩第一个停脚处,那儿只是一条石缝而已,有几个天然的洞窟可供遮蔽风雨,由于桩梯过于难行,而且患有惧高症的施素素已达无可支持的地步,杨元埠也没能力助她一臂之力,仇奕森不得不决定大家暂时到山洞内休息一阵。
气温更低了,仇奕森及杨元邦到附近每个山洞中搜出了些半潮的枯枝朽木,勉强燃起了一堆火,大家团团围成一圈,以资取暖。
张天娜显然是受刺激过深,痴呆的注视着那跳动的火焰出神,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没人愿去打扰她。
施素素也是茫然失神地,她与其他的这五个人原是敌对的,但如今所有与她同抵砂劳越的人都悲惨的丧了生,只剩下最没有用的她,挤在这批劫后余生的人堆中,今后将何去何从?她整个人近乎麻木得没能力再思索下去了。
杨公道以近古稀之年,被卷入这场残酷的江湖纠纷中,差点送了老命,浑身被殴打的伤处疼痛如裂,但他强自忍耐着,为的是不使老友仇奕森及两个儿子担忧。
杨元邦低垂着头,对自己的荒唐负疚,失策的加入陈枫的勒索集团深悔不已,心中焦灼地盘算着要如何再在父兄面前抬起头来。
杨元埠是文弱书生,这场惊天动地的惨事,仿如噩梦般盘踞在心头,神智与肌肉却还不能恢复平静,仍是惊跳不已。
只有仇奕森天生是多灾多难的命,他很快的恢复了神智,眼看所有的人都仍在丧魂失魄中,便首先打破沉寂向杨元邦发问说:“元邦,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愿你今后能痛改前非,重新作人,汝父汝兄都会原谅你的,不过你是如何与莫力奇来到这儿的呢?”
大家似乎都被惊醒了一般,均把目光投向杨元邦。
五个人,十只眼,杨元邦在大家注视之下,千言万言不知从何说起,他微张着嘴,清理了下喉咙,沉痛的自述他被绑后的经过。
当陈枫发现高奎九不肯轻易吐出张占魁的遗产,作风手段便益发狠辣起来,尤其因为仇奕森的关系,逼使杨公道出面时,杨元邦便已深深后悔自己的孟浪了,他开始有脱离陈枫的勒索行动的打算,可是不容他向陈枫开口,陈枫已以反面无情的姿态出现,将杨元邦禁闭在距张天娜住所不远的深山达雅克族人的村落里,并廉价雇用了两个土人日夜看守。
待莫力奇爆墓后,自高奎九处取得五万现款及杨公道的五万支票匆匆逃出,陈枫、王阿昌及林杰正以三角阵形静候他入网,莫力奇无奈,缴出所有以求保命,为了顾忌枪声惊动仇奕森等,陈枫一时又找不到第二个地方囚禁莫力奇,只有将他与杨元邦禁闭在一起。
杨元邦与莫力奇虽然不是同路人,但赶赴鬼洞的迫切是相同的,相互利用之下,他俩咬开了重重捆绑的绳索,勒毙了看守他们的土人,且自那土人身上夺来一支枪,始才匆匆赶向鬼洞。
莫力奇有枪,杨元邦识路,他们不得不合作。但待他们已达半山途中时,莫力奇发现了惧高不敢上山的施素素,便毫不留情的一枪柄击昏了杨元邦,用他自己的裤带将他捆绑起来,然后逼令施素素带路上到山巅去。
杨元邦述说到此,神情黯然,社会上人心之险恶是他梦想不到的,由这一段经历,杨元邦终身不敢再违叛父兄了。
至于张天娜与杨元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呢?这只怪张天娜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与杨元埠离开施素素上山,行到另一停脚处,发现右侧方另有一羊肠小路,她想,高奎九一定是将她父亲的遗产埋藏在一个非常难找的地方,不会让人顺梯直上就可达到的,因此她不顾山路的泥泞难行,坚持向右方小路走过去,那小路蜿蜒数百码,来到另一山峰下,山侧也有着木桩梯可登巅达顶,这一错再错,白白花费了个把钟头,好不容易到达山顶,发现人迹全无,连忙放枪与仇奕森连络,始才知道误入歧途,再费尽周折返回原处,重登上鬼洞之山。
也幸亏有此错误,张占魁的身分能免于在爱女面前暴露,使他心甘情愿的含泪自爆于他的财宝中,不然,张天娜的悲伤恐怕还倍增如斯呢!
仇奕森将最后的几条柏枝投入火堆中后,迳自转向洞口,风雨似有转小的迹象,不过天色渐近黄昏了。他发觉附近没有木材供他们燃烧取暖,同时张天娜、杨公道、施素素甚至于文弱的杨元埠都没有恢复过来,看情形如果大家要立刻下山,暮色中,很可能会引起意外事件,不如再切实的休息休息,待天明再下山。然而台风过后这山上的气温骤降,火堆熄灭后相信这几个未曾吃过苦的老少,一定受不了的,这该怎么办呢?
仇奕森踟蹰着,不知应该如何决定。
洞内气氛郁结,除了劈劈拍拍的火焰外,只有张天娜忍不住的呜咽声,仇奕森暗中为死去的张占魁抱屈,女儿在悲泣,只是为死去的一个忠诚的管家,他一生丧尽天良搜括财富,辣手的自毁面容,至死既不能让爱女承继财富,又不能使爱女呼喊一声父亲,这是多么悲哀的事!
蓦然仇奕森想到了张占魁最后愿望——希望他的财富永远属于他个人,让世人永远不能得到!——对,张占魁以性命维护的财富,的确应该属于他自己,我仇奕森是听见他这最后遗言唯一的一个人,我应当让他实现才对!
仇奕森有了决定,匆匆转身入洞岩,将杨元邦唤出,两人联袂再度爬上鬼洞,抵达山巅后,他拾起劈死莫力奇的达雅克族巨斧,开始砍折那直登山峰的木桩梯,正好用以燃点取暖,命杨元邦一捆一捆的向他们大伙儿躲避风雨的山洞运去。
当仇奕森视线离开山巅鬼洞的一刹那,他暗自向葬身矿穴的张占魁说:
“张老弟,我成全你最后的愿望了,愿你永世安息在此吧!”
夜尽天明,骄阳斜射进入洞内,洞内六个人均疲乏不堪的熟睡了。
杨公道最先醒来,刺眼的阳光使他确实的感到噩梦似的一切均过去了,他唤醒了大家,准备下山,当这一行人安全抵达平地时,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气,再回首望上去,那鬼洞上的一切,真如魔鬼般可怖呢!
杨公道浑身上下伤了十余处,都泛着青紫色,这风烛残年的老人是受爱子之累,这会儿杨元邦义不容辞的背着老父行走。
穿过了那片黑森林,大家视觉为之一清,张天娜家是第一个停脚处,待他们逐渐接近时,张天娜眼尖,她首先发现那巨大的宅院中情形有异,似乎有着不少穿着一色衣服的人影在晃动着,她连忙招呼大家止步。
莫非又有着什么事故?大家均已是惊弓之鸟了,顿感惶惶不安?只有仇奕森最为沉着,他吩咐各人稍安勿躁,在树林内掩蔽身形,他自己则检查过手枪后,悄悄向宅院中闪躲而去。
借着林木的掩护,仇奕森如流星般来到距大宅院最近的山坡上,的确那宅院中有不少的人在内,仇奕森仔细看过去,发现原来是砂劳越警署方面的人呢,另外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正在院子中央喷水池旁哭泣着呢!
这老太婆会是谁?仇奕森想了好半晌才想起,那就是施素素的母亲了,他几乎都忘记了在发现施素素只是施志骅等人的傀儡时,曾写了许多信请施素素的亲友通知施素素的母亲,告诉她的女儿被叔父诱骗到砂劳越,请这老妇人来此,以期能镇压住施志骅等人的那一码子事。现在定是这老妇人已来到此间,眼见小叔已死,爱女失踪而悲泣。可怪的是她怎么会与警署方面的人在一起了呢?莫非是这老妇人到此后,人生地疏,逼得找警方合作?唉!这下子岂不是又引起许多麻烦来了?仇奕森得赶快与杨公道商量,如何应付官方的查询,最起码要口供对得拢才行!
待仇奕森说明这些人的身分,最感雀跃的是施素素了,自她听从叔父的诱惑,离开寡母来到砂劳越,便一直孤独的生活在恐怖中,现在母亲的来到对她是最大的安慰,她迫不及待地恨不得马上奔下山坡去。
张天娜看到施素素的喜悦,更为神伤,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没有真正孤独的人,仇奕森对这两个女孩子的神色一目了然,但他没有工夫再安慰张天娜,目前最重要的是彼此六个人有相同的口供。
杨公道挺身说:“仇老弟,我在砂劳越十几二十年,虽不说财势压人,至少这太平绅士的招牌还有几分力量,只要你能编出合情合理的原委,相信警方还要买我几分老面子,不会有太多麻烦的!”
仇奕森思索半晌,说:“既然如此,就说有歹徒陈枫、王阿昌、林杰,汇合了来此游埠的施志骅、莫力奇、孙桐彪窥伺张天娜的财富,顿起异心,与高奎九等火拼,以致双方丧命!”
“那仇叔叔及我们怎么扯进这场祸事的呢?”杨元埠说。
“张天娜之父与我乃是忘年之交,我与杨公道也是老朋友,而你又对施素素一见倾心,七凑八巧不就拉上了关系吗?”仇奕森有意拉拢施素素与杨元埠这两个心地善良的青年,故意这么说。
顿时,施素素与杨元埠两人面红过耳,垂下头去。
杨公道早对施素素印象不错,即时含笑颔首表示赞同。
张天娜不悦,这小妮子对仇奕森暗恋已久,她嘟起嘴说:“我不干!这么说我不是你的晚辈了吗?”
仇奕森含笑说:“论年纪你做我的女儿并无不可,何况这只是为应付警方的口供而已,放心,我没意思讨你的便宜!”
张天娜这才表示满意,深情款款地看了仇奕森一眼。
事情既然决定,他们始才放大步朝张宅那面目全非的庭院走过去。
素素首先叫嚷着奔向她的母亲,紧紧拥抱在一起。
警署的警官对杨公道是不陌生,连忙将这白发苍苍的老好人接进客厅中,医护人员又忙着为这一行人包扎注射,最后始才查询经过情形。
很理想的,警方对杨公道这太平绅士的口供并不苛求,至于爆墓的一段,杨公道推说他们这一行人没有亲眼目睹,经过情形完全不知,而他的伤痕乃是凯莎琳台风登陆之际,自己在山地追踪着去劝解高奎九、莫力奇、王阿昌、林杰、陈枫等人的纷争时跌滚所伤,这五个人则在鬼洞火拼时无一幸免而全部丧生。
张宅已成凶宅,警方需暂时封闭以清理现场,杨公道等人在警方的护送下,返回古晋市杨公道的家中。
杨公馆中老少主人失踪已数日,佣仆们正在惶惶不安中,这时蓦然见到老主人躺在担架上,两个少主人及杨宅的贵宾仇奕森都回来了,另外还带着两个陌生的美貌女郎及一个老妇人,在诧异中喜悦地骚乱不已。
杨公馆中仆佣们杀鸡置酒,搬床铺被,每个人都忙碌不已,对他们来说是紧张的一日,但对杨公道、仇奕森他们而言,休息、松弛比一切都重要。
次日,日上三竿,主房客房还都听不见一点声响,中午时分,张天娜起床了,她洗漱完毕便趋向仇奕森的房门。
她上前拍门,房内静悄悄地,张天娜暗想:仇奕森确是累苦了,为了让他多休息一下,她静悄悄地漫步在庭院中,思索着应该如何向这迷人的壮汉启齿,以托付自己的终身?她时而浅笑,时而娇羞的咬唇,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语,练习着言词。
邻室的施素素及杨氏弟兄都起来了,他们亲切的互道早安问好,光阴很快的过去,午饭时间已到,可怪的是仇奕森的房内仍是静悄悄的。
张天娜开始感到不安,她再次拍门,拍得门板隆隆作响,可是依然没有回音,她发急了,眼泪也簌簌而下,急切的向杨家弟兄说:“你们有没有钥匙?仇奕森的房门怎么开不开呢?”
杨元埠急忙唤管家老仆,取出钥匙,启开房门,房里空荡荡的,仇奕森踪影全无!
“仇奕森!仇奕森!你到哪儿去了?”张天娜焦灼的哭嚷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动乱,惊动了每一个人,连静躺在床上养伤的杨公道老先生也扶着拐杖跑出房来。
乱哄哄的人全挤进了仇奕森的客房,仇奕森是失踪了,没有留下片纸只字,他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一个人知道。
在这同时间,一艘驶往星岛的小客轮,正驶出砂劳越河口,越过了咸淡水交界处。
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一动也不动伏在轮船栏杆上,静望着那林木苍翠,绿树成荫的世外桃源,逐渐退后缩小,末了只剩下绿绿的一点。
海上风浪渐大,这寂寞的中年人,回过身来,漫步踱回船舱,脸上挂着冷清清的笑意,很难使人看出他的哀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