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被荒野及果园绕着的古老大厦,像是被一阵愁云惨雾所笼罩着。
它已不再有生气。果园里老是阴风凄凄的!
午后,必有一阵热带雨,把赤道上的暑气全洒出来了,蒙蒙烟雨,绕在古厦跟前,显得它更是孤独寂寞。
古厦里的每一个人,都面呈忧郁之色,好在酒徒占大多数,几乎每一个人都是酒气醺醺的。
宋琪得保持清醒,他在考虑,该如何的说服高丽黛,让她离开砂劳越,回返h港去。
实在的,长此拖下去,绝不是办法,在此果园大厦里,是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萧大炮一只手抱着酒瓶,另一只手持着双管猎枪,腰间扎着弹带,像真的一样,经常巡逻在屋顶平台之上,尽情负起做保镖的责任。
不过,看他的样子,已经是有了七八分酒意,走路时摇摇晃晃的,醉眼昏花,他还能分得出是敌是我,是人是兽吗?
宋琪对他不大放心,经常让顾富波给他帮眼。
顾富波哭丧着脸,一直是提心吊胆的,实在说,是不如归去!何苦留在此间担惊害怕的?假如说干司机是为谋生活的话,在h港任何地方,都可以找到司机的差事。
但是奇怪的就是袁菲菲相反的并没有急切离去的意思,她似乎有心等待着看热闹。这个女人酗酒已经成为习惯,整天里抱着酒瓶过日子,好像天塌下来也不干她的事似的。
顾富波也为她的形状感到苦恼。
傍晚时,阿芬开好了晚饭,她又向陈浩央求,请他驾车送她离去。
但陈浩没敢作主意,他教阿芬自己去找高丽黛说话,也许可以有希望。
阿芬没敢看高丽黛的脸孔,这个女人,似乎有着一股杀气,形状甚为可怕。因之,她又去向萧大炮请求,可是萧大炮和陈浩的答覆相同。
阿芬的情绪,由恐惧而感伤,由感伤而转变为愤怒,因此,在大伙儿共用晚膳时,忽的,听得院子外有一阵汽车发动马达的声响。
高丽黛最先警觉,说:“什么人动我的汽车?”
萧大炮酒眼惺忪的,指手画脚,数点所有在桌上用晚膳的人数,谁也不缺。结结巴巴地说:“是谁在搞汽车呢?人都在桌上!”
顾富波很敏感,大声说:“是土番来了么?”
陈浩拾起枪械,一溜烟,冲向楼梯,赶向门外去了,他企图擒拿在院子里的偷车贼。
萧大炮推窗望外,他是企图协助陈浩拿贼的,可是又有些胆怯。
院子里是黝黑的,可以看到那部汽车的马达在唬吼着,可是没有驶动。是谁坐在车厢内无从发现。
不一会,陈浩将院子里悬在树上的电灯启亮了,但是仍没有办法看到车厢内坐着的是什么人。
陈浩已闪缩来至车棚间,他举着枪,指向驾驶室的座位。
“是谁在动汽车,快走出来,否则开枪了!”陈浩说了一遍,又用达雅克土语再说一遍。
汽车的马达立刻熄掉了,传出了一阵呜咽之声,似是女佣人呢。
陈浩即赶了上前,拉开了车门,萧大炮的胆子也告壮了,提着枪赶下楼去。
“咦?阿芬怎么是你?”陈浩怪叫起来。
高丽黛静坐餐桌之上,脸色铁青,喃喃自语,说:“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早想到就是阿芬!”
“她想偷汽车逃走么?”顾富波说。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放她离去算了!”宋琪向高丽黛建议。
高丽黛不答话,忽的,她起立移步趋至窗前,以平和的语气向院子下面招呼说:“萧大炮,陈浩,你们不要为难阿芬,做女佣可以有她来去的自由,让她去吧!”
萧大炮已落在院子下面带着满嘴的酒气,结结巴巴地说:“但是阿芬不会驾驶汽车,山路崎岖,你让她自己驾车驶下山去,不等于要她的命么?”
高丽黛的脸色够怕人的,她拧转身子徐步趋至楼梯口处,直挺挺地以沉重的步伐,下楼去了。
宋琪很耽心会出什么事情,他身子不由自主地跟随在高丽黛的背后。
“你最好别管我的闲事,要不然,是自讨没趣!”高丽黛回身说:“我给你最严重的警告!”
宋琪呐呐说:“我并不打算管你的事情!”
高丽黛继续向院子外面出去。陈浩和萧大炮立刻退让一旁侍候。
阿芬仍然呜咽悲号不已。她的凄楚,令人“我见犹怜”。
“你真的离意坚决么?”高丽黛的语气显得十分婉和,一钻身也坐进了车厢。
“我只想活着离开这里!”阿芬痛哭流涕地说。
“我们大伙儿留在这里,谁都不会枉死的,你是一个很好的女佣,我是舍不得你离开呢!”
“我的出身也是很好的人家,实在是生活逼人没有办法才出来做工的……”
“我对你很同情,同时,一直也没有对你不好!”
“可是,高小姐,让我走吧,再留下去,我会被吓死的!”阿芬已是泣不成声了。
“你坚决要离去么?”
“请放我走!……”
“假如说,我介绍你到另一个地方去做事,那是一个很好的人家,大家庭,有宽大洋房,华丽的花园,人口不多,但是薪金却比在这里高得多!”
阿芬转忧为喜,歛下呜咽,说:“只要能离开这可怕的地方,我什么都干!”
“你的行李都在车上?”高丽黛问。
“我没有什么行李!”
“那末,我送你去!”高丽黛说着,占了驾驶的座位,开始启动马达。
“高小姐,为什么不让我替你们开车呢?沿途上,也许有土番的埋伏!”萧大炮讨好地说。
“不用你多事!”高丽黛叱斥。
“我们是到古晋市去么?”阿芬问。
高丽黛没有答话,推上排挡,一踏油门,汽车便驶出院子外去,掣亮了车灯,两条电炬照亮了树林外的公路,疾驰而去了。
“陈浩,高小姐会载阿芬到什么地方去?”萧大炮愣愣地持着猎枪,呆立在门首。
“不知道!”陈浩摇首说:“高小姐这次旅行回来,脾气变得十分古怪!”
“山下面周围,可能会有着土番的埋伏,她们两个女人,我很担心……”萧大炮喃喃说。
“你担心的恐怕是阿芬吧?”陈浩讥讽说:“看你情深款款的,好像是依依不舍。”
“假如她们落在达雅克族人的手中终归是不好的!”萧大炮吁了口气。
宋琪引长了脖子,注意着溜在公路上的车灯亮光。忽的,他喃喃说:“汽车行驶的方向,好像不是向山下走!”
“这样他们会到什么地方去呢?”萧大炮一直感到不安。
“他们绕向左侧了!”宋琪说。
“向悬岩驶去么?”萧大炮说。
宋琪被一语惊醒,心中想,难道说高丽黛带着阿芬是要到那间具有恐怖性的“精神科医院”去么?……
大家庭,有宽大的洋房,华丽的花园,人口不多……那不就是那间“阮精神科医院”么?
高丽黛带着阿芬到那间可怕的医院去干什么呢?有着什么企图?
刹时间,宋琪毛骨悚然。他招呼萧大炮说:“我们快上车追上去!”
“阿琪,你想,高小姐会到什么地方去?”萧大炮仍凝呆着。
“不多说话,快上车!”
“追踪么?”
宋琪夺过萧大炮手中的猎枪,一跃身跳进了脱篷汽车,启动马达,立驶出院外,向高丽黛汽车行驶的路线追踪而去。
“喂!阿琪,等着我……”萧大炮打算追赶上车,但是他的醉步轻忽,如踏浮云似的,竟踉跄一跤,跌了个狗吃屎。
宋琪驾着车,急疾穿过丛林,绕道追往悬岩的方面去了。
萧大炮爬了起身,拐着腿,龇牙咧嘴地呻吟着。萧大炮揪着陈浩说:“你可知道高小姐带着阿芬会到什么地方去吗?”
陈浩摇首,惶恐地说:“不知道……”
“不要瞒我,我想,你心中一定有数的!”
“我可以发誓,真的不知道!”陈浩急得咀咒。
“阿琪追上去,我担心会出什么事情!”萧大炮喃喃说:“假如阿芬有了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
“你主要的原因还是为阿芬么?你还不为两个主人担忧,而只是担心主人的女佣!”陈浩冷冷地说着,掩上了院子的木门,要回进屋子里。
“我们得设法赶上去才是!”萧大炮说。
“总共两部汽车全被他们开走了,我们用什么方法追赶?人与汽车竞走么?”陈浩说。
“难道说,你置之不理?”
“说实在话,你的职责是做保镖,高小姐将这栋大厦交给你了,主人外出,你得负责屋子里的安全,余外主人的行动,你就不用管了!”陈浩说完,匆匆回转屋内,进入他的佣房,砰然关上房门。
萧大炮被酒精乱了神智,脑海里实在是昏昏迷迷的。他也搞不清楚,但是下意识之中,老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似乎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顾富波仍带几分傻气,伏在二楼窗框上,他在向萧大炮招手,说:“担心也没有用处,没有交通工具就追不上去,我们不如守候在家里!也许陈浩说得对,我们得护守着这栋大厦!”
“唉!干嘛要跑到这种鬼地方上来?”萧大炮已开始自怨自艾了。“阿琪新婚蜜月关我们屁事!”
“上楼来吧,我们兄弟俩自离开h港后,难得有机会对酌一番,也许今晚上情形特别!”
萧大炮扶着跌伤了的腿,一跛一拐地上楼。他先将留在桌上的一杯残酒一饮而尽。
“顾富波,在你的想像之中,你想会出什么事情?”萧大炮重复地问。
“别老惦念着不如意的事情,不会出什么事的!”顾富波又替他斟酒。
“袁菲菲呢?”
“她喝了一整个下午,早醉得迷迷糊糊的,上了床就好像死人一样!唉,好像每一个人的情绪都不大正常!”顾富波也开始长吁短叹。
“唉,真悔不该到砂劳越来的!”萧大炮也叹息。
他俩你一杯来我一杯往,原是打算等候汽车回来的消息的,但不知不觉竟然就躺在椅子上睡熟了。两人同时鼾声大作,一哼一唱,此起彼落。
东方发白,曦阳初露,继而日上三竿……
艳阳自窗外透进室内,正好晒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有苍蝇围绕着餐桌上的残碟打转,有时也会飞到他们的脸上,鼻头上。
袁菲菲蓬头散发,只有在起床时间可以看得到她那副龙钟与酒色过度的老态,岁月不饶人,再加上生活不正常,美人迟暮,在起床时间就现形了。
她推开房门,还是睡眼惺忪地,跌跌撞撞,拉大了破锣似的嗓子,叫唤顾富波。
“顾富波,给我一杯水!”
屋子里没有反应,但却有着鼾声,两条大汉一唱一和地。
袁菲菲循着鼾声,趋至饭厅门前,她揉了揉眼,怔着了。
她很奇怪,萧大炮和顾富波为什么会在饭桌前睡熟了,瞧他俩的形状,好像是疲乏不堪,萧大炮腰间的弹带并没有解下,但是他的猎枪却不见了。
怎么回事?屋子内好像没有其他的人呢。其他的人到哪儿去了?
她趋上,用手去掴顾富波的脸。
顾富波吱吱哑哑地,好像还没有醒转的意思,袁菲菲恼了火,扬手一记耳光,“劈”的一声,将顾富波打得自椅子上蹦了起来。
“干嘛打我?”他抚着火灼似的脸呐呐问。
“你们干嘛坐在这里打呼?”她一面用手去拧萧大炮的鼻子。
萧大炮似在恶梦中惊醒,举起拳头就打。
“发神经么?”袁菲菲怪叫。
“啊,怎的?天已经亮了么?高小姐和阿琪他们回来了没有?”萧大炮醒过来后匆忙探首窗外,他很希望,院子里没有车停着。
“他们外出去了么?到哪儿去?”袁菲菲问。
“啊,昨晚上事情闹大了,你酒醉模糊的,连什么也不知道呢!”顾富波说。
萧大炮呆了片刻,忽的飞步下楼,他趋至陈浩的房门前猛力拍门。
可是陈浩的房门却是虚掩着的,一拳头就将它打开了。
奇怪,房内却是空着的,床褥摺得很好,连一点凌乱也没有,说明了陈浩并没有上床睡觉,也或是他很早起床,摺了被褥外出了。
萧大炮穿出后院,以双手圈起作为喊话筒,高声叫喊陈浩,山谷上有了回声。但是没有陈浩的踪影。
萧大炮不解,陈浩也失踪,他会跑到哪儿去了呢?莫非是偷偷地跟踪着宋琪他们去了。
萧大炮想到这一点又匆匆地重返楼上去。是时,顾富波正向着袁菲菲解释昨晚上所发生的各种事情。
“连陈浩也不见了!”萧大炮喘着气说。
“怎么会呢?陈浩也没有交通工具!”顾富波诧异说。
“在后院摆着的一辆破烂的脚踏车也不见了!”
袁菲菲眨着眼,露出慌张之色,说:“那末这间屋子内就只有我们三个人了……”
萧大炮迳自拧开高丽黛的房门,他看那个枪橱,竟然所有的枪械全不见了。弹药匣也被打开,弹药被抓得十分凌乱。有些竟滚落在框架之上。
“糟糕,所有的枪械也不见了!”萧大炮惊惶地说。
“谁把枪械取走了?”顾富波也有了恐慌。
“不知道!……”
“假如土番来袭,我们就‘坐以待毙’了!”袁菲菲说。
“陈浩不见了,跟着枪械失踪,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萧大炮酒也醒了,满额大汗,直急得抓首搔腮的。
“怎么办?萧大炮?你得出个主意!”顾富波也有了胆怯之意。
“怎么办?”袁菲菲忽的大声说:“第三十六着,走为上策!”
萧大炮摇手说:“不行,我们丢下高小姐和阿琪么?说不过去!”
“哼,达雅克族人怕的只是枪械,我们没有防身的武器,迟早会被他们擒着去剥皮活煎!你们曾到过土番的长屋去,可有见到竹篱上挂着的骷髅头?那就是用活剥制成的!”袁菲菲说。
“你别吓唬我们……”萧大炮咽着气说:“富波,不论在任何的情况之下,我们总得要去把宋琪和高小姐寻回来!”
“怎么寻法?我们没有交通工具!”顾富波说。
“哪怕是步行出去,反正悬岩的那条路线我们已经去过一次的!”
“四面围绕着都是土番,我们能走得通么?”袁菲菲冷笑说:“萧大炮,恐怕你所说的目的还去要去找寻阿芬吧?真是爱情至上,伟大的爱情!”
萧大炮不满意袁菲菲的说法。“在危难当头,我们不能置朋友不顾而去!”他怒目圆瞬说。
“阎王叫人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那末你就请吧!到悬岩去找你的爱人!”袁菲菲圆瞪又开始饮酒。
“萧大炮,我们最重要的是交通工具和武器的问题!”顾富波战战兢兢向萧大炮说。
“我们走出这间屋子,随便走到哪儿去也是一样,到石隆门和到悬岩去同样会遭危险,为什么我们要抛下宋琪和高小姐他们不顾而去呢?在道义上说不过去呀!”
袁菲菲立刻叱斥说:“顾富波,我不许你去!”
顾富波脸色尴尬,呐呐说:“我很为难……”
“那末你作何打算呢?”
“留在屋子里也等于‘坐以待毙!’”
萧大炮生了气,他忽的起立开始搜寻高丽黛的钱包,因为他知道高丽黛有一支小型的自卫手枪,一直收藏在她随身携带的皮包里。
高丽黛临行匆匆,没有将皮包带去,所以可能那支短枪仍留在室内。
皮包是收藏在梳妆台的抽屉里,萧大炮将它取了出来,启开,倾倒出里面的东西。果然的,一支小型的白金制造短枪跌了出来。
萧大炮有了武器,胆子就比较壮了,他随手将皮包倒出的东西装进去。
可是一枚方型的钻戒却落在地板上,萧大炮没有注意。
“顾富波,你是否跟同我前去,就随你的意了!”他说。
顾富波甚感为难,流露懦怯之色,他有点迷糊了,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
袁菲菲两眼闪烁着凶光,在等候着顾富波的反应。
萧大炮可以看得出顾富波是听从袁菲菲的,和他多说也没有用处。
“重色轻友,这是非常要不得的!将来你会后悔不迭的!”
顾富波一声叹息,说:“萧大炮,出去会有危险呢!”
萧大炮说:“留在屋子里,也是死路一条!”
“我们何不等陈浩回来呢?”
“也许陈浩永远不回来了!”萧大炮整理好了猎装,在枪橱里还有一把猎刀和旅行用的水壶留着,他一并取过来挂在身上。
顾富波转过去向袁菲菲要求说:“我们不如和萧大炮同行,大家有个照顾!”
袁菲菲脸色铁青,咬牙切齿说:“要走的话,你只管自己去,与我无干!”
顾富波便迟疑着,果真的就没敢动了。
萧大炮鼻孔里一声冷嗤,怒冲冲而去。不一会,他已越出了院子。顾富波推窗外望目送萧大炮的背影在果园之中消失。
萧大炮真的单独向悬岩的路线过去了,他有着无比的勇气,是向悬岩的路线去了。
顾富波的心中有了内疚,同时,也是惶恐不已的,那栋大厦里,就只剩下他和袁菲菲两个人了。
当他回过头来时,只见袁菲菲已拾起了地上的那枚方型的钻戒,正在欣赏着,在她的衣裙上拭了又拭。
自然,高丽黛所持有的手饰,不会太差,那是一枚很有价值的钻戒。
袁菲菲将它戴在手指上,伸长了手,一再观赏,脸上呈露了贪婪之色。
顾富波甚感纳闷,袁菲菲是个富孀,她怎么可能会贪图高丽黛的财富呢?
袁菲菲已开始翻检高丽黛的皮包。里面有各种地方的钱币,不论大钞小票,袁菲菲将它收集在一起,好像有囊括的企图。
“菲菲,你在干嘛?”顾富波惊诧地问。
“少说话,快替我把所有的行李打开!”她命令说。
“干嘛?”顾富波手足无措。
“这是无人之物,我们不取尚待何时?”
“噢,这是可耻的事情!”
“狗屁!我等候这机会已经不是一天了!”
顾富波不安说:“菲菲,你并不缺钱财,为什么会贪图非分之财呢?”
“哼,这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袁菲菲已搬出了高丽黛的手饰箱。它是锁着的,她也懒得去找寻钥匙了,取起一柄水果刀将它撬开。
“这样岂不成为窃盗了?”顾富波说。
“他们都已经丧了命,无人的财物,我们不取白不取!”袁菲菲好像是已经完全改变为另一个人了。
“你怎知道他们全丧了命呢?”
“屋子的周围,全是杀人的土番,他们昨晚上乘汽车外出,到这时还不回来,不就说明了已经丧了命么?”
“也许他们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萧大炮说,他们是向悬岩去的!”
“那是猜测之言!”
袁菲菲跺脚,说:“你假如不高兴和我在一起的话呢,大可以跟萧大炮而去,我的事情你就别理会了!”
顾富波仍然忍气吞声地向袁菲菲劝息,说:“菲菲,假如屋子外面全是达雅克族人,我们就算取了财物也走不出屋子去!”
“当然我有把握的!”
“怎样的把握,你能对抗达雅克武士么?”
“土番最怕枪械,我的行李箱内藏有两支枪械……”
“但是我们没有交通工具!”
“只要步行出去,到了石隆门,我们就可以有交通工具了!”袁菲菲坚决说。
萧大炮是凭着一时的激动,有着无比的勇气,离开大厦,独自闯进果园。沿着崎岖的泥路向着悬岩的方向过去。
树林里静悄悄的。显得有点阴森。
萧大炮持着短枪,由急步而渐变成缓步,路过之处,不时会惊吓一些飞禽走兽。
幸好还未发现达雅克族人武士的影子,不过已够使萧大炮提心吊胆的了。
渐渐地,他的酒气变成了热汗,比较清醒了,继续向前走,不觉汗流浃背的。
他不时的停下来饮水,因为形影孤单,老觉得战战兢兢的。
好不容易来到悬岩的边缘,那条道路贴着峭壁,下望约有千尺,乱石星布,流水淙淙,这时可以看到阳光。正好艳阳当空。晒得有点刺眼。
在那泥地上可以看到有汽车的新痕迹,露水渐干了,但是行车的情形是歪歪斜斜的,惊险万状,由轮轨上可以看得出。
萧大炮鼓起勇气,继续向前走,他浑身都为汗水湿透了,气喘不迭……
忽的,在前路处,可以看得到宋琪驾驶的一辆敞篷汽车隐匿在树荫底下,可是宋琪的踪影却没看见!
萧大炮加快了脚步,没命地向敞篷汽车赶过去。
汽车是停放在树荫底下,但是宋琪却是失踪了,他到哪儿去了呢?也许是遭遇了不测?
“阿琪,阿琪……”萧大炮拉大了嗓子叫唤。
山谷间起了回声,但是宋琪渺无踪影,怎么回事呢?不要是宋琪被达雅克族人掳去了?
那末,还有高丽黛和阿芬她们哪里去了?
高丽黛驾驶的一部汽车哪里去了?她和阿芬两个单身女人,若被达雅克族人掳去的话,就不堪设想了。
“阿琪,阿琪……”萧大炮没命地叫嚷。
他纵然喊破了嗓子也没有反应。于是,他又停下来喝水。
泥土地上有汽车的轮胎轨迹,也有皮鞋的足印,那岂不是宋琪的足迹么?他走向悬岩的斜坡下面去了。
萧大炮趋至泥路悬岩的边缘,探首下望,刹时间不禁毛骨悚然。
原来,在悬岩底下的水溪旁边,有着一辆坠毁了的汽车,已经坠得七零八落,连车架也折断了,车壳首间还在冒着青烟呢……
那可不是高丽黛所驾驶的一部汽车么?它竟坠岩了!
千尺悬岩,连车带人,还会活命吗?
萧大炮吓得魂不附体,心中想,高丽黛和阿芬一定完了!
他咽过一口气,定睛细看,只见水溪旁好像蹲伏着一团人,在蠕动着,那衣裳的颜色,好像是宋琪所穿的。
宋琪像是抱着一团什么东西?不!那是一个人!不!是尸体……
宋琪正抱着高丽黛的尸体在痛哭流涕,哭得肝肠欲断。
萧大炮着了慌,他寻找可以下悬岩去的道路,视觉所见,大部分地方全是峭壁,汽车坠岩的地方已经可以发现了。
荆棘草木被铲一空。触地的地方,遗留下有油迹和零件,大概坠地就焚烧了。
萧大炮便循着宋琪下山的足迹,那儿有着一道斜坡,有树丛草木阻路,一支双管猎枪落在路旁树梢间,皮带挂在树枝上。大概宋琪发现高丽黛的汽车坠岩时,神智昏乱,慌不择路,仓惶下山去时,连猎枪丢失也不知道了。
萧大炮便循着那路线爬下山去,他战战兢兢地,先拾起那支猎枪在背上背起,攀着草木小心翼翼地,徐徐爬行,假如不小心的话,随时都会坠岩粉身骨碎。
萧大炮跌了好几跤,好容易总算落下那千尺悬岩,他的脸上手上全有了伤痕,早已经是狼狈不堪了。
水溪流水潺潺,两岸的石块长满了青苔,寸步难行呢。
宋琪能够由那悬岩上面爬到地面上可不容易,只见他的衣衫破烂,满身的伤痕,仍抱着一具尸首伏地呜咽不已。
那具尸体已经是四肢不全,头颅粉碎了,宋琪用外衣替她裹扎起,是血淋淋的。宋琪也沾了一身的血迹。
那具尸体就是高丽黛吗?瞧她的衣饰,并没有错,皙白的肤色布满了伤痕,有一只手烧焦了,另外的一只纤手,指甲上还涂着有粉红色的蔻丹,她的衣裙上都有火烧及油污的痕迹,一只高跟鞋脱落了。足指上也涂有蔻丹……宋琪如泪人般的,整个人痴呆迟滞,是因为刺激过度所致。他抚抱着尸体,轻摇着,泪如泉下,不时起了一阵呜咽,口中喃喃地呼唤着高丽黛的名字。
萧大炮也很感伤,一夜之间竟会发生如此的惨变,生命真是无可思虑呢!
他东张西望的,很觉奇怪,为什么不见阿芬的尸体?
阿芬和高丽黛一起乘汽车出来的,当时,高丽黛要给阿芬介绍一个新的差事。汽车就向着悬岩的这方面疾驰……。
汽车坠岩时,阿芬自然也会在汽车之内,高丽黛丧生,阿芬当然也逃不了活命!
阿芬的尸体哪儿去了呢?
萧大炮绕着现场四下搜寻,那部汽车砸碎了,零件散落遍地皆是,举凡有零件落开的地方,萧大炮都寻遍了,奇怪得很,就是找不着阿芬的尸骸。
就算她是摔得粉身骨碎吧?也不该连一点渣渣也寻不着。至少也应该能发现一只残肢也或是一点肉渣子,但是恁什么也没有呢!
难道说,汽车打山上面滚下来时,她被挂在半山上?也或是跳出了汽车……
萧大炮尽他的能力,凭肉眼所及的地方全寻遍了,奇怪,没有丝毫影迹发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是怎么回事?
“阿琪!你可看见阿芬的尸体?”萧大炮忍不住,趋至宋琪的身畔轻声问。
宋琪痴呆地抬起头,没有回答,只不断地摇头。一忽儿,又是号啕大哭。
“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没有用处,我们该设法善后才对!”萧大炮劝息说。宋琪怎肯听萧大炮的呢?新娘蜜月,旅行来到这荒芜的地方。蜜月还未有过去呢,而新娘却落个粉身碎骨的,也是人间的惨事矣。
宋琪痛不欲生,恨不得随新娘而去!
“奇怪,为什么阿芬失踪了?”萧大炮喃喃说,他又再次地沿着溪水奔走,拉大了嗓子,不断地呼喊着阿芬的名字,但是仍然没有反应。
山野间笼罩着一阵愁云惨雾。黯然无色,热带的午后,必会降下一阵“赤道雨”,风起云涌,有风雨欲来之势。
“阿琪,哭也没有用,马上就要下雨了,我们快离开此地,还是快找人来料理善后吧!”萧大炮又再次向宋琪劝说。
但宋琪哪里肯听呢,他抱着尸体宁死不放。萧大炮一再劝说无效。
不久,无情的天空降下无情雨,哗啦啦倾盆而下,宋琪仍然抱着高丽黛的尸体伏在雨中不动。
萧大炮好像有点走投无路,他想找个躲雨的地方也没有。浑身上下淋得有如落汤鸡似的。
经过一场大雨的冲刷,高丽黛的尸体更见苍白,宋琪的形状却更见憔悴。
赤道雨降过之后,一凉如秋,这是赤道线下的奇特现象。
萧大炮心中想,再这样下去,宋琪非病倒不可的了,高丽黛丧了命,再赔上一命,那绝不划算,萧大炮考虑再三,宋琪暂时是绝不肯离开尸体的,他一个人又没有方法可以将宋琪弄走,怎么办呢?
他重新爬上悬岩,宋琪所驾的一辆敞篷汽车仍留在那儿。
他驾着汽车急驶返回果园的大厦去了,心中想,顾富波和袁菲菲一定还在大厦里。
这时,高丽黛覆车身亡,他已寻着了宋琪和覆车所在地点,顾富波和袁菲菲再没有理由拒绝帮忙把宋琪弄回来了吧?
萧大炮在院子里停下汽车,匆匆奔跑上楼,屋内的情形又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萧大炮毛骨悚然胆裂魂飞。
那屋子内似乎经过一阵猛烈的殴斗,有人翻箱倒柜的,一些杂物凌乱散满遍地。
只见顾富波仰卧在高丽黛的寝室门首地板之上,他的咽喉间插有一支达雅克族人的毒箭,血液流出已凝固成为紫黑色,浑身惨青透紫,指甲是紫黑色的,他的两眼突出,龇牙咧嘴的,好像曾经有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形状甚为恐怖,又有点像死不瞑目。
怎么回事?果真的是有达雅克族人进屋内向他们袭击么?
萧大炮浑身战悚,两腿发软,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了。他连连呼喊顾富波的名字。
这是萧大炮做梦也想不到的,只有大半天的时间,他追踪悬岩去找寻宋琪打了一个转回来,屋子里也起了变故。
萧大炮和顾富波可以说是老弟兄了,由在街坊里耍阿飞开始;至如今,两人始终是一搭一档的,手指头向内弯,不论干任何事情,两人总是归在一起的。
坏事他们干多了,好不容易一起获得差事,跟随宋琪夫妇作了一次长途旅行,没想到顾富波竟落个如此惨死下场。
萧大炮泪流满面,他心中想,假如顾富波跟同他一起到悬岩去,岂不就逃过这场危难了么?只因袁菲菲强拖着他,禁止他离开这间大厦,所以落个如此惨死,女人祸水……
“袁菲菲,袁菲菲呢……”萧大炮想到了“女人祸水”就想到袁菲菲。
袁菲菲为什么不见了?她是和顾富波一起留在大厦里的,难道说被达雅克族人掳去了么?
“袁菲菲……”萧大炮高声呼喊。
但是屋子里已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人声反应,萧大炮茫无主见地满屋乱走,到处找寻。
在大厦里,接近末厢的一间套房是袁菲菲作寝室用的。
萧大炮推开房门,又发现第二具死尸,袁菲菲也丧了命,同样的背脊上插有一支达雅克族人的毒箭。
她卧在地上,刚好抓翻了一只置在床上的行李箱,箱子倒下,散开了的衣衫杂物,有些正好盖在她的头顶上,在那些散开的衣物的旁边还有着一支小型的手枪。
很可能是袁菲菲发现情况危急,赶进房里去启衣箱取手枪但是已来不及,中毒箭而亡了。
萧大炮将袁菲菲翻了一个面,只见袁菲菲的脸孔和顾富波一样可怕!死得很够凄惨呢。
他们可谓是一对苦难鸳鸯,相识,苦恋而至死亡,只是一段很短暂的时间。
忽的,萧大炮发现袁菲菲的手中滚出了一枚亮晶晶的东西。
他拾起来细看,原来竟是一枚方型的钻戒,这钻戒萧大炮有点面熟。
它好像是属于高丽黛所有的手饰。在萧大炮的印象之中,高丽黛经常爱戴这枚方型的钻戒的,它怎会落在袁菲菲的手中呢?
萧大炮很快的就想到邪的一方面去了。难道说,袁菲菲是趁高丽黛和宋琪不在时意图偷窃?……
这好像是不可能的事情呢,袁菲菲是个有钱的孀妇,她该不会做出如此下贱无聊的事情!
萧大炮的头脑已经昏乱了,他随手将钻戒和短枪收藏进衣袋里。
怎么办呢?顾富波和袁菲菲遇害,大厦里不再有人能给萧大炮帮忙,宋琪还留在悬岩处陪伴着高丽黛的尸体……
萧大炮重新走出客厅,自酒橱里取出一瓶烈酒,酒能壮胆,他咬开瓶塞,一口气灌了半瓶下肚。
他知道不求援是不成的了,向谁求援呢?不如向警方报案。
他得单独离开果园到石隆门去,只有石隆门那地方的警署是最近的了。
好在汽车还停在院子里,他得再次冒险,只希望能在半途上不遇见达雅克族武士。
借酒壮胆,萧大炮乘着汽车去了。
萧大炮算是运气好的,沿途上没有遭遇任何意外事件。抵达石隆门警署经报案后,警方出动大批警员处理此案。
宋琪因受到严重刺激,精神恍惚,像痴人似的,医生为他注射了镇静剂,用担架给抬进了救护车。
悬岩坠车以及大厦内的毒箭两命双尸都成为悬案。
萧大炮和宋琪是在现场活着的两个人,另外的一个陈浩失踪了。
宋琪因精神上受到严重刺激答非所问,萧大炮又是胡涂人,两方面的事情他都搞不清楚。
悬岩坠车时他尚在大厦里饮酒,等到他赶赴悬岩时大厦里惨案发生……
据说,高丽黛离开大厦时,是和女佣阿芬一起乘车外出的,坠车的现场上又只发现高丽黛的尸体,那末阿芬又到哪儿去了呢?
她是在中途下车?也或是在坠车之前离去,逃出了厄运?
警方当然要追寻阿芬的下落,另外也要找寻失踪了的陈浩。
关于顾富波和袁菲菲之死,是被达雅克族人的毒箭所害,所以警方得向达雅克族人进行调查。
涉嫌最重的莫过于是武士头子哇奴托,他曾受雇看守“孟氏果园”,之后因为发现黑豹,达雅克族武士有数名遇害而告撤离。
据萧大炮提供说,在哇奴托率领达雅克族武士离去之前,大厦曾遭受武士们的袭击。
但是哇奴托疾口否认他们曾经袭击果园大厦,同时也绝没有杀害袁菲菲和顾富波。
哇奴托还可以举出证明,当天,他们的村子里有武士和邻村结婚,两个村子的村民都可以为哇奴托证明,他一直参加了该项婚礼的歌舞和饭宴。
因之,两件案子都近乎变成了无头公案,办案人员甚感头痛。
宋琪被送至古晋市的一所设备颇佳的医院里诊治,他的情况好像甚为严重,终日是迷迷糊糊的,茶饭不思,也可以说是不知饥饱呢。
他不论在昼夜间都会做恶梦,只要瞌上眼,就会看见高丽黛血淋淋的影子,也或是一些面目狰狞的凶手向他索命……
那几个凶狠的日本黑社会人物,以黑巾蒙面的阮难成,牛鬼蛇神,鬼魅魍魉……。
宋琪在惊醒时就会惨呼,有时候会痛苦的呻吟,有时候也会高唤着高丽黛的名字。
宋琪的心情好像有着极严重的内疚,高丽黛在临出车祸之前,他们夫妻经常起奚落,这好像是引起车祸最大的原因。
由宋琪的失常可以说明他的内心之中是如何的悲痛了。
宋琪迷迷糊糊地过了两天的时间。这天清晨,好像是稍为清醒过来,他张开眼,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坐在床畔的竟是露丝?史葛克小姐。
这位金发女郎是在赴砂劳越的豪华邮轮上相识的,她好像有着什么企图,不可能是在追求一个有妇之夫吧?
当邮轮抵达砂劳越登岸分手之时,这位露丝小姐曾给宋琪留下了地址及电话号码,关照过宋琪在有需要时随时可以找寻她的。
但是宋琪在抵岸之后,几乎可以说是将她给忘掉了。
这或是抵达石隆门的“孟氏果园”之后一直就没有安宁过,惶惶终日,而至悲惨事件发生……
露丝?史葛克小姐是怎样得到这项消息的?她为什么会找到这所医院里来?
宋琪看见露丝?史葛克,立刻就联想到高丽黛的惨死,他们夫妻之间也曾因为露丝?史葛克而起口角,这是绝大冤枉的事情。
宋琪想到这点,不禁又珠泪漱漱而下。
“你好像回复清醒了,可以告诉我,事情是怎样发生的?”露丝小姐开始向宋琪盘问。
“你怎会找到医院里来的呢?”宋琪反问。
“我们一直不知道你们到石隆门的孟氏果园里去了,等到我们赶到‘孟氏果园’,不幸事件已经发生了!”露丝小姐说。
“你,还有谁?”
“家父,兰道夫?史葛克先生,难道说,你忘记了?”
“哦?”宋琪还是有点迷迷糊糊的,他也搞不清楚露丝?史葛克父女为什么会那样的热心。
露丝?史葛克小姐很关切,不厌其详地细心向宋琪盘问经过详情。她的重点置在陈浩的突然失踪,另外就是女佣阿芬的尸体没有下落……
“我不愿意再谈论这些的问题了!”宋琪又开始哀号。
这时,医生刚好进病房里来,向露丝小姐劝息,说:
“宋先生的精神尚未稳定,最好是不要再给他刺激,让他多休息复元后再说!”
露丝小姐答应医生的要求,她很细心为宋琪照料,但有机会时她就向宋琪盘问经过情形。
宋琪仍然不高兴再讨论这件悲伤的事故,他的精神不好,情绪不宁,还是经常的作恶梦。
幸好萧大炮还很讲义气。他住在医院附近的一间小旅店里,日间,差不多都到医院里陪伴宋琪。以及应付警署的询问。
悬岩坠车,阿芬失踪,以及“孟氏果园”大厦的双尸两命,好像已成为悬案。
办案人员茫无头绪,找不出新的线索。
“孟氏果园”大厦被警局钉封起来,禁止闲人内进,不过那地方也不会有闲人出没,除了有时候达雅克族人途经路过。
办案人员之所以要钉封现场,为的是保留破案线索,恐防被局外人弄乱了。
警局已贴出悬赏,找寻陈浩和阿芬的下落。
一夜,“孟氏果园”大厦有人潜行进内,钉封了的窗户被撬开了。
驻守在该处值夜的警员发现屋内有手电筒的光亮,立刻进行搜查,但被潜进屋者逃逸。
事后,屋内发现有爬山鞋的足迹,足以证实并非达雅克族人。
屋内现场多处被弄乱,潜进屋者好像进行翻箱倒柜了一番,像找寻什么东西似的。
次晚,又发生更可怕的事情,竟有人潜进屋内去实行纵火,当驻守警员发觉时,纵火者已告逃逸,整栋的大厦被焚得精光,剩下残垣败瓦……
是什么人干的?毫无线索,不过可以断定的,就是纵火者意图毁灭遗留在现场内的痕迹,那是什么人呢?
办案人员清理不出破案的头绪,女佣阿芬的家属已被寻获,警方一一加以传讯。但是他们都证实阿芬已经失踪。
其中有人知道,阿芬是应报纸上广告重金征求女佣,离家出走的,此后就音讯全无,连她的直属家人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宋琪的神智有了好转,他思家心切,向警方要求回返h港去。他不愿意继续留在砂劳越。
萧大炮为他奔走,到处说人情。声方没有刁难的理由,坠车惨案与宋琪无关。果园大厦凶案宋琪不在现场。
杀人凶器是两支达雅克族人的毒箭,警方仍认定凶手是与达雅克族人有关连的。
宋琪是在新婚蜜月期间出此惨祸应被同情而不该被刁难。
可是警方的高级负责人认为宋琪和萧大炮应该有担保人始能离境。
宋琪到哪儿去觅保呢?他在砂劳越可以说是无亲无友的。
这次新婚蜜月旅行,他是随着新娘的心意来到砂劳越,所有的行动全听高丽黛的,宋琪能到哪儿去找保人。
萧大炮向宋琪建议,不如向h港求援,宋老太爷曾在江湖上打过滚,“三山五岳”的朋友交结甚广,也许在砂劳越或会有朋友,可以请作保……
宋琪反对,他和高丽黛结合时,不论家人亲友以及江湖上的爷叔辈都异口同声反对,如今出此祸事又向家人求援,未免太丢脸了。
他不愿意家人为他担忧。“砂劳越警署不能留我一辈子!”他说。
露丝?史葛克好像很同情宋琪的遭遇,将她的父亲找来了。
兰道夫?史葛克老先生愿意保释宋琪主仆两人离开砂劳越。
他正色向宋琪说:“我告诉你实话,我的职业并非是一个机械工程师,我是‘国际警联’的一名探长!”
宋琪怔着,呐呐说:“什么称为‘国际警联’?”
“这是国际性的警探网组织,有参加的国家,也有不参加的国家,不过大部分的自由国家都参加了这项组织,是专为对付国际性的犯罪……”
“你告诉我这些,有何用意呢?”
“因为我正在注意着尊夫人,由h港专程到此……”
宋琪好像又受了新的刺激,激动地说:“难道说,你指高丽黛是国际性的罪犯?”
“不!我只是奉命调查!”
宋琪愤然,忽的猛抓住了露丝小姐的手腕说:“这样说,你也是一名女警探了?”
露丝小姐摇头,说:“不!我只是随同父亲度假,我还从来未有到过砂劳越,我向往热带大自然的景色,原始森林!”
“嗯!都是假情假义……”
兰道夫老先生说:“这事情与露丝是无关的,她在度假,也是希望能帮我一点忙!”
“高丽黛死了,死得如此的悲惨,是谁逼害了她呢?”宋琪又告热泪盈眶哽咽着喃喃自语。
兰道夫?史葛克再说:“四年前,砂劳越有一所‘大亚美’金矿被劫,员工的年终薪水被席卷。当时,警探追踪而至,当场击毙劫匪有五名之多,涉嫌的匪首庞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他逃逸了!这案子,还有一名叫做‘白兰’的舞女涉嫌其中。据说她是庞豹的情妇,赃款到手后又实行‘黑吃黑’,潜逃到日本去了……”
宋琪听见“白兰”二字心中就不自在,他咬牙切齿说:“我不要听!”
兰道夫?史葛克自衣袋中摸出一张通缉印刷品,上面是一男一女。
男的个子消瘦,暴露出凶相,照片旁注有文字,庞豹,四十岁,身高六尺……
女的是舞女白兰,二十五岁,消瘦,单眼皮,塌鼻子……
宋琪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那形状绝非是和高丽黛可以比拟的。
高丽黛是一个绝色的美人,这女人是一个丑妖怪,岂能把她们混在一起呢?这简直是一种侮辱。
“我不要看!”他高声咆哮说。
“是否相似呢?”兰道夫?史葛克再说:“我得提醒你日本的整形手术是很高明的!”
“人已经死了!别再侮辱她!我请求你!”宋琪激动地叫嚷着。
“我负责侦破此案,得从各方面采证!要不断地努力!”
“史葛克老先生,我能要求让我安静吗?”宋琪表露出极其愤慨的形状说。
兰道夫?史葛克仍然举着那纸通缉令递在宋琪的跟前,希望他能辨认那个名唤白兰的舞女,是否就是他的妻子高丽黛。
宋琪不加以理会,一侧身,头朝墙内,闭上双目,再也不说话了。
兰道夫?史葛克再说:“宋琪先生,我要求你合作,对你会有好处的!”
宋琪不予回答,兰道夫?史葛克父女只好离去了。
房内就只剩下宋琪一人,这所医院,安静得可怕,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家俱,铁床,白色的床单……全都是白色的,白色得可怕,只有露丝小姐赠送给他的玫瑰花,是鲜红色的,它已将近凋残,花枝弯垂,像有气无神似的,花瓣已有好几枚落在案上。
宋琪惦念着白兰的名字,这名字对他是太熟悉了,每逢阮难成给高丽黛打电话或者是写恐吓信,这神秘而又来去无踪的人,都称呼高丽黛为白兰!
这是什么理由呢?
难道说,高丽黛就是那个女匪徒白兰?她的出身是舞女?“黑吃黑”吞占了械劫金矿的赃款?
噢!这想法太可怕了!宋琪怎肯相信?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高丽黛的出身,像是很高贵而有教养的家庭,她怎会是一个舞女?一个女匪徒呢?
“不可能,绝不可能的事情……”宋琪像发梦呓似地喃喃自语。
那张通缉布告上印刷着的舞女白兰,一张脸孔,实在是太难看了,高丽黛貌若天仙降凡,两个人怎能相比拟,简直是笑话了。
奇怪的是高丽黛从不肯吐露她的身世,她的钱财哪儿而来,她的行踪为什么如此的神秘?这许多的问题又使宋琪高深莫测,想不通呢……
再者,就是那所阮氏精神病院,那可怕的精神病女医生,高丽黛又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高丽黛为什么要自老远的h港来到砂劳越?住进荒芜的“孟氏果园”里去?她偷偷地进医院去安慰那个精神病的病人……
宋琪的脑筋纷乱已极,问题太多了,他一件也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虽然他没有宗教思想,但是这时候也惟有请上帝帮忙给他解答了!
萧大炮忽的推门进来,欢天喜地地向宋琪说:“我们已经被批准可以离开砂劳越了!”
宋琪说:“是谁帮了我们的忙呢?”
萧大炮说:“还用说吗?你的那位金发美人,露丝小姐给我们做了保释!我们随时都可以启程!”
宋琪既喜又忧,说:“萧大炮,我们有路费吗?”
萧大炮拍胸腩前说:“路费我可以去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条条道路通罗马,天无绝人之路,终归可以有办法可想的!你一切不必操心,瞧我的就是了!”萧大炮说完,连蹦带跳又离开病院。
宋琪一声长叹,在患难之中可以看出人性,平日间,萧大炮是一个酒徒,他的出身毫无教养,他们之间的交结经过也是耍太保,不打不相识成为朋友的,想不到在不幸的事情发生之后,萧大炮的表现出乎常理,真是不可思量呢。
萧大炮有什么办法可以去筹路费呢?
原来,他想到了拾着的那枚方型钻戒,送进当铺里去押钱。
萧大炮并不想求多押,只要能典当出够他和宋琪两人购买两张飞机票回返h港去就行了。
自然,一枚方型钻戒是不光值两张机票的价值的,萧大炮的愿望很容易达到。
钞票到手之后,萧大炮到旅行社去办妥了机票手续。他可连做梦也想不到惹来了麻烦,该是由那枚送进当铺去的方型钻戒所引起的。
是夜,有人摸索进入萧大炮所居住的那栋简陋的小旅社,跨窗进入萧大炮的房间。
萧大炮临上床之先,曾在酒吧间买醉,是钱作怪也,喝得有点迷迷糊糊的,还带了一瓶酒,返回旅社后还灌了半瓶进肚。
他做了好梦,再过一天,就可以脱离这可怕的地方回返h港去矣。
到底h港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天塌下来,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流落在砂劳越,逢人都得低头,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做了好梦,梦中觉得咽喉间冰凉,张开眼,竟是一把利刀逼在他的咽喉间,有着三四个黑影围绕在他的床前。
萧大炮想爬起身,竟被人一把按住,并加以警告说:“放聪明一点,否则是自讨苦吃!”
“你们是什么人……”萧大炮呐呐说。
“该由我们问你,你得从实回答,否则就是自找皮肉受苦!”
四周的环境黝黑,萧大炮看不清楚那几个人的脸孔,只觉得其中有一个人是瘦长的身子。说话时嗓音粗暴而又有劲。
萧大炮猜想,这个人可能就是阮难成了,为什么他们会找进这间小旅社里来了呢?
利刀在萧大炮的咽喉上,他弹动不得,否则有随时被割破的危险。
“告诉我,白兰真的死了吗?”那瘦个子问:“我说的白兰,就是你们的宋太太,高小姐!高丽黛小姐!”
萧大炮说:“这两天,报纸上有新闻,不是已经证明她已经坠车丧生了么?你们何需要问我?”
“嗯!这是一出好戏,骗得了人骗不了我,你也是参加骗局的一分子么?”
“我谁也不骗,事实就是如此……”
萧大炮的头上猛地挨了一拳,他甚恼火,可是无从反抗,因为他稍动利刀就会剥破他的咽喉。
“想必你就是那位阮难成先生了,你何必苦苦纠缠,宋琪和我,与你是无冤无仇的,你由h港追踪到此,一直阴魂不散似地和我们过不去,这又何苦呢?所为何来?我们之间并无难过……”萧大炮开始以劝息的口吻说。